第六章

霍爾頓莊園位於一個伊維斯都沒聽過名字的星球拉瑞萊的海西裡，面朝大海，在窗臺上過去，是無盡的碧藍海洋，氣候潤，環境優。這麼好的居住地，卻只歸安德裡亞獨有。

伊維斯溜溜達達，把周圍的環境了，就頂著安德裡亞結婚對像這麼個曖昧不清的頭銜，不明不白地在霍爾頓莊園混吃混喝，過的倒是逍遙自在。

他原先是好養活的，在軍隊打仗的時候一般干嚼營養劑也過得好，在監獄裡待著的時候連營養劑都沒得吃，照樣撐下來了。可來了這裡，簡姨和約克依著安德裡亞的意思天天換著花樣好吃好喝地供著他，伊維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進化了一個事兒，不僅餐餐要點菜，地點還要定在花園裡，說是要看玫瑰調節心，自己名其曰學會了生活。

但只得了約克一個大大的白眼。

當時伊維斯厚著臉皮把這個建議跟約克提出來的時候，連自個兒也沒當一回事，就是本著沒事找事干折騰折騰。這時安德裡亞正好乘著明的懸浮梯下樓，半只子才踏出來，聽到了這句話。

安德裡亞的椅飄在半空，無聲無息地到伊維斯邊，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這個提議不錯，今晚就搬到外面花園裡的石桌上去吃。”

伊維斯說：“不用這麼麻煩了，我就是說著玩玩，說著玩玩……”

“麻煩什麼？”安德裡亞自懸浮的低空中緩緩落下，眉眼含笑，“我也喜歡玫瑰花，又想曬一曬太了。你不是知道嗎？”

伊維斯渾上下，從頭發到手指頭連著抖了三抖，心裡想自己可不知道，但滿肚子的話都因著最後那個反問噎回了嚨裡，被安德裡亞殺得丟盔棄甲，退兵三裡了，不過都是自作自。說起來他在這裡也待了些許的天數，霍爾頓莊園的裡裡外外都被他清了，人也都混了，連玩笑都能開了。唯獨一樣，就是對安德裡亞有點慫。

這也是有原因的，有這麼一個人不明所以的對著自己好，又不說出緣由。而前頭欠的太多沒還上，現在眼瞅著還要接著欠的更多，利滾利再利滾利，卻不說要怎麼償還。

不過伊維斯好歹混了這麼多年，外慫也只是一時，扭臉就重振旗鼓，一臉正，“我確實不知道……”

簡姨從旁邊一句話進來，“那我就把晚餐的菜單定下來了，那就，再加一個合景的草莓玫瑰蛋糕，怎麼樣？”

伊維斯小半輩子都過得窮，沒吃過什麼好東西，現在癡迷於各種奢侈的，由新鮮食材做的甜品，每一樣都想嘗一嘗。

安德裡亞接過話，“這一樣蛋糕很難做，草莓和玫瑰都是新鮮的，正好今天有，難得做一次，恐怕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他偏過頭，笑著問：“對了，你剛剛要說什麼？”

伊維斯說：“……我確實不知道咱們倆這麼心意相通，就是這個菜單了，咱們今天就去花園吃。”

吃一頓飯又不能拿自己怎麼樣，伊維斯頗為地想，毫不猶豫地屈服於口舌之。

到了傍晚的那一頓晚飯，原本該是全家人一起吃的，可由於簡姨的安排，說是石桌太小，其余人還是在屋裡吃。伊維斯即使便對著滿院子盛開的紅玫瑰，桌子上期盼已久的草莓玫瑰蛋糕，昏黃浪漫的夕，只要是單獨對著安德裡亞吃燭晚餐，就食不下咽，胃裡膈得難。好不容易熬完了這一頓飯，利茲又跑來吵吵鬧鬧，伊維斯拿自己的那份糖餅干哄走了，打算在花園裡逛一逛，消消食。

此時還沒到晚上，太剛剛落下，遙遠的地平線上鋪滿了燒紅的雲彩。伊維斯雙手背在腦勺後頭，在花園裡溜達了一圈。走到一個拐角，迎面正上莫爾和看門的羅裡大爺蹲在泥土地上，專心致志地看著眼前。

霍爾頓莊園占地極大，可看起來防守卻松懈得很，只有一個頭發花白，年事已高的老大爺羅裡看門。羅裡看起來又干又瘦，背也駝得厲害，整個人一團，覺快走到生命盡頭了。伊維斯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像是自己小時候去臨近的孤兒院唱詩時，在禮堂後臺偶遇的老鼠。孤兒院很窮，有的小孩都吃不上飯，更何況是東西的老鼠，都著干癟的瘦。

不過這只瘦老鼠似得的羅裡大爺脾氣可不好，伊維斯已經哄得一莊園的人開開心心，可還沒得過他幾個好眼。

那是今天最後一朵綻放的玫瑰花，此時正緩緩地合上花瓣，怯怯地垂下來，頹廢而優雅，空氣裡彌漫著未散盡的香氣。莫爾張地看著花，一邊在筆記上記錄著，還在小聲地問著旁邊的羅裡什麼問題。

羅裡瞧他笨手笨腳的模樣攢了眉，中間的皺紋能夾死幾只撞的飛蟲，拿手上的筆桿子敲了幾下莫爾的腦殼。

和伊維斯這個頂著名頭混吃等死的閑人不同，莫爾在塞維爾被除了名，現在無可去，被約克順著安德裡亞的心意把他留了下來，和看門的羅裡大爺學習園藝，照顧花園裡的玫瑰花。霍爾頓莊園裡最多的就是花，最繁重的工作自然也是照顧這些弱的玫瑰了，單靠主職看門的羅裡肯定照看不過來。原本助手的工作是由萬金油的約克擔任的，可他子急躁，耐不住枯燥，早就不耐煩了，現在正好能推到莫爾上。

伊維斯自己是個閑人，還見不得別人努力，靜悄悄地走到他背後，忽然出聲，“呦，這麼熱學習呢！”

莫爾是個十十的廢點心，差點沒被嚇得一蹦三尺高，氣衝衝地扭過頭，看到是伊維斯之後立刻偃旗息鼓。

“將……將你不要嚇我啊！”

伊維斯笑瞇瞇地安著他，“逗著你玩呢。”目卻晦地落在羅裡上。在他向這裡靠近時候，羅裡的腳悄悄地分開了一個弧度，那是軍隊裡防的姿勢，伊維斯再清楚不過。可還沒等他出聲，羅裡又不聲地把作收攏回去了。他的下盤很穩，兩個作下來，上半卻一未，要不是伊維斯眼睛尖，還一直盯著他，恐怕是看不出來的。

這麼快的反應速度，這麼扎實的功底，即使伊維斯也當了十多年的軍人，平心而論，卻還到不了這個地步。

伊維斯不聲地移過目，瞳隨著逐漸黑暗的夜幕愈發深沉，似笑非笑地看著兩個人，“大爺好厲害的本事，也不曉得莫爾能不能學得過來？”

羅裡轉過頭，冷眼刮了他幾刀，“和你這種吃閑飯的小白臉自然有什麼好說的！”

不過伊維斯是塊滾刀，看到了聽到了只是聳聳肩裝聾作啞。知道了件這麼有趣的事，那一頓痛苦的晚餐也算是吃得值得了。伊維斯退後了兩步，朝莫爾擺了擺手，“你好好學，以後肯定有前途。”

莫爾抬頭看著他離開的影，呆呆地愣了一會，沒想明白自己把玫瑰園藝學下去能就什麼雄圖偉業，最後被羅裡一個腦瓜崩敲得疼回來了，才又低頭專注回了學習上。

而羅裡瞥了一眼即將消失在夜幕裡的伊維斯，輕輕哼了一聲。

那個小子，還有幾分本事。

餐廳裡，簡姨額頭上冒著汗，從廚房裡走出來，手上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水。伊維斯推開門，自外頭進來，抬頭正撞上簡姨。

簡姨眼珠子一轉，朝他招招手，“過來。”

伊維斯嬉皮笑臉地瞧著手上的碗，舉了三手指頭，“簡姨是有什麼好吃的要給我？我保證，不告訴小利茲，一個人獨吞。”

“怎麼那麼貪吃，哪來的好吃的？”簡姨也看多了，知道他就是一層表面，慣是會油舌，“有件事要給你，你幫一幫簡姨，好不好？”

“先生不好，經常要吃藥。今天又到了他該吃藥的時候了，這是新鮮才熬出來的。”簡姨掂了掂手掌上的碗，往伊維斯那裡一遞，“你去幫我送上去，等先生喝完了藥，再下來還給我。”

伊維斯對安德裡亞的事一直避如蛇蠍，這話一聽，打算找個不得罪人的法子拒絕。

簡姨嘆了一口氣，有幾分哀愁，“我這年紀大了，樓梯也爬不了，你不是最心疼簡姨的嗎，這麼點小忙也不願意幫?”

先不論兩層樓總共就多高，伊維斯覷了一眼樓梯正中間能直達二樓的懸浮梯，心裡想簡姨這個借口未免想的太糟糕。

簡姨又說：“你要是這麼點心意都沒有，我的心也就涼了，以後是再也沒有點心蛋糕巧克力了。”

說完了，又添了心定神閑地一句，“約克也是聽我的。”

整個霍爾頓莊園，簡姨掌握所有人的食住行，除了安德裡亞，誰都要聽的。

伊維斯干地笑了笑，“這麼點事怎麼能麻煩您！我來幫你不就好了，保證完任務，明天咱們吃巧克力蛋糕。”

他能屈能，為了巧克力蛋糕，敲開了安德裡亞的房門。

厚實的木門裡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是誰？”

伊維斯撇了撇，直著胳膊把那碗藥端得離自己三尺遠，“給你治病的。”

“哦？是你嗎？”隔著門板，伊維斯似乎聽到安德裡亞笑了笑，“進來吧。”

推開門，屋裡大半都是黑暗，伊維斯適應了半秒鐘，瞇著眼在床上尋到了安德裡亞。他半靠在床頭，腦把半明的文字投影在他眼前，他的手輕輕一點，文字倏地消失，再也沒有一亮。伊維斯手在牆上了，摁下一個按鈕，昏黃的燈亮了起來，也是模模糊糊的。

伊維斯皺了皺眉，抬走進來，“你這屋子怎麼暗這樣？”

“是吧，我這個病，不太見得了，要不然他們來重裝個亮堂些的燈來。”說完還應景似得捂著咳了幾聲，皮仿佛又白了幾分，映襯得的栗頭發都深沉起來，很虛弱的模樣。

伊維斯不自在地別過臉，“可別了，要不再把燈關上，我怕耽誤你治病。”

他自小是野慣了的，長大後又從軍，加上這個時代大多數病都很容易治療，所以從沒見過這麼弱多病的人。他自恃是個健壯的Alpha，對弱小的人多照顧幾分，就像是對待小孩子般，一時間不曉得該怎麼對待安德裡亞才好。

安德裡亞眨了眨眼，覺得這個法子奏效，便更刻意地示著弱，低聲說：“不用了，我不想看不見你。”

他在黑暗裡能夠清楚視，可伊維斯沒辦法，他是怕伊維斯看不見自己。

伊維斯：“……”這話沒法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