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維斯朝肖恩揮了揮手，沒再說話，裡叼了煙，開著懸浮車，煙灰落了滿，一路風馳電掣回了礦場邊那個小集鎮的賓館。

剛進大廳，就瞧見一群喧鬧的人裡一層外一層把前臺那圍得嚴嚴實實，約約還傳來一句句的質問聲。

吵得大，那靜簡直要掀翻屋頂。

伊維斯走進仔細一看，都是臉了，圍著的人果然是那群和他一起坐飛船來的倒霉旅客，此時正揪著前臺那兩個beta小姑娘的服領子，罵得口沫橫飛，帶頭衝鋒的正是那位油頭面的小律師。伊維斯瞅了一眼裡頭的況，暫時也沒辦法.進去，拍了一下旁邊中年大叔的肩膀，“這是咋了，吵什麼？”

中年大叔手上牽了個小姑娘，嘆了一口氣，“人沒了。”

“什麼，沒了？”

那個大叔的記大約不太好，沒記住伊維斯友提供的那艘飛艇，又嘆了一口氣，“我們來這裡三天了，丟了兩個人。一個孕婦老老實實待在這裡的房間了，回來就沒人影了，他丈夫都快急瘋了。還有一個是昨天出門去了湖邊，到了今天早晨點人，也了一個小孩子。總之，就是沒了。而且也沒人管，報警也沒有能通到外面的網絡。”

伊維斯皺眉，這預，實在是不太好。

中年男人有些惶惶然，更握了自家小孩的手，埋怨著自己，“早知道就不該貪便宜來這裡的，現在就想把人找到，趕回家。”

裡頭的那個律師還和前臺吵得和鬥眼似的，只聽，“我要告你們，等我回去，就等著吃司吧！”

前臺被人揪了領子，還是不屑一顧，輕蔑地瞥了他一眼，“還等你回去？你們能回得去嗎？人都丟了，自己不會認路，怪我們酒店做什麼？”

在這裡，他們就是土霸王一樣的存在，橫著走久了，不曉得外面的規矩，服務業最重要的就是客氣圓。這話講得水平太差，著實欠揍，旁邊的男人毫不猶豫給了一耳。

伊維斯撥開眾人，摁下那男人要扇第二個耳的手。他很客氣禮貌地朝旁邊群激憤的人一笑，“能聽我說一句嗎？”

“你又是什麼東西，哦，前幾天還是這來的人接的，和他們一邊的，欺負我們這些外來游客！”

那個指著鼻子罵人的三流律師長著一張馬臉，吊梢眉，尖下，看面相十分尖酸刻薄，其實兩邊人馬的口舌厲害程度不相上下。

伊維斯默默忍了這一句，實在是沒時間教訓他，轉對前臺說：“不管怎麼說，人是來旅游的，在這裡丟的。你們老板和理查德去說，派機人去搜查，人總是要找的。”

前臺知道他的份，為難得很，只好不甘心願地解釋，“這……我們老板，怎麼能使喚地理查德先生……”

“別和我在這裡睜著眼說瞎話。”伊維斯把兩邊的人馬拉扯開，微微一笑。“要是不和理查德沾親帶故的，你們能在這開得起來？礦場這裡還是平平靜靜得好，一旦出了事，外頭來了人，在理查德那裡能代得過去嗎？”

伊維斯扭過頭，他有太多的事要忙，沒空理這邊的事。對那個紅臉脖子的律師說了一句，“礦場這邊肯定要給你們一個代，暫時不要鬧了，人這麼無緣無故的沒了，不曉得害怕嗎？不要自己組織出去找人，門關好了等消息。”

而人群中衝出另一個男人，他的眼睛通紅，大聲嘶吼，“丟的不是你的家人，你當然可以說風涼話，不心急。這也就算了。還不讓我們自己出門找人，這是什麼道理？”

伊維斯已經走到了向上的樓梯上，“沒什麼道理。這裡除了你那懷了孕的老婆，還有很多人，老人，孩子。你自己想想清楚。”

消失的那個孩子和孕婦，大約是兇多吉。伊維斯一陣頭痛，去了二樓。

安德裡亞坐在書桌前，半撐著額頭，栗的卷發微微卷曲，在午後的下閃著。他的左手邊有一杯茶，面前擺著一本泛黃的古書，很難得的是用都是手寫的，自伊維斯的角度看過去，甚至能瞧得見牛皮紙上漂亮優雅的連字母，是他看不懂的古語。

又閑適又溫。

安德聽到門外傳來的靜，也沒抬頭，笑著說：“回來了，我們一起吃中飯。”

“嗯，趕在中午前回來了。”

安德裡亞質覺得他的語氣有些不對勁，抬起了頭，“怎麼了？”

伊維斯一只手扶住門，他的臉很冷，廓的影漸深，有一種難得的嚴肅和冷峻。

“安德，你知道達爾瑪嗎？”

他向前走了幾步，到了窗戶邊，目自外面的森海逡巡而過，仿佛裡頭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要把那些玩意從裡頭揪出來一般。

“我，知道。克爾瓦因為靠近永夜之森，沒人敢買，所以價格很便宜。這些我都知道。”安德裡亞也合上了那本不知來歷的書，慢慢收斂了臉上的笑。

若說不知道，那只是假話。像安德裡亞走到今天，在這個位置上，世界上很難有能瞞得住他的。

“你的膽子真大，旁人都不敢，怎麼就你敢？”伊維斯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上頭，撐著有些痛的額頭，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說，“還敢帶我來這裡游山玩水，膽子不小。不過，原來也沒關系。達爾瑪也被關在永夜之森裡……這些……”

伊維斯忽然啰嗦極了，繞來繞去，說了許多七八糟的話，卻沒講到點子上去。不管外頭對於安德裡亞的傳言如何，多麼狠毒辣，可這麼多天來的相，伊維斯憑著良心，也許是覺得不能走路，甚至離了眼鏡不能視的安德裡亞太過弱，是那種安置在花房裡，輕輕一折就會被毀壞的貴的玫瑰花，聽不得這些東西。

好吧，其中還有點alpha特有的大男子主義作祟。

安德裡亞卻打斷他接下來的話，很平靜地開口，“達爾瑪，是不是在這裡出現了。”

伊維斯愕然，有些尷尬，結結地回答，“是，確實。達爾瑪來了。”

這句話簡直像是白日囈語，做夢似的。

可安德裡亞卻很相信。

“別太擔心。”安德裡亞的椅向前了一小步，恰好到了伊維斯的面前，甚至拉住了他的手，安地用掌心覆上手背，他的皮細膩溫和，同伊維斯布滿傷痕和老繭的手掌不同，接時有種奇妙的，“我現在去通知達芙妮和約克，讓他們趕過來。還有軍隊，馬上就會有最近的軍隊來。”

仿佛只是在安排一些不要的小事罷了。

大約是生病的緣故，安德裡亞的溫一直比常人要低許多，偶爾上前，會有一種過分冰涼的覺。可此時伊維斯的手掌太熱，冰涼的溫度恰好中和了燥熱，他漸漸冷靜下來，也舍不得掙開他的手了。

伊維斯不自覺的攏了攏掌心，咳了一聲，朝他笑了笑，“昨天，那個肖恩的綠來找我，說是有事要說。我看外面太太烈，就自己去了。他今天和我說了一件事，就是關於達爾瑪……”

然後，便把肖恩的推測和證據完完整整地敘述了一遍。

安德裡亞的指尖虛虛地點著那張藍蟻的照片，沉片刻，“這是藍蟻。藍蟻在達爾瑪的族群中算是非常弱小的一種了，所以一般數十頭左右的藍蟻群會和一頭，”他思考一會，才把這個在達爾瑪部的語言翻譯了人類的通用語，“莫干的兇結伴，以維護自的安全，防止其它達爾瑪的攻擊。而莫干雖然非常殘忍，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不能離開地底，接。所以不用擔心，藍蟻爬上地面，是為了給莫干食。至目前，在克爾瓦還有太的時候，莫干是不會冒險來到地面上的。”

他說的足夠多了，多到連肖恩的老師都只是猜測，不敢定論的東西。

伊維斯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得真多，肖恩一口都答不上來，還要回去查資料。”

安德裡亞一怔，轉瞬間又恢復不聲，“我以前看些雜書，這世界上，總不會只有那位老教授研究達爾瑪。”

“說的也對。”伊維斯若有所思，語調稍低，“現在樓下那群旅客裡丟了兩個人，雖說，應當是兇多吉了。可是，你能讓理查德派出些機人去查一查嗎？最起碼那些藍蟻不至於太張狂。還要給那些人一個代。”

安德裡亞抿了抿，接通了理查德的電話。理查德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和他們鬧矛盾，準確來說，兩人只要不在礦場的事上糾葛，理查德大概會滿足他們的一切需求。

最後，理查德讓了一大步，一百名最新的搜查機人和兩個新型機甲將會無條件搜查失蹤的兩人，直到這裡的游客，或者安德裡亞離開。

那只老狐貍估計在心裡罵他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伊維斯下去要了些材料，直接把窗戶封起來，又嚴地檢查了旅館周圍，忙了一通，才算是送了一口氣，閑下來了支煙，斜靠在櫃邊，“軍隊要在幾天後才能到，也幸虧是你的消息，上面即使不信，也不敢不派人。可惜了現在沒有飛船，不然……現在，你不能再踏出房門一步，在這裡等著約克他們來接你，再把這裡的旅客和工作人員一起帶走，一刻都不要耽擱。”

“那你了？”安德裡亞昂著頭，才能看得清伊維斯那張被煙霧半遮半掩的臉，“你不在這裡呆著嗎？”

伊維斯笑了笑，手上拎著一袋食，輕輕撣了撣煙頭上燃燒過後留下的灰燼，“我？完這一炮，就開車去遠一點的地方看看，昨天的那個湖還要再看一遍。”他頓了頓，眉梢和眼瞼微微下垂，彎下腰，臉上出一抱歉，“抱歉，沒辦法和你一起吃午飯了。下一次，等回霍爾頓的時候，再去花園裡吃蛋糕吧。”

安德裡亞的灰眼瞳在眼鏡後頭瞇了瞇，想要勉強出一個笑，卻又沒能笑得出來，沉默了片刻。

伊維斯開雙臂，抱了抱坐在椅上的他，他上的信息素和剛過的煙味混了濃烈的一團，像是個炸彈似的，刺激了安德裡亞敏的鼻子，打了個噴嚏，伊維斯也沒離開。

這個擁抱已經持續了三十秒吧。

伊維斯默數了好久，沒心沒肺地想，他就是想要抱一抱安德裡亞，然後就這樣做了。

“回去，回去還吃草莓油蛋糕嗎？”安德裡亞忽然問。

伊維斯愣了愣，松開了他，轉背過去，大踏步離開，最後留下一句，“不要，下次要吃抹茶藍莓的。你要待在這裡，等著我回來。”

他離開了啊。

安德裡亞悵然若失，維持著原來的作很久，都沒彈一下。這是他和伊維斯最親的接，沒有之一，擁抱的覺非常奇妙，卻不壞。何止是不壞，比所有能在大腦裡呈現出想像的滋味都要好，就連最喜歡的食也比不上其中萬一。

他是個冷的，於冰冷的海水中穿梭，不見天日，從沒料到溫暖的擁抱令自己呼吸加速，心跳加快，像是——

從心底盛放了一朵海茉莉。

連描述都不能夠。

過了好一會，安德裡亞全上下快要沸騰的熱才冷卻了下來。因為達爾瑪。他曾見過那種低等的玩意，藏在黑暗之中，只會被吞噬的野，也敢再從永夜之森爬出來。

安德裡亞的雙拳。他極端厭惡最開始將自永夜之森裡出來的生都歸為達爾瑪的人類，他和那些低等無智的野可不是一樣生。

可他也不是人。

什麼都不是。既不是野，也不是人類，是個什麼都不是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