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猜測讓褚易不寒而栗。

他并未將猜想的結果告訴任何人，沒有證據，他不愿做此懷疑。褚貞接連幾日的狀態都很糟糕，褚易暫時留在褚家宅邸負責照顧。堂弟每天都躺在床上發呆，褚易與他聊天也不搭話，只默默埋進被子，說累了，想睡覺。

褚易從沒見過如此消極的褚貞。堂弟雖然有時笨笨的，但私下其實活潑，也笑。他這個模樣讓褚易看了心疼，也分外擔心。雖然沒有被alpha標記，但誰知道在那間休息室里發生過什麼。無論如何，那些事都讓褚貞到害怕。

一時也想不到其他辦法，褚易只好天天坐在褚貞床邊，與他講些笑話逗他開心。他也打過電話給任帆，希對方能介紹beta的心理醫生過來看看況——因為意外，現在除了父親褚蔚，褚貞對所有的alpha都很排斥。

任帆聽完，說你放心，明天我就托個信得過的朋友來幫忙。

褚易想了想，問，你認不認識李氏通訊的李先生？

見過，但不太悉。你可以去問阿哲，這位李先生與新利和有生意往來，商界上的事，他比我清楚得多。

算了，之后再說吧，現在貞貞的病比較重要。

他掛了電話，下樓為褚貞取餐。這幾天褚貞胃口很差，食量變得比鳥還小，哄半天也只肯喝兩口粥，連平日最喜歡的甜點都不愿下。每天送上去的飯菜幾乎原封不地拿下去，愁得林嫂也連連嘆氣，生怕小爺因為吃得太生病。

褚易走到廚房，沒看見林嫂，只瞧見幾個傭人圍在一起說悄悄話。

“你們在做什麼？”

他一出聲，幾人立即驚慌散開，互相瞅瞅，躊躇半天喊了一句，小易爺好。

褚易沒有心去糾正他們的稱呼。他見其中一個傭人把手放在背后，顯然想藏些什麼，于是眉頭一皺：“手出來。”

對方猶猶豫豫，不肯。褚易嚴厲道：“讓你手。”

他臉不好看，傭人們互相瞅瞅，妥協似的將后的東西遞了出去。

褚易接過，他只看了一眼，臉就白了。怪不得要遮掩，對方出的最新一期的叁周刊，封面標題擬的是：！高家二郵游，脷疊脷激啜！

配合一張高清照片。高清，所以褚易立刻認出其中一個是高允哲，而另外那個臉上打碼、正倚在alpha懷中索吻的人，是他自己。

第26章 無用功

到達東區的中心大廈，褚易進電梯時嚇了周圍人一跳。他面黑，臉沉，像是高利貸上門討債，電梯路人生怕惹事上，紛紛與他保持距離。

等到了九樓，褚易邁出去。他撞開編輯部的玻璃門，走得極快，娛樂生活版的員工見他氣勢洶洶，無人敢靠近，那群等待派單的狗仔則低頭避過他的視線。

還差兩步就能走到羅的辦公室，褚易被人攔下，長著一張圓臉和一對虎牙的beta張地站在他面前。

“易哥！”趙銘擋住他：“哥！您緩緩，別氣！”

“讓開。”

趙銘咽口唾沫：“主編不，不在……”

“趙銘。”褚易冷著聲音，“讓開。”

后輩見勸不管用，懈氣地聳拉下肩膀，一邊咕噥著有什麼話好好說別打架啊，一邊讓出路。

一腳踹開辦公室房門，老友正坐在辦公桌后。他見到怒氣沖沖的褚易，毫不驚訝，反而優哉游哉地與他打招呼：“哈羅，來啦。”

褚易將那本叁周刊甩到桌上，厲聲問他這是怎麼回事。alpha朋友毫不為所，反而拿起那本雜志，做出欣賞的模樣。

“怎麼了，嫌棄照片拍得不好？你側臉好看，比正臉上相多了。”

老友平日雖然沒個正經，開玩笑，但他很這麼說話，尤其是對自己。

“我那時正巧發病！”褚易抬高聲音：“你知道我發病的時候需要alpha信息素，高允哲只是在幫我，我們沒做其他的事。”

“我知道，照片我都看了，的確只有這一段。”

“那你為什——羅，你有病？別把你那套斷章取義的手段使在我上！”

羅大笑：“斷章取義。褚易，你自己聽聽你說的這句話，我們這種事做得還嗎？上次你給高允哲拍的照片，不也是斷章取義？我在你臉上打碼，沒有起底寫你，已經是給你面子了。這樁新聞換你來做主編，你不登嗎？”

他將雜志丟回桌上：“再說了，‘脷疊脷激啜’這句我沒寫錯吧，你們要不是在接吻，難道是在用舌頭給對方檢查口腔衛生？”

褚易覺得這樣的羅陌生。對方的質問，不屑的語氣，那道寒冰似的目，都讓他陌生。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老友。

“你為什麼不提前和我商量？”他問，“以前每一次，無論你登什麼，你都會和我說的。”

“商量完你會同意嗎？”羅不以為然：“原來高允哲真是你新找的補充劑，怪不得你晾了我這麼久，上次在你家的時候還對我發火，說做狗仔太辛苦了，不配你，敢是找到闊佬來騙了。也是，高允哲價幾百個億都不止，隨便騙一騙，下輩子都不愁吃穿了，換我是個beta，能釣到這種大魚，我也愿意。”

“你特麼給我胡說八道！”

“我胡說？我哪句說得不對？你和高允哲上床，他和你堂弟相親——褚易，我雖然知道你對于這些事的道德不高，但我是真沒想到你連你堂弟的alpha都要搶，你搶得過他嗎？高允哲找上你是為了什麼，你會不懂？他是新利和的接班人，和褚家聯姻才有好，你和他搞在一起除了能要點錢，其他什麼都得不到。”

褚易語塞，他一時說不出話，視線落到羅辦公桌的那個永儀擺件上。許久，才幽幽道：“我在你眼里就是這樣的人？”

羅靠著椅背，著他：“我不知道，褚易，你從來都不讓我知道。”

“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你都把自己關在一個房間里，誰都不放進去。我是個alpha，我有大把時間可以去找個聽話的omega甚至beta來陪我，但我唯獨對你有耐心，是因為你有價值。你不是門外那群普通狗仔，你能在工作上幫到我。但我的耐心也有限度，我不喜歡被人晾著當個傻子。褚易，如果不是你，換別人整天朝我自怨自艾，我早不應付了。”

應付，褚易想。不愧是文字工作者，總能輕易從那麼多字眼里挑出一個最合適也最刺人的來使用。原來這麼多年，羅對他只是應付。

他怎麼就那麼笨啊，自顧自地幻想這位點亮過他片刻灰暗人生的師兄，也許對他付出過那麼一星半點的真實意，結果到頭來，他連那一星半點都不曾擁有。

見褚易安靜下來，羅繼續道：“順便告訴你，因為這張照片夠刺激，所以這期叁周刊的銷量特別好，橙報連我們的一半都沒趕上。我今晚已經定好位置了，準備在珍瑯軒辦慶功宴，別說我沒邀請你，你是主角，記得到場——”

哐當一聲。褚易抓起桌上的永儀沖羅扔過去，不銹鋼的著對方臉頰，落到地上。

落地的機械不會任何人類緒的影響，它輕輕擺著。那是褚易送給羅的一件禮。他們以前在社會版實習，天天跑新聞，既危險，還窮，買盒盒飯都要計算如何吃夠兩頓。羅比褚易大一歲，先一步到二十，好友人的重大生日，褚易節食，盒飯從兩頓吃到三頓，才湊錢買下這個永儀送給他。那時的羅很喜歡，抱著褚易轉了好幾個圈，說謝謝你啊師弟，哎這玩意兒真會永遠下去嗎？好有意思，以后我熬夜寫稿就不怕一個人無聊了。

可世界上哪有什麼一下就永遠下去的東西。騙人的，能量守恒定律隨便找個初中生都能給你娓娓道來。底座塞的那兩節電池才是讓它永不停止的原理。如果你忘了換電池，遲早有一天，它會停下的。

以往，羅都會記得給他換上電池，一次又一次，他說褚易，社會版完蛋啦，我被調去娛樂生活版了，可我不想一個人，你能陪我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