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一跟旁邊都看無語了。

他自己從小就是個不會撒不會起膩的傻愣兒子，稍微大點以后都是他變著花的哄領導開心，哪兒需要被哄。跟他一比，喬這行事風格就完全不一樣了，他長得好，會撒，笑得甜，也特甜，一口一個伯母的追著周媽媽喊，天天圍著夸，夸完做飯手藝夸穿搭配的，夸得一通天花墜的，都不帶重樣，簡直討老太太喜歡得不行。

不周媽媽怎麼看他怎麼順眼，老周也被哄得舒舒服服的。周正一眼睜睜的看著喬攻陷了他家老頭老太太，還不能表現出什麼不滿來。他但凡跟喬掛一下臉，周媽媽看見了指定要捶他。

周正一跟邊上看著怪別扭的，眼下這個狀態也說不出什麼別的來，索眼不見心不煩，自己躲著點。喬一來他就想轍往外，跑外頭取個檢驗單、打個熱水什麼的。

周正一拎著暖壺瓶子走出屋，特意繞了個遠，跑樓下接的水。接完沒著急回去，在走廊里站一會兒。

走廊墻面上掛著幾幅醫用的宣傳海報，還有一些醫療小知識，周正一裝著看海報的樣子，杵在那里磨時間。他旁邊站著倆大哥，看樣子應該都是病人家屬。兩人面前的墻上，著心臟科的主治醫師簡介。大哥們聚著閑聊天，聊得就是心臟科室的幾位大夫。

“要說心臟科，最有資歷的還是張主任，可惜這幾年不怎麼坐診了，每個禮拜就放那麼幾張專家號，別說搶號了，就是有錢跟黃牛都難買到。”

“誒是，我家當時想找，可惜排不上號都。”

“可不，聽說除了疑難雜癥需要會診的，張主任手底下不怎麼收病人了，是真的一號難求。”

“下邊兒那位劉大夫也還行，我聽同事說……”

后面的話周正一就沒再聽了，他仰頭看著那個醫師簡介板，在最上頭看到了張主任的照片，慈眉善目一老太太，正是老周的主治大夫。其他的醫生介紹下頭都寫著坐診時間，唯獨張主任沒有。

周正一捧著暖壺愣了愣，愣完低頭看了眼手機，他這次出來打水打了快半小時，覺再不回去也說不過去了，就拎著暖壺又上了4樓。

他一回屋，發現爸媽都不在，屋里只有喬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背沖門口的沙發里。

周正一放下水壺走過去，他視線一轉過來，這才發現，喬腦袋微微偏著靠在沙發背上，眼睛閉著，濃的睫投下一小片影，呼吸均勻，人是睡著的。

周正一好久沒這麼近距離的瞧過喬了，這一看，才發現他眼底浮著些青。他皮白，眼下稍微泛青就會很明顯。他睡覺的時候沒有表，頭微微垂著，額發細碎的落再高的鼻梁上，臉上帶著很濃的倦意。

周正一不知道他公司那邊忙到什麼程度，但陸家掌權者退位之前，家產分隔尚未塵埃落定，整個陸家一定是一陣雨腥風。

這麼想著，周正一打算去推他的手就沒推下去，他胳膊在半空中橫了一會兒，又收了回來。

他在一旁的沙發上落了座，看著喬，腦子里想著事。

沒過多會兒，喬低垂的腦袋輕輕點了下，然后他睫一，緩緩睜開眼。

喬一醒來就看到了坐在隔壁的周正一，他姿勢沒變，就維持著那個半歪著頭的作，靜靜看著旁的Beta，神態是那種很放松的覺，眼神也很。

周正一突然被他這麼溫的注視著，覺著很不自在，就了，輕聲咳了一聲。

周正一一出聲，喬眨了眨眼，然后那種放松的神就不見了，他一下子坐直了，臉上有一瞬間的失神，但很就閃過去了。他緩緩閉了一下眼，再睜開，眼睛里恢復了清明，這才再次了過去，他開口，聲音還帶著一點沒睡醒的啞：“正一哥。”

周正一和他對視了片刻，攥了下自己的手心，說：“你有時間沒有，咱們談談吧。”

兩人去了頂樓的臺，這時正是下午最熱的時候，大太沒遮沒攔的往下直曬著，臺上一點風兒都沒有。

周正一讓照得眼睛都睜不開，他瞇著眼，了頭發，心里有點抓不住虛實的煩躁。

他把人過來了，但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

他就是覺著現在這個狀態不好，像是被架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蹦蹦不起來，落落不下去。那覺還不好形容的，就像是他被束縛在一小塊地方，上繞著一圈又一圈雜無章的線。那些線捆著他，一部分線頭扎在地里，一部分線頭被他攥在手里。

喬以前做的那些事兒，對他的傷害是真的，可現在也的確是幫了周家一個大忙——不單單是解決了那塊難甩的狗皮膏藥，還幫老周尋得了更好的醫療條件，這周正一確實是承下了的。

他不能一邊欠著喬一個還不上的人，一邊拿著勁兒指著他鼻子尖兒罵。

這做派太矯，周正一玩不來。

他倆之間那些個恩恩怨怨的，就跟混在一起的線團似的，拆不開，理不順的。周正一不想再死拽著他手上的線頭不撒手了。

周正一雙手拄著欄桿，想了好久，忽然偏頭看看喬，對他說：“你是不是欠我三個字？”

喬愣了愣，說：“……對不起。”

周正一低了下頭，再抬起來，把目向老遠的那一頭，很突然的說：“行，臭小子，你的道歉我接了，”他長長、長長的吁出口氣，很慢地說：“老子原諒你了。”

作者有話說：

別著急！這場沒完，爭取明天更新！

（小聲嗶嗶，萬一明天沒更，那就是后天，握拳！）

第八十六章

原諒這倆字一落音，兩人皆是神怔。

喬直直看向周正一，眼睛微微睜大了。

周正一彎著腰，雙手手指叉著，曲著胳膊肘架在欄桿上，虛著眼看著遠層層疊起的樓宇。

這時候正是正午，頂樓的天臺子上直曬，又悶又熱。頭頂著這大太，周正一只覺著心里某塊堵塞打結的地方，仿佛也被這暖照得敞亮通暢起來。

本以為會個難的事兒，沒想到說也就說出來了。這倆字一口，那些在心上不痛不快的郁結之氣，跟著也一并吐了出去。

誰對不起誰的，誰虧欠誰的，周正一真是不愿意再在這上頭跟自己過不去了。計較來計較去的，不是他格，也沒多大意思。他捂著這塊傷疤死不松手，最后捂個陳年舊傷，多年后再想起來，到頭來膈應的還不是他自己。

過了今天，這事兒就算了了，那些個恩恩怨怨的，都滾蛋吧。

周正一深深呼出口氣，想了想，偏頭看看喬，說：“你這個臭小子，你說說，你怎麼能這麼混蛋呢。”

周正一不打算再忍，趁這個機會，他想好好說道說道，把憋著的心里話一腦都倒出來，說完就完，翻篇了。

“我那時候把你當對象，你呢？啊？你怎麼想的啊？你那腦袋里裝的都是些啥？你屬白眼狼的吧？”周正一一條條給他數，“你還在我的病上坑我？你憑什麼呀？嗯？缺不缺德。”周正一提起這個還是來氣的，他抓了把后脖子上的頭發茬兒，撇了撇，一揚下：“你再給我道次歉。”

喬的神看著還有點沒回過神，他停頓了兩秒，手拉住周正一手臂，眼圈開始泛紅，“哥，對不起……”他迅速眨了兩下眼，垂下眼：“都是我的錯，是我犯渾，我知道錯了，但是我后來……我對你的是真的。”

周正一沒有甩開喬的手，他微微瞇起眼，看了看喬，繼續說：“你還聯姻，背地里跟別人訂婚，我現在還好奇的，這晏爺要沒找上門來，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我不會結婚，”他飛快的看了眼周正一，拽著周正一的手往前走了半步，神有幾分慌張。

周正一觀他神，“你以為能一直瞞下去啊？不是，我是不是看著缺心眼啊？”周正一氣得哼了一聲，哼完一尋思，自己從頭到尾還不是被騙得顛顛的，可不就缺心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