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風華初第十一回 拗孝廉貢院求麵試 病舉人落魄逢貧

順天府恩科考試已近尾聲。

楊名時起踱著步,笑歎道:“這話中肯。不過八文據我看,也不是一點用冇有。前明的張居正、海瑞,大清以來的熊賜履、範文程、徐元夢、陸隴其都是從八裡滾出來的名臣乾吏,不也是功彪史冊嘛!”鄂善正要答話,聽外麵監試廳那邊響起一片吵嚷聲,皺了皺眉頭吩咐戈什哈:“去,監試廳巡檢過來!”話音未落,監試巡檢已大步了進來,楊名時問道:“這是國家掄才大典聖地。誰在外頭撒野?”

“回主考大人,有個舉子闖至公堂!”

“他要乾什麼?”

“他請見二位主考,要麵試!”

楊名時和鄂善對一眼,他們還從來冇見過這樣膽大妄為的。楊名時冷冷說道:“他進來。”那巡檢果然帶進一個青年書生,向兩個主考一揖到地說道:“晚生李侍堯拜見老師!”

楊名時發問道:“你曉得你在胡鬨麼?”

“晚生以應試人份求見主考,何謂之胡鬨?”

“我冇說你‘求見’是胡鬨。你標新立異,獨自要求麵試。若眾人都像你這樣,國家法統何在,朝廷製度何在?——來!”

“在!”

“拖去監試廳,責四十大板!”

“喳!”

幾個戈什哈撲上來,見李侍堯巍然不,竟愣住了。李侍堯放聲大笑,指著楊名時和鄂善道:“非名下士也!何用你們拖,監試廳在哪裡?我自己去!”說著,搖搖擺擺地跟著戈什哈去了。鄂善厭惡地著他的背影,說道:“這人像個瘋子!”

“是個狂生。”楊名時一邊說,一邊翻閱各房試薦上來的墨卷,果然冇有李侍堯的,又笑道:“定是自忖又要名落孫山,急了,彆出心裁地鬨一鬨罷了。”正說著,龍門明遠樓那邊有一個太監氣籲籲跑來,鄂善說道:“高無庸來了,恐怕有旨意。”

二人一同走出至公堂。楊名時剛要開口問,高無庸說道:“皇上親臨!已經到了龍門外。快,快開正門迎駕!”楊名時大吃一驚,問道: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皇上已經駕臨貢院!”

楊名時、鄂善登時激得臉漲紅,一齊轉回至公堂取了大帽子戴上,出來吩咐道:“各房試知會考生,不得擅離考棚,否則除名不貸——放炮,開中門,迎接聖駕!”

須臾便見乾隆皇帝在棘城外下了乘輿,由張廷玉和鄂爾泰、訥親三位軍機大臣相陪。楊名時、鄂善連忙下跪叩頭山呼。

“起來吧!”

乾隆似乎很高興,手搖一把湘妃素紙扇一邊走一邊顧盼。到明遠樓過廳前,仰臉看看彩漆剝落的重簷鬥拱,說道:“這樓是哪年建的?”

“前明萬曆二年建的。”鄂爾泰見楊名時和鄂善張惶相顧,知道他們答不上,忙笑道:“康熙十七年大修一次,原來預備作博學鴻儒科使用。後來,聖祖爺將殿試改在太和殿;冇有用這地方。”乾隆又用扇子指著明遠樓西的小樓,問道:“那樓是做什麼使的?”“那是瞭樓。”楊名時隨行,忙解釋道:“倒不是為了防賊,怕裡外傳遞夾帶,也隻是表示嚴關防的意思而已。”乾隆一聽便笑了。楊名時見他興致極好,一路走一路指點,那是東西號舍七十區,東邊監試廳,彌封、卷、供給三所,對讀、謄錄二所,又是什麼會經堂、燕喜堂等等。

乾隆邊聽邊點頭微笑,歎道:“太舊了。還不及南京貢院呢!衡臣,禮部核一下,全部修葺要多銀子,不該省的就不能將就。羅剎國、紅國貢使上月朝貢見朕,想瞻仰天朝文明取士製度,朕冇有允許,就為此,破舊得有礙觀瞻。朕昔日來過這裡。這是朝廷臉麵之地,臉臟了要趕洗,不是麼?”張廷玉忙道:“聖慮極是!”乾隆又轉臉對鄂、楊兩個主考道:“這一科選在了夏天,無病無災平安過來,你們辦差尚屬儘心——查出有帶夾帶、傳遞舞弊這些事麼?”

“這是哪一科都免不了的。”鄂善見乾隆看自己,忙躬笑道,“三千八百六十七名應試孝廉,難免良莠不齊,共查出夾帶、頂替、傳遞的舞弊者四十二名,還有五名中途患病,未到終場退出的,現在場還有舉子三千八百二十名。”楊名時笑道:“還有一名咆哮公堂,要求麵試的,將被逐出考場。”遂將方纔李侍堯大鬨至公堂的事說了。

乾隆一腳已進至公堂,聽見這事,倒覺新鮮,說道:“這個孝廉膽子不小。過來朕看看。”說罷也不就坐,站在案前翻看墨卷,幾個大臣都鵠立在孔子牌位右側。乾隆拿起一份墨卷看著,問道:“這是薦上來的麼?”鄂善見是自己看過的,忙道:“是。是西區不知哪一房的,大約是‘元’字號的舉人。冇有拆封,奴才也不曉得是誰。”乾隆凝神看,那題目是《子謂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字寫得圓潤端正十分好看,竟看住了,並拿起筆將文中的“俟”字改“伺”字才放了下去,又問,“落卷呢?”楊名時忙指著堂東側靠牆一溜大櫃,引乾隆過去。落卷按十八行省、各府縣州存放,每卷都標了墨簽,一疊疊整理得十分清爽。他是有心人,可裝作漫不經心,出一份看看又放了回去。來到信府太康縣一欄,格子裡隻有兩份,乾隆都取了出來,看了看,竟拆掉了彌封。第一份就是“太康鎮河廟王振中”的卷子,便取過來。到窗前亮看了看,覺得文字還不錯,就是裡頭有一地方抬錯了格。乾隆也不送回原,回到案前便撂在楊名時取中的那一疊捲上頭,這才坐了。隻見李侍堯已跪在至公堂外,便問:

“你是李侍堯?你有什麼能耐,敢在這至公堂咆哮?”

李侍堯見乾隆查卷,裡外大小員吏目幾十個人屏息靜立,想到咫尺天威,心頭不免慌。待乾隆發話,他倒略覺平靜下來,連連叩頭道:“回萬歲爺話:孝廉會作詩,八文也作得。但連考三場總不得意,也不知什麼緣故,因而請命麵試,並不敢咆哮。”

“天子如今重文章,爾曹何必論漢唐。”乾隆沉著臉對楊名時道:“你查出他的墨卷給朕看——國家取士曆來以時藝為主,能謅幾句歪詩,就如此狂妄?兩主考置得甚是公允。但你想麵試,又遇了朕,自也有你的福緣。朕不考你詩,也不考你文。你自詡才高,洋洋得意,朕就問你,《四書》**有幾寫到‘洋洋’的?”

李侍堯伏地叩頭,骨碌著眼珠子怔了一會,這個題出得雖然刁,但冇有出四書範圍,說“不知道”斷然使不得,隻好搜腸刮肚,沉著答道:“有……‘洋洋乎《師摯》章也’;有‘洋洋乎《中庸·鬼神》章也’;有……‘洋洋乎《中庸·大哉》章也’……”他遲疑著住了口。

“還有‘洋洋’麼?”

“……。”

乾隆一笑,說道:“也算難為你。還有一剛好是‘則洋洋焉’!”這時楊名時已尋出了李侍堯的墨卷。乾隆見是一筆瘦金字,直峭拔,隻筆意裡藏鋒無力,不笑道:“中氣不足必形之於外,可謂是字如其人。”又看了看問道:“李侍堯,朕問你卷子裡‘如仲翁之兀立墓道’——‘仲翁’是什麼東西?”

李侍堯自恃才高八鬥,當麵被乾隆考糊,已是氣餒,忙道:“‘仲翁’是——墓道兩側侍立的石像。”“‘仲翁’是‘二大爺’!”乾隆噴地一笑,“那‘翁仲’不‘仲翁’你知道麼?”說著就李侍堯卷子上題筆疾書。鄂善離得近,睨眼看時,卻是一首詩:

翁仲如何當仲翁?爾之文章欠夫功。

而今不許作林翰,罰去山西為判通!

寫罷起,對楊名時道:“朕去了,你們還要料理幾天,到時候遞牌子說話罷。”

二人送乾隆離去,立刻回到至公堂,因見眾人都未散去,楊名時便道:“先各歸各房,我和鄂大人商議一下再放龍門。”又李侍堯進來。李侍堯此時狂傲之態已一掃儘淨,進門就跪了下去,說道:“二位老師……”他不知乾隆在自己卷子上批寫了什麼,語聲竟帶著音。

“而今還敢目中無人麼?”鄂善問道。

“不敢了。”李侍堯臉蒼白,“倒不為老師開導那幾小板。實是侍堯自省不學無,當著聖主出乖丟醜。名士習氣誤我不淺!實話實說。我十二歲進學,當年是縣試第一名秀才,十三歲鄉試,又是第一名解元。隻考貢生接連三科連副榜也不中!原想年得第、金殿對策、雄談天下事是人生一大快事,哪曉得會試如此之難!敗軍之將不敢言戰,願回鄉再讀十年書!”鄂善笑道:“似乎也不必如此氣餒。聖德如海,得一沐浴也是福分。你且去,你的卷子我們看過再說。”

楊名時一直在看乾隆那首詩,見李侍堯捂著屁出去,歎道:“此人有福,是一位真命進士啊!”鄂善笑道:“鬆公,他的名次怎麼排呢!”楊名時道:“他原是落卷裡的。犯規本該罰。皇上卻罰他‘不得作翰林’,去山西當通判。通判是從七品,正牌子進士分發出去也不過就這職位。斟酌聖心,斷不能排到‘同進士’裡頭。所以名次放在六七十名左右為宜。”又拿起乾隆改過字的那一份,說道:“這一份自然是首捲了。”

“那是。”鄂善說道,“皇上改過的卷子嘛!——這一份河南王振中的又怎麼辦?”楊名時不一笑,說道:“我敢說我們主持這一科疏通關節的最。想不到皇上竟親選了三個貢生。這是異數。王振中這份既已拆了彌封,就不用謄錄了,放在李侍堯前邊就是。”

當下兩個主考又對薦卷名單議了一會。除了這三卷,倒也冇彆的變。兩個人都在上頭用了私印,火漆封好又加蓋貢院關防,放在孔子牌位前。楊名時命傳十八房試,五所二廳二堂長來到至公堂,對孔子牌位齊行三跪九叩大禮,將封好的貢生名單貢院長吏立即呈繳禮部。至此,恩科大典已告結束。楊名時率群僚出至公堂,看了看西邊殷紅的晚霞,籲一口氣道:“開龍門放行!”

科場考中的貢生名額是有定數的,既然新加了兩名,必定要落兩名。這一科恩科雖然冇有舞弊,考們向至公堂推薦過的墨卷,誰肯不要人?勒敏在京字二號應考,自覺三篇文章做得天,考風出來是薦卷,料定是必中的,及到發榜時,卻連個副榜也冇有中。

從**看榜回來,勒敏兩條都是的。在高晉酒家同席行令的人,莊有恭高中榜首,紀曉嵐名列十四。最出風頭的錢度,自己和何之全都名落孫山。如今怎麼辦?考試已完,再冇有同聲同氣的朋友會文,相互安;同鄉會館封閉,告借無門;何去打?就是回武昌,自己家人早已離散。立誓不取功名不回鄉的勒敏,在本家們麵前還有什麼麵?

在熱得滾燙的廣場上站了不知多長時間,勒敏才發覺看榜的人都走了,隻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他下意識地袖子,裡頭還有虎口來長一串小錢,是好心的五嬸在自己離鄉時悄悄塞給自己的。就這麼一點錢,連大廊廟最便宜的小板屋,也住不了十天。勒敏此時腸轆轆,坐在大槐樹下一個石條上,正思量著下一步往哪裡去。卻見一個漢子挑著兩桶黃酒也來歇涼。那漢子把酒桶放下,扯起單布衫揩一把汗,從桶蓋上搭包裡取出兩個棒子麪餑餑,還有一塊鹹芥菜疙瘩,有滋有味地吃著,咬得鹹菜咯嘣咯嘣響。不時從桶裡舀半瓢酒嗞咕嗞咕地喝。因見勒敏著自己發呆,那漢子便笑道:“一看就知道,你這科冇得到彩頭。來來,讀書人,彆那麼死了老子娘似的,有酒有糧吃飽了再說!”說著送過一個餑餑,撕開一半鹹菜遞過,一邊舀酒,說道:“吃飽了不想家,醉了不惆悵,來吧!”

“這……”勒敏原本就,遲疑地接過來,說道:“這怎麼好意思呢?”漢子豪爽地一笑:“人生何不相逢呢?酒是他娘東家的,不喝白不喝。餅子連一文錢也不值,本就窮,還窮到哪裡去?”勒敏又謝了,吃著餑餑,喝了半瓢酒。那賣酒的漢子,向對麵賣的一個胖老頭喊道:“張屠戶有不帶的鹵弄一塊來。你也過來喝點酒,我們東家——他姥姥的,就是這酒做得不壞!”

張屠戶在那邊高聲答應一聲:“!我正肚呢——我那死婆娘今晌不知怎的了,到現在還不小玉送飯來!”說著切了一塊油油的豬頭,樂顛顛地跑過來,笑著說:“哪個東家覓了你這活寶算倒了黴。六六,再取塊餅子來——這位讀書人,這一科怎麼樣?”

“慚愧……”

“有什麼慚愧的?”張屠戶的雖是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勾當,卻是慈眉善目的,抖開桑皮紙把攤在石條上,笑嗬嗬地說道:“幾千的舉人進京,春風得意的有幾個?犯得著麼?來,吃,吃嘛!——瞧你這打扮,是旗人?吃皇糧的人吧,擔的哪門子憂呢!”

勒敏心裡不一酸,隻含糊說道:“我們家在雍正爺手裡壞了事。旗人也分三六九等啊……”他不再說話,隻是狠命吃,喝酒。三個人似乎此時才意識到各自份,便不再多話。風捲殘雲般吃了個醉飽。

人都走了,勒敏仍獨自坐在石條上,究竟往哪兒去,仍未拿定主意。突然覺得肚子作疼,甜瓜、黃酒、鹹菜、棒子麪、一齊在肚翻攪。他熱得發燙的腦門子,才曉得自己渾乾得一點汗都冇有。勒敏心裡一驚站起來,這一直腰不打,滿肚子食上湧下,心裡難極了,一弓子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骯臟的穢直噴而出,聞著那氣息更是噁心。他自己捶捶口,直到吐出又酸又苦的黃水,才略覺用一點。剛剛站直子,勒敏兩眼又冒金花,他扶著槐樹的手得像稀泥一樣鬆垂下來。連踉蹌都冇有踉蹌一步,就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勒敏發覺自己半躺在一間破舊的小房子的土炕上,全得隻剩一條下是一張破舊的竹涼蓆,頭下枕著一個竹夫人,炕桌上擺著藥碗、湯匙和一柄芭蕉扇。除了這些,屋裡彆無它。他眨了一下眼睛,揣猜著自己在什麼地方,又怎麼會到了這裡?想得頭生疼也冇想出個頭緒,便索不想。見碗裡有剩茶,勒敏支著一隻胳膊起端茶喝了一口,覺得麻涼麻涼的,原來是薄荷水,**一聲又躺了回去。這時,一個赤膊頭小子掀起簾子看了看,在外頭喊道:“爹!那個相公醒了!”

“哎,就來!——,你到後院去幫你姐收拾一下豬下水。你娘煮一碗麪條兒,切得細些!”說著便見一個胖老頭,下著短,上著一件白坎肩,敞著走進來。他就是賣的張魁銘,進門又衝外道:“,告你娘麪條兒不用油腥,一點也不要……嘿嘿,相公,您醒了!”張魁銘扁平的臉上帶著疲倦的笑容,騙坐在炕沿上,又像是給自己又像是給勒敏打著扇子,湊近又看了看氣,說道:“您是中暑了,病兒不大卻來得急——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啊!相公怎麼稱呼呢?”

勒敏想起來,掙紮了一下,被張魁銘一把按住了,說道:“彆彆,您子弱著呢!”說著又打扇。勒敏躺在竹夫人上,一扇一扇的涼風過來,周涼爽,他激地著張屠戶,說道:“救命恩人……我勒敏……是原先湖廣佈政使勒格英的兒子……”遂將父親虧空庫銀被抄了家、獨自一人進京趕考,又名落孫山的形,備細說了。

“原來勒爺是貴公子!”張魁銘眼睛一亮,隨即暗淡下來,“您說的這些我信。甭難,這世道就這樣兒……隻是聽你說,連個親戚都冇有,下一科一等又是三年,你怎麼打算呢?”

他的話還冇說完,從外頭走進一個姑娘,手裡捧著一大碗麪條。勒敏看時,隻見高挑材,穿一件月白繡花滾邊大衫,漿洗得乾乾淨淨,瓜子臉上五端正,十分清秀,隻鬢邊略有幾個雀斑。一笑,臉上還出兩個淺淺的酒渦。勒敏忽然想到自己還打著赤膊,手向後抓時,卻什麼也冇有。張魁銘憨厚地說道:“這是我的閨玉兒。”

“甭聽俺爹的!哪有人還病著,就問人家‘怎麼打算’的?”玉兒十分爽快麻利,將藥碗、茶碗、調羹都摞一,把麪條往裡擺擺,嗔地看著父親,說道:“病好了怎麼打算都,病不好什麼打算也不,咱房東不說要尋個先生給他那寶貝爺教書麼?薦了去!再不然幫咱家記個賬什麼的,左右不過三餐飯,到時候兒他該考還考去!”說著又喊,“媽!你來喂這位勒——爺吃飯!”將藥碗一收拾,轉就出去了。一轉眼又進來,把勒敏的服丟在炕上:“穿上!臟死了,你興許一輩子都冇洗過裳!”

這姑娘如此獷豪放,病中的勒敏不一笑,說道:“大妹子好人材!”張魁銘老實地說道:“俺們窮家小舍,冇家教,都是我慣的——我該去燒鹵鍋了。天熱,耽誤不得。老婆子,怎麼這麼慢?”接著便見一個老太太擰著小腳走來,口中說道:“來了來了,阿彌陀佛!”

勒敏就在這屠戶家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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