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驚風雨》第二十三回 吃緣豆鍾告別 陷縲紲冷麵君自誤

伍次友因服良藥、外用氣功療治,半個月後,已能行走如常。胡宮山師徒便過來辭別。

「從此要與先生分手了,」胡宮山與伍次友過去在北京時並無深,倒是這次在江湖上偶然相遇,反而增進了相互間的了解。一想到將要各自東西,胡宮山心中,不黯然,八字濃眉一蹙說道,「雖說天各一方,但願日後車笠相逢,莫忘杯水之喲!」

伍次友笑道:「豈敢負心!不過你我是不會車笠相逢的,頂多陌路邂逅。我雖然做不了達貴人,但是,胡兄的救命之恩我是永誌不忘的。」旁邊的郝老四乘機言笑道:「我們師徒是方外之人,先生卻是中人,既要報恩,清風卻歡喜實的。那年見先生給吳六一寫的字極好,何不給我們也寫一張呢?」

「清風別胡說!」胡宮山道,「我們雲遊四海萍蹤不定,寫出來往哪兒張掛呢?」

伍次友起來笑道:「老四也是金口難開,既是故人,又這麼有緣,我給你們畫張畫兒!」說著來到桌前,提起筆來,向胡宮山和郝老四稍稍瞥了一眼,便走龍游地塗抹了起來,很快勾勒出兩個道士形象:一個背寶劍,腰懸葫蘆;一個手持拂塵,兩個眼珠子像在骨碌碌轉。胡宮山、李雲娘、郝老四忙湊過來觀看。青猴兒在一旁嚷道:「這畫兒不好不好!像兩個賊似的,沒個正形!」伍次友住筆笑道:「青猴兒雖伶俐,哪裡知道壞不如好賊——你且看我筆下這賊!」說著,竟在題款上行雲流水般地大書三字:

賊!賊!賊!

眾人正愕然間,伍次友卻又接著寫道:

有影無形拿不住,只因得不死丹,卻來人間濟貧苦!

笑問胡宮山:「如何?」

「妙哉!」胡宮山大笑道,「此畫此詩**心領神了,知我者,莫過伍先生!」他雙手接了過來,珍重捲起,給了郝老四,躬一揖飄然而去。

送別胡宮山,雲娘思量再三,也要辭行了。倒不是因為聽了郝老四「離則親」的勸,而是覺得終日里跟著一個始終著別人的人轉悠,結局可悲,人言可畏。傳了出去,江湖上人將怎樣看自己,自己又何以自?但是此時離開伍次友,又覺難以放心。幾天來,雲娘一直鬱鬱寡歡,空閑時常常獃獃坐著出神。青猴兒雖然知道一些實,卻不懂得的苦衷,整天樂呵呵地跑前跑后幫著雲娘煎藥送飯。

四月初八是浴佛節,民間家家包餃子吃緣豆[1]

,雲娘為伍次友煎好了葯,便趕到鎮上買回三斤包好的生扁食,囑咐青猴兒煮上,這才到伍次友房中來。伍次友已經去了棉袍,只散穿一件白竹布夾衫,五指併攏著一細針,另一隻手著袍角,咬牙擰眉地在使勁穿針,針走到哪裡,臉便轉向哪裡盯著。雲娘看到他那專註的神,不噗嗤一笑,忙過來接了伍次友手中活計,就坐在椅上補起來。

安靜極了,中午的照得室外一片明。黃鸝和「吃杯茶」在參差錯落的樹枝間跳躍著,追逐著,發出吱吱喳喳的聲,更顯得屋裡靜謐溫馨。一直到補完,兩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賢——哦,雲娘!」伍次友見雲娘用牙咬斷了線,立起來要走,這才趕說道:「你好像心事很重?」

「沒有。」雲娘說道,輕舒了一口氣,「這幾日瞧著先生病一天好似一天,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下一步該往哪裡去呢?」

「游孔林、拜孔廟,再到泰安上十八盤,觀雲海日出,然後去北京。」伍次友笑道,「不是說好了的麼?」

雲娘凄然一笑,說道:「泰山那麼高,先生久病剛愈,上得去嗎?」

「有你在呀,」伍次友說道,「有你在,還怕上不去麼?」

「我攙著你,還是背著你?」

「……」伍次友無言可對了。他猛的想到,這個穿著天青哆羅呢褂子的人已不是「賢弟」,攙著背著,都不合適。沉良久,正待再說時,青猴兒笑嘻嘻端著一大盤水餃進來,口裡連聲嚷道:「熱、熱,盛得太多了!」搶上幾步將盤子急忙丟在桌上,噓著手說道:「頭鍋餃子二鍋面,我嘗了一個,香著呢,請先生和——師父用吧!」

「一起吃吧,」雲娘的心似乎好了點,「青猴兒,你也坐下一道吃吧。」青猴兒答應著,又去調配了一小碗姜蒜醋來,三人方坐下同吃。

雲娘吃得很沒滋味,不時地眼看一眼恬淡自若的伍次友和狼吞虎咽的青猴兒。忽然,伍次友便吃到了一個緣豆餃子,端詳著問,「這是什麼餡兒?」

「伍先生到底福分大!」青猴兒說道,「通共只一個緣豆餃子就給您吃了去——哎喲!這是什麼?」原來他也吃到了一個。

聽了雲娘的解釋,伍次友不大笑,說道:「既說誰吃到就有福緣,那我和青猴兒是有福有緣的,怎麼你倒沒吃到呢?」雲娘聽著這話甚覺不吉利,勉強笑道:「我是個沒福的,和你們比不得。只是這緣豆按理只能有一個,怎麼你兩個都吃上了?」說著一怔,原來也吃到了一個,「這做買賣的,怎麼弄的,圖省錢麼?包這麼多的青豆餃子!」

「一是能多賺錢,二是圖個大家都吉利。」伍次友說道,「這也是他們的一片好心腸啊。今日浴佛節,大家都吃緣豆,將來都佛做菩薩,豈不比只一個人吃了有趣?」說著,便哈哈大笑。

「先生佛,我師傅做菩薩,我可不行。」青猴兒認真地說道,「我在菩薩蓮座邊兒當個金也就稱心如意了!伍先生若不能佛,將來做了大,見了我們,可不要忘了今天吃餃子的事喲!」

「什麼『見了你們』?」伍次友擱下筷子問道,「你們不和我一起走麼?」

「他說的是真的。」雲娘在一旁低聲說道,「送行餃子接風面,這是我們分手時的一點心意。」

「為什麼?」伍次友問道,「你不到北京——」他突然想起「謀差事」已是不可能的了,不覺神黯然,半晌方嘆道:「也罷,也只有這樣。聚散有定,離合有緣,雖說是涸轍之鮒,相濡以沫,不如散江湖之中而相,但願他日陌路相逢,我們不要肩而過……」說到這裡,伍次友覺得嗓子有些哽咽,強忍著沒有流淚。

雲娘見伍次友如此傷,真想說一句「我不走了」,但不能。囁嚅了一下,強笑道:「先生何必兒長!你我都還年輕,綠水長流不改,青山大路迴轉,怕不能再見?再見時,豈有肩而過之理?」

當日中午伍次友、雲娘和青猴兒共進了一餐別離飯,中間千叮嚀、萬囑咐說了許多保重的話。伍次友決意明日拜會兗州府,由府送他回京。雲娘和青猴兒才依依不捨地上了路。

「姑姑,」青猴兒回過頭,見伍次友還在古道口垂楊柳下遙,不解地問道,「我實在不明白,好端端的,您怎麼一定要走呢?」

雲娘茫然地著遠的碧水綠樹,獃獃地說道:「你年紀小,長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咱們往什麼地方去呢?」

「先不要走遠,在這近住些日子,你師伯他們大約也不會走遠。」

伍次友當晚直到深夜都沒有睡。雲娘和青猴兒的影一直在眼前晃——葯吊子里的葯是上午雲娘親手煎好了的,只要溫一溫就能用。一會兒他彷彿聽到了外間煽爐子「唿嗒唿嗒」的聲音;一會兒他又好像聽到雲娘用湯匙調葯、吹涼的聲音。前幾日還在和胡宮山、雲娘幾個人說笑論道,一下子便去得乾乾淨淨,只留下他孤一人。

不知什麼時候,外頭下起雨來了,檐前滴水落在青磚地上,滴嗒滴嗒響個不停。伍次友回顧往事坎坷多變,瞻念前途渺若雲水,不覺兩行清淚順頰而下:「唉,看來我實在招了造化的忌諱,了不祥之,天下如此之大,卻不容我伍次友嘯傲江湖,長伴梅花的了!」他翻來覆去折騰了一夜,天將曉時,方才矇矓睡去。

兗州府是山東古邑,大郡名城,又是聖府所在地。府衙坐落在城西北隅,八字牆上掛著一個匣子,裡邊裝著前任留下的一雙靴,已落了老厚的灰塵。

伍次友乘了一頂青布涼轎,離府衙老遠就下來了。他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來到衙前,見門口有一個書吏模樣的人正在踱來踱去,便走上前來,投了自家名刺道:「煩請稟報堂尊大人,就說揚州書生伍次友拜訪。」

那書吏接了拜帖,一見「伍次友」三個字,滿臉立時堆下笑來,就地打個千兒說道:「這個事兒小的明白,前任太尊大人曾奉過憲諭,到尋訪伍先生下落,吩咐我們四打聽。這位大人現在回家丁憂去了。新任的鄭太尊接印不久,只怕未必曉得,小的這就去稟報。」一邊說著,一邊就起去了。

伍次友吊在半空的心踏實下來:至不會被拒之門外的了。正思忖著,見府衙東邊一個不起眼的小側門「呀」地一聲開了。書吏作前導,後邊跟著一位員,白淨面皮,兩撇黑須如墨,恰一個「八」字形,穿著八蟒五爪的袍,綴著白鷳補服,白明玻璃頂子上的紅纓巍巍,足蹬千層底皂靴,邁著八字方步一搖一擺地出來。他後,還跟著一個人,像是師爺,著黑緞褂子,頭戴青緞瓜皮帽,一副大大的水晶墨鏡戴在眼上,腰間系的檳榔荷包一晃一晃的,不住用眼打量伍次友。

伍次友一見是太守親自出迎,忙搶前一步躬施禮,說道:「晚生伍次友,久慕太尊大名,路過貴治,特來拜。」

「啊喲先生,這可不敢當!」那員忙拱手還禮,一把拉住伍次友的手道,「學生鄭春友,早奉上憲指令,專訪伍先生。原以為先生早已南去,不料貴趾竟親臨敝衙——哦,這位孔令培,乃是聖裔。學生到任后專請孔兄來衙指點幫忙。我們方才在後衙閑聊時,還提及先生來著,不想先生已經到了,真是幸會,幸會!」

伍次友彷彿在什麼地方聽說過「鄭春友」這三個字,只是一時再尋思不來。見鄭春友滿面春風,和藹可親,又十分爽朗健談,心下暗暗高興。旁邊的孔令培將手一拱笑道:「先生看上去似乎有些清恙,後頭的筵席尚未開宴,權當為先生洗塵了!」鄭春友笑道:「正是啊!既來了,就在此小住幾日,我這裡琴棋書畫俱全,一定會合先生胃口的。先生若不給面子,我可要霸王留客啰?」

鄭春友呵呵笑著,十分殷勤親熱,將伍次友讓進後堂:「來來,這邊請,就在花廳西廂!」

伍次友一腳踏進花廳,立時便愣在當地,驚得面白如紙,寸步難移,原來在安慶府迎風閣帶人捉拿他的平西王駕前侍衛,打虎將皇甫保柱,正笑地坐在筵桌旁恭候!

「正所謂『山崩地裂無人見,峰迴路轉又相逢』!」皇甫保柱見他進來,哈哈大笑起道,「先生真是吉人天相,竟能大難不死,不想在此又與先生重逢,豈非三生有幸?」

「西選!」

「不——是!」鄭春友挑起兩道細眉,拖長了聲音笑道,「學生十載寒窗,三篇文章,兩榜進士,殿試選在二甲十一名。雖不及先生尊貴,也是斯文中人!先生不必驚惶,請放懷座,我們細談。」

「好吧!」到了這一步,伍次友心知已銅網鐵陣之中,心一橫徑直坐了首席,舉杯一晃飲了,見席上熊掌、烤豬便笑道,「這兩樣東西,燒得好是佳肴,燒不好一口也吃不得——沒有一百兩銀子是辦不來的,既蒙諸位如此厚,不才可是要僭先了!」說著,便夾起一塊烤豬豚來在口中品嘗,笑道,「久病思食,品此佳味,真是福氣——令培先生,你祖宗說聞韶三月不知味,恐怕是不確的。」

「痛快!」皇甫保柱看到伍次友如此氣概,到有點自慚形穢,起為伍次友斟酒笑道,「先生雅量高致,某在平西王麾下十餘年,很見到如此豁達之人!」孔令培在旁笑道:「保柱將軍到此已有三月,專等先生消息,不想先生登門拜訪。」方才伍次友說的「你祖宗」三個字,他聽了很不用,便挖苦一句回報。

伍次友又吃一杯酒,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將杯在桌上平平一推,冷笑道:「那是伍某時運不濟,上了守株待兔之人!」

「怕不是的吧?」鄭春友呵呵笑著為伍次友斟酒,「天下哪有這樣的大樹——上葉干青雲,下通三泉,搖曳可以生風,呼吸可以致雨,麒麟赤豹居其下,鸞鳥凰巢其上,孳生乎遍地,錯節而盤……」

「這不過是鬼谷之樹,久必生變,為木怪,以為伍某不識它?」伍次友一聽便知,這是套了「鬼谷子致蘇秦張儀書」里的話大言欺人,順口應道,「倘若上帝一怒,風雲變,電照長空、雷火下擊,風伯鼓翼威,祝融騰起烈焰,龍蛇之神效命,伏羲氏駕六龍天馬之車臨於五華山上,則此樹安存?」

鄭春友搖頭晃腦滔滔不絕地正說得得意,乍然被伍次友這幾句「衝天大火」的話堵了回去,倒一時做不出好文章翻案,乾笑一聲端起杯來飲了,笑道:「哪來那麼大的火氣,不過文章倒也做得可以能讀罷了。」旁邊保柱和孔令培見他二人一見面就霹靂電閃地鋒,不由心裡暗自佩服。

「有什麼話可以講了吧?」伍次友冷笑道,「方才算是不錯的一個開場白。」此時他拿住了勁氣,已完全不像一個久病初愈的人了。

「嗯——是這樣,」保柱從這兩次與伍次友的接中,不知怎的,對他有些折服,微微一笑說道,「其實先生已經知道,我們奉了王命,也是沒辦法的事,最好還是請先生親赴雲南,見一見王爺,許多事是很好商量的。」

「雲南我是不去的。」伍次友斬釘截鐵地說道。他帶著不屑一顧的神氣徑自夾了一口菜嚼著,「那個地方到是烏煙瘴氣,我不願去送死。要死,還是死在中原的好。」

鄭春友聽了笑一聲,將臉湊近了伍次友說道:「不去也可。聽說皇上讓先生草了一篇東西,何妨見教一下,管保先生依舊放浪江湖,誰也不會找您的麻煩。」

「若是我不肯見教呢?不要忘了,我伍某來投貴府,可是知者甚多!」伍次友笑瞇瞇地看著鄭春友,用手指輕輕地叩著酒杯問道,「此時我倒想起來了。唔,鄭春友,你到底是誰家的臣子?你穿的是朝廷的服,卻暗中替吳三桂捉人,為鍾三郎香堂寫匾、舍葯,你到底有幾個主子?是三個、兩個,還是一個?」

伍次友當著皇甫保柱的面,揭出了他和鍾三郎香堂的關係,鄭春友不覺微微心慌:與朱三太子虛與委蛇是經吳三桂侄兒同意了的,進一步的勾結卻是他自作的主張。鄭春友心裡恨得咬牙,冷笑一聲道:「你此刻還是多想想自己的事為好。你要知道,書生殺人,不同尋常。譬如方才進來為你投送名刺的書吏,你就很難猜出他現在何,是死是活。」

「隨你的便。」伍次友無所謂地笑笑,立起來問道,「是井裡,還是樑上?是用刀,還是用鴆?請指點。」

「我可捨不得殺你!」皇甫保柱一笑,「不過先生確也倨傲有些過分,這樣吧——先生大病初癒,先在這園中書房裡住下,我們的事不急,先生慢慢想開了,我們再上路。這裡有幾十位兄弟服侍著先生,要什麼只管吩咐,只是外頭時氣不好,就不必出門了吧。」說著起將手一擺,早進來兩個彪形大漢立在當門。伍次友立起來,袖子一拂,頭也不回地跟著去了。

這個犟書生不肯就範,保柱三個人都犯了難。待伍次友出去,鄭春友詢問地看了一眼孔令培,問道:「你看呢?」

「這是個吃不吃的人。」孔令培笑笑道,「我們何不仿效曹孟德,也來一個『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加玉帛將他養息著,便是鐵做的,也熔了他——只可惜紫雲姑娘已去了北京。」保柱笑道:「此計可行。到底是聖人之後,想出的辦法都帶著『韶樂』味兒。不過那不是三兩天的事兒。」

「還是儘快押他回雲南去!」鄭春友沉思了一會兒,終覺得將伍次友長期羈留在府中不是事兒。

保柱聽了不以為然,躊躇良久方說道:「雲南離此萬水千山,伍次友要是肯去,再沒說的了。他現在不肯去,朝廷又四訪他,倘若走了一點風聲,我即或有天大的本事也回不了雲南!再說,王爺如今要的是伍次友這個人,一路上,他若不吃不喝,難道讓我拉個死去見王爺?」

孔令培搖了搖扇子,沉著說道:「這樣吧,伍次友已落我們手裡,我看也未必一定要送雲南,在這裡將王爺要的東西弄到手,豈不省事?伍次友是死是活倒不相干了。」保柱卻道:「最好還是活的,我猜王爺想弄他,也是要廣攬人才,而且可以用來作為拒絕撤藩的口實,死了就不值錢了。」

「這個酸儒不吃,你拿他有何辦法?」鄭春友平素極為自負,今日的文章做敗了筆,很覺懊喪,聽保柱話里似乎有回護伍次友意味,便頂了一句。

的未必不吃。」孔令培笑道,「只管養起他來,好茶好飯供養。我們也可趁機與他套套,時間長了準能尋出兒來,——保柱不是很好下棋嗎,可以經常與他對弈。」

[1]

緣豆即青豆。清時風俗,四月初八吃青豆,以此來卜福緣。將青豆包在水餃、餛飩、包子或饅頭裡,誰若吃到,便定有福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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