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兇手的殺人夜》第三章
7
中西幸雄對罪行拒不供認。不是罪行,他甚至連與荻原麗子有染的事都矢口否認。搜查人員一時間也無法找出什麼像樣兒的證據來,焦急之溢於言表。
「令人費解。」高間在煙灰缸里摁熄煙頭,說道。
「中西與麗子之間有一,這是事實,絕對錯不了的。而案發當夜中西曾經潛荻原家這一點也毋庸置疑。」
聽過復讀生川干夫的證詞后,高間與日野把與荻原家相關的人員,駕駛白高級車的人給列了三個名單出來。之後,從中選出夜晚能夠自由行,也就是獨自生活或況類似者,然後又從中找出與荻原麗子見面機會較多的人。
沒花多時間,他們便將目標鎖定在了中西幸雄的上,他是荻原啟三的心腹手下,出荻原家的機會自然很多,和麗子也有機會見面認識。此外,他的車是輛白皇冠,當警察把那輛車的照片拿給川干夫指認時,雖然不是很確定,只說「覺就是這類車子」,但至也算是句證詞。另外,案發當晚,啟三出差的晚上,中西的不在場證明都極為模糊。
眼下就只缺能夠一舉定案的證據了。
「沒事的,遲早一天,肯定能夠揪住他的狐貍尾。」
鄰座的日野手裡端著水杯,斬釘截鐵地說。
「這倒是讓人覺可靠的。但讓我覺得不解的卻並非這一點。」
高間從煙盒裡出一支彎折的香煙來,「我實在是不荻原麗子的心理。」
「麗子的心理……」
「嗯。既然知道中西在那天夜裡曾經潛家中,那應該立刻就會明白嬰兒是他殺的,進而採取些行。至,在得知目前的狀況之後,也應該會對我們坦白,讓中西接法律的制裁。可卻什麼都沒做。不,不僅如此,甚至還躲了起來。難道為了瞞的事實,甚至連殺子之仇都可以不計較嗎?」
「的確讓人有些猜不啊。」
「我沒說錯吧?這事是讓人覺得費解的吧。」
高間匆匆吐了口煙。
這天傍晚,荻原麗子終於在警署面了。之前突然失蹤,搜查人員急得團團轉,聽到這樣的消息,高間興得一躍而起。
「看來終於肯說實話了啊。」
高間意氣風發地奔向會客室。
麗子面帶倦容,腳步蹣跚得就跟夢遊患者一樣。素麵朝天,面部的皮也顯得鬆弛。
高間先是問之前都上哪兒去了。麗子回答說,上朋友的公寓里去住了幾天。
「我在那裡前思後想了一番。」
「想什麼……」
「想兇手到底是誰。」
高間看了看麗子的臉。儘管的臉上看不出毫的生氣,眼睛卻地盯著某。
「荻原太太,我們希你能對我們說實話。眼下案件馬上便可以得到解決。那天夜裡,潛貴宅的人是中西幸雄吧?」
高間盯著麗子的角。麗子的微微,回答道:「是的……」
高間重重地嘆了口氣。就在他站起來準備去聯繫的時候,麗子說道。
「中西他確實到家裡去過,但他卻不是兇手。」
高間停下腳步,抓住了的肩頭。
「你說什麼?」
麗子用毫無的聲音接著說道。
「那天夜裡,中西確實來過。發現他來了之後,我為了不驚醒丈夫,輕手輕腳地離開床鋪,告訴他說我丈夫回來了,讓他回去。我當時一直看著他翻過圍牆而去,他本就沒過孩子一指頭。」
8
荻原信二的弟弟被害之後,已經過了十天。永井弘終於找回了以前的那種覺。再過兩個月的時間,學生們就要參加考試了,不能這樣被案件牽著鼻子走。
從昨天起,信二也算是回學校來了。雖然坐在自己座位上,他總是兩眼著窗外,也很和其他同學談,弘想,他遲早有一天會打起神來的。
今天放學后,弘被教導主任給去了。禿頂的教導主任沉著臉,一臉不快地說:「警察來了。」
「警察?」
「在會客室里呢。說是為了荻原那事來的。我希旁聽一下,結果他們卻拒絕了。」
教導主任就是因為這緣故,才滿臉不快的。
前往會客室的路上,弘揣測著警察此行的目的。雖然他們肯定是為那件案子來的,但弘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把自己也過去。
來的警察一個年近中旬,另一個很年輕。中年警察材較矮,上的西裝也是褶皺不堪,而年輕那個卻材高挑,一乾淨筆的西裝三件套。雖然兩人鮮明的反差頗為有趣,但不知為何,弘就只覺到一種類型上的差別。
兩人自稱是縣警的高間和日野。
高間簡要地說明了一下案件的容和中西接調查的大致況。這些事雖然弘早已聽信二說過,但還是決定在刑警的面前表現出吃驚來。
然而在刑警說到麗子出面證實中西是無辜的時候,弘卻真的吃了一驚。
刑警說:「母親是不會包庇殺害自己孩子的兇手,我們認為這話完全可以相信。」
「說的也是。」
弘點了點頭。
「如此一來,我們的搜查方向也就被堵死,只能再次返回原點了。真兇究竟是誰——搜查又得從頭開始了。」
弘有些不刑警此行的真實目的。不明白,對方為何要和自己說這些。不安的覺一陣陣湧上心頭。
「而有關信二君……」
刑警彷彿看穿了弘心的不安,話題忽然躍了的世界里。弘吃了一驚,坐直子,回答了聲「是」。
「案發後,他的況如何?是否有什麼與往常不同的地方?」
「這個嘛,倒也並非一點都沒有。」
「嗯,畢竟家裡發生了那樣的事。」
刑警話裡有話。
「您是否和他談過有關案件的事?」
「稍微說過幾句。」弘回答。
「您有沒有問過他,他母親發現他弟弟的形?」
「他說他是聽到母親的慘聲之後醒來的……」
「沒錯,沒錯。」
刑警連連點頭,覺整個上半似乎都在。「他確實說過,當時他是在聽到慘聲醒來的。」
「有什麼問題嗎?」
看到弘一臉驚愕地詢問,高間刑警也板起了臉。
「確實有點問題。」
他答道。「昨天我們到荻原家去了一趟。因為目前搜查工作又再次返回了原點,所以我們必須再回到現場去。但機緣巧合下,我們發現了一些令人到難以理解的事。」
這話說得真夠拐彎抹角的,弘兩眼盯著刑警的角,心裡揣測著對方為什麼要這樣說話。
「其實,不管在他父母的房間再如何大聲嚷,在相隔幾間房的信二房間里也是很難聽到。至,那聲音是無法將一個睡的人給吵醒的。」
半晌,弘才弄明白了刑警話里的意思。高間刑警彷彿早就在等待著這一刻似的,作緩慢地點著香煙,深吸一口,靜靜地吐出煙圈。弘著眼前那不停變幻的白圖形,略帶困地問。
「您是說,荻原君在撒謊……」
「就只有這種可能了。」
名日野的年輕刑警第一次。
「可是……那孩子又為什麼要撒謊呢?」
「讓人難以理解地不只有這一點。」
高間往前挪了挪,探出子來說:「案發的前一天才剛下過雨,所以地面鬆,中西翻越圍牆的鞋印清晰地殘留了下來。如果那天夜裡除了中西之外,還有其他人潛過的話,那就勢必將會留下另外的腳印。但我們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不只是腳印,就連其他人潛過的痕跡都沒有。」
弘終於明白了高間要說的話,同時也明白了他為什麼要兜這麼大的圈子。只覺得口乾舌燥,掌心冒汗。
高間的目依舊停留在上,淡淡地接著說道。
「明白了吧?也就是說,兇手並非外人。再與之前的矛盾相對照,我們推測,或許是荻原信二君殺害了他弟弟。」
弘覺腦子裡彷彿有什麼東西破裂了開來。
「為什麼……」
好不容易,弘才憋出了這麼句話。
高間抱起手臂。
「為什麼……沒錯,眼下最重要的問題,就是信二君為什麼要殺害弟弟。而今天我們到這裡來的目的,也就是想找老師您商討一下這件事。」
「商討……」
弘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我對此一無所知。」
「說來也是。不過沒關係,老師您只需從信二君的格上出發,對我們的推理是否存在不妥的地方加以判斷就行。」
「你們大致已經有所推測了吧?」
儘管自己一無所知,弘卻驚得全癱。
「比方說,是否有這樣的可能呢?之前信二君作為獨生子,一直備父母的寵。然而弟弟出生之後,奪走了父母對他的,因而心生妒恨……是否存在這樣的可能?」
「這不可能。」
弘斬釘截鐵地說:「小學生的話姑且不論,中學生是絕對不可能這麼想的。而且荻原君這孩子自立的很早。」
「或許是吧。那麼這樣的況是否有可能呢?信二君與他的母親相並不融洽。我們聽附近的人說,他似乎一直避諱他的母親,不肯承認他母親。但如今他父親和母親之間生了小孩子,已經徹底為荻原家的主婦了。他們兩人間的聯繫與羈絆變得更深,而這一次,信二君覺到了他們的孤立。對他而言,這樣的心態令人難以忍。因此,他下了狠心,把那兩人間的羈絆,也就是他弟弟給殺了。」
弘獃獃地著刑警不停張合的角。無法告訴他們說,這樣的事是不可能的,或許這樣的推理很得當。儘管弘清楚,信二與繼母之間關係張,但也卻沒想到,這事竟然把他到這種地步。或許,這其實不過只是因還沒能徹底看懂學生的心。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可能。」
嘆息著說。兩名刑警滿意地對了一眼。
「可我實在很難相信。那孩子他,就算那只是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但要讓他下手殺害自己的兄弟……聽說之前他還很開心地讓他朋友看過那嬰兒。當時他朋友說他們兄弟長得很像,他還有些害臊……」
「但事實上就是他殺的。」
高間對面前的年輕教師投去了嚴厲的目。「他們兄弟長得的確很像。這一點我們也曾有所耳聞,但憾的是,兇手就是他。」
「很憾。」
弘無力地耷拉著腦袋。
「那,我們就在此告辭了。」
刑警站起來。弘抬起頭來著他們,問道。
「你們準備去荻原家?」
高間回答說「是」。
「雖然還不至於立刻將他逮捕,但我們卻得讓他出面,對事稍微解釋一下。」
「既然如此。」
弘用哭訴般的目看著高間,「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
9
七點左右,弘來到了荻原家。走在街燈下的細窄小道上,緩緩向著大門而去。刑警們稍後也會前來,向他們懇求,讓再見信二一面,和信二談談。
「我想見一見他,讓他親口對我說出真相。」
刑警們接了的請求。
門前線昏暗。弘心想,或許從很久以前起,這個家的門口就一直是如此昏暗。
就在手想去按響門鈴的時候,覺有人從前方向自己走來,對方似乎也在盯著弘看。黑暗中出現的,是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纖瘦子,長長的眼睛給弘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弘心想,此人必定是荻原麗子。
「您到我家來,有什麼事嗎?」
子的話語中,聽不出毫的彩。果然是麗子。
「我有些話要和信二君談談……我是他的班主任永井。」
弘稍稍致意了一下。麗子只是無心地「哦」了一聲。
「信二他到學校去了嗎?」
「是的,從昨天開始去的……」
「他還好吧?」
「還好。雖然不像以前那樣神百倍,但也恢復了不……」
「是嗎?他恢復得還快的呢。」
麗子兩眼著院里,說道。的語氣是如此的冷漠,讓弘不到一寒意。
麗子把目轉回弘上。
「不好意思,您今天還是先回去吧。我這邊還有點事。」
隨手了下長發。弘剛說了句「可是」,便閉口不再言語了。一陣令弘抖不已的衝擊,從的上劃過。
「先告辭了。」
麗子輕輕地點了下頭,消失在了門中。弘就彷彿是中了定法一樣,呆然站在原地。兩名刑警跑到了弘的旁。
「出什麼事了?」
高間氣吁吁地問。
「說是家裡有事……讓我今天先回去……」
「家裡有事?」
「估計是來拿行李的吧。」
日野一臉嚴肅地說。高間立刻咬著角,說了句「這可不妙」。
「麗子要把信二給殺掉。」
話音剛落,高間便已衝進了院門,日野隨其後。弘站在原地,獃獃地著兩人的背影。
刑警進家之後,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儘管只是短短的幾分鐘,但弘卻覺自己已經佇立了很久。弘並不想去猜測此刻屋裡上演的是出怎樣的劇,但的心裡卻牢牢地著一層不能就這樣逃走的意識。
聽到有人暴地打開玄關大門,弘抬起了頭。同時,在屋裡燈的照耀下,幾個人化作剪影,躍了的眼簾。相互扭在一起的幾個人,之後又分了兩撥,走在最前的是麗子。高間死死地拽著頭髮蓬,眼睛紅腫的麗子。兩人的裡不停地呼出白氣,隨後晃而來的影,是信二和日野刑警。
恰在這時,巡邏的警笛聲呼嘯而至。或許聲音從剛才就已響起。但弘察覺到的時候,紅的迴旋燈已然出現在了的眼前。
高間等人走出了院門。弘很想說些什麼,但看到麗子的那副模樣,又不往後退了開來。麗子的目就如同一個病膏肓之人一樣,不停地在半空中遊盪。看到弘,也沒有表現出毫的反應。
高間讓麗子坐上了第一輛警車。在和穿制服的警察談時,日野帶著信二走了出來。
信二臉上的表與今天弘在學校里遇見他是一樣。雖然臉有些發青,但直的腰背,腳下的步伐也毫不。
看到弘走來,信二也停下了腳步,弘說:「我能理解你。」
「……」
「讓荻原君你覺痛苦的原因,就在剛才。」
信二兩眼地,之後他抬起頭微微一笑。這一次,他的聲音清晰洪亮。
「永別了,謝謝你。」
10
警車的窗外,五彩繽紛的線瞬時流過。走在街上的每個人全都臉憂鬱地躬著背。但他們的腳步,卻又如同有什麼好事一樣,行匆匆地消失在黑暗之中。信二很羨慕他們能夠消失在黑暗中。這司空見慣的場面,此刻不知為何在他眼中覺如此寶貴。
「月可真夠明亮的啊。」
信二怔怔地念道。但旁的刑警似乎沒有聽清,只是稍稍向他偏了偏頭,之後又恢復兩眼平視前方。
——那天夜裡的月也很明亮。
信二回想起了一年前。去年與今年不同,當時已經冷到了即便上了床,也不能立刻睡的地步。遠遠著窗簾隙里進來的月,信二蜷在床上,著冰冷的雙腳。
當麗子關上房門時,信二才察覺到進屋來了。他吃了一驚,豎起脖頸,麗子已經到了他的枕邊。
麗子把臉湊近信二的鼻尖,看了看他,眼神撲朔,低聲細語。當時都說了些什麼,如今已然記不起來。而臉頰上呼氣的溫熱,至今依舊不曾忘懷。
把手進了被子里。那隻手不停,沒有半點猶豫,立刻便到了信二的兩之間。麗子對他的反應似乎很滿意,笑聲哧哧,彷彿是從咬的牙中傳出的一樣。
爬上了床,而冰涼。兩個人的重得床嘎吱作響,那聲響至今仍在耳畔。
這是他的第一次。
眼前既沒有眩暈的覺,也不像在做夢,兩之間生疼。當這一切全部消失之時,事已經結束,麗子也爬下了床。
「要保哦。」
說完,麗子走出了房間。信二睜著空無一的雙眼,看著離去。
——那是一份契約。
信二回想起了過去。當時,信二對父親不知從哪兒帶回的這個新母親到極度厭惡。不管什麼事信二都要和擰著,堅不肯認作母親。新的母親勾引了這個兒子。或許是在想,只要與發生了關係,那他也就不會再違逆了。而這種年人的智慧,在他的上也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面對這個新來的母親,信二的心中也萌發了那種複雜的。
一年過去了。
自從那天之後,信二與麗子之間就再也沒有發生過關係。雖然其中也有麗子懷了孕的緣故,但信二總覺把自己給甩到了一旁,他卻完全被給牢牢地套住了。
出於諷刺的偶然,信二得知麗子紅杏出牆的事。父親出差在外的夜裡,他鼓起勇氣向著麗子的臥室走去。然而剛到門前,就聽屋裡傳出了響。把門輕輕打開條,信二窺探到了屋裡的形。
得知與人的事之後,信二終於覺察到了上的魔。他終於明白,自己應該當機立斷。但在那之前,他卻想讓那潔白的軀再次把自己擁懷中。只要一次就好……這樣一來,自己也就再沒有半點困與猶豫了。
那個夜晚終於來臨了。
那天夜裡,父親啟三原本應該是出差在外。信二從窗戶外窺伺著麗子的房間。今晚那男的是不是也會來?如果他沒來的話,自己就要進麗子臥室。那男的平常一般會在半夜兩點現。
兩點整,那男的出現了。只見他翻過圍牆,作敏捷地穿過庭院。玻璃門沒上鎖,男子輕而易舉地進了屋。
信二咂了咂舌。他知道那男的中西,格冷淡,明強幹,印象中有著薄薄的。
今天也沒戲啊——就在信二準備拉上窗簾時,他的手停了下來。中西立刻轉向外走去,小心翼翼地關上玻璃門,順著來的路往回,消失在了圍牆外。信二大吃一驚到有些奇怪,但他沒去想其中的原因,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毫不遲疑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雖然他也可以直接到臥室去,但他卻沒有這麼做。他決定像中西一樣,從院子里潛。他這麼做,是為了讓麗子明白他已經知道的事,讓自己佔據有利局面。
從側門走到院子里,之後再由那裡靠近。玻璃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信二趴在地上前進,嬰兒床上的嬰兒發出著平穩的呼吸聲。
褶簾後邊就是夫妻倆的臥室。信二的手剛剛放到簾子上,他就如同被電擊了一樣,變得僵起來。
他聽到了啟三的鼾聲。
——老爸回來了。
如此一來,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難怪剛才中西會逃之夭夭。
而自己也必須回去了。
信二躡手躡腳地往回走去。就在那時,嬰兒床上的嬰兒發出了微微的響。
——嘁,竟然在這種時候。
信二目惡毒地著嬰兒床,嬰兒已然醒來。看到嬰兒的臉,他的雙一陣發麻。
——這是……我的孩子。
見過這孩子的人都說和信二長得很像,不愧是兄弟……但如此看來,相像的容貌並非繼承自啟三,而是從信二的生母那裡繼承下來的特徵。
黑暗之中,信二與嬰兒彼此盯著對方。信二覺自己彷彿在一瞬間,便已看穿了自己和嬰兒的將來。自己這輩子都無法離這嬰兒了——即便未來誰也說不清,但這一點毋庸置疑。嬰兒的目彷彿一隻人偶般的小手,抓住他的腳跟,讓他不停地掙扎。
而接下來的瞬間,發生了一件讓他的心瘋狂跳的事。
嬰兒在黑暗中笑了。面對眼前的年,嬰兒笑得那樣安詳。然而這舉卻徹底把信二給上了絕路。
信二的心中一樣巨大的東西壞了。就彷彿是在看慢鏡頭一樣,無聲無息。信二確認著心中的殺意,冰涼的手繞過了嬰兒的脖頸。溫暖而的刺激著他的大腦。令人吃驚的是,即便在他的手下,嬰兒依舊滿臉的笑容。
嗚的一聲,小小的生命發出了最後的聲音。信二放開手,冷靜的目在周圍不停地逡巡。
要讓這事看起來就像外人乾的一樣——他的腦海中就只有這一個念頭。一邊留意著不要發出響,他一邊把傢的屜全都拉開。之後,他又用布把自己過的地方全都了一遍。
隨後,他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屋裡,但直到清晨都一直無法眠。聽到麗子的慘,走出房間時,他覺自己彷彿已經等了幾十小時。
警方毫未對信二起疑,聞訊趕來的永井弘也一樣。他們本就沒去想,信二的眼睛為何會充通紅。
不知為何,信二已在警車裡沉沉睡去。這對他而言,已經是久違的事了。刑警把他垂下的手臂放回了自己的膝上。就連刑警也不知道,那是一隻同時殺害了弟弟與親生兒子的手……
「舞」
1
傍晚六點到八點上英語實習班,就是孝志周三的日程安排。從補習班到家,徒步需要二十分鐘的。因此,最晚的話八點半左右也應該到家了,但最近幾天回家的時間卻比往常還要晚十分鐘左右。這一天,時鐘上的指針已經過了八點四十分。
「怎麼回事?」母親良子著牆上的鐘問。
「最近回家都晚的啊。」
「嗯,」孝志一隻腳踏在樓梯上,看也沒看母親,回答道,「初二的課程開始變難了,下課之後也有學生纏著老師提問。」
「嗯……遠藤君?」
良子提起了孝志同班同學的名字。那個是常與孝志爭奪第一名的年。
「差不多吧。」
「是嗎……那你也得加油了啊。」
不知何時,母親的話已變了激勵。原本就沒為回家稍遲的事擔心過。心裡覺得,既然補習班願教,那也不錯的。背轉子,聽著母親激勵的話語,孝志上了樓梯。
回到自己的屋裡,孝志把包往桌上一放,之後便一下子躺倒在了床上。天花板上,著他喜的偶像明星的大幅照片和國電影海報。不管哪一張,都是很難弄到的珍品。但此刻他的目,卻沒有停留在其中的任何一張上。
心中還殘留著一微微的興,周三的夜晚向來如此。
說補習班拖堂,不過只是撒謊罷了,其實是在路上耽擱了一陣子。但那本就說不上是在路上耽擱。
很早以前起,孝志就知道在去補習班的路上,有一所名S學園的子高中。那是所不錯的私立高中,孝志就讀的初中里,每年也有幾名績優秀的生考到那裡去上學。那是所教會學校,校規森嚴,作為「淑學校」而久負盛名。磚牆裡邊聳立著紅磚建的校舍,浮現在月中的鐘樓頗有些年頭,學校里的每一棟建築都述說著它悠久的歷史。但孝志路過時學校里早已過了放學時間,所以很憾一直都無緣看到那所學校里的學生。
看到那天,是在一個周三的夜裡。
那天,孝志就像往常一樣,腳步匆匆地從S學園門前橫穿而過,向著家裡趕去。由於附近道路昏暗,行人稀,所以從他開始去上補習班那天起,母親就囑咐他路上小心。從那時候起,匆匆的腳步就了他的一種習慣。
學園裡傳出的鋼琴聲,令他停步駐足。母親良子也曾教過鋼琴,那音樂讓孝志覺既懷念又溫暖,現在就是那種覺。
——這麼晚了,是誰還在彈琴?
兩眼著校舍,孝志再次緩緩邁步。鋼琴聲也還罷了,究竟是誰留到這麼晚,孝志對此頗興趣。
過了一會兒,他發現磚牆上的一扇木門還微微敞開著條兒。估計是後面吧,之前孝志一直都沒注意到。
他回頭確認了一下四周再無他人,於是便揣著一顆惴惴的心,拉開了木門。門上倒也按有門鎖,那鎖卻已經壞了,一點兒用都沒有。他把頭進門裡,窺伺了一下周圍的靜。眼前的建築,有扇窗戶還開著燈。這建築有許多平窗,孝志猜測可能是座育館。
鋼琴聲經久不歇,那聲音彷彿是在引著他踏進園中一樣,換作以往的話,他是絕對沒有這份膽量的,但今天,他的心中卻沒有毫的遲疑。
育館里只亮著一部分燈,各窗戶出的亮明暗不一。孝志的目從各個窗一一掃過,之後他向著一扇亮稍暗的窗戶靠近。他害怕屋裡的人發現自己。
走到窗下,他聽到鋼琴聲中還混雜著踩踏地板的聲音。孝志緩緩探頭向里張,看到屋裡有位正在獨自起舞。手中握著的長長彩帶,不停地在半空中上下翻轉。在手中,那條彩帶就彷彿活了一樣,舞不止。
——新啊……
最近電視上時常有播,孝志也曾看到過。他知道還有些項目是用細棒和球的。然而,這卻是他頭一次親眼目睹。
上穿的並非那種時常在電視里出現的,而是上T恤下牛仔。長長的頭髮隨意地攏在腦後。材均勻稱有致,就像手中的彩帶一樣,韌而敏捷。
鋼琴聲嘎然而止,的作也隨之停下。向著距離孝志所在之稍遠的窗邊走近,作放在那裡的錄音機。鋼琴聲就是從錄音機里發出的。過了一陣,同樣的旋律以同樣的音量再次響起。蹲在地上的一臉滿意地站起來。
這一刻,孝志看清了的長相。
的皮白皙亮,細緻,臉頰上淡淡地反著燈,讓孝志聯想起陶瓷做的人偶,卻又毫沒有冰冷的覺。淡的下微微出的牙齒,比臉上的皮更白一些。即便從孝志的位置看去,也能看清一汗水正順著的額頭流向脖頸。紅T恤上的汗水滲的地方,還要更深一些。
孩再次開始練習,影在孝志的視野中奔跑躍。
孝志覺耳畔的樂曲是如此妙,讓人沉醉。每當他聽到聽的曲子時,即便是頭一次聽到的曲子,他也會陷到似曾相識的錯覺中去,本能地刺激到他心底的某。此刻,看到的舞姿,他心中的覺就和那種時候一個樣兒。自己之前曾經遇到過這樣的場面……,不,覺似乎曾經見過。
潛子高中時的張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孝志盯著那看了良久。直到路上一輛托呼嘯而過,他才回過神來,卻已過了足足十五分鐘。
第二天的同一時刻,孝志隨便編個理由離開家裡,來到了子高中的附近。和頭一天一樣。他再次繞到後門的附近。但今天他卻沒有聽到鋼琴聲,育館里也沒亮著燈。
再後來的那天,他也同樣沒能看到的影。最後,在第二周的周三,也就是他去補習班的那天,他才終於再次見到了。孝志終於明白,每周的周三,就是練習的日子。
孝志從此有了一個地快樂的。
孝志告訴自己,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自己不過只是在觀看子高中的選手練習新罷了。短短十分鐘的快樂,一想到它,孝志就不得周三快點到來,前往補習班的腳步也隨之變得輕快起來。
2
孝志的父親是某商社的部長。儘管在管理職位上,卻是個實幹派,天都很著家。獨生子孝志的養事宜,全都託付給了母親良子。或許是覺到上責任重大的緣故,良子對孝志的教育費盡心思。周三念英語實習班,除此之外,還有理科和社會的補習班。丈夫曾經下過命令,不惜在孝志上花大筆的補習費,而孝志自己也從沒抱怨過,對良子的話句句聽從。也可以說,是孝志自己不懂得抱怨。
周五是教數學的家庭教師到家裡來的日子。黑田是名來自私立Y大的男生,從初一時起,就一直在家裡教孝志。他這人皮被太曬得黝黑,口頭禪是學習固然重要,玩也不能放鬆。他在大學里加了球隊,壯的臂膀和寬厚的背脊展現了這一點。夏天時,黑田總是穿著件運背心,抱著個皺的運包,滿臭汗地到家裡來。之後他會從包里掏出初二的數學教材。包上花花綠綠地著不畫,其中的一張上,用記號筆寫著「KIYOMI」的字樣。
「……在焉啊?」
聽到黑田的聲音,孝志終於回過神來,眼前是空白的筆記本。他正握著自鉛筆,想要往上面寫點什麼。黑田著他的臉,重複道:「你似乎有點心不在焉的啊?」
孝志連忙搖頭,「沒有。」
「撒謊。」
黑田盯著他的眼睛,「你這表看著就跟什麼都沒聽進去似的啊。」
「……對不起。」
孝志低下了頭。
「也沒什麼,你剛才究竟在想啥呢?」
「……」
「你一直在盯著這東西看。」
黑田提起自己的包來,遞到孝志的面前,「這破包有啥問題嗎?」
「沒……」
上這麼說著,但孝志的視線還是落在了包的某上。黑田立刻便有所察覺。
「你在看這個?」
他指著寫有「KIYOMI」字樣的地方說。看孝志沒有否認,黑田笑著說。
「是我的前友。看你這副模樣,估計是竇初開了吧。剛才發獃,大概是在想可的那個吧?」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那是怎樣啊?」
「……」
孝志心裡猶豫不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編個理由矇混過去,還是該對他實話實說。除了他之外,孝志再也找不到能夠幫自己出謀劃策的人了。
「既然你不願說,那就開始學習吧。」
聽黑田這麼一說,孝志不由得嚷了句「等等」。黑田默默地盯著他的角。孝志稍稍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
「如果想和一個從未談過的人搭訕,該怎麼做才好呢?」
黑田讓他一下子問懵了,半張著。之後他笑了笑,「什麼嘛,這不還是為了孩子嗎?」
孝志連忙擺手,「不是的不是的。」就連他自己都能覺到,自己的臉已經從眼角紅到了脖頸。
「不是老師你想的那樣的啦。那人我本就不認識的,就只是我記得罷了。而且我就連名字也不知道……不過我卻很想和聊聊,也就只是想和聊聊罷了。」
孝志把心一橫,就把有關新和的事全都說了出來。只不過他卻沒說自己是在周三從補習班回家的路上看練習的。
打趣的笑容從黑田臉上消失,聽孝志說完后,他故意逗了句,「什麼嘛,比你大啊?」這是他故意安排設計,為了讓孝志放鬆而說的。
「不可以嗎?」
孝志似乎把黑田的玩笑當真了。
「沒什麼不可以的。我早就估計到,你也差不多快到竇初開的年齡了。說句實話,我反而還有些期待,要是整天就當個書獃子,那你這初中也算白念了。」
「我該怎麼做才好呢?」
孝志的目中充滿了真摯。
「沒必要把事想得太複雜。你就等練習完,從學校里出來時和說說話就行了。是搞新的,這一點正好。你帶張簽名紙去,就說你是的,希能給你簽個名。人最喜歡別人把當明星似的捧著,只要這樣一弄,就會對你有覺的啦。」
「除此之外呢?」
「對了,你最好再找點話說,比方說加油之類的。不管男的的,凡是搞運的,只要有人聲援自己,心裡都會開心的。」
「嗯……聲援啊。」
孝志的腦海里浮現出了的影。自己究竟該怎樣聲援呢?
「明白了。我試試看吧。」
「加油。」
「老師你自己是不是也是靠這辦法功的啊?」
黑田閉起一隻眼睛,笑著回答說:「我是中了別人的這一手啦。」
3
第二周的周三。
就像往常一樣,從補習班回家的路上,孝志稍稍繞了點路,從S學園的後門進了學校。鋼琴聲依舊。曲目雖然大抵相同,但有時也會稍有不同。今天的曲子河第一次聽到時的一樣。
走進圍牆裡,之後的一切都是那樣悉。孝志走過往常那條路,向著往常的窗口靠近。那窗口可以清楚地看到的影,而對方卻很難看到自己。
已經滿大汗,那件鮮紅的T恤依舊在屋裡來回躍。孝志覺息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
——聲援啊……
這主意倒不錯,他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白袋子,裡邊裝著從補習班回家的路上,從自販賣機里買來的兩瓶運飲料和一張小紙,寫著「我一直在看你練習新,你的。」這是他在補習班學語法時寫的。
孝志在原地欣賞了一陣的技藝,之後沿著育館的外牆繞到了玄關外。玄關門口一片漆黑,看看四下無人,他走上前去,放下裝著運飲料的袋子,快步沿著來路返回。不過只是這麼一點點小事,孝志卻已是滿頭大汗。
——這樣就行了。
在練完回家的時候,應該會發現的吧?應該也會看看紙上的字吧?就算沒有立刻覺察到這的真面目,那也無所謂了。每周都會有人給送運飲料的話,肯定會留意到的。不久之後,必定會主等自己現——那一刻讓孝志的心激不已。
一周后,孝志又一次送去了運飲料。估計做夢也想不到,今天的居然還會再來。應該還會像上周一樣,心無旁騖地專心練習。
又一周過去,孝志心懷期待,從後門潛了校園。他甚至心想,說不定就在那裡等著自己。但圍牆裡依舊傳出鋼琴聲,依舊在館不停舞。
——接連三周如此,估計也該會引起注意了吧?
孝志在心裡告訴自己下周就有戲了,故意重重地放下運飲料。儘管心裡很希能注意到,但實際上這聲音本不可能傳到耳朵里的。
周三再次到來——
「今天回來得早的呢。」
母親良子著孝志說。幾周前他也是這時候到家的,但因為後來接連幾周晚歸,似乎也已對孝志的晚歸習以為常了。
「你手上拿著的那是什麼呢?」
良子著他手裡的白袋子問道。
「這東西嗎?我在路上買的。運飲料。」
「你買這東西幹嗎?」
「買這幹嗎……我想喝。」
「家裡不是有果嗎?」
「我就想喝這個。」
說完,孝志一臉不快地把袋子往廚房的桌上一放,三步並作兩步地上了樓。
進了屋,他就像每個周三一樣,一下躺倒在床上。換作以往的話,躺上一會,那躍的影就會浮現在眼前。晶瑩剔的,四散飛濺的汗水——然而今天他的眼簾后卻什麼都沒浮現。
進了後門,他的心裡就一直在為育館里漆黑無而直犯嘀咕。對,不在。既沒有聽到鋼琴的聲音,育館里的時間也彷彿停止了一樣,一片死寂。
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猜測原因是否出在自己上。因為自己那樣做讓對方覺不快,所以就停止了周三的練習……可是就孝志看來,對練習的熱,絕非僅僅為了這種事就會停歇,而且自己的行為應該也不會讓到不快。
——下周再去試試吧。
下定決心,孝志從床上爬起來。沒錯,未必就肯定已經停止練習了。或許今天只是偶然有些不大舒服罷了,也或許是有什麼急事。說起來,聽黑田老師說,S學園是所淑學校,一定是家今天有派對之類的。對,就是這麼回事。
他不停地在腦海里安著自己,漸漸對下個周三開始抱起期待,心裡變得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但接下來的周三,育館里也依舊是一片漆黑。
無奈之下,他只得再次把運飲料帶回家裡。母親良子一臉訝異,但還沒等開口詢問,孝志便已逃回了自己的房間里。
「怎麼了?看你沒打採的。」
黑田用他的大手拍了拍孝志的背,問道,「不會是被人給甩了吧?」
孝志並沒有回答,而是重重地嘆了口氣。黑田彷彿已經明白了一切,哈哈大笑。
「目標本壘打,結果卻揮了空棒,有就有失。沒必要這麼悲觀。對你說什麼了嗎?」
孝志再次嘆了口氣。「如果有說什麼的話,那倒也還罷了。」
「嚴重的嘛。到底是怎麼了?」
孝志終於對黑田說出了周三的,他的確希能夠有人來聆聽他的傾訴。
「你這一手倒也不錯的嘛。」
聽完孝志的講述,黑田先對他的行做了這樣一番評價。
「我不會是惹討厭了吧?」
孝志不安地問道。
「沒事。」還不等他問完,黑田便立刻否定說,「雖然有些孩確實不大喜歡這種做法,但是卻也不至於會逃走,如果有人對自己的練習興趣,就會想弄清對方是個什麼人,這是人的習,沒去練習,應該是另有原因。」
「是什麼原因呢?」
「好了,既然想也沒用,那乾脆就別想了。總而言之,下星期你再去看看吧。」
說著,黑田輕輕地拍了拍孝志的肩。
然而,其後的一周孝志還是沒能遇上。再後來的一周和再再後來的一周孝志也同樣去找了,依舊一無所獲。閉上雙眼之後,翩翩起舞的姿依然會鮮明地在孝志眼前復甦,但現實中的育館,卻始終漆黑無。
直到秋日結束,街上的樹木開始飄灑落葉之時,孝志才再一次見到了。
4
孝志是在照片上看到的。一次,孝志到補習班的同學家裡去玩,在翻看相簿時,偶然間在其中的一張上發現了。孝志覺自己沖腦門,凝視著那張照片。錯不了的,是。長長的眼睛,姣好的形……照片里的穿著水手服,與其他的同學站在一起。雖然那是一張班級合影,但孝志還是一眼就從眾人中認出了。
看到孝志盯著照片出神,朋友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
「這照片是我姐姐的。只是錯進這本相簿中了而已。」
「你姐姐……念幾年級了?」
雖然孝志儘力裝得平靜,但話到最後,卻還是有些激了。
「現在念高一。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大概還在念初三吧。」
如此說來,現在S學園裡應該也是念高一。
「這照片有啥問題嗎?」
「嗯,照片上有個我認識的人……你姐姐現在在嗎?」
「不在……那我去把姐姐的畢業相冊給拿來吧。那本上的照片還要更大一些。」
說著,朋友站起了。
周五,孝志把自己的好消息告訴了像往常一樣到家裡來的黑田。黑田聽完之後,張第一句話就是「幸運的嘛」。
「住址記下沒有?」
「大致記下了……不過當時我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不知記憶是否正確。」
當著朋友的面,倒也的確不便用筆抄下地址。
黑田看了看孝志遞來的紙條,說道:「什麼嘛,離我家還近的呢。」
「我是不是該給寫封信呢?」
「等等,你有必要先察探下對方目前的況。最好是連對方不再練習的原因也一起查清。」
「可又該怎麼去察探……」
「我去幫你查好了。那地方離我家不遠,最近劃艇比賽剛結束,我正閑得發慌呢。」
「可是……」
「你還有啥不滿意的?」
「要是老師你也喜歡上了的話,那可就麻煩了啊。」
黑田被他這突然間冒出的話給打了個措手不及,頓時語塞。之後他苦笑著聳了聳肩,「我算服了你了。」
5
第二天周六,黑田花費了比預想中還要多的時間,才找到了那戶人家。因為聽說對方念的是S學園,所以心中就先為主地產生了應該是高級住宅的猜想,而紙條上寫的地址附近,卻全是一片公寓和租住房集的地方。哪怕奉承,其家底也說不上厚。黑田在同一個地方來迴轉悠,向路人打聽,最後終於來到了要找的那戶人家門口。
——話說回來,這地方真的是孝志說的那「舞」住的地方嗎?
站在那戶人家門口,黑田不由得有些猶豫。那是一戶夾在長屋間的人家。牆上鑲著木框玻璃窗,門楣歪斜,那門看起來似乎難開合的。面朝路邊的屋頂瓦沿也如同蛀牙一樣參差不齊,或許是由於在門口生火的緣故,門外一片煤灰。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家裡有念S學園的人家。
穿過沒有完全鋪好的細窄道路,黑田走到對面的香煙店前。店裡坐著一個滿臉老人斑的老太,膝上蓋著毯,正在打瞌睡。
黑田醒老太,買了盒七星,順帶問了一下對面那戶人家的戶主是幹什麼的。老太眨著還沒完全醒的眼睛回答。
「以前似乎是個收廢品的,現在就不太清楚了。」
「他太太沒做事嗎?」
「他太太似乎不太好,倒也聽說有時會做個兼職啥的……你是信用調查所的人?」
老太一臉狐疑地抬頭著黑田。
「差不多吧。」黑田敷衍了一句,「他們倆有個兒是吧?」
黑田說出了他從孝志那裡打聽到的名字。老太想了一陣,嘆著氣說。
「啊,你說那孩子啊?生得倒也標緻,真是可惜了呢。」
黑田聽話裡有話,趕忙問:「可惜了?」
老太探出子,小聲說道:「你還不知道嗎?那戶人家的兒,已經在三個月前自殺了。」
「自殺?」
黑田覺自己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三個月前的話,與孝志看到那孩的時間大一致。
「在前邊車站的大樓上跳樓了。我倒沒有親眼看到,不過聽說可慘呢。」
「為什麼要自殺?」
「不清楚。聽說最近流行自殺的,估計也沒啥特別的理由吧。」
「嗯……」
該怎麼和孝志說呢——黑田的心裡已經開始思考起了這問題。他對那孩是那樣地著迷,聽了這事之後,真不知會有多傷心多失落。要不幹脆就說沒找到的家,先敷衍過去吧……
「幹嗎這麼急著想死啊?不是才念高一的嗎?」
「高一?」
老太滿臉不可思議地看了看黑田,之後點了點頭,「不過那年紀也差不多吧。」
「年紀差不多……不是在念高中嗎?」
老太出了滿口的黃牙,笑著說:「那戶人家哪兒有那份財力。剛念完初中,那孩似乎就打工掙錢去了。」
煙店的老太告訴了黑田到一家名「北京飯店」的中華料理店的路。初中畢業后,那孩似乎就到那裡去上班了。那家飯店,就坐落在車站後邊那如同迷宮一般複雜的小巷中。
店裡並排放著五張沾滿油污的桌子,櫃檯上堆積著不的漫畫書。或許是因為下午四點這時間不早不晚的緣故,店裡就只有黑田一位客人。
來問黑田想要點些什麼的,是個濃妝艷抹、材瘦矮的店員。的年齡很難推斷,但從對方脖頸周圍的皮來看,估計年紀約莫二十歲左右。
把黑田點的菜品轉告給櫃檯后的男子后,店員便回到櫃檯旁的椅子上坐下來,開始看起了周刊。
黑田起走到櫃檯旁,裝是在搜尋漫畫。每一本都是很久以前的雜誌。黑田隨手出一本,著剛才的店員說:「之前這裡有個更年輕的孩打工吧?」店員似乎並沒有立刻明白過來,對方是在對自己說話。
黑田說出了的名字。店員這才理不理地有所反應。
「你認識?」
「也說不上認識,不過聽說曾經在這裡打過工。」
「那孩已經死了。」
「似乎是的。聽說是自殺?」
「那孩格鬱的,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就算自殺了,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之前在這裡是做什麼的?」
店員用下指指櫃檯。
「洗盤子的。總不能讓那種格鬱的人去招待客人吧?」
黑田把自己心裡那句「你以為自己就大方熱嗎」的話咽了回去,問道:「你知道為什麼要自殺嗎?」
「我不是說了嗎?那樣子就像是個遲早要自殺的人。誰知道腦子裡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這時,黑田點的餃子和炒飯好了。店員練地端來兩個盤子。
「那你知道那孩平常都有些什麼興趣好嗎?」
「興趣好?我怎麼會知道?」
「比方說舞蹈之類的。」
店員咧開紅的,笑著說:「可沒那種優雅的天分。」
但旋即,似乎又想起了些什麼,閉起咧開的。「啊,這麼說來……」
「想起些什麼來了嗎?」
「我也不大肯定,但經常會獃獃地看著電視上播的新。眼睛看著,洗盤子的手就不會了。以前經常會因這事挨罵。」
「哎……」
與店員之間的談便就此結束了。雖然店裡來了其他客人也是其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從這裡似乎也沒法兒再打聽到什麼了。走出店外時,黑田再次看了看這家店的招牌。
上邊寫著「逢周三暫停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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