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兇手的殺人夜》第四章

6

其後一周的周五,黑田剛進屋裏,孝志便兩眼放地向他打聽況。

「見到那孩了嗎?」

「唔……沒,沒見著。」

「為什麼?家的地址不是已經查明了嗎?」

「查是查明了,可還是沒見著。不在家。」

黑田默默告訴自己,自己這話並沒有撒謊。

「是嗎?」

孝志一臉失落地耷拉下了肩膀,但表依舊很開朗。這讓黑田變得更加難以開口講述實

「不過你應該到家去看過了吧?」

「嗯……算是吧。」

「怎麼樣?應該是豪宅吧?」

「嗯……不過也不像想像中的那樣,覺比較普通。」

「跟我家比呢?」

「哎?和你家比啊?」黑田稍稍停頓了一下,「平分秋吧。」

「是嗎?大抵相當啊。」

孝志將閃爍的目投向半空。他的心裏,應該也在描繪想像著的家吧。黑田不由得把目從他上挪了開來。

「這星期我也去過了。」

聽孝志一說,黑田「哎」了一聲,忙問:「去過哪兒了?」

育館咯,還用說嗎?」

「啊。」黑田抹了下自己的臉,「是啊,的確不用再說的。怎麼樣?遇到了嗎?」

話剛問完,黑田就覺一陣強烈的自我嫌惡與空虛向自己襲來。

「還是沒遇上。」孝志搖頭,「大概已經放棄夜裏練習了吧。」

「也是……或許是已經放棄了吧。」

「但我決定,今後每次從補習班回家時,我都要去看看。說不定哪天就會重新開始練習的,不是嗎?」

「嗯,說的也是。」

到頭來,這天夜裏,黑田還是什麼都沒說。

翌日,黑田在一家咖啡館里與一名朋友見了一面。那孩名江理子,和黑田同在一個院系。昨晚他查了下學生名冊,發現這生是S學園畢業的。面對黑田突然提出的邀約,江理子雖然有些吃驚,但一聽說黑田請客,便立刻答應了。

「S學園的新部?我對那地方不的。」

一邊嚼著巧克力泡芙,江理子一邊冷淡地回答說。

「你稍微幫我問一下就行。之後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

「你到底用意何在?不會是看上哪個高中生了吧?」

「純粹只是有點事罷了。拜託了,讓我請你吃牛排也行。」

「真夠麻煩的啊。」

說著,吃完巧克力泡芙之後,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吧。」

到了周六的下午,學校里就只剩下了各小組的組員。站在S學園的正門前,黑田怔怔地著在場上四奔跑的學生們。他在等江理子。說會把新部的部員給帶到這裏來。

——肯定也曾這樣遠遠過……

看著眼前那些朝氣蓬的學生們,黑田心中想起了那個自殺亡的生。當時的,一定在心裏詛咒著自己不上天眷顧的境遇,同時對眼前這些上天恩寵的們也心懷著一敵意。想要焚卻心中的這份憂鬱,所以才會夜裏跑到育館來練習。對而言,那時或許便是自己所有的青春,惟一能讓自己做一回主人公的瞬間。

只不過,又為何要拋棄那樣的時,選擇自殺呢?這一點,便是黑田心中的疑問所在。

不一會兒,江理子回來了。跟在後的,是個剪著短髮,臉長得就像個男孩兒似的小姑娘。不算太黑,繃的給人一種不服輸的印象。

「很憾。」

江理子的口吻聽起來有種公事公辦的覺。

「新部今天沒人。找部的人打聽行嗎?」

「哎?怎麼會沒人?」

「周六是新部和番練習的時間。」

部的生解釋說。看來這問題與育館的使用有些關聯。

「沒事的。反正也差不了多。」

江理子滿不在乎地說。部的生也說了句「您有什麼要問的呢」,等著黑田發問。

——嗯,反正這事也是死馬當活馬醫……

黑田心中暗忖,開口問道。

「大概三個月前,有個孩每周三的晚上都會到育館里來練習新。只不過那孩卻不是這裏的學生……你有沒有聽說過這事?」

黑田覺這事讓自己說得跟什麼鬼故事似的。搞得不好,或許還會讓對方覺不快。

然而部的孩卻重重地點了點頭,大聲說:「你說那事件啊?」

黑田稍稍有些吃驚,「你知道?」

「不知道,那事都已經傳遍全校了。大夥兒都把那事做「周三舞事件」。」

「事件?」

從剛才起,已經兩次提到了這個詞。這讓黑田覺有些在意。

「那孩似乎每到周三都會潛育館里,裝模作樣地練習新。之前一直都沒發生什麼,但某天夜裏,新部的幾名部員躲在育館里監視。那孩出現之後,剛拿起道來玩,們就蜂擁而至,楸住那孩狠狠訓了一頓。那些新部的人都小肚腸的。」

的話里似乎對那些打伏擊的部員頗有微辭,讓人部與新部之間或許有些過節。

「教訓了一頓……怎麼個教訓法兒?」

況我也不太清楚。估計不是讓那孩下跪,就是讓把道都給乾淨吧,總之很過分。」

「……是嗎?」

黑田覺自己的心往下沉,或許那自殺的原因便在於此。那些部員不但剝奪了展現人生價值的時間,同時還在這群自己敵意最強的人手中飽嘗了屈辱。想到死,倒也並非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話說回來,那些新部的人又是怎麼知道那孩潛這事的呢?之前不是誰都不知道的嗎?」

部的生若無其事地回答了黑田的問題。

「估計是學習太忙的緣故吧。」

孝志點了點頭,彷彿是在對自己說一樣,「雖然喜歡新到了連晚上都要練習的地步,但高中的課程畢竟要比初中難得多,所以得埋頭苦學一陣才行。家的母親肯定也像我家一樣啰嗦,肯定讓先把績搞上去之後再練新。」

新的一年馬上就要到來,他卻依舊無法忘記那個「舞」。黑田從不主提起這事兒來。即便如此,孝志也會在他面前提提起那孩的事來。有時還會問黑田自己是不是該寫封信,或者到那孩家裏去一趟。每次遇到這種況,黑田就會說,「這種做法可是很不理智的」,敷衍過去。

孝志接著又說。

「而且最近天兒冷的。或許是想等過了年,天氣暖和起來再說吧。黑田老師你覺得呢?」

「或許吧……」

黑田的回答有些支支吾吾的。他不知道自己今後還要這樣回答上多次。如果把一切都說出來的話,那就全都結束了。但這樣做的話,對孝志而言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每次看到孝志這副侃侃而談的樣子,黑田就會回想起那個部的孩當時所說的話。當他詢問那些新部的人為何會知道「星期三舞」時,對方所說的容。

當時是這樣回答的。

「聽人說,每周四的早晨,們都會發現育館的玄關放著幾瓶運飲料。除了飲料之外,裏面似乎還有一封寫給新部的信。部員們對此一無所知,照這樣看來,那麼應該是有人在周三的時候放的。為了找出這個放飲料的人,部員們藏起來守株待兔,結果卻發現了那孩。因為那孩與運飲料之間沒啥關係,所以也算是那孩倒霉吧。估計平常都是從後門進出育館的緣故,所以才沒有留意到玄關的袋子吧。」

這件事,就是所以一切的源所在。

把這件事告訴孝志的話,或許他就能徹底拋棄心中對的幻想了吧。

然而黑田卻沒有勇氣告訴他,「其實殺害「舞」的人就是你——」

「無盡之夜」

1

電話鈴響起的時候,厚子還在床上。看看鐘,九點稍過。這臺陶瓷座鐘是之前到歐洲新婚旅行時買回來的。

怔怔地呆了一兩秒座鐘,彷彿突然回過神來似的從床上跳起。

披上睡袍走出房間,或許是因為上的緣故,掌心中傳來聽筒那冰涼的覺得心舒暢。

「喂,你好……」厚子的聲音有些嘶啞。

「啊。你好。請問這裏是田村先生家嗎?」

對方詢問道。聲音有些獷,卻口齒清晰。從口音的差別上,厚子立刻判斷了出來——

電話是從大阪打來的。

「是的……」

「請問您是他太太嗎?」

「是的……」

聽到的回答,對方似乎稍稍猶豫了一下,之後又調整了一下呼吸。

「這裏是大阪警署。」

聽筒里傳出對方抑著的聲音。

「……」

「您丈夫田村洋一被人用刀刺傷,不幸過世了。」

「哎……」

「如果可能的話,我們希您能到這邊來一趟……喂?田村太太?您聽到我說話了嗎?」

2

接完那通電話的兩小時后,厚子坐上了新幹線二號。每次坐新幹線,都會選擇煙席。不只是因為其他人吐出的煙氣熏人,上沾染上的煙味兒也讓覺得難以忍

想起自己出門時忘了噴香水,連忙從包里掏出,在脖頸上噴了一些。那是洋一生前喜歡的一種法國香水。

順帶掏出了妝鏡,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妝容,刑警們在新大阪車站等著,厚子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臉上留有淚痕。

——老公……

過從車窗外流過的風景,厚子在心中呼喚著洋一。那淡綠田園風的背景上,浮現出了洋一廓分明的臉龐。

厚子與洋一是在四年前的秋天結婚的,結婚。當時洋一在涉谷的某棟時裝大樓里上班。經營者是他的大哥一彥,他自己二十齣頭便已當上了部長。

結婚後沒多久,兩人便在都買了一套三居室的公寓。每天送走洋一之後,厚子就會到從婚前起就一直任職的西式裁學校去,是那裏的講師。不上班的時候,會和朋友一起出門,做做有氧運,去去文化中心,再不就是逛逛街。那些朋友,不是念大學的同學,就是職場時代的同事。們住的地方大多都離都心較遠。同伴們全都很羨慕厚子。

恰巧在一年前,況開始發生了些變化。平常很喝酒的洋一,某天突然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家來了。問他幹嘛喝這麼多,他只回答說是為了慶祝。

「慶祝?」

「嗯。今天和大哥商量了一下,他就把大阪的店全權委託給我了。」

大阪的店,是新設的分公司,準備在半年後開張營業。他似乎是託掌管了那邊的經營。

「哎?可那家店不是由宏明哥經營的嗎……」

宏明是洋一的二哥。

「他讓給我了,說是讓我放手嘗試一下。還說大阪那邊注重商業,估計我能在那邊學到些東西。」

洋一的聲音興不已。之前他一直都在給哥哥打下手,如今能有機會牛刀小試,看看自己做生意的能力,這當然會令他開心不已。

然而厚子卻極力反對。

好不容易才有了,上哪兒找比這裏更合適居住的地方去?其他地方倒也還無所謂了,只要認得東京的況也就行了。事到如今,已經不想再離開這裏了。

——更何況還是大阪。

對那地方沒半點好印象。錙銖必較,明世故,又沒品味——那地方就只給留下了這樣的印象,而且關西腔也讓覺得討厭。如果搬到大阪去的話,估計每天都得和說那種話的人打道了。大阪那地方,當然不可能有新宿有銀座有六本木。

「你去推掉吧。」

厚子懇求丈夫,「又何必非要做什麼經營者?現在這樣也不錯的,你還是推掉吧。我可不想到大阪去。」

洋一一臉的不耐煩。

「凈胡說。我可是一直都在為了這一天而努力的啊。沒事的,你也很快就會習慣的。要是能在那邊搞出點績來的話,之後就能把事務轉給其他人,重新回東京來的。」

但厚子卻死活不肯答應,說如果洋一想去的話,那他就自己一個人去好了。洋一聽了自然火冒三丈。

「那我就一個人去。」

拋下這樣一句話,洋一便當真開始著手準備起在大阪獨自生活的事宜來了。

厚子的那些朋友都對表示同

「嗯,大阪啊?那倒的確有點沒面子啊。」

子大學時的朋友真智子這樣說,「買套公寓也不容易,洋一他就不能稍微忍忍嗎?暫時先推掉這事,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在東京開家新分店的啊。」

然而其中卻也不乏批評厚子的聲音,職場時代的同事由紀就說,不管怎樣,分居都不是件好事。

「你這種行為本就是在放任他去搞婚外。總而言之,你就先跟著過去,之後再說你想回東京就行了,花不了多時間的。」

厚子也覺得由紀的話很有道理。從某種角度上來看,或許自己也的。或許事實就是如此。

——但我就是不喜歡大阪……

厚子把臉湊到玻璃車窗旁,喃喃念道。

來到新大阪車站,站在出站口,只見一名穿淡灰西服的男子向自己走來。男子黝黑,覺有些來頭,大概三十五六的樣子。

男子自稱是大阪府警的刑警,名番場。

「我們已備好了車。」

說著,番場出自己的右手,那意思似乎是要幫厚子拖旅行箱。厚子輕輕搖頭,拒絕了對方,而刑警也就再沒有堅持。

準備好的車是輛白皇冠。厚子原以為會是輛警車,看到這車,稍稍鬆了口氣。

「接下來我們去趟醫院,請您確認一下。」

車子開之後,刑警說道。

「確認?」

問過之後,厚子才明白過來是要讓自己去認領

「您和您丈夫,」

刑警略帶猶豫地說,「各自分居嗎?」

「是的……因為工作的緣故……」厚子低著頭回答。

「是嗎?」刑警點了點頭。

朝車窗外去,只見滿道路的車輛正在競相飛馳。聽人說,大阪的乘用車數量雖然不多,但輕卡和麵包之類的商用車卻不,事實上似乎也的確如此。而這類車總會往前,哪怕只是一丁點兒空隙,也要搶先進去。

香的啊。」

刑警突然說道。

「啊?」厚子出言相詢。

「我說香水。」對方接著又說。

「哦……」

厚子把目轉向自己的肩頭,心想或許是自己抹得太多了點兒吧。

來到醫院,厚子確認了正是洋一。不,也並沒有仔細盯著看。只看了一眼,便把頭扭朝了一旁。即便如此,殘留在眼瞼之後的,依舊是丈夫的那張臉龐。

在醫院裏休息了一陣,厚子主提出想到殺人現場去看看,現場就在位於心齋橋沿線的洋一的店裏。一樓賣箱包與首飾,二樓是鞋子,而地下層則是品店。

厚子以前只來過一次,而且因為當時是休假日,完全無法準確地計算客流量。

一樓箱包賣場的後邊是事務所,洋一就是在那裏被人殺害的。

「在這裏。」

番場用手指著地上的白線痕跡,「您丈夫當時就倒在這裏。面朝上,口上著水果刀。正如您所見,他當時平躺在地上。」

就像刑警所說的一樣,地上的白線標示出姿勢端正地躺在地上。儘管之前厚子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類現場,也能覺到現場的狀況似乎有些不太自然。當然了,如果刑警不說的話,或許也不會察覺到。

「從他平躺在地上的狀況上,是否查到了什麼了呢?」

聽到厚子的詢問,刑警搖了搖頭。

「什麼也沒查到,只是覺有些奇怪罷了。」

厚子含糊地點了點頭,再次著白的描邊線。

「店裏昨天休息,所以店員們最後一次見到您丈夫,是在前天的夜裏。」

番場著手冊說,「發現的是一位名森岡的店員。據說是在今早八時許,上班的時候發現的。」

「那,是否查明他是什麼時候被殺的?」

「已經查明了,不過也不是很準確。」番場回答,「從死亡時間推定來看,他應該是在昨晚的七點到九點之間遇害的。」

厚子頗為欽佩,覺得對方查得很詳細。

「知道得詳細的。」

「如今的醫學發達。」

番場微微一笑,彷彿厚子是在誇獎他似的,但之後他又立刻板起臉來問。

「對了,田村太太您最後一次和您丈夫談,是在什麼時候?」

厚子想了想,回答道。

「記得應該是前天晚上吧,當時是我丈夫打電話過來,有什麼問題嗎?」

「當時您二位都談了些什麼呢?如果方便的話,希您能告訴我。」

「也沒談什麼……當時他說第二天店裏休息,問我到不到這邊來。」

厚子至今仍記得他當時的聲音,那口吻有些虛無,同時又帶有一疲憊。

——明天你到我這邊來一趟吧?店裏休息,我帶你在大阪逛逛。

——好啊,到大阪去開開眼界。

——別說這種話。我這兒難得休息一天。

——那你回來不就行了嗎?

「那田村太太您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

番場再次問道。

「啊,這個……當時我回答說不去。」

「哦?」刑警一臉訝異,「為什麼呢?」

「這個嘛……」

厚子閉口不語,目投向地面,知道番場正在盯著自己的角。

過了一陣,彷彿下定決心一般地抬起頭來。

「我不喜歡大阪這地方。」

一瞬間,番場就彷彿呆住了一樣,面無表,之後又緩緩變一副滿臉堆笑的表

「原來如此。」番場說,「這答案倒是有說服力的。」

「真是抱歉。」

厚子微微低下了頭。

「您也用不著道歉,我自己也有不喜歡的地方,比方說氣候寒冷的地方。」

番場似乎是想稍稍緩和一下氣氛。

其後,番場又給厚子講述了一下有關現場狀況的事。刀子本來就是這事務所里的,上邊的指紋已經被拭乾凈,而且現場並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講述這些況時,番場的語氣鄭重得就跟個小學老師似的。

「並沒有什麼品失竊。因為昨天店裏休息,所以也就不存在什麼營業款之類的說法。」

最後,他向厚子詢問說,對洋一被殺一事是否有什麼猜測。厚子回答說沒有。厚子又怎可能會有什麼猜測?

「是嗎?」

然而番場卻並未表現出太多的失來。

走出店門,接下來的問題就是今天該怎麼辦了。

「總而言之,今晚我就在這邊住上一夜,稍微想想吧。」

厚子說。

「那您是準備到您丈夫的公寓去過夜咯?不如就讓我們送您過去吧。」

洋一在谷町附近租了一間單間公寓,窗戶下邊還能看到一座小小的公園。

「不,」厚子搖了搖頭,「今天就不去了。等我稍微平靜一下之後,我會過去收拾東西的。」

「哦……」

刑警看起來似乎有些話想說,但最後卻只是點了點頭,說了句「是嗎」。

「那您今晚準備住旅館嗎?」

「是的,不過我還沒有預訂房間……如果可能的話,希能找一可以看看大阪街景的地方。」

「這樣的話,我倒知道不錯的地方。」

說完番場邁步向前,厚子隨其後。

番場把厚子帶到了一距離洋一的店只需五分鐘左右的白高樓里。這是一家與航空公司合作的旅館,厚子想起銀座那邊似乎也有一家。

刑警在二樓的前臺幫厚子訂好了房間,是間位於二十五層的單人間。

「說不定明天我們還會來請您幫忙協助調查。」

臨別之時,番場低頭說道。厚子稍微回應了一句。

夜裏,厚子依在二十五樓的窗旁,俯視著大阪的街景。眼前就是堂沿線,火柴盒般大小的車輛在車道上,魚貫駛過。

洋一不在了。

這件事給他一種與現實有些微妙差距的覺。心之中,總是對它缺一種實在

洋一被人給殺了——厚子在心裏不停地默念著這句話。如此一來,心中的覺就彷彿是按著痛齒一般,稍稍會覺舒服一些。

——大阪這地方倒也不錯的。

厚子的耳畔忽然響起了洋一的聲音。這是他在大阪分店開始營業一個月後說的話。

「這兒有什麼好的?」

著心齋橋的夜景,厚子出聲說道。這座城市究竟是哪一點讓洋一如此著迷?換了讓自己在這裏居住的話,覺就像是在度過一個旭日永遠不會升起的漫漫長夜一樣。

「是這個城市把他給殺掉的。」

不管直接下手的人是誰,厚子覺得這都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3

翌日清晨,電話響起。正如厚子所料,電話是番場打來的。

「昨晚睡得還好嗎?」

他的聲音像昨天一樣,清晰洪亮。聽厚子說不算太好,他的音調也隨之降了個八度,「想來也是。」

他打電話來的目的,似乎是想邀請厚子一起共進早餐。厚子答應了他,約好在二樓咖啡店裏見面。

下樓后,只見番場早已先到一步,邊看周刊邊喝著咖啡等著。看到厚子的影,他連忙收起周刊,站起來行了個禮。

「抱歉,在您疲累之時還來打攪。」

刑警連連致歉。厚子說了句「沒什麼」,坐下來,向走近旁的侍者點了杯茶,也知道自己該吃點東西,但卻總覺得食不下咽。

「其實,我們得到了一條有關您丈夫那家店的新報。」

刑警重新落座,開口說:「據我們所掌握的況來看,店裏近來的經營狀況不是很好。批發商那頭似乎也有賬目沒有付清,營業額也一直在瓶頸之中,老實說,狀況可說是每況愈下。」

番場的表,彷彿是在向他人講述自己的店經營不善一樣。

「之前您有沒有聽您丈夫說起過這事?」

厚子聳了聳肩,回答道。

知道一些這方面的況,不過卻沒有聽他親口說過。」

刑警點頭。

「就目前的調查進展來看,還並未發現有什麼金錢方面的麻煩。只不過,如果您在這方面有什麼消息的話,還告知。」

「沒有……」

厚子小聲回答,「我丈夫他很跟我提工作上的事。」

「那倒也是,男人一般都是這樣的。」

刑警的話聽起來覺像是在安一樣。

侍者端來了茶。喝了一口,厚子回想起一個月前與大哥一彥之間的那番談話。一彥此人從一家品店起家,一直鬥到今天這樣以大樓為單位的經營級別。

儘管格溫和,但在某些方面卻頗為嚴格。

「洋一的店,目前經營狀況似乎有些不妙啊。」

三月里的某一天,一彥把厚子到附近的咖啡店裏,稍顯不快地說。

「雖然形式上是自負盈虧,但如果有困難的話,我也隨時會幫他一把的——他有沒有跟厚子你說過些什麼?」

「他什麼都沒說。」

「是嗎?之前他一直是和我們在一起做事的,忽然一下子讓他獨立門戶,我們心裏也有點放不下。那傢伙在家裏是老三,有時有些稀里糊塗的。在大阪那種弱強食的地方能夠堅持多久,這對他來說也算是個考驗。」

厚子心說既然擔心,那你們一開始就不該派他去。話到邊,厚子又把它咽了回去。這位大哥在許多方面都對他們夫婦有恩。

「他對我和宏明或許不好開口,但他應該會找你商量。如果他和你提這事的話,你就跟他說,讓他別太勉強,凡事可以來跟我們說。」

「我知道了。」

「對了,厚子還沒去過大阪那邊的吧?是因為工作太忙,無法嗎?」

「對……估計還得再過一陣子。」

「是嗎?不過你最好還是儘快過去吧,那傢伙的格,很容易覺寂寞的哦。」

說著,一彥微微笑了笑。

——這也是讓哥哥們太有能耐給的。

回想著之前與一彥之間的談話,厚子輕輕嘆了口氣。就自己而言,寧可不去開什麼分店,也希洋一能一直在一彥手下做事。如此一來,他也沒必要到大阪去,更不會遇上這種悲劇了。

「對了,有件事雖然有些難以開口,但我還是得問一問您。」

聽到番場說話,厚子這才回過神來。

「您對洋一先生與其他之間的關係是否了解?」

「與其他的關係……」

厚子重複了一遍對方的問題。這樣的話語聽起來覺有些不自然,就從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我就從來都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搖頭回答。刑警一臉窘困地搖了搖頭。

「我這麼問倒也不是有啥據。只是因為你們夫婦兩人兩地分居,所以就想是否會有這種可能……純粹只是瞎猜罷了。請別介意。」

說完,他喝了一口已經半涼的咖啡。

「請問,您要問的話就是這些嗎?」

聽厚子問完,番場立刻正道。

「不,其實,估計今天還得耽誤您一天時間。」

「今天一天?」

「是的。我們準備到您丈夫生前常去的地方打聽打聽,如果您能和我們一同前往的話,將會對我們大有幫助。」

「哦……」

洋一之前在大阪過的究竟是怎樣的生活?——厚子確實很想弄清這一點。而且對這個名番場的刑警的印象也還不壞。

「好的。」

厚子下定決心說道。番場的表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樣,眼角上堆起了皺紋。

一小時后,把行李寄放到寄放,退過房,厚子與刑警兩人並肩走出了旅館。堂沿線的車流量已經開始增多,等過了漫長的紅綠燈,兩人橫穿過馬路。

先是沿著步行專用的心齋橋沿線往北走。明明是工作日,可路上卻擁得就跟滿載的電車一樣。道路兩旁倒也有不的店鋪,可還等不及搞清那些店裏究竟在賣什麼,後的人群就會推著往前趕。

番場先是把厚子帶到了一棟細長的銀建筑前。

「這裏是索尼大樓,」刑警說,「您丈夫生前時常會到這裏來購。」

厚子跟在刑警後,說道:「銀座也有索尼大樓,沒什麼可稀罕的。」

刑警苦笑了一下。

兩人爬上頂樓,著腳下的心齋橋沿線。

「您究竟討厭大阪的哪一點?」番場問道。

「全部。」厚子回答道,「哪點都討厭。尤其是大阪對金錢的那種強烈執著。」

刑警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是點了點頭,說了句「原來如此」。

走出索尼大樓,再次沿著心齋橋沿線南下。人群擁得讓人不過氣。而且大阪人走路的速度還快得出奇,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追趕他們一樣。趕上他們的步伐,厚子就不必再去看周圍了。

厚子討厭的大阪腔也同樣不絕於耳。走在前的兩個高中生,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厚子就連們倆對話的四分之一都聽不懂。兩人語速飛快,其間還夾雜著笑聲。

就在厚子覺快要窒息的時候,兩人終於來到一稍稍開闊些的地方。眼前一座大橋,橋對面還是路。

「這裏是道頓掘。」刑警說。

「今早就只喝了杯紅茶吧?去吃點餛飩如何?我聽說您丈夫生前有家時常顧的店。」

雖然沒什麼食慾,但厚子還是跟去了。總而言之,已經不想再走下去了。

過了道頓掘的橋往左拐,一個巨大的螃蟹模型便躍眼簾,是家有名的螃蟹料理店的招牌。通電后螃蟹腳不停爬的樣子,讓厚子有種不可思議的覺。總是惹人注意,卻又讓人覺不快,總覺有些不大搭調,不知道該怎樣心的這種覺,厚子無奈地把目轉朝一旁。

番場說的那家店就在不遠。門口就只掛了條小小的門簾,如果不留神的話,還真注意不到。走進店裏,兩人各點了一份清湯麵。上面之前,番場把店主到一旁,打聽了一番有關洋一的消息,店主倒也還記得洋一。

「哦,你說他啊?他幾乎每天都來的。還曾經說過,這裏的餛飩完全沒法兒跟東京的比呢。」

「他一般都是獨自一人過來嗎?」刑警問。

「是啊,基本上都是他一個人來。」

「最近他是否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呢?」

「唔,應該沒有吧。不過似乎有些沒打採的……覺像是有什麼心事似的。」

「是嗎?真抱歉,在你工作的時候打擾你。」

番場剛道過歉,店員便把清湯麵給端了上來。

「聽說東京的餛飩湯濃,只嘗得出醬油的味道來,真是這樣嗎?」

喝了口湯之後,刑警問厚子。

「不清楚。」厚子回答,「我很吃這東西。」

就連厚子都覺到自己的回答很不禮貌。瞧了刑警一眼,只見刑警似乎並不在意,依舊在呼呼地啜著湯。

離開餛飩店,兩人沿著門前的路向前走去。路上經過一家掛著「吃窮」招牌,門口放著手持太鼓人偶的店。那人偶似乎也是電的,只不過眼下還沒通電。在這裏,厚子也覺到看見螃蟹模型時的那種複雜心

其後,番場又帶著厚子在附近逛了一圈。不路過了中座,還到一家名為南蠻花月的劇院去看了看。劇院門前的牌子上,並排著幾位藝人的照片,一看名字,全都是些厚子既沒聽過也沒見過的陌生名字。

走進咖啡館里歇口氣的工夫,厚子問番場他這麼做究竟有何目的。實在是搞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拖著自己四閑逛。

「如果我說這是搜查需要,你會相信嗎?」

刑警的表也不知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

「我搞不明白。難道帶著我逛大阪也是搜查需要?」

「這事就請您放手給我們去辦吧。」

番場始終不肯說出這麼做的目的。

走出咖啡館,著左手邊的新歌舞伎座,順著堂沿線北上。半道上,經過一家章魚燒的小攤。

「這可是大阪的特產。嘗嘗吧?」

「不,不必了。」

「別這麼說嘛,陪我一起吃點兒嘛。」

番場把厚子拽到攤前的椅子上,給點了一份。

「大阪這裏的口味,你在別的地方可是嘗不到的哦。我們打小起就習慣了這口味,估計這輩子都很難忘記了。」

厚子著遞到眼前來的章魚燒,遲遲不肯手。又是那種不可思議的覺——一種牽人心魂,但又讓人有些不快的覺湧上心頭。

直到最後,也沒吃一口。之後番場又連聲催促著走上了堂沿線。

4

「累了吧?」

番場靠在道頓掘橋的欄桿上問道,厚子回答說有一點。

「人多,可是路面卻窄的吧?所以總會給人一種格外擁覺。」

厚子點了點頭。之後怔怔地著橋下的河水。

「您在大阪待了幾年?」

番場若無其事地說。厚子一怔,扭頭看了看刑警的臉,他的表很平靜。

「您在這裏待過一陣時間的吧?」

「為什麼……?」

「您是想問,我為什麼會知道是吧?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到了。你上散發著一氣味,我對自己的嗅覺還是蠻有自信的。」

說著,刑警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子。

厚子手扶欄桿,目投向遠方。

「一直待到我念小學的時候。」

說,「我父親以前是搞建材批發的。雖然一直都在和歌山那邊,但後來說反正都是一樣的生意,就搬到大阪來了。當時他也時常會帶我到這附近來。」

「那現在那家店呢?」

聽刑警這麼一問,厚子抿笑了起來。

「剛開始的時候還不錯,但後來那些同行業者逐漸價格賣得比我們家更低,出貨也比我們家快。父親雖然也曾努力過,但還是沒法兒與他們抗衡。父親始終覺得很納悶,認為他們能賣這麼便宜,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照那價格賣的話,肯定是要虧本的——厚子記得父親當年時常喝得酩酊大醉,但裏卻不停地在念叨這話。

「後來我們家債臺高築,母親勸父親把店給賣了,一起回和歌山去。父親卻死活不肯,說這是他最後的一戰,購進了許多當時才剛剛發售的新型建材,估計是當時有人向他鼓吹,賣那東西肯定能大賺一筆。所以他就用店面作擔保,找那人借了些錢。」

厚子還依稀記得當時的事。聽說父親用店面作擔保,借錢周轉資金,母親瘋狂反對。母親當時甚至還從廚房裏拿出菜刀來,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老公,算我求你了,你就聽我一句勸吧。要是你非不聽的話,我就死給你看。

——白癡,賣這東西可是能賺大錢的啊。

父親從母親手裏搶過菜刀。母親蜷在榻榻米上,放聲大哭。

「結果父親的這最後一搏還是以失敗告終了。那種新型建材有缺陷,就連廠商也倒閉了。店面自然也就落了他人的手中……」

厚子頓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我父親因此上吊自殺了。」

番場什麼也沒說,目怔怔地盯著的側臉。看對方一直沉默不語,厚子在心裏暗自慶幸。

「後來,我母親靠做裁把我給養長大。母親總對我說,大阪是個可怕的城市。如果在那裏做生意的話,人就會像被什麼東西給附了一樣,變得不由自主。」

「所有您才對大阪到厭惡是吧?」

番場略帶客氣地詢問。厚子回著他的眼睛,清楚地回答說:「是。」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刑警彷彿在看什麼晃眼的東西一樣瞇起眼睛,之後又把轉向過往的行人,「您曾經在大阪住過,但是卻又說您討厭大阪。所以我就覺得有些納悶,打算叨擾您一天,打探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在大街走走,或許就能搞清您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了——原來是因為之前發生過這麼件事啊。」

說完,他再次轉著河邊,「但我卻很喜歡大阪。當然了,這裏的確潛藏著不的罪惡。因為工作的緣故,我也早已看厭了大阪的腐敗與邪惡,這卻也有著惟有這裏才能找到的優點。雖然只是我的一點兒猜測,但我想,您丈夫應該也是看到它的優點了吧。難道不是嗎?」

一邊聽他述說,厚子一邊怔怔地著河畔上巨大的古力克霓虹燈,設計那燈時估計也沒花什麼心思,只是把古力克的那名馬拉松選手的標誌,擴大到了整個牆面上而已。要是讓東京人看到的話,或許會說它太過老土。但儘管的確有些老土,其表現力也已經很充分。這,就是大阪人的做事風格。

「刑警先生。」

厚子再次低頭看了一眼橋下的河,了番場一聲。

「什麼事?」

刑警問道。聲音聽起來極為慵懶。

「我……」

厚子把臉轉向番場,他正表沉穩地

「我……是我……把他給殺了的。」

厚子覺似乎有什麼東西湧上了心頭,之後又漸漸退去。心跳加快,呼吸也變得紊起來。

然而刑警的表卻依舊沒有毫的變化,臉上帶著安詳的微笑,一直盯著的臉看,覺就像是在等著的心平靜下來一樣。

「嗯。」

這就是番場聽過後的第一句話。說完之後,他角的笑容依舊沒有改變。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啊。」

厚子調整了下呼吸說道。老實說,現在就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我倒也並不確信。」

刑警說,「今天讓你陪著逛了一天,我也漸漸對自己的想法抱有自信了。」

厚子點了點頭。雖然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遲早會暴,但由眼前這名刑警來負責本案,對而言也可以算是一種救贖。

「其實,我前天到這裏來過。大前天夜裏,我丈夫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決定要來了。」

「您不是討厭大阪的嗎?可您最後還是來了?」

「我也是被無奈的。」

當時的那通電話里,確實曾經拒絕過。

——別這麼說嘛。我這兒難得休息一天。

——那你回來不就行了?

——這可不。其實,我是想讓你把公寓的房產證給帶過來。

——房產證?為什麼?

——我有點事想確認一下。的事等見了面之後再說吧。

之後洋一便掛斷了電話。無奈之下,厚子只得在第二天的傍晚到了大阪來了一趟。

「之後,你們兩人就在店裏見了面?」

刑警問。厚子緩緩點了點頭。

「見了我之後,他立刻就說,讓我把房產證給他。」

厚子再次把目轉向了河面。反著霓虹燈的燈,河面上波粼粼,洋一的臉龐,疊在這流溢彩的彩飾之上。

「你倒是快點拿出來啊。」

洋一的話語帶有一命令的語氣,其中卻又有種諂覺。

「你要拿它幹嗎?」

厚子質問道。洋一到底要拿它幹嗎,其實的心裏已經大致有數。

「你管我拿它幹嗎呢,反正不會坑害你的。」

「我不要。你要把它給賣掉是吧?」

「我現在急需要錢。」

「果然如此……」

「什麼果然如此?」

「你要拿它去做生意是吧?」

「只是暫時借用一下而已。等事過去之後,再在這邊買套公寓。你也差不多該搬過來一起住了吧?」

「缺錢的話,你可以去找大哥他們幫忙啊?一彥哥跟我說過的,讓我勸你去找他。」

「我可不喜歡整天被他們當小孩兒看待。不管怎麼樣,我都要靠自己的實力過這次的危機,我希你能幫幫我。」

「難道非要把房子給賣掉不可嗎?」

「這是生意人的志氣。你就理解我一下吧。把房產證給我。」

洋一一臉鬱悶地皺起眉,出了右手。厚子抱起包來,藏到後。就在這時,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水果刀。

「好了,快點給我。」

洋一抓起厚子的肩頭,厚子則猛地把手向了水果刀。洋一雖然有些吃驚,但是臉上卻沒有毫的懼

「搞什麼嘛,很危險的啦。」

厚子的腦海中,浮現出多年前那段不祥的回憶。就是那事令自己家庭破裂,奪走了一生的幸福。

「你剛才一口的大阪腔。」

「大阪腔?」

「快點給我……就連聲調也……」

「嗯……那又怎麼樣啊。一直住在這裏,肯定會影響的嘛。」

厚子兩手握著刀子,緩緩把刀刃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跟母親當年做的一樣。

「求你了。」

厚子哀求道,「聽我一句吧。這樣下去的話,遲早會無法自拔的。」

洋一終於表現出了搖。但是卻只有短短那麼一瞬間,之後他立刻湊近過來。

「你說些啥呢?別再犯傻了。好了,把刀子和房產證都給我。」

他抓住了的手腕,而握著刀子不放。當年母親就是因為輕易便讓父親奪走了菜刀,最終才鬧得家破人亡的。厚子覺得,如果現在自己放開刀的話,那麼悲劇必定會再次重演。

「放手。」

「不放。」

兩人扭在一起,倒在地上。只聽「嗚」地一聲,洋一的開始不住的痙攣。等厚子回過神來之後,他已經躺在地上一了。

口上,著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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