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有臉來領錢糧？”

“呵呵…你看你，自家人這麼見外做什麼。”

“滾，誰跟你自家人！”

“萸丫頭，這是你對你娘該有的態度嗎？！”

朱萸啪的一聲把手上的瓢甩在地上，指著穿辨不出短褐漢子怒吼：“是你娘！你才是的大孝子！”

人群里出一陣哄笑聲，紛紛替朱萸抱不平。

“朱二月，你還是回去吧，別擋著我們領糧。”

“可不是呢麼，昨晚一看到萸丫頭拎著黃地主上了碾子，兩口子跑得比誰都快。”

“打架的時候在家里，領糧的時候腆著臉來了，呸！”

“能不來麼，賣閨的半石粟米吃完了唄。”

朱二月和王氏才不怕人嘲笑，訕笑著解釋：“我們家有田太小了，還沒滿月呢，放家里不放心。”

“就是就是，我這還沒出月子，吹不得風。萸兒把糧食和銅錢發給我們，我們馬上就走，保證不在這礙眼。”

“沒門！一粒米也不給你們！馬上滾！”

“兩天不見長能耐了是吧，看我今天不教訓你！”

朱二月看油鹽不進，高聲喊擼起袖子就要沖上去。

“都在這鬧什麼？”

舒映桐冷斥一聲，眾人默默讓開一條道。

“他們是誰？”

朱萸氣呼呼的瞥了一眼滿臉堆笑迎上舒映桐的那兩個人，“不認識！”

“姑娘昨天真是太威風了。終于把該死的黃地主收拾了！”

“是啊是啊，我是朱萸的娘，娘家姓王。”

舒映桐沉了臉后退一步，“別我。”

什麼病，說話就說話，人袖子裝什麼絡。

“你們是朱萸的父母？昨晚你們在哪？”

“睡覺唄。”不約而同的幾個聲音替他們做了答。

“嗯？親生的？”舒映桐揚眉發問。

還沒等兩口子回答，村民們已經七八舌搶著把朱萸的遭遇說給舒映桐聽。

老朱家并不窮，但是朱二月家窮。

朱萸的小叔親之后，老朱家分家。老兩口跟著朱萸的大伯搬去了鎮上。

小叔也帶著媳婦去縣學附近租了房子邊讀書邊掙生活花用。

得了祖屋的朱二月了一陣，過這一陣就不了。

不是吃公中了，媳婦一個人忙了家里忙地里累病了，他得下地干活了。

累得嗷嗷的朱二月把主意打到了八歲的朱萸上，干農活帶著閨，砍柴帶著閨。

發現閨力氣比同齡人大得多，更是可勁使喚閨。

朱萸也不是個順人，反抗只會招來一頓暴揍和肚子，只能老老實實的干活。

都不干活，誰來干呢，拖著病的娘親嗎？

朱萸力氣再大也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父兩都不是種地好手，地里沒出息，家里吃了上頓沒下頓。

朱二月臉皮厚，時常去鎮上大哥的食肆打秋風，得了吃食一個人吃完了再回家，全然不顧妻不。

冬天的時候連野菜都沒得挖，村里人看不過眼，時不時給一點吃的。家里孩子穿短的裳也忍痛割給了。

舊裳的用多了去了，農家人不會輕易丟棄，不過是可憐這個孩子罷了。

朱萸是個直腸子，得了誰家的好，給人挑水，打掃屋子，大雪封山也要上山砍柴還人。

甜，見誰都笑臉相迎。村里的小姐妹被野小子欺負了，擼起袖子敢單挑一群。

村里人喜歡，手把手教怎麼伺候田地。隨著年齡的增長，朱萸家的日子好過了一點。

朱萸的親娘拖了幾年病，最終還是撒手人寰。

喪事還沒過兩年，朱二月搭上了隔壁村的年輕寡婦王氏。賣了家里一畝田娶了王氏。

王氏皮子溜，哄得朱二月服服帖帖，除了做兩頓飯和洗自己兩口子的裳，其余的事一概不做。

朱萸無計可施，怨氣沖天又無可奈何，一個戶籍就得翻不了。

原因無它，因為家還佃著黃地主的地，欠著黃地主家的錢。不識字，沒見識，一個小姑娘，能跑哪去？

大伯被打秋風打怕了，悄悄帶著家人搬到別謀生。

災荒一來，家里糧食吃完的王氏懷孕了又吃不得苦，攛掇著朱二月把田一畝一畝的賣完了。

得到的不是錢，是糧食。

再沒東西可賣的時候，兩口子把主意打到了朱萸上。

知道朱萸力氣大，趁著得力氣大不如從前，睡著的時候捆起來又了三天，這才敢人拉去黃地主家。

一手人，一手收糧。

“滾出去！”舒映桐凌厲的眼神盯在朱二月臉上。

朱二月還想撒潑，啪的一聲，一條鞭子甩上他的臉。

懵了一瞬，回過神來捂著臉嗷嗷，往地上一滾殺豬似的大喊：“殺人啦～”

連續兩鞭破空而來，得他上的衫都裂開了口子，珠直冒。

“殺人很稀奇嗎？”

舒映桐平靜無波的聲音聽在朱二月耳朵里猶如墜冰窖，差點忘了，昨晚就是第一個站上碾子的。

顧不上上火辣辣的疼，爬起來就往外跑，連王氏也忘了著一起走。

王氏看今天是討不著好了，訕笑著往外走，心里盤算著讓朱二月去縣城報信得賞錢！

“嘖，傷了就乖一點嘛。也不知道換一只手使鞭子，傷口掙開看你怎麼辦。”

景韞言小聲在舒映桐耳邊嘟囔，招來對方冷哼一聲，“煩人。”

“你的傷是我治的呀。你這樣是不是有那麼些許，不尊重一個醫者呢？”

景韞言又換上了委屈的表，直往眼前湊，勢必要把你好過分四個字表現清楚。

“知道了。”

舒映桐挫敗的推開他，快速步糧倉天井查看發錢糧況。

回頭了一眼排隊的人數，估算了一下剩余五谷的數量，眉梢高挑地看著朱萸。

“為什麼不夠發。你不識數？”

倒也缺的不多，但是按這樣，會有兩三戶發不到。原本還預留了一些的，現在倒是不夠了。

“咳…那個…都是鄉親…姑娘再給些糧食吧…”

朱萸抱著瓢不敢看舒映桐，低下頭盯著自己不停轉圈碾地的腳。

“你是吃定了我不會打你是吧？”

朱萸喜滋滋的抬起頭，嘿嘿一笑，“要是打我能給鄉親們多分一瓢糧食，那你打死我吧！”說著長了脖子把臉湊過去。

噎得舒映桐抬起手又放下，黑著一張臉進最后一個厫間。打開地窖的機關，裝了幾袋糧食扎好口扔下去。

朱萸見黑著臉出來，看也不看這邊一眼就走。

沖著的背影笑彎了眉眼，姑娘只要不直接拒絕就是答應。

一會抗糧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