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

初見一瞬心花無涯，終歸碧落黃泉兩茫茫。

口的劇痛將幻象打破，來人滿目仇恨，毫不留地一劍刺向他，并非樂有瑕，而是聞訊趕來的璟王。

這一刻，那人徹底消失在世間的認知直擊心頭。

齊徽忽然大笑起來，在邊護衛驚詫的目下，他彎下腰去，笑出眼淚。

樂有瑕，樂有瑕。

如果還有來生，欠你的，我一定盡數奉還。

*

曲長負從斷崖躍下，頭頂的天空湛藍耀眼，日傾城而下，今日天氣晴好。

颯颯的風聲從耳畔掠過，天與地之間的影顯得飄忽而微渺，他看見云層飛速流，當頭的太迅速下墜，被地平線吞沒在一片金紅的夕中。

前塵歲月如同指間的煙云消散殆盡，接著失重驟然傳來，曲長負整個人已經躺在了一床榻之上。

下墊著的絨毯暖融融的，兩幅銷金帳子垂在床前，伴著安息香的氣息，微微拂。

他……重生了。

曲長負是當朝右相曲蕭的嫡長子，外祖父宋柏馬背上得功名，如今已是太師之位，位列三公之一。

他生母早逝，曲丞相續弦，又娶昌定王之慶昌郡主為妻，可謂是顯赫騰達之家。

只可惜他打出生便先天不足，弱多病，曾被名醫斷言活不過二十。

幸運的是，他臨死之前接到一個輔佐本世界各位氣運之子的任務，只要幫助他們走上應有的人生軌跡，曲長負就可以獲得一次重生的機會，并且延長壽命。

如今，任務完。

曲長負坐起來，稍一用力，便覺得一陣眩暈，倒先咳嗽了幾聲。

他一貫弱，但這回上的痛苦卻似乎比之前減輕了不，看來這場易已經功。

床上這一點靜，立刻就被守在旁邊的下人聽見了。

伺候的丫鬟猛地從腳踏站起來，見曲長負竟然已經能起，又驚又喜，連忙扶住他，將兩個鵝絨枕頭墊在曲長負的后。

聲道：“阿彌陀佛，不枉奴婢拜了好幾日的佛，爺您終于醒了！”

曲長負還記得自己年時這個丫鬟名錦書，他被對方扶著靠在枕上，輕嘲道：“傻丫頭，你家爺平日里從不信佛，一出事就去求，佛祖煩還來不及，如何會管？”

錦書仍是十分激，含淚道：“爺不信，可奴婢是天天記著為您上香的，自然神佛保佑。”

“昨晚太師和宋家的兩位郎君也守了您整晚沒合眼，今早被宣宮才舍得離開，他們都被您給嚇壞了。”

說的是曲長負的外祖父宋太師和他兩位舅舅，曲長負便道：“那去給外爺和舅舅送個信說我醒了，他們放心。讓其他人進來伺候吧。”

守在外面的下人聽到傳喚，手里捧著藥碗、以及盥洗用魚貫而，作十分心謹慎，連門都只敢開一條，一進來就掩住，生怕曲長負著風。

打頭的侍從先將自己的手在香爐上熏了熏，這才向曲長負告罪，小心翼翼試了下他的額頭，然后松口氣道：“我的爺，您可算是退燒了！”

這人名劉元，是曲長負娘的兒子，從小伴他長大，十分忠心。

劉元說著揮了揮手，滿屋子的人圍著曲長負轉，伺候他洗漱穿，喝藥進食。

劉元見曲長負似是想下床，連忙拿了靴子蹲在床前，親手幫他穿上。

曲長負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劉元道：“您睡了整整五天，今兒正好九月初八，璟王回朝，宮中夜宴，咱們府上的其他人都已經去了。”

曲長負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了，現在應該是他十九歲的這一年，璟王靖千江北夷平得勝，班師回朝，為了給他接風洗塵，宮里舉辦宴會。

上一世曲長負因病沒有參加這次的宮宴，但是璟王作為他曾經的任務目標之一，兩人打的道著實不。

劉元幫曲長負穿著靴子，只覺得他仿佛又見瘦了，不覺心疼，又嘆氣道：“爺老是不惜自己，前幾日看早楓涼鬧了這場病，宮宴上那人肯定又會搬弄口舌了……”

曲長負因為多病，向來深居簡出，不怎麼見人，慶昌郡主這位繼母又素來把他當眼中釘，在外面自然也沒什麼好話。

通過的努力，在京城傳言中，曲長負基本上就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二傻子形象，讓劉元非常憤怒。

曲長負倚在床邊歇了一會，任由劉元一邊嘮叨一邊伺候，等初醒的那種眩暈褪下去了，他忽涼涼道：“劉元。”

劉元一激靈：“小的在。”

曲長負道：“話多。”

他說話時總是帶著一淡淡的涼薄勁，劉元倒也不是很怕，訕笑著打了下自己的。

曲長負隨手按著旁邊一名小廝的肩膀，借力從床邊站起來，又道：“病日日都有，也不怎稀罕，早楓華燦，只得一季，卻不可不賞。”

窗外夕西下，燦然晚霞落在他的眉心上，將蒼白的面容映出明艷潔凈之。

“我看今日風亦好，你既然擔心有人胡言語，不若咱們也進宮去瞧瞧罷。”

這一遭大約能見到不老朋友，有璟王，魏王，有謝將軍，還有……太子齊徽。

他化名樂有瑕，曾與這些人打了多年道，如今，倒是已有些記不起他們年時的模樣了。

令人懷念啊。

第2章 莫問千秋名

曲長負向來不參加這種宴會，聽他這樣說，劉元一怔。

滿室寂靜中，只聽啪嗒一聲，卻是邊那個被曲長負扶著的小廝失手將玉梳給摔到了地上。

他新來不久，一個激靈才意識到自己是看大爺看的呆住了，頓時嚇出了滿背的冷汗，連忙跪下道：“請爺恕罪！”

這倒不怪他莽撞，只怪曲長負這幅皮相生的實在太好，傳說中的仙姿玉貌也不過如此。

他不言不笑已是容傾城，方才眸中淺淺帶笑，宛若水瀲滟，人心弦，小廝不知不覺就看了迷。

更何況爺一直扶著他的肩膀，袖間藥香，更讓他張心，不知所措，竟失手摔了東西。

“唔。”曲長負漫不經心地道，“什麼名字？”

“馮、馮燕。”

“魏中義士有馮燕，游俠幽并最年——①”曲長負笑了笑，“不錯，梳子賞你。去準備馬車罷。”

眼看他心意已決，拂向門外走去，劉元也不好再勸說。

曲長負不怎麼在公開場合面，京中見過他的人，關于曲丞相的長子弱多病、癡傻陋的流言到都是。

其實劉元有時出門聽到，心中總是覺得憋悶。可這事又不好爭辯，總不能上去沖著別人空口嚷“你們都是胡扯，我家公子文武雙全，風姿艷逸”吧？

因此他心里其實是很盼著曲長負能多出去走走的，眼下見他氣不錯，走路看起來也很穩當，猶豫了一下便應了，又說：“那您可著著點。”

曲長負挑眉揮手，劉元連忙賠笑，小跑著去安排馬車了。

*

宮中夜宴，盛世浮華，殿上有珍味佳肴，瓊漿玉，廳前是歌舞升平，奇花爭艷，一派喜樂旖旎的景象。

大殿中間設著皇上的龍椅，此時還是空的，各位后妃也都沒到，大殿下方則是左側男賓，右側眷，按照各自品級排列。

尚未開席，賓客們三五群，議論寒暄，話題繞來繞去，總是離不開今日這個主角，剛剛回朝的璟王殿下。

說起這位王爺，在世上倒有一番。

當今皇上乃是先帝和皇后的次子，在他之上原本還有一位中宮嫡出的長兄，封為太子。

據傳先太子寬厚仁德，文武雙全，頗得先帝喜，可惜在十九歲那年北征時為敵軍所害，死時只留下了一個和當地子所生的子，但也在戰中失散了。

直到不久之前，這個孩子才被找到，原來竟然已經伍，并且驍勇善戰，年僅十八便已是從四品的武將，姓隨養父，名靖千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