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泉也用不著人迎，直接問了他的軍帳，帶著手下到了門口，一把扯下簾子，就大步而。

“誰？！”

“放肆，干什麼的！”

帳子里面傳來呵斥聲，謝九泉毫不理會，他帶來的人呼啦一聲散一圈，直接將軍帳包圍。

坐在包圍圈正中間那人緩緩抬起眼來，與神冷冽的謝九泉對視。

前些日子去宋家的時候，宋太師和宋繹一口一個心肝寶貝，都惋惜沒讓謝九泉見著曲長負。

直到今日，他才見到這位曲公子的真正模樣。

曲長負白玉冠，手中還握著一副弓箭，在謝九泉進來之前，他似乎正在拭。

只是纖長的手指搭在弓弦之上，卻更像琴鼓瑟。

這麼多人兇悍之極地闖營帳，曲長負仿若無事，將手中弓箭放下：“謝將軍來了，請坐。”

這位相府公子可謂是艷驚人，看的謝九泉那些副將都是眼睛一直，謝九泉卻好像瞎了一樣毫不容：“不必！”

他心腸素來冷，這輩子也只會為了一人而心。

謝九泉輕輕一腳將面前的凳子踢翻，邁過去走到曲長負的面前，直接將一只手撐在了他的椅背上，冷聲道：

“曲主事，你京郊營不打一聲招呼便到虎形山抓人，并打傷京畿衛，代呢？”

這姿勢十分有迫，仿佛下一秒就要揪起曲長負的領子，將他從椅子上扯下來摜到地下。

曲長負抬手揮退了相府護衛，滿不在意地說：

“事急從權，長負心中亦深愧疚。這樣吧，傷者療傷用藥的費用，便由軍營這邊承擔，我亦向將軍道歉。”

“如此理，將軍可滿意了？”

兩人此時的距離，近到幾乎可以呼吸相聞，謝九泉在曲長負上方俯視著他。

他微妙地覺到，明明是對方在道歉，言辭舉也沒有半點不合適的地方，卻仿佛了站在高的那邊一般，此刻正戲謔而又漫不經心地俯瞰著每一個人。

謝九泉冷笑了聲，利眸如冰：“人是從虎形山抓回去的，如果真心道歉，便把陳英出來。”

曲長負道：“這個嘛……憑什麼？”

謝九泉的目左右一掃，周圍一圈人得到指示，立刻齊刷刷出佩刀。

雪亮的刀刃前指，完全可以瞬間將于包圍中心的人砍泥。

“陳英究竟是不是你要找的殺人兇手，你我心里面都有數。”

謝九泉手一推，抓著曲長負的肩頭，把他按在了椅子靠背上，手照著他的鼻尖一點：“我勸你，最好在我面前裝相。”

他這還是多看在了宋家的面子上，手上沒用真力，以免將這個病秧子不小心摁死。

曲長負并未抵抗，反倒含笑攤一攤手：“是與不是，重要嗎？”

“兇手一日不歸案，百姓人心惶惶，流言對我與曹大人非常不利。有個‘兇手’被捕，我們能向上面差，鎮上的住戶也放心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何樂而不為？”

這番言論簡直無恥之極，這人真是白長了一副好面容，卻仿佛把“狗”兩個大字掛在臉上。

不知為何，謝九泉忽然對面前的人到一莫名悉，但這念頭僅僅一閃就散去了。

“很好！曲公子，這話說的……當真有道理的哪！”

他連連冷笑，在曲長負肩膀上拍了拍，直起來，喝道：“左嶺，崔文！”

“是！”

謝九泉道：“帶人去搜陳英一家，找到之后立刻帶走！”

他的手下們聽著曲長負說話，也都早已不滿，左嶺率先應了聲“是”，霍然起，就要往外走。

“喔。”曲長負閑閑說道，“這可不。”

左嶺本沒搭理他，腳步不停。

正在這時——

耳畔一陣夾著銳氣的風聲倏然而至，幾乎是刮面如刀地劃過，然后一支利箭釘在了左嶺旁的木框之上，幾乎沒至尾羽。

若是箭鋒再稍稍偏一下，被穿的就是他的腦袋。

左嶺全僵直，有那麼片刻，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整個人都是木的。

他主要是后怕，而在場見到曲長負如何出這一箭的其他人，更震撼。

這位斯文如書生、貴如紈绔公子的年輕人，竟在他們的注視下，扣弦搭箭，將手中之弓張如滿月。

一箭流星般出，毫厘不差地著左嶺的面頰而過。

而他依舊意態閑閑，角帶笑，目似江南春水，眉如剔骨飛刀。

這里除了曲長負之外，滿座俱是武，可他們竟然生生被這一箭給震住了。

在這些人當中，最失態的，卻是那個平日里最應該鎮定的。

謝九泉將不可置信的目從長箭上移開，猝然看向剛剛放下弓箭的曲長負。

第14章 莫惜浮生曲

那支出去的箭，仿剎那間穿生死兩端的時，挑前塵往事。

“……過了今日，就是你我相識的第一百天整。或者說，是你輸給我的第一百次整。謝將軍，到最后都沒能讓你贏上一次，真是抱歉。”

“什麼意思，你要走了嗎？那……那你什麼時候再回來？”謝九泉聽見年的自己急切地詢問。

對方隨意將手中的弓箭拋下，邊的笑意散漫而淡漠：

“誰知道呢。有瑕此漸弱，說不能今日便是你我此生最后一面呢。”

“你不要胡說！”

對方從來不畏懼他的怒火，反倒愈發要撿他不聽的說：

“我本是世飄零之人，無親無友，慣來四漂泊，若有朝一日我……嗯，將軍愿在靈前燒得一炷香，可算是全了你我的分。”

他的目在謝九泉臉上一轉：“多余的惦念，便省下罷。”

謝九泉道：“難道我還不算你的朋友嗎？”

樂有瑕微微一笑：“將軍，告辭。”

謝九泉追上兩步，大聲道：“若我有朝一日能打敗你，你可會為了我而停留？”

他終其一生，也沒能得到樂有瑕的回答——當然，他也不曾打敗對方。

樂有瑕多病，冷漠，慵懶，可他一旦出手，便似瀚海下的波，其中銳意，無可匹敵。

——就像，這一箭。

完全沒有防備的悉，令謝九泉剎那間神予之奪。

但當他驟然向著曲長負看去的時候，對方那副與記憶中全然不同的面容又令謝九泉清醒。

樂有瑕自稱世飄零，無親無友，獨自在外游歷多年，曲長負卻是盡寵的相府公子，自養尊優，久居深宅不出。

兩人的長相背景本沒有一相同。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惦念的那個人，此時應在邊地，再過得兩月，便可見到了，又怎可能出現在這里。

謝九泉說服自己冷靜，心中那種震撼的覺，卻是遲遲無法散去。

左嶺也是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只見那支差點奪去自己命的箭還在眼前。

他下意識地用手拔了一下，竟然沒有拔。

左嶺自己自習武，弓馬嫻，但他自問也絕對做不到這個程度。

再想想曲長負那單薄的板，簡直覺得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

他剛剛在來之前還嘲笑了這幫文人屁本事沒有，就會玩的和賣弄口舌，結果竟然被人家一箭嚇了這樣！

“謝將軍，我的態度便在這里。”

面對一屋子表各異的武，曲長負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用指尖扣了扣弓弦：

“京畿衛的損失，我已承諾彌補。但若你執意要將人帶走，那對不住，軍營這邊的態度也不會太客氣。”

謝九泉還有些恍惚，沒有說話，倒是左嶺甕聲甕氣地道：“誰的命都是命，那咱們也不能看著你把陳英給害了！”

他的語氣雖然兇，其實態度已經化不，倒不是怕被曲長負打死，而是武人對于力量比自己強悍者，難免有些佩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