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起解》第9章
9
沈千越一個午覺居然睡到了近五點鐘。
醒來的時候,有淺黃的暮已經染了進來,千越覺得自己像是一枚琥珀中的小蟲子,凝固了安詳,好像可以持續一生一世。他驚訝自己居然在陌生的床 上這麼平靜的睡了長長的一覺,好像要把這幾年裡所缺乏的睡眠都補回來似的,更驚訝自己能夠在陌生的床上平靜地醒來。第一次是在哪一天,那時是怎樣的心境, 那段記憶如影永遠地投在了千越的心版上。
千越的腦海裡重現出一個人的面容。極高挑的個頭,大大的桃花眼,直的鼻樑,蓬鬆微卷的頭髮。
那麼英俊的容,那麼涼薄的心腸。
千越用力甩甩頭,坐了起來,在床上發著愣。電話鈴響了。
是是以誠。
溫和的聲音在說:"越越,是我。我快下班了,你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我去買了來。"
千越說:"不用了。"
兩下裡都沉靜下來,只聽見彼此細微的呼吸聲。千越記起多年前,是以誠地用門房的電話給他打過來,那時候,他快要中考了,母親開始止他放 學以後出去玩兒,他和是以誠約好了,電話鈴響兩聲就掛斷,一定是是以誠在樓下等著他,千越會找各種借口下樓來,有時是倒垃圾,有時是想買一個什麼文,然 後飛跑了下樓去,以誠會在樓梯口等著他,給他一個新做的小玩意兒,或是一小塊吃食。有時媽媽說什麼也不讓他出門,他會跑到臺上,對著下面站著的人揮 揮手。
往事如風,撲上臉撲上心。只是,千越想,自己,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是以誠輕輕地喊,"越越?"
沈千越回過神來,輕笑道:"喂,快回來吧。了!"
千越的聲音裡帶著初醒的含糊粘滯,是以誠的心不由得長流的水,說:"好!"
寧可在一旁看著他,問:"晚上有約嗎?老闆?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是以誠放下電話,臉微微的泛紅,吱吱唔唔地說:"啊,沒...也不是。"
寧可說:"快點回去吧,我來鎖門。"
看著是以誠匆匆離去的背影,寧可歎一口氣。太好的一個男人,卻始終不容走近。也許他心裡裝著什麼人,是打電話的那個吧。
是以誠看著開門的沈千越,還穿著深藍有維尼熊圖案的睡,頭髮有些,小小的黑框眼鏡在鼻樑上,有些睡眼惺忪,好像一下子小了好幾歲。
是以誠問:"今天幹什麼了?"
千越懶懶的說:"沒幹什麼,睡了一天,慶祝我米蟲生涯的第一天。"
是以誠笑著他的頭髮。
千越換了服,懶懶地靠廚房門邊看著是以誠做飯,是以誠在他注視的目裡有些害,原本利落的作了起來,叮噹一聲把一個碗在水池邊上磕碎了。
千越過去幫忙,是以誠一聲,"小心劃著手。"拉起他向水池的手,兩人的手碌碌地纏在一起,涼的涼,熱的熱,彼此都是一愣。
是以誠遮掩地說:"越越,明天是週末,公司裡的人說是要去珍珠泉燒烤,這個月的生意很不錯呢。你看越越,一遇到你,我就有好運了。"
千越說:"我自己都衰得很,還有運氣給你?"
是以誠在他的前額上拍了拍,"從今以後,我們都會好運。哎,一起去吧。"
千越笑著沒作聲。
不大會兒,是以誠便做了四個菜,抬呼千越過來吃飯。
熱氣糊住了千越的鏡片,是以誠替他摘下來,淨了再戴上。
離得那樣近,同樣明徹的目在空中匯,試探的,躲閃的,像初時握的手。
先低下頭去的是千越,是以誠的目,是暖的,卻他愧,亦他怕。
兩人無聲地吃著飯。
千越的邊沾了飯粒,他垂著眼,用食指輕輕地抹去,舉止之間,竟有無比的,是以誠呆住了。
這樣的越越,於他,真的是陌生的。
敏的沈千越,立刻意識到了。兩年的荒唐生涯,原來在不經意間,把有些原本不屬於他的東西,這樣深地刻進了他的骨頭裡。
原來他丟掉了所有的,但是,還有些東西,是丟不掉的。
他的心在瞬間黯淡了下去。
是以誠念念不忘的,倒底只是那個單純的,乾淨的,清如水白如雪的沈千越。
而不是他。
這個多了一層蘇蘇的外殼的沈千越。
第二天,千越還是隨著是以誠一同去了珍珠泉。
是以誠的公司規模很小,一共才七八個員工,兩個是司機,其餘的是職員。
秋天的珍珠泉,是一年裡最的。地上是厚厚一層枯黃的松針,銀杏的樹葉變得金黃,下彷彿明的一般。
這是N城最好的時刻了。
沛如生命,短暫如。千越想。
幾乎是在第一分鐘,千越便覺查出那個寧可的孩子,對是以誠懷著特別的心意。並不很,但是很清秀,非常嫻靜的舉止,又混著兩分利落。總 是靜靜的跟隨在是以誠的邊,把各種類細心地刷了作料與蜂,烤得恰到好再遞給是以誠。是以誠都轉遞給千越,看到了,和地笑。今天的心很好, 以為是以誠會帶什麼人來,但是,他帶來的只是一個男孩子。他說是他的兄弟,從小在一起的,前不久才又到。
晚上回到家,千越裝作無意地問:那個寧可的,很不錯的孩子。很大方,又不八卦。
是以誠說,是啊。
千越笑道:"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裝糊塗?喜歡你。"
是以誠紅著臉低下頭,"不是裝,只是,的義,我無法回應。"
千越看向別,"你真的,只喜歡男的?"
是以誠坦然道:"是。"
"那麼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是個GAY的?"
"很早吧。那時候十五六歲。"他停了一下,下了決心似的,"越越,你是我喜歡過的唯一的男孩子。只是,那時候你太小。我,不能告訴你。"
千越低下了眼,靜靜地聽著,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以誠又問:"那,越越,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的是男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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