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游湖（下）

「快來人吶！有人落水了！」

水廊中的家眷婦孺發出驚，上層樓梯亦同時傳出了甲胄和鐵靴的聲音，聲聲耳，似悶雷滾過，在盡頭的房間裡造深沉的迴響。

唐擎風急切地觀察著樓下的況，見羽林衛遲遲不到，遂偏過頭請示道：「王爺，屬下水尚可，不如讓屬下去救夜姑娘吧！」

楚驚瀾的目似雁影般輕巧地掠過水面，只在那浮浮沉沉的華裳錦帶上停留了幾秒，隨後便轉過坐到了圓幾旁，不再看那邊。

「去救王家那個人。」

唐擎風聞言一楞，詫異地向楚驚瀾，只見他眉目間一片疏冷，看不出是什麼緒，仿佛落湖中的是不相干之人。

「可是王爺，夜姑娘……」

他想說夜懷央是被王雅茹在下面墜湖中的，所衝力自然更大，若不及時營救恐怕會有命之憂，可他忽然想起楚驚瀾也看得一清二楚，怎會想不到這一層？讓他先救王雅茹怕是因爲份使然——哪有放著自己的侍妾不救反而跑去救一個不相干的子的？

思及此，唐擎風咬了咬牙，卸下隨武就跳了下去，淩波急掠至湖中央準地抄起了穿紫的王雅茹，借力一躍上岸，再踏著廊柱和飛檐回到了三層的房間裡，然後把王雅茹甩在了地上，嗆水過多，仍在昏迷之中。

救了以後總能去救夜懷央了吧？

唐擎風轉又要下水，突然有道黑勁鋒從岸邊劃來，疾風般撈起夜懷央然後閃進了最近的房間，衆人看得眼花，不知是何方高人，唐擎風卻看得很明白，那是辭淵。

「讓開！快讓開！」

羽林衛終於趕到一樓，衝進房間一看，站在那裡的人竟然是白芷萱，領頭的人察覺到事不簡單，立刻差人去稟報了皇帝和太后，然後關上房門守在了門口。雖然應對及時，還是被圍觀的人看到了一臉煞白僵立著的白芷萱，人群漸漸聚攏，議論聲越來越大。

樓上楚驚瀾所在房間依然靜得能聽見落針的聲音。

「王爺，這個人該如何理？」

楚驚瀾著渾不省人事的王雅茹，眸中輕寒彌漫，一片幽涼。

「去向太后稟報一聲，說溺水亡了。」

唐擎風目微微一閃，旋即從懷中掏出帕子蒙住了王雅茹的口鼻，半晌過後，他抬手掀起了的眼皮，瞳孔已然放大，顯出死灰之，他隨即將帕子擲湖中，衝楚驚瀾拱手道：「屬下這就去了。」

說罷，他掛好佩劍離開了房間。

一旦鬧出人命，這段落水的小曲也就升級大事件了，何況死的人還是王家宗室之，太后聞訊無比震怒，當場就命人把白芷萱和夜懷央帶回了宮中，同時勒令旁人不得擅議此事，否則問罪論。

好好的觀賞賽龍舟之行就這樣不歡而散了。

夜懷央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陌生，天頂上垂下來幾縷水藍的紗，輕飄飄地攏在側，上面織著祥雲暗紋，風一吹來便散發出薄荷的香味，輕而涼爽。

月牙如往常般守候在床邊，見睜眼，擔憂之稍減，二話不說先端了一杯清水送到邊，小口小口地咽著，以緩解中的乾。

「小姐，今後不可再吃那水息丸了，雖說在水底下無大礙，可之後您昏睡了這麼久，可見還是有副作用的，奴婢實在不放心。」

夜懷央邊彎起個微小的弧度，旋即把杯子放回了手中。

之所以會這樣還是因爲心魔在作祟吧，雖然在跟白芷萱說話的時候就嘗試著靠近水邊，做足心理準備，可當水的那一剎那，仿佛有上千綫在撕扯著的，水珠從隙中涌，帶著令人悚然的涼意逐漸充斥在的每一個角落，最要命的是王雅茹拽住的服瘋狂地掙扎了許久，口裡含著藥不曾窒息，卻被這大幅度的作弄得格外暈眩。

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克服這懼水的病……

「我沒事，太醫來看過了麼？沒發現我吃了水息丸吧？」

「沒發現，診了會兒脈只說您了驚嚇，回頭喝些寧神湯就好了。」月牙替把薄被往上蓋了些，又探了探的額溫，隨後才彙報其他的事，「您在車上昏過去之後太后就差人將您安置在這蘭沁殿了，中間的幾個時辰裡嬤嬤來看了好幾次，若不是有太醫作證，還懷疑您是裝睡的呢。」

月牙滿臉不忿，卻也隻敢小聲地抱怨著，畢竟宮中耳目衆多，須得謹言慎行，免得給夜懷央招惹麻煩。夜懷央倒是不甚在意，輕著蔥般指尖暗自推測，太后急著想要審問應該是出事了，這麼說來，其中一個目的可能已經達了。

「王雅茹死了嗎？」

月牙點頭：「聽說撈上來就死了，現在怕是都棺了。」

夜懷央輕嗯了聲，然後疲憊地靠回了墊上，眸半闔，似又要睡去。

「小姐，您怎麼一點兒都不生氣？奴婢當時看得清清楚楚，是唐侍衛親自下水救的人，可他卻救了王雅茹，真是人薄如紙！」

「他不過也是奉命行事罷了。」

月牙一聽更加來氣，「您暗中爲他家主子做了那麼多事，便是一塊玉揣懷裡捂了這麼久也該捂熱了吧？如今他居然見死不救，當真天涼薄！」

「衆目睽睽之下，他若是救了我就會後患無窮，或許他平時尚能容忍我，但絕不會爲了我去打手中這盤棋。」夜懷央臉淡淡，冷靜得就像個局外人，「更何況我不是都安排好了麼，有辭淵在，何須別人來救？」

「您又何苦這種委屈？」月牙氣鼓鼓地說。

夜懷央掀淡笑，姣好的面容上泛著幾許，「要走進一個人心裡可沒那麼容易，現在就覺得委屈，將來的路可怎麼走？」

「若是大爺聽見您說這些話定會……」

「我看你越來越會搬出大哥來我了。」夜懷央瞟了眼，徑自岔開了話題，「辭淵回去多久了？信兒那邊沒鬧吧？」

月牙噘道：「八爺聽見您落水發了好大的火，說您無論如何也不該拿自己命開玩笑，還說您下次要是不提前跟他通氣，他就把一切都告訴大爺。」

夜懷央幾乎笑出聲來：「你們都是一個套路，能不能來點新鮮的？」

月牙無奈地瞅著，剛要說話，門外腳步聲紛至沓來，立時神一整，未過多時，兩個宮推開了雕花門扇，一位年長的嬤嬤從中間走了進來。

「夜姑娘終於醒了。」

微微一笑，笑容卻未到達眼底，眼角的皺紋了，泛著明的芒，筆直刺向幔帳中的夜懷央。夜懷央抓著月牙的手緩緩坐起來，探出半個子，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認出這是太后邊的徐嬤嬤，遂略微垂首致意。

「我子骨不爭氣，讓徐嬤嬤久等了。」

徐嬤嬤見沒跟自己裝傻充楞，一句話直主題，臉上虛浮的笑容立刻淡了些，緩慢且嚴肅地說道：「夜姑娘是聰明人，那老奴也就不繞彎子了，今天上午雅茹姑娘不幸落水亡，當時姑娘也在場，還請姑娘隨老奴走一趟含章宮，向太后娘娘細訴事始末。」

「好，還請嬤嬤容我更。」

夜懷央一言應下，格外痛快，徐嬤嬤也隨之退到了門外靜候，過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夜懷央整裝完畢，清清爽爽地走出了房間，宮婢們見狀立刻掌燈先行，在薄暮籠罩的深宮中辟出一條亮堂的路，引著夜懷央徐徐前行。

幾經曲折，終於到了含章宮。

夜懷央像往常一樣端靜從容地踏了殿中，裡面泛著令人窒息的死寂，在抬頭的一剎那，眼前的場景讓心尖猛然一。

不是因爲太后冷沉的目，也不是因爲白芷萱跪在地上即將與對質，而是因爲楚驚瀾就坐在右手邊的不遠，墨發烏袍，顔若冷玉。

他一眼都沒看。

夜懷央腦子裡很快就轉過了彎，現在死的人是楚驚瀾的侍妾，他又是最後一個見到王雅茹的人，理所應當出現在這裡，參與這場審問。

如此想著，作未有毫遲疑，逐一向在場衆人叩首請罪：「臣夜懷央拜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王爺及白貴人，臣抱恙來遲，請太后娘娘責罰。」

太后沒說話。

夜懷央也不驚慌，就一直跪在那兒，長睫低垂，腰背得筆直，如鏡的大理石地板折出微，將本就寡淡的臉映得更加蒼白了。

一旁著肚子的白芷萱像是突然來了神，指著控訴道：「母后，是害死王雅茹的，不關臣妾的事！」

夜懷央巋然不，連眼睛都沒眨，仿佛沒聽到說話，倒是上首的皇后悠悠開口了。

「妹妹，畢竟是一條人命，可不能胡指認，你倒是說說看，夜姑娘與茹兒無冤無仇，爲何想要害？」

白芷萱冷笑著向楚驚瀾，一語震驚四座。

「因爲夜懷央對王爺有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