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我爹就拾掇了麻繩，火急火燎地跟著村民離開。

臨了的時候，村民還瞅了我，他們的眼神充斥著厭惡和恨意，就像是我害的接婆跳河了一樣。

等他們消失在視線中之后，我不安地坐在門檻上頭，怔怔地看著屋外。

不消遠眺，我就能看到幾十米外的懸河。

黑漆漆的水面，時而泛著月，天上的月亮也霧朦朧，以至于夜更晦暗凄冷。

我一直都坐不安穩，腦子渾渾噩噩的。

一直想著我爹的叮囑，勘關，母煞覓兒這一茬事兒。

我沒出門，我娘找不見我，就先害接婆？

這些年，我去過接婆家里好幾次，給送米面蛋。

是個心腸很好的老太太，總是地攥著我的手，說我像是孫子。

要是今天被害死了，我得自責一輩子。

還有村里頭其他漢子，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時間過得很緩慢，很煎熬。

我也不曉得過了多久，腦袋迷迷糊糊，都快昏睡過去了。

咚咚咚的聲響，驟然將我驚醒。

冷風幽幽地往脖子里灌，我渾都是細的皮疙瘩。

門檻外頭，不知道啥時候杵著個人，嚇得我差點兒沒咬了舌頭。

凌的花白頭發在鬢角，皺的額頭滿是橫紋，太瘦了，臉皮著顴骨，面無二兩。

眼窩深陷，仿佛眼珠子都干癟了似的……

“羅……羅婆？“我慌張無比的看著。

此人，赫然便是接婆。

不是溺水了嗎？怎麼到我家這兒來了？沒事了？

我扶著門框站起來，了坐麻了的屁。

羅婆本來垂頭看我，這會兒視線上移，怔怔和我對視了兩秒鐘，忽然笑了笑。

平時笑得都和善，今天不曉得為啥，皮笑不笑的，簡直是詭異無比。

“娃子，你一個人孤零零在家里頭，不安生，跟婆婆走。”羅婆手就抓住了我手腕。

手冰冷得嚇人！得就像是水里頭剛撈出來的木頭似的。

這會兒我才發現，上漉漉的，水順著頭發流下臉頰，著上的黑布也在滲水。

拉著我就往屋外走！

我上一直起皮疙瘩，這樣子太詭異，就像是剛從水里爬上來一樣。

我爹又沒回來……我哪兒敢跟去？！

可力氣大得驚人，我雖然抓著門框，但被一拽，手一，整個人就被拉出了屋門。

“羅婆……我不能出去……我爹……”我還沒說完。

羅婆驟然回過頭來。

一張臉死板得毫無表，比起剛才，現在更活的像是一張死人臉。

深邃的眼眶漆黑一片，眼袋更是大得掉下來一樣。

我登時就了，這哪兒還是什麼活人啊……

這一年我見了很多水里頭的死尸，現在羅婆和他們，簡直一模一樣……

“你爹在等你。”羅婆冷不丁地說了一句，就繼續拽著我往前走。

我更是嚇得不輕，拼命掙，可是的手就和鐵鉗子似的，怎麼都掙不開。

一路上，我就被拖著到了幾十米外，我家門口的懸河水邊。

到了河岸邊，沒有停下，直接就要往水里頭走。

黑漆漆的水面上，漂浮著斑駁霧氣。

不遠約漂著一尸。

仰面朝天，頭發散在水面，一白染，無比恐怖森然。

羅婆拽著我從河岸走進水里頭，悶聲不響地一直往水深走。

我都快被嚇瘋了，掙扎無用，我也絕了，一點點被拽著往前，水淹沒小，大，腰間……

很快就到了脖子。

忽然，前面的羅婆抖了一下。

似乎格外艱難地回過頭來。

前一刻呆板的死人臉，這一瞬間有了緒。

格外恐懼，哆嗦地說了句：“娃子……上……上岸，逃！”

驟然間，抓著我的手松開了。

下一瞬，的簌地一下，直接沒了水中！就像是水下有個可怕的東西將拽進去了一樣！

我驟然清醒過來，恐懼之余，猛地調轉，拼命地朝著岸邊游去！

后的水里頭暗流涌，不知道是啥東西跟著我，幾乎著我雙。

我拼了命的游！

差不多水位到腰間那里的時候，我猛地從水里頭爬起來，朝著岸上狂奔，不敢回頭！

嘩啦的水聲，刺骨冰涼的河水！

天上的冷月酷似一顆眼球，像是個無的旁觀者。

終于我沖上了岸，不敢停下來，又狂奔出去十幾米，氣吁吁地停下來之后，我抖地回過頭。

水面波紋不止，月亮倒影在上頭，剛才我看見的那尸卻沒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近水的岸邊，有一些頭發飄散在水面上，得有七八團……

我栗不止，呆呆地看著。

羅婆，就是被它們拽下去的？

臨最后，我都快被拖著淹死的時候，忽然清醒那一下讓我逃……

要不是這樣，我恐怕這會兒也在水底了……

險死還生，卻沒有給我劫后余生的喜悅。

我只是在原地停頓了幾秒鐘，就拖著漉漉的，朝著我家的方向蹣跚跑去。

現在我格外擔心我爹的況。

他是去撈羅婆，可羅婆鬼上來整我，他現在咋樣了？

岸邊離我家就幾十米，沒多久我就回到了家門口。

屋里頭空空，哪兒有我爹的影子，他還沒回來呢。

猶豫了一下，我進屋了燒刀子的酒瓶，里頭還剩下最后一口酒，我咕嘟灌進了里頭，隨著火辣辣的灼燒，我壯膽離家，朝著碼頭的方向跑去。

大概跑了一刻鐘，我就到了碼頭。

碼頭起碼得有二三十個人，全都打著火把。

水面被映得波粼粼的，我爹的撈尸船大概在離岸二十多米的位置漂著，上頭沒人。

看大家張急切的眼神，我就曉得我爹還沒上岸……

匆匆跑過去，我也顧不得其他，直接上了碼頭。

這會兒別的村民就像是看見瘟神了似的，紛紛避而遠之。

“！澇水鬼來了！趕閃開點兒！”

“李，大家都來救人，你來奔喪？晦氣得要命，趕滾遠點！”

有幾個村民怒目瞪著我，破口罵出的同時，還指著遠的方向，讓我滾蛋。

我沒理他們，面蒼白地看著水里頭的撈尸船。

月下，船頭位置的青麻繩忽然散了……

好端端的撈尸船在水面散了架，沉了下去！

我瞪大了眼睛，眼前一黑，整個人更是直接到癱坐在地上。

腦袋嗡嗡作響，只回著兩個字兒。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