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老頭，兩人走出了房門。

這會兒時間明顯不早了，太已然掛到了頭頂的正當中。

不知道老頭在哪兒索出來半塊餅子遞給我，我的確了，接過來，都顧不上掰小塊，就胡往里頭塞。

此刻我心里頭還是慌，因為不曉得老頭要帶我去哪兒。

還有那人是什麼人？還是說，不是人？

村路走了小半截，周圍的住戶多了起來，零零散散的一些院子門口杵著婦，莫不是在修補漁網，就是鞋墊。

靠得近的，就搭話閑扯。

許是們瞧見了我，頓時有了話頭，閑扯的勁兒都大了不，約我聽到一些喪門星，瘟神，澇水鬼的字眼。

那尖銳警惕的眼神，更像是防賊一樣。

我低著頭，一直跟著老頭往前走，心里頭難得。

走著走著，便走過了住家集的村落，此時，兩側荒蕪，滿是石子的小路，讓我心頭咯噔一下。

這不就是去羅婆家的路麼？

差不多又走了半刻鐘，一個悉的土屋進眼中。

這土屋外的籬笆很簡陋，細細的樹枝，竹條，院子里頭卻收拾得干干凈凈，井井有條。在院子右側土屋的墻，還有個小土。

那土是窩，羅婆有養的習慣，不過養著的都是公，只吃糧不下蛋。

而且打我第一次來家那天起，我就記得養著三只，年復一年的，也沒見宰了吃。

“曉得為啥帶你來這里不？”老頭腳步頓了頓。

“給羅婆一個代？”我抿著，心頭卻很疑，同時不自然地說道：“尸還在水里，我會嘗試去撈起來，這會兒只是過來，也給不出來代吧？”

“給的代，就不是說讓你送土這麼簡單了，曉得你要遵守的忌是誰告訴你爹的不。”老頭平靜地說道。

我心頭又是咯噔一下，更不自然地看著老頭。

“我當年讓他告訴過你，你要給接婆養老送終，現在人沒了，沒徒弟，可接婆這行當卻不能斷，必定還有沒接完的，不然的話，不會有大著肚子的死人晚上跑出來找。你要解決的先是這個，才是撈尸。”老頭說著，就繼續往里走去。

我聽得不明所以。

顧名思義，撈尸是在河里頭打撈死尸，而接就是給死人接生。

我曉得接是什麼，可讓我解決這個，讓我去給死人接生？我只是個剛接手蠱玉的撈尸人，撈的第一尸還是我爹的，我怎麼解決死人孕婦的事兒？

這當口，老頭已經走到土屋門口，他直接推門而。

我跟進去之后，當時臉就變了變。

屋子正中間就擺著一口棺材，棺材蓋子還是打開的，就豎著靠在旁邊的墻上。

老頭瞥了一眼棺材，就沒有多看，而是朝著側邊的屋里頭走。

我沒忍住多看了一眼。

棺材里頭躺著一尸，這尸的腹部高高隆起，上穿著一件黑漆漆的殮服。

殮服也就是死人壽，并且還是紙糊的，一眼看上去就單薄無比。

尸雙目閉，著鐵青蒼白的死人臉，分外的嚇人。

的眉心郁結一團，臉上的表都有幾分扭曲，就像是格外痛苦似的。

更詭異的是，棺材側的邊緣有好幾道深深的白凹槽，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抓出來的……

“羅婆來找你，拽你出門的時候，上沒帶什麼東西吧？有沒有背著一口大黑木箱子？”忽然間，老頭的話音耳。

我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已經進了旁邊的屋子了，這前屋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趕往前，到了側屋之后，才說道：“沒……就一個人，沒帶東西。”

“嗯，那就對了，曉得自己躲不過去，把家伙事兒給留下來了。”老頭說著，就在屋子里頭翻找起來。

我本來想說話，我們這翻東西，不就了了嗎？

可老頭做事必定有道理和規矩，他是在找那木箱？

我見過好幾次，那是羅婆吃飯的東西，就和我們撈尸人的蠱玉卜刀，還有青麻小褂一樣。

約莫又過了一刻半鐘，老頭從墻角的木柜子最底層，拽出來了一個黑漆漆的木箱。

這木箱可不小，得有正常人大半個胳膊長，其木質厚實，著一子翳的氣息。

老頭本來是眉目鎖，這會兒臉頓時都輕松了不，將木箱放在旁側的炕頭上，點了卷葉子煙，幽幽了一口。

那煙氣兒著實嗆人，我被嗆得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背著。”老頭忽然給我打了個眼神，還手指了指。

“這東西留下來不帶走，那就是等你來拿的，拿著之后，好好瞧瞧里頭的東西，再有死人來找你，你就不用怕。還有就是，這事兒得你妥善解決，要是接的香火滅了，我不曉得羅婆那老太婆會不會從河里頭爬出來，掐了你脖子。”老頭這話說得很慎重，甚至昨天晚上理我爹尸的時候，他都沒這麼慎重。

我心里頭咯噔一下，臉也頓時變了變：“鬼婆子，讓我看，你讓我學？”

“你不學，難不讓我給羅婆當徒弟？怕是不會要，還有就是你這條命，不但合適撈尸，更適合吃這碗飯，當初也想收下你，你爹不愿意給。”說話間，老頭手指夾著的卷葉子煙都要燃盡了。

我頓時啞口無言。

“走吧，你二叔要回去了，我也得拾掇拾掇，打道回府，昨晚上蒙了鬼，不過河，今晚上得和我拼命，這事兒我管不起了。”老頭又說了一，不過這段話我聽得一知半解，大意是曉得，細節卻弄不清。

我明顯沒別的選擇，老頭說的也沒錯，羅婆因為我的事兒也把命搭上了，現在尸不上岸，要是接這香火斷了，怕是才真的死不瞑目……

養老送終這事兒我現在沒完，至不能讓的手藝斷了傳承。

思緒間，我將那大木箱背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老頭忽然說了句：“要是我記得不錯的話，羅婆好像是有過一個孩子，還是啥，回頭我會幫你打聽打聽。”

我當時就激靈一下，再看老頭的時候，已然是泛紅了眼眶。

我本來想開口激他，不過他卻擺擺手，直接出了偏屋。

再從前屋出去的時候，我開始忍著沒看那尸，不過我卻總覺得走過棺材之后，背后就有一個冷銳利的視線在盯著我……

之前沒背這木箱，直視都沒那覺，現在被盯著的覺卻來了……實打實的是因為木箱里頭是接行當的事兒了。

老頭腳下的速度不慢，我跟其后。

我倆在路過前頭人多的村路時，議論的聲音就更多了，甚至除了那些罵我的字眼，東西這些字眼也上來了……他們講我真的不是人，羅婆剛走，尸還在水里頭呢，我就上了家，翻箱倒柜地東西，喪良心！

我只能夠一直低著頭，那些難聽的話左耳進右耳出。

等走出這一段路，才總算好了一些。

回到我家的時候，二叔已經回來了。

他神頭稍微好了一點兒，臉紅撲撲的，不曉得是曬得太久了，還是喝酒喝的。

和老頭打了招呼之后，二叔目再落到我上，明顯被驚了一下。

不等我說，老頭就簡單解釋了幾句。

二叔臉連番變化了好幾次，最后才嘆了口氣：“這也沒轍的事兒，羅婆可是救了你兩茬命，這箱子背著就背著了，該做的事兒，你得做好。”

我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說我曉得。

這會兒我也想得明白。

這里頭的東西我肯定會看，能學一定要學，先解決了眼前的麻煩，我也不能斷了接婆的傳承。

況且接婆干的事兒也不多，這年頭，死在水里頭的人要比難產的孕婦多得多。

老頭又和我二叔談了幾句，這下我就聽得清楚了，他們大致講的就是再請一個有本事的先生的事兒，他會去把這件事弄妥當，不過得要我二叔準備至一條大黃魚兒。

我當時都懵了。

我開始以為再多莫過是二兩金粒子，頂破天了，要一小錠金子，可竟然是一條大黃魚兒？

那大黃魚，可是實打實的黃金，小孩兒手臂那麼細，這別說砸鍋賣鐵，就算把我和二叔都拿去賣了，都不值一條大黃魚兒！

先生就那麼貴？這普通人十輩子都攢不出來那麼多錢啊。

二叔的額頭上也一直在冒汗，不過最后他還是重重點頭，說讓老頭放心，還是那句話，錢不是問題，他會想辦法弄，先生得盡快聯絡，他不想看著他老大一直掛在懸崖上頭。

老頭嗯了一聲，最后他瞅了瞅我，讓我注意著好自為之。

怪異的是，他在臨了的時候，還叮囑了我一句話，讓我真的遇到要命的危險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喊救命。

這話我就聽得不明所以，危險都要命了，肯定喊救命不假……

可這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難不，喊這兩個字就能險？！

我本來想問老頭啥意思，他卻匆匆轉從我家離開，甚至我二叔要送他，他都沒讓。

等老頭走了之后，我剛將木箱子放下，二叔就讓我先去洗把臉，清醒清醒，他也有事兒要和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