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湯嬤嬤的面，何當歸悄悄地把尖刺握在手中，並且尖出聲，做出一副疼得眼淚汪汪、淚水流不流的可憐樣子，一句話也沒說就已經揭破了衫上面的險惡用心。

可是，湯嬤嬤卻不肯往二小姐羅白瓊的方向去考慮。二小姐羅白瓊是羅家最引以為傲的兒，不管容貌、人品、家世，還是詩書才藝，在東西二府都是獨一份兒的拔尖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因此在湯嬤嬤的意識里，哪怕往那個方向去想一想都是一種對二小姐的，一種對羅家的背叛。

人的固定思維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在這種況下，如果何當歸堅持要把羅白瓊拖下水，講出傲慢無禮和心狹隘的真面目，講出最喜歡收集仙人掌刺，最用這種刺懲罰犯錯的丫鬟，那麼湯嬤嬤不只會堅持維護羅白瓊，還會對何當歸本人和說的所有話產生懷疑。到那時，何當歸再想告狀就很難了。

正在何當歸考慮下一步怎麼做的時候，突然一奇異的花香氣襲上鼻端，讓心頭立時一個激靈。這種味道，絕對忘不了，因為它曾經伴隨著痛苦而來。

上一世在羅家，四小姐羅白芍曾經三番五次地把帶著這種花味道的用在自己的上。有時羅白芍是「不湊巧」打翻藥然後「很湊巧」落在自己上；有時是把葯塗在自己經常接的皿上面；有時羅白芍笑瞇瞇地跑來跟自己談條件，說院里的小廚房每天都有好多吃不完的剩飯，只要自己握一握那條沾著的手絹兒，就給自己提供一個月的免費夜宵……如今，湯嬤嬤就在一旁站著，桌上的服里飄出刁山藥的花香，人證證俱在，這樣的好機會真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於是何當歸當下凝神靜氣，把全部意識集中在鼻端，最後終於嗅到了藏有刁山藥的服竟是那一套象牙綢小。

其實羅白芍為了避人耳目，藏進去的分量非常微小，只有那個穿著小的人才能覺到，進而奇發作，在上狠狠抓撓甚至最後得服。陷害功之後，就算別人去查那件小有什麼古怪之，也已被穿過的人蹭走十之八九了，那些住在大宅門裡的上等人又有誰會聯想到刁山藥這麼生僻的下等東西？

此事如果進行的順利，何當歸就會被轎子外的男子瞧見小下的，清白也就被徹底毀了。到時候，羅家為了維護世家清譽，說不定還要把的名字從族譜中刪去，「何三小姐」消失了，那麼「羅四小姐」就可以上位了。

何當歸不得不承認，羅白芍雖然年，但是論起整人害人的手段，比的姐姐多上幾分縝心計，比的母親又多幾分敢想就敢做的魄力。其實，整個家裡最厭惡自己的人就是二太太孫氏，何當歸猜測，這一次老太太讓羅家風地把自己接回去，最惱火的人非孫氏莫屬。可孫氏縱然手中握有理事大權，又有一肚子的詭計，一屋子的謀臣，卻不會湊在這個風口浪尖上跟自己作對，攪壞了老太太的興緻和「補償外孫」的本意。在這個家裡，老太太的權威是深人心的，哪個人讓老太太不痛快了，那他以後也就過不了痛快日子了。

所以，比起孫氏的以逸待勞，謀定而後，羅白瓊和羅白芍這二位千金小姐真是得像兩棵小白菜。何當歸的角綻出一抹冷譏，既然暫時不了羅白瓊這棵菜，那就先拿羅白芍開開刀好了，權當做給們母三人的一份見面禮吧。

循著花香傳來的地方，何當歸順利找到了藏在之中的，並用指甲小心地挖出一些藏在桌子的一個坑中。然後，就裝在服上沾到了，奇突然發作后那種痛苦不堪的樣子，因為有著多次中的經歷，所以的表演簡直就是水到渠。漸漸地，順著這條線挖下去，把四小姐羅白芍、廚房管事王婆等人的臉一一揭。

湯嬤嬤雖然答應幫何當歸去老太太那裡告王婆一狀，但王婆的後臺卻是給大爺生了三個子的「羅家第一功臣」大，除非是鐵證如山，否則即使是湯嬤嬤也撼不了王婆在羅府的地位，因此，此事還要回到羅家之後再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見到湯嬤嬤始終不肯論及羅白芍的錯，何當歸終於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雖然不是上上之策，卻是最有效的一個辦法。這些計策並不是一早就設計好的，因為既不知道送來的服中會暗藏心機，也不知道老太太的心腹湯嬤嬤會來道觀接。羅府的西院曾是上一世的噩夢開始的地方，再回羅府之時，要讓那個地方消失，還要另擇一院牆居住。於是，大致的劇本已在心中寫好，一邊滿著其中的劇，一邊充當著一個盡職的戲子，把想讓老太太知道的事一點一滴地給充當老太太的眼睛與耳朵的湯嬤嬤。

既然湯嬤嬤對羅白芍下藥的事視無睹，那對不起，只能再加把火了。當下，何當歸先把桌中藏起的那一點刁山藥在自己的掌心中，然後去給湯嬤嬤端水碗，讓接碗的湯嬤嬤也沾上了藥。

重溫著上一世的那種深骨髓的奇，何當歸的心頭卻劃過一快意。既然有的人非要認為，那些能夠說得出口的傷痛都不算是傷痛，那麼真正讓人銘記的方法就只有親去驗痛楚。只要你嘗試過了火焰的灼痛，那麼終其一生，你都不會再想去那種跳如綢的橙紅氣。刁山藥就是這種程度的東西。

而何當歸之所以願意再次去驗那種難到極致的覺，是因為知道，這一次風水流轉，最難的一個將不會再是。

廖之遠的貓眼轉了一圈又一圈，仔細地研究著陸江北的表，最後托著下深沉地說：「段把當心目中的神，高絕把當亡妻的影子，是因為他們的生命都不完整，都有殘缺。段的人生太過一帆風順了，他缺的就是挫折，這一點冷若冰霜的何妹妹讓他第一次驗到了，所以他就越來越罷不能。高絕的人生太過絕了，最的人離他而去，邊的至親之人又坑著他娶了一個毒婦，除了失去本，他已經沒有什麼不能失去的了。」

陸江北的面上風輕雲淡，匕首的指尖卻不自覺地微微抖，手心中漸漸有了汗意，回羅家了嗎？的手還是冰冰涼涼的一直捂不熱嗎？

「最讓我到奇怪的是，高絕和何當歸在某個時分常會給我一種很相似的覺，冷無，做事只問對錯只問利害，而本不用問自己的心，好像他們是沒心沒肺的死人一般。高絕直接掛了一張死人臉的面，何當歸備著各種各樣的面，在合適的時機挑最合適的面戴。我不解的第一件事，就是單看何當歸的年紀和人生閱歷，都決不該是那樣的，的滄桑究竟從何而來？」廖之遠搖一搖頭，仰天嘆道，「想一百次都想不通。明明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一朵荏弱的小白花，抬手之間就能碎，再凝神去看的時候，已經了一條折不斷也扯不斷的毒蔓，讓人思之可畏。」

「是啊，是個迷，真不知道誰能解開的謎面。」陸江北附和一聲，順著他的話問下去，「那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疑問？」

廖之遠拿眼瞅著陸江北，涼涼道：「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段和高絕都是因為自己不正常，才會喜歡一個同樣不正常的何當歸。我最不解的另一件事就是，老大你這麼正常的一個人，怎麼也會去喜歡那樣一個呢？你和差得也太遠了吧？所以還是聽我一句勸，快快懸崖勒馬吧，不要招惹到什麼麻煩！」

陸江北皺眉，卻不是因為被這個問題冒犯了，而是不解道：「我比高絕還小半歲，什麼『差得也太遠了』？之心人皆有之，何小姐是難得一見的人，我生出一些傾慕之心，發乎止乎禮，難道也不可以嗎？」

廖之遠不答反問：「你想要這把匕首嗎？」

陸江北托在掌心又看了兩眼，還刀鞘遞給廖之遠，笑道：「你剛剛不是說要賣給段的麼，我怎能奪人之？下一次你再做一個，要價五十兩銀子的話或許我會買下來。」

廖之遠搖一搖手指，明地說：「向白雀討白羽，向花雀討花羽，跟段要一百兩銀子，是因為他的長是銀子多得花不完，而老大你的長是真氣多得用不完……不如這樣，段那邊我再另做一個賣給他，老大，這把匕首就送給你留念，可是那個推背通絡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