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當年出事之後，除了查線索，葉臻便沒有再回來過。

但一進上京，腦中塵封多年的地圖就徐徐展開，毫不費力地潛進了皇宮，徑直衝向寧壽宮。

這絕對是生命里做過的最不理智的事之一，很多年後回想起來，都無比懷此時不顧一切的勇氣。

寧壽宮號稱「銅牆鐵壁」的外層守衛在盛怒的葉臻的刀下不堪一擊。但葉臻闖過寧壽門之後，守衛明顯更加強悍起來。

葉臻滿臉手中還提個腦袋的造型倒是嚇退了一些侍衛，還把路過的眷嚇得花容失尖連連。費了些力氣，以深可見骨的傷為代價，到底還是殺進了庭院。

進庭院，各式兵都往上招呼過來。但葉臻本就不在意，任由利嵌，好像的疼痛能讓心裡的疼痛稍稍平復。

單手持刀殺出一條路，前後都堆滿了。僵了，但似乎永不知疲倦，只知瘋狂地砍殺。

「住手！」悉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慌，從殿穿過廳堂，傳庭院。

周圍的兵全都停了下來。

葉臻驟然力，險些坐倒在地。茫然地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只見玄天承從主殿疾步而出，瞬間便來到邊。

玄天承擰著眉頭，沒有說話。目把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最終落在手中那顆腦袋上。

張燁闊步從殿走出，寬大的紫貂大氅顯示出雍容的氣度，一雙黑得純粹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看向庭院正中被刀劍所指的，緩緩開口問道：「何事？」

「這，可是你寧壽宮的人？」葉臻將手中頭顱拋向張燁。

聲音冷得發燙，字字泣，冰原般幽冷的眼睛布滿赤紅的。

此刻滿頭滿臉都是和腦漿，已看不出本來面目，一淡青的被污浸，右手握著的寒刀刀尖尚在滴，整個人看起來就是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

張燁後，仍舊穿一皂青夔紋袍的塵翼上前一步，接住那頭顱，拎在了手中。

張燁瞥一眼，冷笑一聲：「是。那又如何？」

葉臻瞳孔微，瞬間暴起：「那就償命！」

形快到極致，連玄天承都還沒來得及阻止，轉瞬便挑開四五個橫在面前的侍衛，衝到張燁面前。寒一現，眼看就要刺張燁的嚨！

葉臻紅的眼微微一瞇――刀鋒陡然被兩泛白的手指鐵鉗一般地夾住了。

張燁目毫無波，仍舊淡淡地看著，邊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本未將放在眼裡。

葉臻暗暗使勁，刀鋒沒有。

目如刀掃向那似乎一直沒在黑夜中的宦，直到此刻才看清他那一雙冷渾濁的眸子，不覺微微打了個冷。

這時有人從外間進來，附到張燁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張燁微一點頭。

玄天承慢慢走了過來，所有人都給他讓路。他慢慢走上臺階，似乎是閑庭信步，在這繃的氣氛中顯得有幾分突兀。

張燁看向他，目晦暗不明，繼而又看向葉臻，黑眸中劃過嘲諷之，輕笑道：「償命？」

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紫玉戒指，毫不介意葉臻蹬著他殺氣騰騰的樣子，「且不說你沒那個本事，便是有……」他看著葉臻上的污，幽幽一嘆道，「葉家風骨，世人折腰。我要殺葉家人，用不著這麼下作的手段。」

葉臻眸中現出一線清明。抬起頭，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這個似乎籠罩在雲霧中的男人。

張燁瞇了瞇眼，示意塵翼放開手：「何況，像你這樣的小姑娘，直接殺了多可惜。」

塵翼放開手，寒刀失去支撐，葉臻控制不住地向前踉蹌一步。

張燁目遙遙看向乾元殿的方向：「看在你能闖進寧壽宮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別為他人做嫁。」

他目掃過庭院當中的一片污，細微地了，最終平靜無波。

他徐徐轉，淡淡道：「放走。」

「延之，送一程。」

玄天承無聲應下，走到邊，低聲說道：「走吧。」

葉臻在原地怔仲好久，才邁開步。保持張的姿勢站得久了，一之下便地往地上栽去。

玄天承一把將撈了回來，握住的手。

葉臻開頭幾步走得踉踉蹌蹌，後來到底還是能穩穩噹噹地向前走了。

玄天承就放開了。

二人出了寧壽宮，葉臻還沉浸在緒中，玄天承看到帝蘇悅瀟過來了。

蘇悅瀟是一個人來的，只在寢外面罩了件素披風，髮髻散，焦灼萬分。但只站在遠，再沒有靠近了。

玄天承搖了搖頭。

蘇悅瀟在那邊點了點頭。

二人似乎完了很大段的對話，等葉臻有些覺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時，蘇悅瀟已經不見了，好像從未來過。

月如水，宮牆深深，二人的影在長街上拉的很長。

葉臻忽然就哭了。

好似抑許久的緒突然發。

在川樓雖然悲憤哀慟，卻只是抑著無聲地哭，此刻卻由啜泣變噎，最後嚎啕大哭。

玄天承一句話也沒說，從懷裡掏出帕子來給一點點掉臉上的臟污，作極是溫。

等到他得差不多了，葉臻猛地撲進了他懷裡，哭的更兇了，眼淚鼻涕污糊了他一。他呆愣了片刻，順勢抱住，略有些僵地拍著的背。

葉臻發泄了許久，才抬起頭來，眼睛紅腫，怏怏地問：「我是不是捅婁子了？」

「是啊，捅大婁子了。」玄天承嘆道，理了理糟糟的頭髮，「沒事，捅就捅了，有人給你兜著呢。」

葉臻破涕為笑，又埋首他懷中，地抱住，片刻又鬆開，臉頰微紅聲音低沉帶著濃濃的鼻音：「丟死人了。」

玄天承遞給一顆藥丸：「吃了。」

「什麼呀？」葉臻啞著聲音問，未等他回答就接過來吞了下去。

全然的信任讓他心神一錯，微微笑起來：「止止疼的。」

「噢。」葉臻也笑起來，「確實不疼了。」

其實心頭仍舊一陣陣鈍痛，像是裹著一張難解的大網，連呼吸都是滯悶的。

玄天承握住的手，這次一直沒有放開。

葉臻慢慢放鬆了，由他支撐起自己的大半重量。

快出宮門時，他才問：「場面……很慘烈？」

「嗯。」葉臻吼也吼過，哭也哭過，此刻只剩下沉沉的平靜，「。」

玄天承握著的手微微用了力，的掌骨被握得生疼。

他察覺到了，又微微放鬆。

葉臻說：「我知道，如果今天我殺了他或者他殺了我，都不好收場。」閉了閉眼，別過頭去聲音低啞，「可我忍不了。」

玄天承沒有說話，寬厚而溫熱的手掌包握住纖細而抖的手指，又用了幾分力。

葉臻自嘲一哂：「幸好，他比我理智得多。」

說的是張燁。是真佩服張燁的，異地而，必然會選擇殺掉葉臻。

抬頭看向空中的明月，心頭一片茫然。當然知道這可能是局，可還是毫不猶豫地跳了。

但……剛才殺了寧壽宮許多人。也許他們做過其他私的事，但至在這件事里，他們是無辜的，又也許，他們從來都沒做過什麼壞事，而卻殺了他們……低頭凝視著腰間的寒，心頭一陣無措的恐懼，繼而蔓延帶有強烈噁心的疼痛。

「想回宣城，還是住一晚再走？」玄天承適時問。

葉臻回過神來，抿了抿：「我想吃餛飩了。」

玄天承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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