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這一次，其實每個人都會面對，也許對老人來說離開是另一種生活的開始，而他們將會留在我們的心裡。」

「請節哀順變。」

火葬場弔唁廳。

穿著黑工作服的工作人員，裡機械地說著早就重複過無數次的話，在悲涼的氣氛中結束，棺材蓋合上，接著，被抬到了火葬場。

全程，我沒有說一句話，甚至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只是默默地，看著母親的被抬走，在機中，化作灰燼，被塞進了那個比不知道要「瘦弱」多倍的小盒子里。

「志勇……」

陳偉把骨灰盒遞給我，一臉擔憂。

我終於回過神來，抬起頭，眼眶泛著一層不知道是水霧還是的，用巍巍的雙手手，接過了骨灰盒，彷彿接下一個巖石還要沉重的件。

「阿偉，我媽真的走了？」

半晌，我茫然地說出這句話。

這短短的一句話，彷佛比一記打敵人一拳還要來得吃力艱難，陳偉沒說話，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一旁的徐珊珊等的有些不耐煩，問了陳偉一句「什麼時候可以走？」

陳偉沒理他，徐珊珊頓時皺起了眉頭，沖他嚷嚷：「不是說好了，一個小時就走嗎？這都三個小多消失了，你什麼意思啊？」

「要走你他媽自己走！」

陳偉一下子發了，聲音帶著說不出的冷漠。

徐珊珊詫異地看向他，臉上出幾分害怕和畏懼，破天荒地沒再大吵大鬧，也沒有離開，而是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

我沒有理會這一切，而是背對著他們，蹲在臺階上，手裡拿出一香煙，卻半天都點不著。

好不容易點著了，卻忽然不想，只是怔怔出神著前方川流不息的道路。

看了一會兒，覺得沒勁，心口彷彿被什麼堵住了似的，我把頭埋在膝蓋中，兩指夾著一煙，卻始終沒有一口，肩膀聳，哽咽聲無比抑，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沒有淚流滿面的悲慟，我只是把臉龐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

整個世界突然變暗，風呼呼地刮著，枝丫搖晃，烏不停地盤旋，我的視線模糊了，心臟也變得異常沉重，腦子裡一片迷濛，一種掉黑般的覺變化淚水從眼中奪眶而出，我猛然發覺了一件事，那就是不在了……

一直到香煙燃盡，我才問陳偉，有些人，是不是註定上輩子欠了你，不然為什麼過的這麼苦，就這樣一聲不響的走了，沒看到我出息，也沒看到我傳宗接代，更沒有看到我的孝順？

陳偉搖了搖頭，說：我聽一個老人說，人在做天在看，不是老天爺不長眼，是老天爺也有打盹瞌睡的時候。

是嗎？

老天爺，也會打瞌睡？

我抬起頭，看了看逐漸昏暗的天空。

*

去VIP病房，取母親的時候，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護士，來到我面前，皺著眉頭道：「你是田志勇吧？」

我正在收拾東西，看向說：你是？

「你真是個不孝子！」那護士臉一沉，訓斥道，「你媽最後的日子，過的有多麼痛苦你知道嗎？天天盼著你能來看，哪怕只是……看最後一眼，可是你倒好，一直到人沒了，才出現，我不知道你是忙什麼去了，但樹靜而風不止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嗎？賺錢也好，工作也好，學習也好，我就不信你一點時間不出來？」

「我也有個你這麼大的兒，雖然平時瘋瘋癲癲，但我生病的時候，一定會從外地回來看我，養兒養不一定是為了養老送終，陪伴，也是最好的方式——你知不知道，你媽病最嚴重的那段時間，每天都會盯著窗戶看，一臉期盼的模樣，有時候還會問我「我兒子什麼時候來？」唉，當時我真的為難過，為寒心！」

護士的這些畫，彷彿一把把利劍，穿進了我的口，來回穿，無法想象，那段日子是怎麼過的，無法想象，多麼我出現……

可是，我卻在青雪神病院，過著「逍遙快活」的日子……

悔恨，無比的悔恨……

眼淚掙扎著湧出了眼眶，握住的拳頭中，指甲嵌進了里，也毫無所覺……

「志勇他不回來，是有苦衷的。」

一個幽幽的嘆息聲響起。

我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略顯憔悴的人，走了過來。

「孫主管。」

護士臉上出幾分驚愕，連忙打招呼。

孫姐對點了點頭，走到我面前，聲道：「志勇，我也是剛剛聽說你回來了……你母親的事不用愧疚，我們懂的人，自然懂。」

「不，是我的錯，我明明……可以再早一些回來的。」我苦笑道。

「這種事誰也預料不到……而且，你母親早已是病膏肓，這點你很清楚，所謂的藥治療，也不過是在維持的生命罷了。」孫姐輕輕地抱著我，聲音帶著一溫，「忘記痛苦吧，你還有大好的人生，不應該在這裡頹廢。」

近距離看孫姐，才發現真的憔悴了許多，之前宛如一般的容，皮變得折皺起來，有點像曬乾的橘子皮，清澈的雙眼不再，變得渾濁，白頭髮也是多了不。

「走吧志勇，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孫姐輕輕牽著我的手。

「我不。」我搖了搖頭。

「其實，我有點事要告訴你。」孫姐猶豫了一下，道。

我冷笑：關於D棟嗎？抱歉，我現在沒心。

「除了D棟，還有你母親——走的時候，有一番話讓我告訴你。」孫姐說。

我子一怔，看向，道：「我媽要告訴我什麼？」

「到了餐廳再說吧。」孫姐道。

我沒辦法，只好跟孫姐一起，去了附近的餐廳。

剛坐下，我就迫不及待地問孫姐，我母親到底說了什麼？

「志勇，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孫姐盯著我認真地說道，「何士臨終前讓我告訴你——其實，你並不是的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