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天下》第一章 古墓 似夢 非夢 歷史 宴席 分娩

「阿步,快點……」

又催?!他們這幫超級無敵的機械人,難道就一點都不懂得要憐香惜玉嗎?我就算稱不上是人見人的絕代,好歹在他們而言,也是攝製小組中唯一的一名,難道偶爾照顧一下同胞會死啊?

更何況,我上可是背著三架不同型號的「重量級」相機呢,跑得當然不可能有他們的狗快!

真是一票沒人、沒的男人!

「阿步?」前頭sam突然停頓下,轉過頭瞪我。

好冷的眼神!即使是在線不明的黑夜裏,我還是能覺出那種殺人的目猶如刀鋒般的犀利。

可是……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腳步已經開始有些虛浮,跑起來覺全都在晃悠,快散架了似的。

昨晚上捧著筆記本電腦刪選照片,熬到了凌晨一點多,好不容易忙完,爬上床剛閉上眼睛,居然又被他們殘暴的從被窩裏挖了起來。說是得到最新幕消息,在喀爾喀草原的某地下挖出了一座古墓。

這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況且挖掘和考察古墓跟我們這次來蒙古草原搜尋古跡風的目的好像也沒什麼重合點,可是sam這傢伙卻說,這座剛被發現的神古墓是迄今為止保存得最完整的,也是最豪華的一座古代地下宮殿。

反正他在解說的時候我都在打瞌睡,也沒怎麼聽明白,不過有一點倒是聽進去了,那就是草原上很有發現類似這種地下宮殿的。基本上即使有古墓存在,不是已被人盜過洗劫一空,也早被當地的氣候腐蝕得差不多。然而據說這座地下宮殿裏面卻是連半點灰塵也沒有,裏面的每一件陪葬品都完整嶄新得嚇人。

為了拿到第一手的資料,sam他們買通了關係,準備連夜墓地——我怎麼聽著我們更像是去盜墓的,而非是去拍資料的?

「阿步,很睏嗎?」不知什麼時候,有宏與我並肩走在了一起。

我點點頭,有氣無力。從上海飛到外蒙古大草原三天,我幾乎都沒怎麼合過眼,加上氣候環境的不適應,我是吃什麼吐什麼,就連平時很喝的牛,現在聞起來也是覺得一腥味,嗅到就吐。

就我這副平時像鐵板一樣壯碩的子骨,如此折騰了三天,竟也一下子掉了七八斤,真比吃任何減藥都有效。

「今天下午我們就能回去了,你再撐撐……」有宏靠近我,小聲的說,「別看sam對你好像漠不關心似的,其實他已經訂好了明天回上海的飛機票,還是頭等艙哦。」

我對他虛弱的笑了笑。也許是我的臉太過蒼白,加上手裏的手電筒線晃得有點眼花,有宏看我的眼神竟如同見到鬼一樣嚇了一大跳。

「到了!」走在隊伍最前的sam停了下來,低著聲音,在黑暗中與對面湊上來的一個人影商談了幾句,然後那個人就領著我們拐了個彎,走到一用石板覆蓋的坑道旁。

「沿著這裏下去……小心點,因為怕被空氣腐蝕,底下還沒通過風,你們最好點了蠟燭下去……一有什麼不對勁,就趕上來……」那人待完就走開了。

沿著狹窄且陡峭的階梯往下,約莫走了十來分鐘,便踩到了平地。

空氣里瀰漫著一不像是發霉的味道,淡淡的,類似於檀香。可是對於胃裏空的我來說,這種味道簡直要我的命——我從踩下最後一級石階起,便開始不停的乾嘔。

Sam照例給我一個冷冽的白眼。

三四盞探照燈式的手提白熾燈在空曠的墓坑,最後聚在了一面牆上。

彎腰蹲在一邊的我,同時聽到他們四個人齊刷刷的氣聲。

「怎麼了?」我抬頭,忽然愣住,狠狠地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跳了一步。

線照亮的並非是一堵真正的牆壁,而是類似於墓碑一般的屏風牆。牆四周雕刻著繁雜的花紋,牆面雪白,從上至下用類似於滿文的字刻了一串文字。

我是看不懂滿文的,不過卻認得這種類似於蝌蚪形的文字,跟北京故宮裏牌匾和門額上的文字很相似。

那麼……這座墓室的主人,是個清朝的滿人了?

怪不得保存得如此完好,原來是座近代墓邸,就算是前清早年的墳墓,應該也不會超過三百年。

我回過神,準備拿相機拍照取景的時候,卻發現他們四個大男人已經趴在墓碑上,研究起那些看不懂的墓誌銘了。

「閃開啦!」我不滿的低,可惜沒一個人理會我。

剛想捋起袖子衝過去準備趕人,卻聽見有宏在那兒突然興的低:「快看!這裏居然有漢字……」

「在哪裏?在哪裏?」

「這裏!雖然比滿文小很多,可是還是寫得很清楚——」他索著湊近看,為了讓他看得更清楚,大家把所有的燈全打到他所指的角落。

這麼一來,我所站立的位置線立即暗了下來。雖然我是個無神論者,但是在一座埋著死了好幾百年的古人墓室里,被冷的黑暗漸漸籠罩包圍住時,也忍不住心裏直發上一陣陣的泛起皮疙瘩。

「喂,我說你們……」

「布、喜……布喜婭瑪拉——」有宏興的大,「寫的是布喜婭瑪拉,這算什麼意思?是名字?好拗口的名字!」

「咚!」我的心臟像是被人突然狠狠的敲了一下。

「下面還有……咦,阿拉伯數字?不會吧?」

「寫什麼了?」

「1582-1616?布喜婭瑪拉(1582-1616)?……」有宏的聲音猛地頓住,詭異的氣流在我們五個人中間流淌。

「哈、哈……」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想緩解一下這種抑的氛圍,便打趣笑道,「來了,古代哪會用阿拉伯數字來計算公元紀年?四百年前,那時候還是明朝萬曆年……」

我愣住了,腳底有冷氣直衝上頭頂。

對面他們一副見鬼般的懼駭表

「嘿,這座……這座墓是假的吧?」有宏尷尬的訕笑。

好半天也沒人介面。

「是真的……」打從進墓后就一直沒講過話的sam突然開口,「這墓室里先前挖出的兩件陪葬品,已經經過有關部門鑒定,的確是明末清初時的古董。」他說這話時很冷靜,果然不愧是冷麵殺手。

我皺皺鼻子,刻意忽略去心頭異樣的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頻頻摁下快門。

咔嚓嚓……

瞇起眼,從相機的鏡頭看出去,我忽然覺得有些眼暈。剛開始並沒怎麼在意,還以為是沒吃東西給暈的,這種頭昏眼花,手腳無力,心跳加快的覺在這三天我也不是頭一次領略了。

然而等到耳邊忽然幽幽的傳來一聲嘆息時,我只覺得汗倒豎,嚇得差點沒失聲尖

「怎麼了?」有宏他們這時候已經繞到墓碑後面去了,只有sam還停在墓碑旁邊等我。

「你……」我遲疑了下,「剛才是不是喊我名字了?」

Sam挑眉,擺出一種很不耐煩的表

我鬆了口氣,臉上扯出個大大的笑容,急忙跟上他的腳步,從墓碑邊繞了過去。

後面是間更大的墓室,足有二三十平米大小,略呈長方形。墓室正中擺了副鑲嵌著耀眼寶石的黃金棺。

有那麼一霎,我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古埃及金字塔裏面的木乃伊人型金棺。

有宏他們已經迫不及待的圍住那副黃金棺材,在那嘖嘖稱奇的讚歎了。很顯然,sam在看到金棺的剎那也有種不敢置信的震

我亦覺得十分好奇,到底這墓室的主人生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居然能在死後,如此奢侈的睡在黃金打造的棺材,這種待遇恐怕就是皇室中人也很得到吧?

打量墓室其他的隨葬品——僅是羊脂白玉皿就有二十幾件,還有無數計的白銀和黃金製品。

我邊摁快門邊吸氣。

太不可思議了!這座古墓如果被完整的挖掘出來,肯定會震驚世界。難怪sam會如此張了,他的職業嗅覺果然比任何人都要靈敏。

咻——咻——

墓室的空氣在快速流,帶著檀香味十足的冷氣從我的後頸背直吹了過來。

好冷。

我一個哆嗦,手裏的相機險些落。

心裏的,剛才勉強下的怪異猛地又竄了上來。

我猝然回頭。手中相機的閃燈亮起的霎那,我分明看到一雙清澈冷冽的眼眸,毫無波瀾的凝視著我……

「啊——」發出一聲高分貝的尖,我連退三四步,直到後背撞上那副黃金棺。

「搞什麼……」sam薄怒。

我指著對面的牆,哆嗦著連話也說不出來。

終於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他們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紛紛看了過去。

「啊!」同樣不可避免的驚呼。

誰也不曾想到那堵墓碑似的屏風牆後面居然另有乾坤——在那牆后,竟然繪製了一副真人大小的繪畫像。

一個蹲在湖邊戲水,盛裝打扮的子——娥眉淡掃鬢,眼眸明若秋水,紅帶笑……一個恍惚,我彷彿能聽到齒間逸出的歡快笑聲。

「布喜婭瑪拉……布喜婭瑪拉……布喜婭瑪拉……」一聲又一聲,像纏綿的息,像痛徹的低,更像是一聲聲絕而又悲涼的呼喚,「布喜婭瑪拉……布喜婭瑪拉……」

我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的掐住了脖子,連氣都不過來了,心臟的跳比我想像中還要瘋狂,那一聲聲嘆息似的呼喚仍在耳邊肆不去。

「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要離開……布喜婭瑪拉……布喜婭瑪拉……回來……回來……布喜婭瑪拉……」

腦子裏因為缺氧,我開始到一陣陣的眩暈。

可是那幽怨的聲音,子含笑的角,冷冽的眼眸,卻像是一道又一道匝匝捆在我上的繩索,的勒住了我。

終於,眼前徹底一黑,在我無力的癱倒上棺木之前,風中飄來一陣空靈的樂聲,一個似男似的聲音在樂聲中歇斯底里的歌唱:

「……可興天下,可亡天下……」

舒服,真是舒服啊。我已經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睡上一覺了?

雖然因為疲乏過頭出了難以忍的酸,但是……

對了,現在是幾點了?有宏說下午就要乘車趕回機場去的,我若是還貪睡賴在床上不起,會不會錯過時間?

一想到錯過飛機,會被那幫沒良心沒道德的傢伙拋棄在茫茫大草原上,我在睡夢中打一個激靈,大著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

「咣——」先是聽到一個細細的聲驚呼,等我睜開眼時,卻看到一個穿著古怪服的孩子手裏抓著一隻紅木托盤噔噔噔連退了三四步,最後竟一跤跌坐在了地上。的面前一隻青花瓷碗正滴溜溜在地上打著轉,暗紅的湯潑得滿地都是。

我瞪著那隻碗驚駭莫名,那孩卻是看著我一臉又驚又喜的表接著突然撲了過來,撲嗵在我床跟前跪下:「格格,你醒了?天哪!格格醒了——格格醒了——」

「你……」沒等我想明白,出去的手還僵在半空中,那孩竟已像陣旋風般刮出了我的視線。

這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手尚停留在半空,可是指尖傳來的陣陣抖卻泄了我此刻心的恐懼。

我眼睛所能看到的,居然是一個完全悉而又陌生的環境——說悉,是因為這床,這桌椅擺設,統統都像是在某個電視劇組的道場景;說陌生,是因為我記得我昨天明明人還在蒙古大草原,怎麼可能一下子又跳到劇組來了?

難道是我睡迷糊了?

「吱嘎!」好像是外屋的門被推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後,一群穿著古裝的人一腦的湧進了這間屋子。

有男有,一個個瞪大了關切的眼睛盯著我。

可是他們的打扮,實在是……

我被盯得頭皮發麻,噌地跳起,心虛的直往床角退。可還沒等我退到頭,手臂上驟然一,倏地被人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那人無論是聲音,還是環抱住我的胳膊都在輕微的抖。

我僵住,直覺的便要拿手去推,可是這個人的手勁好大,我那點力氣仿若蜻蜓撼柱,毫起不到半點作用。

Faint!我忍不住朝屋頂翻了個大白眼,卻意外的接到一雙溫潤清澈的眸子。

我愣了下,那雙眸子似乎察了些什麼,淡淡的出一層笑意。我一驚,整個人清醒過來。

那眸子的主人是個十歲上下的男孩,之前我沒留意,可是眼前這個男孩頭頂上那溜溜的腦門,卻真真切切的告訴我,這是清朝滿族人的打扮。難道是集在演清宮戲?可是……演戲就演戲唄,幹嘛扯上我?還人一直勒著我不放?有完沒完?這導演幹嘛去了?

「呃……」我想開口,可是嚨里發出的嘶啞難聽的嗓音卻把自己給唬了一跳。

「大哥!你快放開東哥吧,要是被阿瑪看到你抱著不放,一定又會生氣了!」說這話的是人堆里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娃娃,虎頭虎腦的,年紀不大,講話倒是中氣十足,活像個小大人似的。

我剛想笑,忽然察覺站在那小娃娃邊上,之前還深深著我的那雙眼眸澤黯淡了下,然後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閃人群中。

我有些訝異,抱著我的人卻突然放開了我,轉一把將小娃娃騰空拎了起來:「你說什麼?莽古爾泰,你這是在威脅我麼?」

那個小娃兒哇哇大,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這個……不大像是在演戲啊!四周沒有導演,沒有攝像機,沒有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員……我心裏寒的,不知道為什麼渾冷得不行,上下牙齒互相擊,咯咯咯的打起架來。

「大哥。」礙於周圍的人全都默不作聲,之前的那個男孩子終於開口,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但那個兇神惡煞的傢伙卻冷哼一聲,將小娃娃從半空扔回到了地上。

那傢伙,一副橫得不得了的樣子,其實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而已。

我抱著膝蓋,從床上拖來厚厚的棉被將自己裹了起來,冷眼旁觀。

「東哥!」他卻突然毫無預警的轉過來。

呃……好大的一張臉!幹嘛靠得我這麼近?

「你欺負我!我要去告訴阿瑪!」從地上狼狽爬起的小男孩大了聲,隨即衝出房間。

前的那張臉驟然一寒,眼眸中出的磅礴怒氣將我嚇了一跳。

這是什麼眼神啊?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怎會有如此凌厲的眼神?還沒等我想明白,他突然將我上的棉被扯走,一把攔腰抱起我——

等等!

他抱起我了?一個十歲出頭的小男孩抱得我嗎?難道是他天生神力,還是我上吊著鋼之類的東西?

「大哥!」驀地腕上一,好冰的手啊,我打了個哆嗦。居然是那個有著溫潤眼眸的男孩,「冷靜些!阿瑪一會就會來了……」

「來了正好!我豁出去了,不會把東哥讓給任何人!包括你……代善!」

茲——有火花在兩人的視線中間起。

難道……他們並不是在演戲?此時此刻,我是多麼期盼聽到導演喊那一句:「卡——」

可是沒有。

閉上眼,也許我是在做夢!對,一定是的,我還在夢中沒有醒來。

「東哥……」帶著熱氣的呼吸在我發頂下,他吻著我的發,輕聲說,「一會兒阿瑪來,我便向他求了你來,東哥……東哥,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我一震,子像電般彈了起來。

上帝啊!這夢做得也太離譜了吧?不行!不行!即使是做夢!我也絕對沒道理讓一個小不點的孩子大佔便宜。

我睜開眼,對著他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小鬼,回去等牙長齊了再來。」

滿屋子的吸氣聲,以及他滿臉的鷙。原本還萬丈的臉唰地變暗,他咬牙:「難道,你真的喜歡我阿瑪?」

聽不懂他說什麼,我冷哼,擺手:「勞駕先放我下來!」這個夢做得太離譜了,我得快些醒來,回到現實中去。

環住我的胳膊一,我悶哼一聲,覺骨骼快被他碎了,好疼。

一直站在對面沒吭聲的那個孩子,哦,他代善是吧?管他什麼呢,反正是做夢,真有名字也只是個虛假的代號——我這輩子還真沒做過如此清晰的夢,夢裏的人居然還有各自不同的名字。通常不都是甲乙丙的有個概念不就好了?

代善默默的把我從他手中解救出來,他先是還掙扎著不放,可是在代善的目注視下終於還是放手。

我吁了口氣,總算有腳踏實地的覺了。

可是……為什麼我會這麼矮小?我甚至比他們兩個都要矮上半個頭!這算什麼鬼夢境?怎麼一下子把我那麼小?

我哭笑不得的跳了跳腳,正要說話,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接著有個爽朗的笑聲先一步傳了進來:「東哥格格醒了麼?快讓我瞧瞧!」

門簾掀起的同時,滿屋子的人都跪了下去,口裏呼道:「請淑勒貝勒安!貝勒爺吉祥!」

我眼前一亮,一個三十齣頭的男子神抖擻的走了進來。只見他頭戴貂皮帽,脖圍貂皮巾,著貂皮的五彩龍紋,腰系金帶,佩悅巾、刀婦、礪石、獐角,腳登鹿皮靰鞡靴,渾上下出一種難言的貴氣。

跟著他一塊進來的,除了一堆下人外,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子,眉目如畫,端莊秀麗,堪稱的典範,只是看似子,在重重華麗的飾下卻也難掩其高高隆起的腹部。

看我驚訝的說不出話,那男子微微一笑,手過來我的額頭,我條件反的一,卻沒逃得開去,被他溫熱的手心了個正著。

「嗯,燒退了。格格若是再不醒,我就把那些不中用的漢醫統統給砍了!」他音量並不高,但我聽著卻莫名的到一心寒。

這時那含笑走過來拉了我的手,低聲的對我說:「東哥,記得以後別再耍小子了。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我這個做姑姑的如何跟你阿瑪待?」我的手一抖,不自的甩開

錯愕而驚訝的著我。

只見淑勒貝勒爺朗目一掃,不怒而威,氣勢迫人的說道:「褚英,你方才可是欺負莽古爾泰了?」

站我邊的男孩抿不發一句,一張臉出蒼白,低垂的眸子卻出倔強。

「阿瑪!」代善忽然上前一步,慢騰騰的說,「沒什麼要的事,大哥只是和五弟鬧著玩罷了。」

貝勒爺冷哼一聲,那個口稱是我姑姑的手攬住他的胳膊,輕聲笑言:「只是孩子們嬉鬧而已,爺不必當真。」

我低下頭,看見褚英垂在側的手慢慢握,凸起的指節泛出白

我的一顆心撲嗵撲嗵跳得飛快,覺屋子裏塞滿了人,竟抑得一氧氣都沒有了,有種快被窒息的痛苦覺重重圍困住了我。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的,心裏有說不出的惶恐和慌

無意間,我扭過頭,瞥到側梳妝架上擱著的菱花鏡,平的古銅鏡面將一張慘白陌生卻又完得令人屏息的臉孔,清晰的映照出來。

我一震,飛快的搶過鏡子,再看——那張臉,絕著稚,然而那眉,那眼,那……每一悉的覺。

我心裏飛快的閃過一道影子。

雖然年齡有偏差,但是,這張臉——鏡子裏倒映出的這張臉,絕對是的沒錯——

——布喜婭瑪拉!

那座古墓的主人!

「東哥!」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那麼,那麼冰,傳遞出那人心的焦急、張。

我的視線凄惶茫然的從鏡面上挪開,掃過那張溫潤儒雅的臉孔,而後,張口對著自己的左手食指狠狠咬下。

「東哥——」代善驚呼,攥我的手劇

好疼!人都說十指連心,原來竟是這般的痛!疼得心都揪在了一起。

這不是夢——昏倒時,我的腦子裏浮現出這樣的一個念頭。

但願這只是一場夢!

我現在已經能夠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了!

因為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那雙溫潤的眼眸並沒有消失,我也沒有回到自己原本生活的真實空間去。

現在唯一也是必須要弄清楚的一件事是,我到底在哪?我又是誰?為什麼我明明二十三歲了,現在卻突然變回十歲大小的孩子?還有這張臉……

「別再你的臉了。」一聲輕的嘆息聲后,我的手指被人輕輕攏住,包一雙略顯冰冷的手裏。

代善,一個據說比「我」小一歲的阿哥——是那個淑勒貝勒的第二個兒子,那個褚英的是他的長子,被褚英欺負的莽古爾泰是第五個兒子——看那男的年紀也不大啊,居然已經有五個兒子了……啊,說不定還遠遠不止。

我從代善手中回自己的手,三天了,食指上的牙印宛然如初,雖然一直有塗那些止痛清涼的藥膏,但在不經意的扯間,仍會鑽心的疼。

像我現在這樣的現象,算不算是言小說節里才會出現的,從現代穿越回到古代呢?不……我覺得自己更像是借還魂!

「還是想不起來嗎?」

我搖頭。除了裝失憶還能有什麼法子可想?我對這個小孩,呃,也就是我現在的,十歲的東哥格格可說是一無所知。

「不要……」代善輕輕的說,「記不起來也不要,只要……你還在,只要,你沒事就好。」莫名的,我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來一意。

他在害怕和張些什麼?

「那個……代善。」我,盡量對他展開一種善意的親和微笑,「現在是什麼朝代?」見他目古怪的過來,我心頭一跳,趕忙重新尋找別的辭彙來表達我的意思,「我是說……現在是大清哪個皇帝坐朝?」

怦!我又說錯了嗎?為什麼他的眼神看上去是如此的嚇人?

我下意識的往後

「大明天朝萬曆二十年,今兒個是壬辰龍年九月廿一……」他看我的目中摻雜了些許憐惜與悲憫。

我想他是在可憐我吧,可憐我腦子壞掉,居然連最基本的年月日都給忘

「……你今年十歲,是海西真葉赫部首領布齋貝勒的兒,我阿瑪的側福晉葉赫那拉氏是你的姑姑……」

「我姑姑?就是前幾天來的那個小……?」我差點口喊孩。

「嗯。」他頓了頓,忽然對著我深深的看了一眼,「你比。」

豎了起來。一個九歲的孩子知道什麼嗎?

可是……為什麼他的表是那麼的嚴肅而又認真?他的眼底閃著一些我看不懂,卻又令我心悸的東西!

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低下頭,假裝害

「東哥,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嗯?」

「你喜歡我阿瑪嗎?」輕描淡寫的語氣下藏了一繃。

我在腦海里重新勾勒出那個淑勒貝勒的長相,英明神武,威風帥氣,長得很神,算不上頂級帥哥,可也屬於那種型俊男。

「你喜歡我阿瑪!」見我長久不吭聲,代善倏地站了起來。

我抬頭,奇怪的問道:「幹什麼?」

他一臉的繃,眉宇間是淡淡的憂傷,眼眸像被一層霧氣籠罩,朦朧得不見底:「你心裏果然是……」

「胡說什麼呢!」我不耐煩的揮揮手。那種老婆兒子一大堆的「老」男人我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東哥……」

「好了,別盡說些小孩子不該講的話,裝大人也不是這麼個裝法!」我拿手指彈他的額頭,笑,「我們還是說些別的……比如說,這裏是哪裏啊?你阿瑪是做什麼的?還有,我為什麼會失憶?我失憶前都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話語就好比機關槍膛里的子彈一般,突突的直往外冒。

代善的雙抿得的,好半天才見他那張繃的臉孔鬆弛下來,重新在我邊坐下。

他的語調很慢,雖然還帶著男孩變聲期獨有的沙啞,但是別有味道:「東哥,我會長大的。」

「啊?」

「所以……不要一直把我當小孩子看。」

「哦……噗——」看他一本正經的死樣,原來剛才就是為了這個在生悶氣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連鬧彆扭都著孩子氣。

我忍不住溜溜的腦門,笑道:「代善,你真可!」要不是這是東哥小姑娘的,我還真想抱住他狠狠親他一口。九歲的小男孩,換在現代也不過才上小學三年級的樣子吧?

代善白的小臉蛋漲得通紅,我正要藉機取笑他,忽然敞開的大門被人用力踹了一腳,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又是那個不講理的小惡魔加小狼!我在心裏罵了句,反正這裏是你家,你別說踢門了,就是要把門板全卸了也跟我無關。

褚英臉鐵青,站在門口手指著代善怒斥:「你,給我出來!」

代善緩緩站起

我見不慣褚英以大欺小的跋扈樣,在代善步的同時一把拖住他。

代善愣了愣。

褚英看看我,又瞅瞅代善,臉愈發的難看:「出來!咱們比箭去!大姐作見證,誰輸了誰便放棄東哥!」

代善不答,默默的低下頭來看我,眼複雜。

「胡鬧!」一聲脆的呵叱穿堂而過,我這才注意到原來今兒個褚英並非是獨自一個人前來,後還跟了位十四五歲的,鵝蛋臉,白凈的臉孔,圓圓的大眼睛裏著一利落和幹練。

「姐……」代善低低的喊了句,似乎對這位頗為敬重。

既然有貴客到,我也不好意思再賴在暖炕上窩著了,站起,有點手忙腳平長袍面料上的褶痕。

右手扶著婢,腳下踩著高高的寸子底邁進房門。我見年歲雖小,全上下卻散發著一種凜然的貴氣,不由多瞄了兩眼。

「東哥格格!」冷清清的開口,因為年歲比「我」大,腳下又踩了「高跟鞋」,看上去足足要高出我大半個頭,那種居高臨下的睥睨讓我頓覺氣勢大泄。

「這是我大姐,東果格格,你東果姐姐好了。」代善的在我耳邊提醒。

東果格格?這個名字有點耳,可是記不起在哪聽過。

「東果姐姐……」我很小聲的說,心裏卻在為喊一個明明比自己年齡小的孩作姐姐而慪得要死。

「嗯。」東果格格挨著我原先窩著的暖炕坐下,抬手指了指對面,「坐著吧,你才了風寒好些,別累著才好。」

我狀似乖巧的坐下,寬大的袖子下仍是攥代善的手——這小子的手冰冰涼,真比任何的止疼藥膏還要管用。

「你還杵在那做什麼?」東果格格柳眉一掃,眸冰冷的落在門口的褚英上。

褚英冷哼一聲,不不願的挪步過來。

「還不快給東哥格格賠個不是?那天要不是你胡攪蠻纏,哪會跌到水裏去?」

褚英面一白,垂瞼飛快的瞥了我一眼,我不明白那算是什麼眼神。愧疚?難堪?委屈?還是悲痛?

「這個……不用了。」開玩笑,我看要他道歉還不如直接一刀殺了他來得痛快,他那狠倔的脾氣要是真被著當眾向我道歉,還指不定會在背地裏怎麼算計我呢。

我在這個古代人生地不的,還是得罪人為好。

褚英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只當未見,裝出一副無知純真的樣子,沖他嫣然一笑。

他似乎料不到我竟是這種反應,表一呆,傻傻的愣住了。

「姐姐,東哥格格……不記得以前發生的所有事了。」代善惋惜的瞥了我一眼,輕聲說。

我正為戲耍褚英而樂不可支,卻不料褚英在聽完這句話后,面大變。

東果格格也「哦」了聲,很驚訝的問道:「是真的麼?那大夫怎麼說?可有什麼法子能治?」

「大夫說這是因為高燒燒壞了腦子,怕是治不好了,這次格格命大能活過來,已是萬幸!」

褚英臉上剎那間閃過一種痛苦和愧疚混雜的怪異表,他突然一個箭步沖了過來,合臂抱起我就往門外跑。

和代善相握的手指被生生拽開的同時,傷口上一陣鑽心的疼,我「啊」地大起來:「做什麼?放我下來!」

我就像沙包一樣被他扛在肩上飛快的跑出屋子。

這幾天我被嚴令呆在屋裏養病不準出去,看守我的丫頭老媽子一大堆,即使我嚷著要出門,也沒人敢違令讓我出去。

這下倒好,托褚英的福,我見識了什麼真正的古代生活。雖然被他顛晃著的扛出門,硌得我口肋骨一陣陣的疼,但是眼見馬廄里那一匹匹貨真價實的駿馬離我越來越近時,我那興勁一下就把應該備的那點警覺給輕易的丟在了腦後。

雖然在蒙古大草原呆的那三天裏也見過不馬,可是sam那個工作狂只顧著催我工作,本不給我時間和機會去和這些可的馬兒們做進一步的親

果不其然,褚英把我扔上了馬背。

我在心底心滿意足的嘆息一聲,激得手腳都在抖。

天哪!我終於有機會可以騎馬了!

褚英翻坐在我後,雙手從我腋下穿過,握住韁繩。許是覺我的抖,他我,沉聲說道:「不用怕!有我在,不會像上次那樣了……再也不會了!」

上次?上次是怎樣?

「嗬!」他一夾馬肚,那馬嘶鳴一聲,咻地沖了出去。

一陣翻天覆地的頭暈目眩,我這才意識到騎馬其實並非是件好玩的事,與我想像當中實在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啊——」我失聲尖,揪住鬃死死不敢放手,只聽耳邊呼呼的風吹,四周的景嗖嗖的往後急速倒退。

「東哥——」

是代善的聲音。可是被顛得暈頭轉向的我本不清楚這聲音來自何方,我只能憑藉著求生的本能意識拚命尖:「代善!救我——救命哪——」

「代善救不了你!沒人能救得了你!」背後的小惡魔咬牙切齒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誰也不能奪走你!」

「嘔……」早起吃的那點子東西全部原封不的吐了出來,我一邊嗆得眼淚直流,一邊還要忍著無止盡的反胃。

一隻手悄悄拍上我的背,我怒從心起,火大的推開他。

褚英皺著眉看我:「就那麼討厭我?」

我不吭聲,事實上我除了忙著繼續吐酸水外,本騰不出來答理他。

「你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他好像比我還窩火似的,竟然一把抓過我的肩膀,用力搖晃,「在這裏,就在這裏,你跟我說過的話,你怎麼可以忘得一乾二淨?」

讓我死了吧!或者徹底暈過去也行!無論如何總比被他搖得全散架強。

「放開……」我啞著聲喊。

「你說你喜歡費阿拉,喜歡這裏的族人,就跟自己的家人一樣,你嚮往著能夠一直在這裏生活下去……」

死小鬼!姑不發威,你真把我當病貓?!

我是真的生氣了,雖然跟一個只有自己年齡一半大的孩子生氣實在有失長輩風範,但是現代哪有這樣討人厭的小魔頭?

「放開我!小鬼!」毫不客氣的,我一拳搗中他的下頜。只可惜「東哥」的力氣實在有限,褚英的頭只是略略偏了偏,等他重新轉過頭來時,臉上又驚又怒的神卻把我嚇了一跳。

我下意識的撒開兩就想逃,卻被他揪住我腦後的小辮拉了回來。

「啊!」頭皮險些被拉掉,我踉蹌著往後倒,后腰上卻被他攬臂托住,只能錯愕的著他驟然下的臉,上一涼,竟被他牢牢吻住。

「噝……」我倒一口涼氣,從他懷裏掙扎出來第一反應就是拿手背去。可惡啊,居然被一個小鬼吃豆腐,這都什麼世道啊!

他臉一暗,眼底捲起一陣暴風般的怒意。

「你惡不噁心啊?」沒見我剛才吐得稀里嘩啦的?裏到現在還是一子酸味。這小鬼是不是青春期萌,逮誰就想嘗試啊?

我斜著眼瞅他,卻見他氣得臉鐵青,子微,看那樣似乎是真想立刻撲上來一把掐死我。

我不寒而慄。

「呵呵。」這時突然有人在我背後笑出聲。

猛回頭,卻見一個年青人牽著馬慢慢的溜過來,走到我跟前時,臉上堆著虛假的笑容:「啊,真族的第一,我們又見面了……」

褚英一把將我拖到後,張的瞪著那人。

我有些好奇,從褚英後張——國字臉,黝黑的皮,看起來並不像是佞之人,可是他臉上的笑容,卻實在讓我難以心生好

「拜音達禮!你今天應該帶著你的族人回輝發去了才對!」

「是啊,今天下午,努爾哈赤留我吃過飯再走!」拜音達禮上和褚英說話,可那雙眼卻死死的盯在我上。見我也在打量他,忽然咧沖我一笑,手在我下上輕輕一拂,雖然立即被褚英擋了回去,他卻渾然不當回事的哈哈一笑:「布喜婭瑪拉,跟我回輝發去吧,你在建州呆長了難道不會膩嗎?我保證扈爾奇城絕對會比費阿拉城要有趣得多!」

我一震,在他喊出「布喜婭瑪拉」這五個字的時候,如遭電擊。

不會跟你走的!布喜婭瑪拉說過,要永遠留在費阿拉城!」

「哦?」拜音達禮沉沉的笑,「這麼說,布齋那老傢伙已經決定要把第一許給努爾哈赤了?葉赫部和建州部……呵呵,再次聯姻啊……」

「布喜婭瑪拉要留在費阿拉城,並非一定得嫁給我阿瑪!」褚英氣勢洶洶的辯駁。

「哦,是麼?」拜音達禮將眼從我上挪開,別有用意的瞥了褚英一眼,忽然仰天大笑。他也不管褚英拿敵視的目瞪他,自顧自的牽著馬往海子的另一邊繞了回去,邊走邊聽他用獷的嗓音高聲歌唱:「我麗的姑娘啊——快到我的邊來……」

他歌兒唱得歡暢,但在我的心世界裏,卻已然掀起了滔天大浪。

「嘔……」我痛苦的蹲下子,繼續吐酸水。

噁心啊,胃裏一陣陣的搐,心在作痛!

我到底來到了一個什麼樣的時空?

努爾哈赤……建州……我抑制不住全都在哆嗦,怎麼也停不下來。

「東哥!」褚英大一聲,蹲下來張的看著我,「怎麼又吐了?」

「布喜婭瑪拉是誰?」雖然已覺得不妙,但我仍是很害怕知道這個事實。

褚英古怪的看著我:「布喜婭瑪拉……就是你啊!東哥,你不要嚇我,這樣的你看起來好陌生!」

「呵……」我用手背抹,虛弱的笑,「那麼東哥呢?東哥又是誰?為什麼你們大家又都這麼我?」

「東哥——這是你的小名啊!因為你姑姑這麼你,所以大家才都這麼稱呼你的啊,難道你不喜歡?」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的掐進他的里,慘然一笑:「告訴我!那我又是誰?我到底是誰?」

許是被我慘淡絕的冷笑嚇住了,褚英抖的呼喊:「你是葉赫那拉布喜婭瑪拉啊!我不管你還記不記得以前的事,總之,我絕不會讓你嫁給我阿瑪!」他用力一拽,我被他拖進懷抱。

「你阿瑪……努爾哈赤……」我悲哀得想哭,可是偏偏眼眶裏乾得連一滴眼淚都沒有,「你的阿瑪是新覺羅努爾哈赤?」

「是。」

我自嘲的冷笑。名人啊,世上有幾個像我這樣的現代人能夠一睹名人風采的?

看著他那張雖然還略帶稚氣的臉,再想到他的阿瑪,我不停的打冷,怎麼一開始沒注意到呢?怎麼一開始沒想到呢?明萬曆二十年……二十年……

我發瘋般的推開他,憑我僅有的淺薄歷史,我所能通的僅僅是滿清關后的康乾盛世而已。那再往前……再往前是什麼?

明萬曆二十年!我什麼都想不起來,我只知道這個時候,北京紫城裏的明神宗是個斂財癖,連續二十五沒上過早朝,見過朝臣一面的混蛋皇帝!

忽然間,一道靈閃過,不由想起古墓墓碑上刻著的漢字,布喜婭瑪拉(1582-1616)——有了,十歲的我,那不就是公元1592年?!

1592年發生了什麼事是我所能知道的?我呼呼的氣,可惡啊,為什麼言小說里的主角一般都會穿越到康乾盛世,然後憑藉著厚的歷史知識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我卻倒霉的多穿了個一百多年?

這是個什麼樣的歷史時段?努爾哈赤……三十齣頭的努爾哈赤……明末時候的努爾哈赤……我拚命思索,拚命挖掘腦子裏微薄的歷史知識,可是,一無所獲。

接下來最大的問題,便是這個

啊——我真想抱頭尖,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我如果算是借還魂,那難道要等這作古的時候,我的靈魂才能得以解嗎?

1582-1616,布喜婭瑪拉香消玉殞要等到34歲,那是不是代表著我還要在這個時空裏熬上二十幾年?

天哪!這裏沒有電,沒有空調,沒有暖氣,沒有電視,沒有手機……更沒有我最最摯的數碼相機!

這一刻,我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懶洋洋的靠在墊子上,邊的時不時的向我展和藹憐惜的笑容。

葉赫那拉氏孟古姐姐,這是我邊這位「姑姑」的名字。天可憐見,我對葉赫那拉的知程度僅限於慈禧太后!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有機會和慈禧的老祖宗坐在一塊兒共進午餐。

唉,再次嘆氣。

其實我這個不也姓葉赫那拉?葉赫那拉家族盡出了,怪不得慈禧太后能穩坐後宮,以至垂簾聽政。唉,我就是附在慈禧上也比現在的勢強上百倍啊!

這裏有什麼?在大明朝而言,無論建州真部落也好,海西扈倫真部落也罷,都還只是屬於蠻荒的數民族部落而已。此時的努爾哈赤不過才三十三歲,仍是世襲著封於大明天朝的建州都督爵位。

那麼,二十年後會如何呢?我茫然的想,等到我回去現代的那一刻,努爾哈赤的勢力會發展到多大?唉,反正他是有名的馬背上的皇帝,又不是真的皇帝,他窮其一生好像也沒有稱帝吧?稱帝的是誰?他兒子——皇太極?!

對了!皇太極!

我一懍,那個東果格格是努爾哈赤的長,褚英是長子,接下來次子代善,據說這三人乃是一母所生,可惜他們的生母佟佳氏哈哈納扎青早些年已經撒手人寰,目前努爾哈赤的大福晉乃是富察氏袞代,也就是莽古爾泰的生母。

我眼珠滴溜的轉到對面坐著上,不算很,但沉穩斂,是個頗有氣質的婦人。平時袞代的話就不多,此時擺宴雖然這一桌以為尊,但仍是言寡語,就連笑容也不多見,任由邊上伺立的婢布菜。

袞代不說話,其他人也就不好多言,是以這桌酒席吃得是冷冷清清,一點樂趣也無。倒是邊上男人們的席面上熱鬧非凡,飛揚爽朗的努爾哈赤,任桀傲的褚英,溫和含蓄的代善,外加斂的拜音達禮。

是了,這是給拜音達禮的餞行宴。吃過飯他就該收拾包袱滾蛋了!說句實話,我不喜歡這個人,他盯著我的眼總是沉沉的,不知道心裏在打著什麼主意,讓我渾不舒服。

此刻讓我覺著奇怪的是東果格格,居然沒在眷席面上用餐,而是堂而皇之的坐到了努爾哈赤的邊,難道是這個長份特殊?還是努爾哈赤對特別寵

拜我的職業習慣所賜,我特別瞄人,觀察每個人的表變化,猜測他們的心活,是我的一項惡趣味。

逐一掃過那些男人,除了努爾哈赤的兄弟舒爾哈齊外,還有些是他的部下,年紀都太大,我自將他們摒除在外,那麼席面上剩下的那些小男孩哪個又會是皇太極?

「那個……姑姑。」

「什麼事?東哥。」沉悶太久的筵席,終於因為我的一句話而打破僵局。看到一桌人齊刷刷的將目轉向我,我不一陣心虛。

「呵呵,我只是想問問,那邊……哪個是皇太極?」

孟古姐姐表古怪的看著我:「東哥你說什麼?」我第一直覺就是我又說錯話了。看到努爾哈赤的那些福晉們一個個困的眼神,我真想鑽到桌子底下去。

「咳。」袞代輕輕咳嗽了聲,邊上的小丫頭趕端過一盤羊

額頭下一滴冷汗,我尷尬得坐立難安。

孟古姐姐看出我的難堪,在桌底下輕輕拍了拍我的膝蓋,輕聲問:「你要找的皇太極可是爺的部下?你若是有什麼急事,等宴席散了我便著人去找好不好?」

我心突地一跳:「不……不是。他……」扭頭再次去瞧那些阿哥們,偏巧褚英和代善也正這邊看過來,匆匆一瞥,代善已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倒是褚英,沖我咧一笑,甚是自得。

「皇太極……」我艱的苦笑,怎麼會沒有皇太極呢?難道歷史還會有錯不

「唔……」邊的孟古姐姐突然悶哼一聲,聲音裏帶著一痛楚。我側目看,卻見捂著肚子,皺了眉頭在微微氣。

「怎麼了?」

孟古姐姐尚未回答,那頭袞代倒先開口問道:「算算日子也快了吧?」

「應該還有一個月呢……」孟古姐姐勉強坐直子,臉上淡淡的洋溢著幸福甜的笑容。

我恍然,原來是說分娩的事。這事我可沒經驗,所以也就沒有發言權。只是,為什麼會沒有皇太極這個人?這個困就像尖銳的刺一般深深的扎在我的心裏。

難道……因為我的介,歷史開始轉變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葉赫那拉布喜婭瑪拉這個人,還會不會在三十四歲時,順應天命的亡故?我到底還能不能回到原來的時空中去呢?

正心慌意間,忽聽堂上發出熱烈的鬨笑聲。扭頭看去,只見那邊褚英突然噌地起,一張臉漲得赤紅。東果格格見狀,放下手中的酒盅,打了個眼,坐在側的一個三十歲左右,長相白凈的青年男子立即站了起來,將手中的酒碗遞了過去,不著痕跡的笑道:「大阿哥真給我何和禮面子,來!我敬你……」

我心裏一驚,滿滿一碗酒讓一個才十二歲的孩子一口氣喝乾,這豈不是要活活把人灌醉麼?

褚英愣了愣,狠狠的瞪了拜音達禮一眼,手遞出去順勢接過何和禮的酒碗,仰頭一口喝盡。一碗酒下肚,就見他臉上先是一白,轉瞬雙頰出一抹緋紅。

拜音達禮卻哈哈一笑,也端著一碗酒站了起來:「大阿哥海量,小小年紀就已有乃父之風,果然是虎父無犬子!來!我拜音達禮也敬你!」

褚英盯著那碗酒有些發怔,他剛才既然接了何和禮的酒,此刻就沒道理反駁了輝發部首領的面子。我見他猶豫了下,便手要去接那酒碗,心裏不暗自替他著急。

「大哥。」邊上有隻白凈的手悄悄擋回褚英的手,搶先從拜音達禮手中接過酒碗。他搶酒的意圖如此明顯,偏生作卻又如此的優雅,毫不驚慌,僅這種沉穩的氣度便已教人刮目相看。

果然拜音達禮的臉微變。

代善將酒碗湊近,咕咚咕咚不不慢的一口口喝盡,比起褚英之前喝酒時的爽利和猛勁,代善給人的覺卻要溫吞得許多。

酒盡碗干,代善輕輕把碗放下,白凈溫和的臉上毫沒有半點變化,我卻從他一貫清澈的眼眸中看出了一醉意。

這小傢伙……還真是來!

「好!」一直未吭聲的努爾哈赤突然大笑,拍了拍代善的肩膀,頗為讚許的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兒子!」

努爾哈赤如此一說,拜音達禮反倒不好再說些什麼了,黝黑的麵皮微微了兩下,哂笑道:「二阿哥好酒量。」

於是眾人回復原狀,繼續熱鬧而又不過分的吃喝玩笑。我有點擔心代善,所以邊吃東西邊不時拿眼不住的瞟他。大概是我的表作都太過明顯了,一直和拜音達禮有說有笑的努爾哈赤突然側過頭來,深深的脧了我一眼。

那眼眸黑得好似深不見底的海子,我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心裏在想些什麼,只是淡淡的,有種即將要被人算計似的骨悚然。我趕收回目,正襟危坐,毫不敢再斜眼掃。

「咳。」對面大福晉袞代輕咳了聲,我悄悄抬眼,卻見臉上沉著,角微微下垂,似笑非笑,倒像是比哭還不痛快似的。

一時又添歌舞助興,饜足后的男人們開始歡聲笑語的相互說著調侃吹捧的話,我不敢回頭看,卻可瞧見袞代的臉愈發暗,一旁的其他福晉們也是一臉的彆扭和生。我不知道究竟為何,卻發現側的孟古姐姐突然子微微發,臉蒼白無

我抬頭看了一眼,回我一個安鼓勵的笑容,但落在我眼中,這笑容卻是那麼的無奈和艱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無語的出手去,悄悄握住孟古姐姐冰冷的左手。指尖輕,過了好一會,才見低頭對我一笑,這一次的笑容卻是溫暖多了。

宴席散罷,努爾哈赤率領親信部下自去送拜音達禮的一班人馬回輝發部落,他那群大大小小的福晉們自然全都各回各屋歇息去了。

剩下的只有我、東果格格和一幫小阿哥們。

褚英自那以後又被拜音達禮灌了好些酒,雖然代善默不作聲的替他擋了不,但兩人畢竟年歲還太小,酒勁上來后,褚英第一個就醉趴下了。

東果格格似乎很氣忿,吩咐隨從將爛醉如泥的褚英扶回房,再想人護送代善時,他卻煞白著一張小臉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東果格格瞥了他一眼,嘆口氣,囑咐道:「那你回去好生歇著,我過會命人給你送醒酒湯去。」相對於這個半醉不醉,走路踉蹌,至神智還算清醒的二弟,顯然更擔心那個喝得神智不清,在下人的扶持下的大弟弟。

代善淡然的點點頭。東果格格深深瞥了一眼站立一旁的我后,終於風風火火的帶著一幫隨從丫頭和褚英走了。

我嘆了口氣,問代善:「還清醒著嗎?想不想吐?還是睏乏睡?」

他搖頭,面雖白,可那雙眼眸卻出奇的清澈黑亮。

「我送你回去吧!」走了兩步,我心裏想著的卻是東果格格臨去時的那別有深意的一瞥。

雖說有一幫子下人服侍,不用我半分心,可代善聽到這話,仍是難掩欣喜的出了的笑容。

回到代善的住所,張羅著把他弄到炕上歪著,這個孩子始終淡淡的保持微笑,卻一直未吭半句。我見他並未有睡意,也就坐在他床頭有一茬沒一茬的找話題跟他閑聊。

「那個拜音達禮貝勒到建州做什麼來了?」

「提親。」

「提親?」

「嗯。」簡簡單單一個字,沒了下文。

我對拜音達禮反正也沒多興趣,這個話題就此打住。隨後我眼珠一轉,繼續問其他八卦:「你阿瑪是不是很喜歡你姐姐?」

「嗯。」

「那他為什麼特別喜歡你姐姐呢?只因為是長麼?」

代善挑了挑眉,給了我一個疑問的表。我湊過去,小聲的問:「為什麼能和你們坐在一起?下次我也和你坐一塊吃飯好不好?」和袞代們那幫福晉一起吃飯實在是太悶了。

他先是一怔,而後蒼白的小臉竟然浮出一抹淡淡的紅暈:「咳。大姐……隨丈夫一塊坐,所以……」

「什麼?已經嫁人了?」我驚訝得差點咬到舌頭,「才多大,居然已經嫁人了?」

代善含笑看著我,子稍稍:「我姐今年已經十四了,嫁給何和禮的時候是十一歲。」

轟!我眼前一暗,險些從炕頭上摔下去。這是什麼世界?十一歲!恐怕那娃子都還沒發育吧,怎麼可以這麼早就嫁人?難道這個時代的男人都有癖?

雖然我也知道古時子多數都很早就嫁作他人婦,可是書上不是說一般都要過了十五及笄才論婚嫁的嗎?

「怎麼了?」

我猛然清醒,臉上不自在的發燙,如果按這種邏輯推斷,是不是不久的將來我也會被這樣胡的找個人早早嫁掉?!

「在想什麼那麼出神?」代善微涼的手指輕過我的劉海,我苦笑著口而出:「我不想那麼早嫁人……我才不要嫁給那些老得都可以做我阿瑪的男人!」

代善雙眼陡然綻放奇彩芒,亮晶晶的瞳孔此刻看上去分外的漂亮迷人——這小子,再長大些肯定是個大帥哥。我心裏模糊的想著,卻不料被他突然用力一拉,猛地騰坐到了他的上。他的抱住呆愣的我,低喃:「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東哥……我好高興。相信我,終有一日,我會和你圍坐在一起吃飯……我保證!」

這是說什麼呢?

我強忍著麻的,無奈的任由他薄涼的雙在我耳後遊走,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

一天之,我居然被兩個未年的小鬼輕薄了兩次,說出去大概都沒人信——看來不只是古代的老男人有癖,□男孩的取向同樣有嚴重問題。

萬曆二十年十月廿五,卯初。

當我還窩在被窩裏重溫我那點現代的舊夢時,卻被房外嘈嘈嚷嚷的聲音給吵醒了。帶著點窩火的緒,我從被窩裏爬了出來。

外屋替我守夜的使喚丫頭阿濟娜正和一小丫頭在爭辯著什麼,見我出來,兩人俱是一愣,表獃獃的。

我打著哈欠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仰頭喝下。阿濟娜這才反應過來,低呼:「格格,那茶是冷的……」任由從我手裏搶了茶碗,我也懶得去爭,回頭見那陌生丫頭正紅著眼,一臉焦急的著我。

「有什麼事?」我問。

「東哥格格!」那丫頭突然朝著我跪下,我不一愣,這是怎麼了?滿人的禮節我是不大懂,可也不興見面就磕頭啊?「東哥格格……你、你快去瞧瞧我家格格吧,晚了……怕是再也見不著了。」小丫頭掩面哭泣,傷心絕。

我心頭一跳,阿濟娜已在邊上婉言勸說:「海真,不是我們格格不去,實在是不能去……格格還沒嫁人,怎麼可以去那種地方?這不合規矩,不只要被人背後說閑話,還有去了若是真有個衝撞……那個,神靈會怪罪的……」

海真只是伏在地上嚶嚶的哭:「可是格格昏沉沉的,裏只是念著東哥格格的名字,已經挨了兩天了,我怕萬一撐不下去可怎麼辦?心裏惦記的無非是想再見見葉赫的親人罷了!」

我納悶不解的問:「出什麼事了?哪位格格要見我?東果大格格?」我可想不起在這裏還有哪個格格和我有

「不是!不是!」海真跪爬了過來,拉著我的袍角痛哭流涕,「我家格格生小阿哥,痛了兩天兩夜,昨晚上已經昏死過去好幾回了!如今不僅是接生的嬤嬤沒轍了,就連薩滿法師也說恐怕沒指了……東哥格格啊,念著我家格格出嫁前疼你一場的份上,求求你,去見最後一面,了了的思鄉之吧!」

我越聽越糊塗,腦子昏沉沉的,似乎還沒能夠從睡夢中完全清醒過來。阿濟娜見我迷,嘆息著小聲解釋:「格格忘了?海真是葉赫那拉側福晉的陪嫁丫頭!」

「哦!」我恍然驚醒,怔了怔,猛地回味過海真的那些話來,驚跳,「你說什麼?孟古姐姐難產?」我還是沒習慣喊那年輕「姑姑」,這一急,就把的名字了出來。好在海真和阿濟娜都沒在意聽,我慌忙衝出門去,只聽阿濟娜在後尖:「格格!格格!你不能去……」

哪管得了這許多,我從院子裏出來,東轉西轉竟迷了方向。到古代好些天了,我卻仍是沒能清這座費阿拉城的一些主要殿閣的方位,誰讓我這人在現代就是個有名的路癡呢。

「東哥格格!這邊!」不知什麼時候,海真已經從後面追了上來,卻未曾見到阿濟娜的影。這樣也好,有那丫頭在,反而礙手礙腳的。

等海真領我到了孟古姐姐的住后,卻見院落里滿了人,三個薩滿法師圍著一堆篝火在那筋似的狂跳。

心急慌忙的甫一照面,我被帶著面的薩滿法師給嚇了一大跳,那些丁零噹啷的響聲,加上嗡嗡的念咒聲,讓我的頭皮一陣發麻。

「啊——」唯一亮著燭火的那間屋子,突然傳出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凄厲呼聲,那聲音拔到最高時,陡然沒了聲音,留在空中的餘韻讓人的心更是一陣搐。

我想也不想,直接奔著那道閉的門沖了過去,手還未到門扉,有道人影攔住了我,滿臉的怒氣:「你怎麼到這裏來了?回去!」

我恨恨的咬牙,毫無畏懼的瞪著這個始作俑者,他老婆替他生孩子就快死了,他卻還攔著不讓親人相見?

「我要見姑姑!」

努爾哈赤忍的厲芒在他眼底一閃而過:「你不能進去!」

「我要見我姑姑!」我再次重複了遍,我就不信他聽不懂,深吸一口氣,我厲聲說,「就快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如果真,就讓我進去見,這是最後的一點心愿!」我見他不置可否的保持沉默,埋在眼眸深竟有一種清淡的蔑然,不由更加的惱火,「你,如果不,當初就不該娶!也許是你老婆太多了,死一兩個對於本對你而言不算什麼。」我鄙夷的冷笑,「可是在而言,你卻是唯一的丈夫,是那個害得此刻生死懸於一發的男人!」

努爾哈赤明顯一震,攔住我的胳膊緩緩垂下,顯然他正為我剛才義憤填膺的那些「瘋言瘋語」而到震驚,趁著他愣神的間隙,我從他邊閃過,飛快的闖進了屋子。

過那道門檻,我用力關上門,後背靠在門上氣。這時才發覺手腳冰冷,兩條一點都使不上勁,心怦怦的彷彿要跳出腔。我憋了口氣,強下心慌——我居然給努爾哈赤甩臉!多半我是真的瘋了!

「側福晉!側福晉……您醒醒……再使點勁啊!」屋一片混,我的思緒得以稍加平復,想到自己到這來的目的,忙快步衝進屋。

床榻上,一臉蒼白的孟古姐姐毫無知覺的閉著眼,烏黑的長發散在枕巾上,愈發襯得毫無生氣。滿屋子的嬤嬤,兩位上了年紀的接生嬤嬤跪在床角,一人撐著孟古姐姐的雙,一人使勁的肚子。

我打了個寒。這哪裏是在生孩子,分明就是在殺產婦嘛!幸虧孟古姐姐已經昏死過去了,這要還清醒著,多半會被們弄死!

我捋起袖管,不顧三七二十一的爬上床。接生嬤嬤錯愕的看著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我這個小丫頭是打哪冒出來的,我也懶得搭理們,憑著在電視上接收到的那點科普教育知識,先壯起膽子掀開被角瞄了一眼。

雪白的下是一灘漉漉的水印,很好,並不是我預想的崩。但那水印是什麼?我腦子裏有個不好的念頭閃過——是羊水!的羊水居然破了!可孩子卻沒有半點要出來的跡象!

我咬咬牙,手探下,耳邊頓時響起一片嬤嬤們的驚呼和氣聲。

還不錯,宮口開了,我沒有生孩子的經驗,不知道所謂的宮口到底要開到多大才算是好,但是起碼的子宮並沒有停止本能的工作,手仍是在一陣陣的。宮強而有力,看來現在的時機很好,問題是不能讓產婦一直這樣昏迷不醒,得配合宮一起用力才行。

我爬到孟古姐姐面前,扳著的肩膀試圖讓半坐起來,可惜我人小力薄,試了兩次都沒,不由怒吼:「都傻愣著幹什麼?還不快來幫我!」

眾人這才警醒,接生嬤嬤慌裏慌張的將孟古姐姐託了起來,我從床角抱來一床被子,塞在背後墊好,跟著甩手啪啪照著的臉就是兩掌。

清脆的掌聲將滿屋子的人嚇得全僵住了。我揪著孟古姐姐的襟,在耳邊大聲嚷:「不想你的孩子跟你一塊死,就給我醒過來!」

這兩掌還真是管用,孟古姐姐長長的睫微微,竟著緩緩睜開了眼。

「如果肚子不痛,就不用使勁,但是如果陣痛開始,你就要拚命了!知不知道?」我隨手用袖管胡額角的冷汗,心裏卻是充滿了酸。可憐的人,也不過才十七歲而已,以現代的標準來看還是個未,然而此刻卻已經要為升格做媽媽而痛得死去活來。

第一次,我是如此真痛恨古代的落後,要是……要是能剖宮產該有多好!要是有麻醉藥該有多好!

「啊——」孟古姐姐咬著牙撕心裂肺的尖,雙手死死的攥綁在腕上的白綾。

「用力!用力!」接生嬤嬤們大聲呼喊。

我的心焦急的揪在一塊,我還能做些什麼嗎?還能再做些什麼可以幫到

「啊——啊——」

「用力——再用點力,已經頭了,再……」

接生嬤嬤的喊聲似乎也變得強而有力起來。忽然,我覺腳下一片濡,低頭一看,卻是一汪鮮紅的水順著被褥漫延過來。看著那猶如在黑夜中盛放的殷紅,我的腦子嗡地一悶,頭暈目眩起來。

神智再次清醒過來,卻是被一陣脆亮的嬰兒啼哭聲給喚醒。

接生嬤嬤欣喜萬分,將紅彤彤、渾皺皮的嬰兒簡單的洗了下,利索的包好。在我分神察看孟古姐姐的時候,早有人接了孩子,將他抱出門外。

孟古姐姐雖然顯得極為虛弱,但眼睛卻還勉強睜著,亮閃閃的著我,角微微掛著欣滿足的笑意。

「恭喜側福晉,是位阿哥!」接生嬤嬤在床頭屈膝行禮,滿臉堆笑。

「恭喜你……」我輕聲說,眼淚卻是不爭氣的從眼角落。

「謝謝……」孟古姐姐啞著聲說了兩個字,終於耐不住疲憊,闔上眼沉沉睡去。

屋外陡然響起一陣歡呼聲,一片嘈雜的呼聲里格外響亮的摻雜著努爾哈赤的興:「好啊!這就是我的八阿哥……」

我苦的輕輕搖了搖頭,替孟古姐姐掖好被子,踉踉蹌蹌的爬下炕。

「好好照看著。」

「是。」

經過這番折騰后,我才意識到原來天已經大亮,我渾上下著酸乏,真想找張床倒頭就睡。個懶腰,我慢騰騰的開門走了出去。

屋外還在熱鬧著,想來側福晉葉赫那拉氏生下小阿哥的事已經傳遍整個費阿拉城,所以趕來祝賀的親友已滿了院子。我很慶幸可以不用再見到那些薩滿法師,那些鬼鬼的面讓我心裏實在發

我在門口才站了一會,人聲鼎沸的院落竟突然冷清下來,無數道異樣的目落在了我的上,我只能假裝沒看到,雙手無措的垂在兩邊,悄悄把頭低下。

我能不能貓著腰溜回自己的屋去?

「東哥!」頭頂有個聲音輕聲喊。

「嗯?」很不願的抬頭,卻赫然發現是努爾哈赤一臉嚴肅的俯視我。

慘了!還真是怕什麼偏就來什麼!我著頭皮不吭聲,看他預備把我怎樣。好歹我也是個部族的格格,他就算生氣也不會犯險殺我吧?怎麼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

「你流了?」他半蹲下腰,手指上我的,我一愣,這才發現原來鞋管上面沾染了孟古姐姐的跡。「哪裏傷了?」

見我不回答,他皺了皺眉,彎腰打算抱起我,我嚇了一跳,退後半步,吶吶的說:「不是,我沒有傷!」

出去的手停在空中半晌,忽然沉悶的臉上有了瞭然似的笑容,笑得我背脊一陣發涼:「呵,是這樣啊……」他轉而用手我的臉,我覺他糙的掌心上結滿了厚厚的繭子,蹭得我皮有些疼,「東哥格格終於也長大了啊。」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我覺得他的笑容怪怪的?

難道……我低下頭,看著長上褐紅跡,恍然。他不會是以為我來月事了吧?在他眼裏,是不是孩子但凡經歷了初后,就可以為□了?

我猛地一驚,見他仍是眼眸深邃的盯住我,更是嚇出一的冷汗。

「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臉噌地燃燒起來,就算我這個現代人思想再如何開放,跟一個大男人討論這種話題仍是不免教人尷尬和臉紅。

「呵呵。」他輕笑,「東哥,我該如何賞你?」他指著不遠娘懷裏的小阿哥,「我都聽說了,是你救了我的妻子和兒子,你說我該如何賞你?」

我眨了眨眼,心想但求你別嚇我就行了,哪裏敢奢你的獎賞?

「把八阿哥抱過來!」

母嬤嬤順從的把嬰兒抱了過來。我閑暇時經常去孤兒院做義工,對於抱孩子可一點都不陌生,於是想也不想的就順手接過來抱在自己懷裏。努爾哈赤眼眸一閃,帶著古怪的神瞟了我一眼。

襁褓中的嬰兒小臉紅紅的,皺皺的,顯得很醜。我拿手指去逗他,他瞇著只有一條隙的小眼,小居然嚅著啜我的手指。我咯咯一笑,努爾哈赤突然說道:「這麼喜歡他,給他起個名如何?」

「起名字?」我困著。

「是啊,他能降生在這個世上,多虧有你。你也算是他第二個額娘,賜個名是理所應當的事!」

我「哦」了聲,低頭絞盡腦的冥思苦想。讓我起漢名我會,可是真人的名字,我卻是一點基本概念也沒有。萬一起錯了,豈不是又要鬧大笑話?

「那個……」有道靈在我腦海里飛快閃過,在我還沒想清楚的時候,已然口而出:「皇太極——」

努爾哈赤頓了頓,朗聲大笑:「好名字!就皇太極!」他一把托住我的腰,高高舉起我,我拚命住舌尖下的尖,摟襁褓,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孩子給摔了。努爾哈赤卻只是興的大喊,「八阿哥——新覺羅皇太極!」

「歐——」眾人歡呼,齊聲吶喊,「皇太極!皇太極!皇太極……」

我暈乎乎的,剎那間,耳朵里只聽得到一個意義深遠的名字——新覺羅皇太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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