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天下》第六章 奠基 廣寧 不老 祝壽 易 孝莊

是年八月,已被休離一年之久的烏拉那拉阿亥竟再次得蒙努爾哈赤召回,仍是立為大妃。

八月廿八,新的都城在遼太子河北岸山崗舉行奠基儀式,後宮諸妃在努爾哈赤和烏拉那拉大妃的帶領下出席慶賀大典。與此同時,各貝勒、八旗親貴、甚至眾漢眷都到邀請。

這些年我刻意保持低調,反正我不過是個側福晉,府邸諸事自有哲哲出面持,可是這一次阿亥為了向世人炫耀的重新得寵,竟是要求閤府福晉,無論尊卑長都需出席。

可憐我健,這半年來竟是連一點小小的冒都沒有患上,就連臨時想找個理由推諉,也尋不出半點來,於是只得不不願的跟了皇太極出席典禮。

當日大典隆重非凡,八旗旗主帶領家眷主場筵席,另宰殺八牛,在外圍各設十桌席面。八旗一共是八十桌,再加上主場十餘桌,鋪天蓋地的壯觀場面令人嘆為觀止,黑的一片人頭攢竟是將整個山崗都快填滿了。

皇太極自然是與努爾哈赤同席,我和哲哲等人則坐正白旗主桌,與大汗席面雖說隔了二三十米遠,我卻仍是張得手心汗。

哲哲事冷靜,喜怒從不輕易擺在臉上,舉止落落大方有禮,有下屬親貴的眷過來問安寒暄,都能進退自如,分寸拿得極好。既不會讓人覺得這位四福晉高傲,同時又不會教人小覷了

我從典禮開始就一直低了頭,兩耳不聞邊事,倒是邊進府才一月有餘的側福晉葉赫那拉氏和庶福晉扎氏,興得一刻也沒消停過。其實也難怪們興,就連我到古代這麼久,也還是第一次見識如此壯觀的場面——大小宴會是參加過不,但是卻從沒見有讓眷也一齊相攜出席的先例。

亥……果然別出心裁!僅是這麼一招,便讓在人前風大現!相信以後再無人會對失而復得的地位產生任何的置疑。

宴會上閃著奼紫嫣紅的窈窕影,倒是為四周的景緻增。我漸漸放鬆心,埋頭不停往著飯菜,斷斷續續間竟也填了八九分飽,正覺胃裏撐得有點難,忽然側有人笑言:「給諸位窩克請安了!」

我還沒放下筷子,扎氏和葉赫那拉氏已驚得彈跳站起,拘謹的站立一邊,哲哲笑著說道:「瞧你客氣的……」

我扭頭一瞧,那是個穿了一襲大紅百蝶織錦緞袍的子,看年紀與哲哲相仿,瓜子臉,丹眼,皮曬得微紅,倒是比那些盡往臉上搽胭脂的俗氣子看起來更招人親近。我打眼一瞧這副裝扮,便知是個有頭有臉的主子,卻不知是哪位親貴家的眷,一時無措,只得放下筷子也跟著站了起來。

「你別忙,快坐著吧。」哲哲笑著朝我擺手,「這是大貝勒的大阿哥媳婦哈達那拉氏。」

哈達那拉氏嘻嘻一笑,肅給我行了個禮:「我家蘭豁爾給側福晉添麻煩了,這孩子若有淘氣的,你只管打罵便是。」

我頓時恍然,敢便是蘭豁爾的親娘。據聞岳托娶的大福晉乃是三格格莽古濟與武爾古岱的大兒,想來應該也就是這一位了。

哈達那拉氏又跟葉赫那拉氏和扎氏客套的打了聲招呼,而後哲哲命人添上碗筷,讓挨著自己邊坐下,兩人家長里短的談得十分熱絡。我忽然覺這種景怪異得讓人彆扭,岳托的大福晉和四貝勒的大福晉居然親如一家,由此可見岳托心向何

代善他……若是知曉自己的大阿哥並非與自己一條心,反而手肘向外,不知會是何等的無奈悵然。

其實何止岳托,就連代善的三阿哥薩哈廉,褚英長子杜度,舒爾哈齊六子濟爾哈朗……乃至五大臣中的扈爾漢等人,全都或明或暗的站到了皇太極這邊。

皇太極以他獨有的人格魅力配合了政治手腕,籠絡了一大批在大金舉足輕重的親貴朝臣,如今的金國政權,四貝勒與大貝勒已然為兩並駕齊驅的勢力,兩最最有奪得努爾哈赤汗位繼承人的勢力。

「歐——」歡呼聲突然響起,接著呼聲雷,如波浪般一波波的向四周不斷擴散。

整個山崗都似乎震了。

「怎麼回事?」哲哲好奇的問。

哈達那拉氏趕忙了個奴才去打聽,沒片刻工夫,那奴才低眉順目的回來了:「回各位主子,方才大汗讓八旗的固山額真犒賞負責築城的漢人,八位固山額真都許諾出牛十頭……」

話還沒回完,那頭又吁吁的跑來一青太監,奔到跟前對著哲哲便是跪下磕頭:「四福晉金安!奴才奉命傳諭,大汗賞每位固山額真福晉八寶纏金簪一枚,玉如意一柄……請四福晉趕過去磕頭謝恩!」

哲哲又驚又喜,這賞賜的東西貴重倒還在其次,重要的是這份榮耀和面。我想哲哲雖然為四貝勒的嫡福晉,只怕還未曾有機會直面對努爾哈赤吧。

「窩克趕去吧!」哈達那拉氏興的提醒,「一會兒回來跟我說說,大汗都跟你們講了什麼……」

我一笑置之,見努爾哈赤一面當真能令人如此興麼?

那個……豪氣十足,驕傲霸道的男人!

不經意間提了酒壺斟了盅酒,待到仰頭喝下,會火辣辣的覺穿腹,真一個痛快!

我「啊」地吁了口氣,竟喝起了興緻,於是又倒了一盅慢慢吞咽。

「姐姐真是好酒量啊!」扎氏兩眼放,「平日家宴,我見姐姐滴酒不沾,還以為你不擅飲酒呢。」

「姐姐,妹妹我敬你一杯呀!」葉赫那拉氏趁機端著酒杯湊了過來,一臉的奉承結。

我輕輕一笑,眼波迷離,整個人覺輕飄飄的。

這兩丫頭府一月有餘,名份雖然有了,皇太極迄今卻是連正眼也沒仔細瞧過倆。通府上下,就連掃地看門的奴才都知道如今四貝勒府明裏是博爾濟吉特氏大福晉當家,然而真正在爺面前說得上話的,只有我這個脾氣古怪,不大容易親近的側福晉。

隨手將酒杯接過,我仍是笑的一口喝盡,這新釀的酒味道不錯,口清爽,沒有那種喝下就會令人頭痛腦漲的不適

一眨眼七八杯酒下肚,不知不覺中眼開始花了,心跳亦是突突加快。我這才意識到後果嚴重了,這種酒口雖然平淡,後勁卻是非常厲害。

發悶,我難的扶著桌沿站起扎氏問道:「姐姐要去哪裏?」

我連連擺手:「我走開一下……」大概誤會我是要去解手,便沒再吱聲。

我讓歌玲澤扶著我,慢慢的繞開一桌桌的席面和人流往僻靜走。

「主子,要不您回車上歇歇?奴婢瞧您都發白了……」

我茫然的環顧左右,發覺能看見的東西變得越來越模糊,腦袋裏就像是有個人拿鎚子在不停的敲打。沒走兩步,我腳下一絆,綿綿的子不聽使喚的像灘爛泥般到了草地上。

「主子!」歌玲澤驚呼,無奈的撐著我的胳膊,「您快些起來呀。」

我搖頭:「不行了!我走不了……讓我躺一會吧。」

「哎呀,主子……」

胃部又酸又脹,酒氣上涌,子燥熱,我煩的將歌玲澤推開:「不要吵我!就躺一會兒也不行嗎?」

「主子,你醉了……」

「哈哈!好有趣哦!」冷不防的,一聲帶著稚氣的笑聲朗朗的在我跟前炸響。我迷迷糊糊的抬起頭,愣愣的瞅了老半天,才看清楚眼前站了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

著錦蟒袍,箭袖上綉著捲雲龍紋,黃腰帶上系了一柄鑲嵌寶石珠玉的匕首。

「你是誰家的人?瞧你穿的不錯,怎麼舉止這般魯?喝酒撒潑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呢,有點意思……」聲音稍頓,忽然揚聲喊道,「哥哥!這裏——快來!瞧我又找著一個……你們瞧這個像是不像?可比你們找的那些個強多了……」

歌玲澤張的將我從地上架了起來,我只覺得額角太漲得生疼,痛苦的哼了一聲。

「誒,你別走啊!我還沒準你走呢!」小手一攔,他傲氣的朝我抬起下

我火大的出右手,掌心蓋住他的頭頂,五指用力一撥,將他撥弄得蹌了兩步。

「小鬼頭!我今兒個就是要走,你能拿我怎麼辦?」

「你——」

上還沒見長呢,爺們架子倒是端起來了,還像那回事的……」見他氣得哇哇,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原本堵在心口的酒勁隨著笑聲的震慢慢散開。

「你……你放肆!你知道我是誰麼?」他氣得小臉通紅,雙手握拳在我眼前揮舞。

「嘁!」我蔑然冷笑,「你還會是誰?大不了……大不了就是個姓新覺羅的宗室皇親!」酒氣上涌,我膽氣猛地一壯,手叉腰,睜大眼睛瞪他,「你不就是個鑲黃旗的麼?鑲黃旗很了不起麼?」

「好個無禮的人!」後忽然冷冷的傳來一聲厲喝,「你可知道這是在跟誰說話麼?尊卑之分在你眼裏難道就一點沒有了麼?」

「哥,這人喝醉了!」

「喝醉了就能借酒撒潑麼?」說話間,一個十六七歲的年飛快的走到我面前,沒容我看清他的長相,已然揚手揮向我。

我眉頭一皺,子條件反似的一,低頭避開那一掌的同時,手肘往他口猛地用力一撞。他猝不及防,完全想不到我會以反擊,驚駭失神間竟是被我撞得向後連退三四步,噔噔噔……最後砰地聲跌坐到了草地上。

「哈哈哈……」遠遠的傳來一陣放肆的大笑。

了下,終於忍耐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對自己苦練了兩年的手頗自得。

「多爾袞!你笑個屁!」年回頭怒叱,從地上爬起后,揮拳朝著後沖了過去。

那小男孩急了,跳腳大:「哥啊,你們可別再打架了……」

「停!你若敢我一頭髮,我立馬告訴父汗去……就說堂堂鑲白旗固山額真欺負弟……」最後出現的這個男孩子不會超過十歲,才一到他的臉,我腦海里立即浮現出努爾哈赤的影——這孩子簡直就是努爾哈赤的一個小翻版!長得實在太象了……

在這三個個頭不等、年紀不等的男孩上滾了一圈,我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酒意頓時消了一半。

如果沒猜錯,他們應該就是努爾哈赤若心肝,目前最最得寵的三個兒子——十二阿哥阿濟格、十四阿哥多爾袞、十五阿哥多鐸——而他們的親娘正是烏拉那拉大妃阿亥。

多爾袞雖然年材卻只比阿濟格差了半個頭,面對著哥哥揮來的拳頭他神毫未變,只是略略抬高了下,臉上揚起一抹天不怕地不怕的嘻笑。

阿濟格的拳頭在近多爾袞面頰時,倏然一頓,右手變拳為爪,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口襟:「你若不是我的親弟弟,真想好好痛揍你的一頓!」

多爾袞哈哈一笑:「哥哥是討厭我這張臉吧?沒辦法,它就是長得像父汗,若是實在惹著哥哥你厭煩了,你儘管揍它就是,甭客氣。」

「哥哥——你們別鬧了!」多鐸苦著臉,可憐兮兮的拉著兩位兄長的胳膊,「你倆總是吵架,額娘見了又要說叨了。你們不嫌煩,可憐我卻又要陪著挨訓……」

我見勢不妙,趁他們不注意,忙扯了歌玲澤,打算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站住!」後阿濟格的聲音陡然響起。

歌玲澤嚇得形一頓,我咧了咧,假裝沒聽見,拖住反而拚命加快腳步。

「站住——」斜刺里晃過一道白影,阿濟格搶攔在我倆跟前,我被迫收住腳步,目流轉,卻見這兄弟三人不間已然圍品字型。

我和歌玲澤已然了籠中小鳥,無可逃。

我呵呵一笑,藉著酒勁裝傻:「什麼事啊?」

「什麼事?!」阿濟格被我氣得差點被噎死,耳聽得後多爾袞又是噗嗤一聲悶笑,他臉上這下可當真再難掛得住了,面一收,一抹凌厲之氣油然升起。

這會子他上才真正有了那一旗旗主該有的鋒芒銳利。

「哥哥,是我先看到的……這個數該算我的吧……」多鐸道。

「一邊去!哪個跟你玩這無聊的把戲?」阿濟格言詞犀利,眼睛死死的瞪著我,那模樣倒像是在算計著要如何炮製我。

我心裏一寒,雖說未必當真怕了他,可這兄弟仨的來頭太大,萬一驚了努爾哈赤和阿亥,我可真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正著急,卻聽多鐸委屈的道:「無聊的把戲?這點子還是小時候你自個想出來的呢?憑什麼大了,做了固山額真就嫌無聊了?」

多爾袞哈哈一笑:「十二哥,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十五說的不錯,你不記得了,我可也還清清楚楚的替你記得呢。以前每次外頭擄了人來,無論是蒙古人、漢人或是朝鮮人,阿敦總會奉父汗之命先行挑人。是你自己提議,說瞧著這些選進宮來的人,都和額娘或多或長得有些相象,咱們這才每每無聊就玩這尋人的把戲……」

「就是!就是!十二哥哥自打當了固山額真后,學著二哥哥他們的樣子,把自己搞得死氣沉沉的,一點都不好玩了!」多鐸隨即附和。

阿濟格氣得臉都青了,恨道:「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兄長?好歹我也是一旗……」底下的話氣得噎住了沒說完。

多爾袞把眼調向別,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多鐸無所謂的說:「固山額真很了不起麼?父汗分了鑲黃旗十五個牛錄給我,等我再大些,早晚我也是固山額真!」

阿濟格然大怒,想是當著我這個外人的面,被弟弟們駁斥得一面也不存,惱得難以下臺。

剎那間,他眼眸中閃過一道寒芒,惡狠狠的向我投來一瞥,我驚得渾

他對我已起殺意!

「歌玲澤!快走——」我突然大一聲,搶在阿濟格還未刀之前,錯撲向左邊的多鐸。

要對付一個孔武有力的年,我尚力所不及,然而要對付一個才七歲的小娃娃,我卻還是綽綽有餘。

多鐸怪一聲,被我像小仔一般抓在手裏,我順手從他腰側拔出那柄匕首,匕尖對準他口。

「你這個瘋人想幹什麼?」阿濟格厲吼,作勢撲,但馬上又投鼠忌的未敢妄。多爾袞站在一邊,面上微微容,瞅了瞅多鐸,又抬頭飛快的瞄了我一眼。

我冷笑,這會子酒早醒了八九分,雖為剛才自己的大膽之舉了把冷汗,卻也暗暗道聲僥倖:「你說我想幹什麼?即便十二爺是一旗之主,卻也不能不明是非,草菅人命!雖然在你們親貴爺們手裏死個個把人實在不算什麼,只可惜,我對我這條小命卻還惜得!說不得,就只能先委屈十五爺了!」

阿濟格五扭曲,多爾袞眉頭一蹙,喝道:「你可知這是犯的死罪?」

「死不死的那是以後的事,不先犯了這條死罪,只怕我早已人頭落地……十二爺的刀子可不是掛在腰上擺著好看的!」

多鐸嚇得哇哇大,過得片刻,已是語帶哭聲,然而卻也頗為倔強,始終不見他開口求饒半句。

我其實心裏也直打鼓,冷汗涔涔的將背上衫浸,如今已是勢騎虎,進退兩難。正想索撕破臉再放兩句狠話,忽然邊的歌玲澤撲嗵跪倒在地,磕頭聲:「爺饒命吧!我們主子其實是……」

「歌玲澤!」我厲聲喝阻,然而為時已晚。

歌玲澤已然哆哆嗦嗦的往下說道:「……四貝勒的側福晉!三位爺瞧在四貝勒的份上,消消氣……」

「八哥的人?!」多爾袞竦然容,沉思著重新打量起我。

「是皇太極的人又怎樣?」阿濟格呸地啐了一口,口氣雖仍是惡劣,但臉上狠之已然卸去大半。

我苦一笑,看來這下子已無可避免的把皇太極給拖下水了。

我鬆開手,將多鐸放下地,順便拿手帕替他了把眼淚鼻涕,可右手上抓著的那把匕首卻沒敢一併還他,只是聲說道:「對不住啊!姐姐在這裏給你賠不是了,嚇著你是我不好,可那也是你哥哥先嚇著我了……」

「你這人……」阿濟格狂怒。

直腰桿,傲然道:「什麼這人那人的,再怎麼說我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之名還列於族譜之,按著家禮,就算您是位爺,也該稱呼我一聲『嫂子』才對!」

趁這會工夫,多鐸早躥到多爾袞邊,指著我說:「沒見過這麼狠心的嫂子!」頓了頓,忽然撇了撇,「可我還是喜歡你的,宮裏的那群人就沒一個敢像你這樣的……」

我嘻嘻一笑,終於放心的將匕首遞了過去:「那也要多謝十五弟的讚了,這個還你。」

多鐸小手一擺,將上系的鞘子摘了下來:「索送你作見面禮吧!」我也不客氣,抬手收下,將匕首歸

一旁的多爾袞忽然好奇的問道:「你真是八哥的福晉麼?素聞八哥是個清心寡的,我原還覺得奇怪,這會子總算有點明白了,原來不是不喜歡人,而是八哥的口味與眾不同!」忽而扭頭,問阿濟格,「十二哥,你府里有這樣的人麼?只怕一個也沒有吧?」

阿濟格悻悻的道:「潑辣蠻橫的人有什麼值得誇耀的!」

「不見得!不見得……」多爾袞嘖嘖有聲,「我就喜歡這樣帶點子的,看來我和八哥的口味一致,等我將來人後,必定也要找個這樣有趣的人來……」

左一個「人」,右一個「人」,開口閉口全都是「人」!他才多大個人啊,現在卻已經在想著今後要如何的娶妻家了!

了把冷汗,再看了眼興緻的多爾袞,忽然一懍。

這個九歲的小男孩……他就是多爾袞啊!史上赫赫有名的睿親王多爾袞!帶領清軍攻陷北京,最終扶持順治皇帝坐上紫城金鑾殿龍椅的皇父攝政王!

我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噤,後背沁出一層冷汗。

天命七年正月,努爾哈赤發兵攻打遼河西岸的廣寧城。

我原本已做好隨征的準備,誰曾想年初蘭豁爾在雪地里貪玩,著涼后得了風寒。這本不算什麼大事,可拖著兩條鼻涕蟲卻還纏著敖漢玩兒,結果害得才十個月大的敖漢染風寒,先是咳嗽,而後突發高燒,竟是連日未退。

病勢來得如此兇猛,眼看著胖胖的小嬰一天天削瘦下去,每日水不進,好容易連哄帶騙的吃了一些,卻常常不過幾分鐘便狂嘔狂噴出來,我急得險些沒抓狂。

皇太極見我這個樣子,知道我沒心思再跟去廣寧。時下天寒地凍,他原就不贊同我隨軍,這下子倒遂了他的心。兒得病,他卻一點焦慮也沒有,始終沒放在心上,氣得我真想踹他兩腳,可轉念想到他要在這大冬天的去征戰吃苦,又不為他心疼。

正月二十,據報金兵五萬兵馬抵達子河、渾河、遼河三河流岔之。在強渡三岔河后,直撲西平堡,其後又在沙嶺擊潰明三萬援軍。

二十二日清晨,遼東巡王化貞聞訊棄廣寧城而逃。

二十三日,游擊孫得功孫得功和他的同夥千總郎紹貞、陸國志、守備黃進等投降,迎請金兵城。

二十四日,努爾哈赤率兵進廣寧城,孫得功與黃進等率軍民出城東三里城崗,打旗撐傘,抬亭備轎,吹奏鼓樂的迎接金兵進城……

捷報源源不斷的從前方發回,然而對於留守家裏的我來說,未能親自隨行陪皇太極邊,第一時間與他同甘共苦,總是一種莫大的憾。

二月初十,正當我在屋裏無聊得發悶時,哲哲忽然來找我,一見面就問:「大妃率所有汗妃趕赴廣寧城恤八旗將士,特命眾貝勒福晉隨行……你可願同去?」

我沒多想,頓時高興得跳了起來:「好呀!我去!什麼時候?」

「明天一大早!」

我正興不已,忽爾轉念,猶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忙收了笑意,連連搖頭:「不……不。」

「怎麼了?」

我瞟了哲哲一眼,心下黯然。總不能跟講,我這個人是見「」就死,而阿亥正是那束足以照死我的

哲哲見我為難,越發奇怪了:「去年遼新城選址慶典,聽說大妃的三位阿哥遇著了你,回去后十五阿哥在大妃面前直誇你,還說你相貌長得大妃有幾分相似……念了好幾回,連大妃都記住了你。昨兒個點人隨扈去廣寧,甚至還破例提了你的名字,你如何就不去呢?若是能討得大妃歡喜,對爺也甚有益……」

我聽得不耐,甩手說:「不去就是不去!我不過是個側室,那一堆大福晉裏頭做什麼?」

哲哲訝然的站起,深深的瞅了我一眼,嘆了口氣:「那好吧。我一會兒替你回了……」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來,「這些日子敖漢折騰得你也夠累了,但是過幾日我不在,家裏還是得麻煩你!」

我點頭不語,看著出門后的背景默默出神。歌玲澤走了過來悄悄收起桌上的杯子,而後狀若無心似的睨了我一眼。

我正煩著呢,於是沒好氣的說道:「想說什麼就只管說出來,不用藏藏掖掖的!」

「主子……」歌玲澤猶豫片刻,終於說道:「奴婢不明白主子為何讓大福晉白白佔了這好去。爺在廣寧苦戰,若是見到大福晉不辭辛勞的冒雪探,難道不會因此而,心生憐惜麼?」

我心裏一空,咬著,一片茫然。

「何況……這麼臉的好事,為何您要放棄呢?奴婢、奴婢真是不懂……」

「你不懂的事多了!」我冷冷一笑。

我不管皇太極會如何去想哲哲,但起碼我並非是完全看不懂聽不懂的傻子,哲哲先前跑來問我時,隻字沒提是阿亥點名我去的,我若是提出「去」,只怕這個人便落在了的頭上,我必得承一個人。可惜的是絕沒料到我會說「不去」,無奈之下只得抬出阿亥來我,面上聽來仍是言語婉轉,沒半分火氣,可實際上卻是在暗中提醒我不夠深明大義,不配得皇太極的寵

最後臨走一句最狠,擺明就是警告我,離開的這些時日由我代管家務,也不過就是代管,永遠也別想奪了的地位和權力。

哲哲!從來沒敢小覷!可是……總覺得最近的氣焰有些過於囂張,大改以前那種溫吞無害的事方式。

到底是誰給了這個膽子,使得漸漸有了挑釁的勇氣?何來的資本,敢在我面前給我施

越想越覺心煩意,我忍不住抓過桌上一隻細瓷花瓶,高高舉起往地上猛地砸下。「啪」地聲,歌玲澤驚駭得蹦起老高,面如土的瞪著一雙驚恐的眸子,不敢置信的著我。

我哈哈一笑,覺得氣順了許多,擺手道:「不好意思,嚇著你了!哈哈……歌玲澤,你且等著看吧,不出十天大福晉自個兒就會回來了!」

「那爺……」

「皇太極若是和同回……」我慢慢的走向門口,子懶洋洋的靠在門框上,屋外積雪皚皚,雪花漫漫,一片迷朦凄涼之。我呼出一口熱氣,悵然笑道,「那他夫妻二人同回之日……便是我步悠然歸去之時!」

哲哲們一行人在二月十一清晨,十四日抵達廣寧城,據報十七那日努爾哈赤便與眾福晉一起打道回府。

等這裏收到消息時已晚了一天,於是歌玲澤天天守在門口張,等了兩天,二十日傍晚忽然撒奔進院子直喊:「回……回來了!」

當時我正在院裏剪梅枝,聽這麼一嚷嚷,唬得心裏一,險些剪到了自己的手指。

「主子!您果然料得準!」

我拿眼睨

歌玲澤笑著氣:「大福晉……一個人回來了!說是爺直接去了遼新城……」

我抿一笑,皇太極到底沒讓我失

「歌玲澤啊!」

「奴婢在。」

「準備收拾行囊吧。」我放下剪子,輕輕的笑。

著我:「主子是要去遼找爺麼?」

「不是,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手點在的額頭,笑道,「遼新城已,我們怎麼可能還會留在這裏繼續住下去?讓你收拾行囊,自然是要準備搬家了!」

天命七年二月,大金國遷都太子河濱遼新都。

三月初三,大金汗努爾哈赤提出「八和碩貝勒共理國政」,向所有人表明了他對於後繼位事宜的看法。他已然不打算再立任何人為儲君,而是決定在自己故之後,將國政由八旗旗主共治。

是時八旗勢力也跟著發生變化,努爾哈赤將自己所擁有的正黃旗三十牛錄分作兩,一半給了十二阿哥阿濟格,一半給了十四阿哥多爾袞,又將鑲黃旗十五牛錄給了十五阿哥多鐸,自留十五牛錄;又因代善之子岳托、碩托已然人分家單過,遂命代善將鑲紅旗分於岳托、碩托,由岳托執掌旗主之職;另將阿濟格原統的鑲白旗歸於褚英長子杜度。

如此一來,八旗勢力平分,勢均力敵,互相牽制。

這一方案一經推出,皇太極足足在家鬱悶了一個月。我知他心裏琢磨著該如何應對,汗位他是勢在必得了,關鍵還是要看怎麼個得法?

如今的四小貝勒中,只岳托、杜度與他好,然而即使不計較其他在的變端,略的將這些合起來也不過就是三旗半的兵力,無法在八旗勢力中佔據絕大的優勢。

更何況,隨著大妃阿亥的重新執掌後宮,的三個兒子竟然也分得了一旗半的兵力,而且還是八旗裏面最最重要的兩黃旗。努爾哈赤甚至有意要在故之後將剩下的鑲黃旗十五牛錄一併給多鐸接管。

這一切的一切……簡直就如同一盤混戰的棋局,而皇太極正落在這盤棋局裏焦灼備戰。我雖無法猜他的心思,卻也清楚他一定不會就此輕易放棄他的目標。

哪怕……這些個阻擋在他面前的,是他的親人!

這一年的四月初六,孫帶格格喜獲麟兒,努爾哈赤得知消息后,高興之餘竟親自給這孩子賜名為「額爾克代青」!

到得秋七月,一等大臣安費揚古突然病故。

接著,隔年冬十月,一等大臣扈爾漢亡故……

五大臣一個接一個的離去,僅剩下的何和禮聽說冬後子也不怎麼爽利。眼瞅著往昔那群一同打天下的故人們一個個消逝,不知道努爾哈赤心裏會怎麼想。

畢竟……他也老了!

而不被時間吞噬侵蝕的人,唯有一個我!

就算皇太極再如何強,府里的下人們卻仍是不斷竊竊私語,議論。

這個布喜婭瑪拉的彷彿永遠的被停留在了三十四歲,哪怕「我」實際年齡已然超過四十歲,可是單從外貌而論,怎麼看都還像是個三十歲不到的。

早些年大家也許還不曾留心,但是眼瞅著這麼多年過去了,甚至就連哲哲也已完全時期的稚,變一個端莊子,而我卻仍是一點變化也沒有。那張始終留有疤痕的臉上,居然連一條細小的魚尾紋都沒有多出來。

於是乎,關於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側福晉是個妖異邪怪的謠言在四貝勒府里不脛而走。為此,皇太極甚至用了家法,將兩個私底下嚼舌的僕婦生生的打廢了雙

其實,真的不怪們!

日常照鏡,面對著這麼一張詭異的、毫無變化的臉孔,連我自己都覺得恐怖。

這是一個被上天棄了的

而我的靈魂至今仍被錮在這個里,無法解

「會怕我嗎?」

「不會。」他眼眸蘊藏的深不似作假,他是我的,一心一意的著我。

除了他的天下……

「我怕。」我惆悵的一笑,「我會怕……」

「不用怕,一切有我。」

天命九年二月,努爾哈赤派庫爾纏、希福等人前往蒙古科爾沁部,與其首領奧等締結盟約。

是為了擺察哈爾部林丹汗對他的統治,借用努爾哈赤的力量;努爾哈赤則是為了解除伐明的後顧之憂,利用科爾沁對付察哈爾部。

雙方結盟,可謂各有目的,各取所需。

隨著金國與科爾沁的結盟,哲哲主母的架子開始端得越發像樣,這個往日沉靜的子,最近臉上老是閃爍著一種令我心的微笑。

「爺,過幾日是我的生日,可巧科爾沁來了人,可否允我在府里設宴,稍加款待?」

皇太極放下摺子,抬頭看了看哲哲,靜靜的站在書案旁,恭順有禮,不卑不,語氣溫謙和,完全挑不出丁點的病。

「那好吧,家裏的事你作主就是了,更何況那是你的親戚……」很簡略一句回話,算是應了。

哲哲肅了肅,笑靨如花:「多謝爺。」

我原躺在室的榻上,從隙里窺他倆對話,待笑逐開似的退了出去,不由放下看了一半的滿文版《水滸》,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了出來。

皇太極聽見腳步聲后,回頭沖我一笑:「那書怎麼樣?」

我皺了皺鼻子:「一般,那個達海的克什有好幾都譯錯了。」

「那隻能說明你的真文字水準又提高了。」他笑著扔掉手裏的筆,手將我攬過,拉坐在他的膝蓋上。「你到底什麼時候看過用漢字書寫的原文《水滸》?我記得書房裏還沒收錄到此書呢?」

他眼眸熠熠生輝,黢黑亮,我能在他的瞳孔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影子。

「以後告訴你。」我輕笑,類似於這樣的話這些年已經不知道從我裏敷衍過多回了。

「以後?以後是多后?」他左手托著我的腰背,右手懲罰的探到我的胳肢窩底下,作勢呵。

沒等他手,我已然笑翻,若非他事先早有準備,保不齊我就滾地上去了:「以後……以後就是……哈哈……你不再我的時候……」

皇太極臉一沉,收了手:「那算了,看樣子我是一輩子也無法得知答案了。」

我笑著氣,斜眼睨他:「真的很想知道?」

他表古怪的盯著我:「不是很想,只是好奇,你明知道我對你的好奇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是一天兩天,那是一年兩年羅?」我耍貧打岔。

他吸了口氣:「不是,是整整二十六年……你至今沒有告訴我,『滿漢一家』的『滿』字究竟是什麼意思?『滿清』又是什麼意思?」

我心裏一驚,從他上蹦了起來。

天哪,滿漢一家!

二十六年前……這麼久遠的事,他居然還能記得那麼清楚?我可早就徹頭徹尾忘得一乾二淨了!

皇太極一把拽牢我,嘆道:「好了,好了……不願說就算了。別就瞪著眼珠子蹦達,再跳兩下我的就快被你斷了!」

「哈!」我翻白眼,不服氣的又跳了兩下,「怎麼就斷你的了?我有那麼重麼?我這是在給你做能訓練好不好?省得你打仗騎馬腳不利落!」

「哎唷……」他故意嚎,「這算什麼道理,天下還有比你更不講理的人麼?」

「怎麼沒有?」我斜眼瞄他,見他笑得詭異,忙又改口,「不對!哪個說我不講理了?你又繞著彎子損我……」

他也不反駁,只是微微一笑,低頭將瓣溫的覆下,封住了我所有的牢……

滿室濃繾綣。

如今宮裏行的是四貝勒值制,四大貝勒一人一月輔佐大汗打理政務,這個月正好到皇太極,所以他在家的時間就越發的減,即使回家也會待在書房沒完沒了的看摺子。

這日天沒亮他就出門了,我悶得發慌,便換了套馬褂長,讓歌玲澤到馬廄去將小白牽出來,我打算去城外遛馬,順便再練練刀法。

才將腰刀從薩爾瑪手裏接過,沒等我出房門,歌玲澤一臉鬱悶的回來了。

「怎麼了?小白給你氣了?」我打趣的問,「不會是又給你尥蹶子了吧?」

「哪啊……」歌玲澤噘起,「主子,您讓奴婢去牽馬,可小白早不在馬廄了。奴婢問了養馬的奴才,他竟然說小白一大早給一個小姑娘騎走了!」

我正刀拂拭刀,聽了這話不由愣住:「什麼小姑娘?」

「奴婢也不知道,小白欺生,尋常之人休想靠得近它……再說,咱府里哪個不知小白是主子的坐騎,誰也不敢騎的。」

我點頭,沉片刻,輕輕將刀推回,站了起來:「走,瞧瞧去!」

出了院門,才走到花園子,便見路徑上奴僕來往不斷,十分匆忙。

「家裏來客人了?」我困不已。

歌玲澤機靈的攔住一名正拎著一隻紅木食盒的小丫頭,劈頭問道:「這是送哪的?」

小丫頭抬眼瞧見是我,唬得小臉一白,慌忙跪下,說道:「回側福晉,這是大屋裏的嬤嬤要的,今兒個是大福晉的壽辰。」

哲哲的生日?對啊!今兒個已經是四月十九了!我怎麼把這個事也忘了呢?

心念一轉,忙撇下那丫頭扭往回走:「歌玲澤,替我備份禮,一會兒給大福晉送去!」正說著,忽聽牆院外響起一陣馬嘶,我聽著耳不自的停下腳步。

「主子!那是小白……」

就連歌玲澤都聽出來了,那自然是不會錯了。

想到有人不經我允許便擅自將小白給騎了出去,我心裏很是不快,三兩步小跑著我直接出了大門。

門前街道上沒幾個行人,放眼去,一目了然。

打西邊轉角縱馬奔過來兩匹馬,一灰一白,白的那匹正是小白。騎馬的是兩個十來歲的小孩,服首飾都有些怪異,像是真人的打扮,又像是蒙古人的打扮——蒙古諸部中,有這種類似於真族人裝扮的,除了一個科爾沁部再不作第二人想。

「哎唷!不行了,這馬子太倔!我看算了吧,換一匹也是一樣的……」騎在灰馬背上的是個穿絳裳的孩兒。

「不行!我就不信治不了它!」小白上駝著的是個穿了一襲大紅裳的娃兒,正埋頭勒韁和小白較勁,小白被勒得連連晃頭,原地頻頻打轉,卻始終不肯往前挪一步。

「再這個樣子耗下去,你倒是什麼時候才能出得了城啊?姑姑讓咱們好好待在家裏哪都別去,一會兒瞧不見人……」

「哎呀!姐,別說了,趕過來幫我一把!」紅孩兒舉起馬鞭刷刷兩鞭,小白咴地嘶鳴一聲。

這一鞭子好似在我上似的,心疼得我直齜牙吸氣。

眼瞅著絳孩兒已跳下馬去拉小白的轡頭,姊妹倆手忙腳的和小白較著勁,誰也不肯服輸,我隨即撮打了個響亮的唿哨。

小白尖尖的耳朵了兩下,腦袋晃,猛地抬起前蹄,馬上那紅孩驚呼一聲,險險的倒向馬側。

我又是一聲唿哨,小白放下前蹄,等那紅孩兒抓穩了韁繩,它甩開面前絳孩的束縛,飛快的向我奔來。

得得得,小白在我跟前停住腳步,我笑著出手去,任它湊過親昵的著我的手指。

孩坐在馬背上驚魂未定,我那餘,不覺一愣。

紅艷艷的裳映得白勝雪,眉目如畫,絕麗人,臉上還掛著驚悸的懼,但轉眼卻聽咯咯笑起,銀鈴般的聲音清脆悅耳:「你怎麼做到的呀?它怎麼就這麼聽你的話呢?」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歌玲澤斥道:「還不下來!這馬是我家主子的,豈容你隨便打?」

「這馬是你的麼?」眼珠滴溜溜的一轉,落到我腰上,見我佩掛的腰刀,不出一抹驚羨詫異之

那頭絳孩兒也跑了過來,小臉煞白,拍著口直嚷:「以後再不聽你的了,在這城裏遛馬再怎麼也比不得在草原上來得暢快……」話講到這裏,瞥眼瞧見一旁的我,頓時收口。

孩已乖乖從馬背上下來,我漫不經心的將馬韁攏了,給歌玲澤:「帶到馬廄去……另外告訴管事的,養馬的奴才辦事不力,問問他平日裏是怎麼教底下人的?」

歌玲澤急忙應了,牽著小白進了府邸。我冷眼脧著這兩小丫頭片子,論容貌長相那都是一等一的人胚子,甚至可以與當年的阿亥一較高下。

過生日啊……我冷哼,哲哲打的什麼主意,我總算是完全弄明白了!

晚上大屋那邊搭起了戲枱子,伴著歌舞助興倒也著實熱鬧。

哲哲派人來請了我兩回,我仔細打聽著皇太極仍是待在書房辦公務,便也推沒去。等到戌時末,忽然爾急匆匆的來找我,在門外稟告說貝勒爺剛被一個穿紅裳的小姑娘給拖去了大屋。

這個時候我已經了外袍,散了頭髮準備熄燈就寢,聽了這話后不由騰地從炕上跳了起來。

裳的小姑娘——又是

「歌玲澤!」口氣生的喚來歌玲澤,我匆匆綰了頭髮,因為再要梳起把子頭極為費時,便只是在腦後編了兩辮子,長長的拖在後,也顧不得敷整妝,穿起外袍就走了出去。

爾恭在外候著,薩爾瑪見我一副砸場子的吃人表,唬了一跳。看呆了半天後我拿眼瞪:「做什麼?你又不是沒見過我不整妝的醜樣!」

薩爾瑪噗嗤笑道:「側福晉這個樣子若是也稱作丑的話,那奴婢就該無地自容了。」頓了頓,不死心的問,「您這就要去大屋嗎?」

「是啊!」我冷冷一笑,「大福晉誠心誠意的邀我去,我總不能辜負了的一番好意。」

薩爾瑪彆扭的垂下了頭,瞟了眼歌玲澤,歌玲澤對打了個眼,微微搖頭。

「我又不是去找茬,只是去給大福晉賀壽。」我暗自好笑,看們的表好像我是捋了袖子,準備過去砸場。

其實科爾沁會送倆小孩過來,本在理之中,不難理解。想想哲哲嫁給皇太極后整整十年無所出,科爾沁那邊等著這樁政治聯姻開花結果的大家長們只怕早急瘋了,哲哲自然不會好意思將不得寵的家醜泄半點,但是不能生下一男半總是事實。

換個角度講,在心裏,現在是又喜又吧。科爾沁弄兩小丫頭過來,雖然一方面可以藉此制我專寵的勢頭,可另一方面卻也不得不面對著姑侄同嫁一夫的悲哀。

姑侄同嫁……

沒來由的,我忽然想起了孟古姐姐,想起了當年許婚於努爾哈赤時的景……若是那時我當真嫁給了努爾哈赤,是否我也能這般去理解孟古姐姐的悲哀呢?

戲枱子下燃著一堆篝火,熊熊火中一團紅艷艷的影在鼓點聲中轉著,跳躍著。那般載歌載舞的靈氣息,讓我一個恍神,彷彿又回到了扎魯特草原上。

是的,這就是蒙古人特有的味道!

,奔放……甚至是毫不掩飾的喜,都隨著馬頭琴聽的琴音聲聲瀉出。

哲哲端坐在皇太極邊,臉上淡淡的掛著微笑,皇太極看著場中的舞蹈,表若有所思。那個絳孩就坐在他倆對面,的吹著口琴伴奏……

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喜慶熱鬧。

「主子!」歌玲澤見我停了腳步,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

我輕輕吁了口氣:「你進去通稟吧。」

歌玲澤這才踮著腳尖進了門檻。

在接到皇太極急遽抬頭朝門外投來的急切目后,我微微一笑,昂首了進去。

「我給大福晉道喜來了!」

哲哲驚愕的呆住,但轉瞬已笑著起招呼。一時寒暄客套,我見那兩小孩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我,不由笑說:「早晨見過兩位格格了,科爾沁草原果然是出人的好地方!瞧瞧們長得多水靈啊……」我把目收了回來,瞟向哲哲,抿含笑,「說句實話,大福晉可別惱我,這兩位格格的品貌姿可在大福晉之上呢,將來誰能娶了倆,可真真是有福氣的人呢!」

哲哲面一僵,尷尬的笑了下,指著那絳孩說道:「這是烏雲珊丹,阿瑪是我堂兄桑阿爾寨。」又指著那紅孩,聲音不了,滿是憐的說,「可就是個野丫頭了——我兄長寨桑的寶貝兒布木布泰……你們兩個快過來拜見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側福晉!」

「哎呀,姑姑!」布木布泰嗔著跺腳,剛跳完舞的臉孔紅撲撲的,額上沁著微小的汗珠子,越發顯得俏麗可人,「你怎麼可以在姑父面前這般說我,我哪裏是什麼野丫頭了?」

烏雲珊丹放下口琴,楚楚人的臉上充滿好奇:「側福晉是喀爾喀扎魯特部族的人?那您也是蒙古人啰?」

「算是吧。」我模稜兩可的回答,沖眨眼,「扎魯特的人可沒有科爾沁的那麼啊。」

烏雲珊丹小臉一紅,的低下了頭。

我拉起了的小手,聲問:「你多大了?」

「回側福晉,十三了。」

才十三歲啊,我不朝皇太極剜了一眼。他正面無表,狀似無心的玩弄著手裏的酒杯,對於我的目假裝無視。

我這時卻是好奇得好死,面對一個比自己兒子還小兩歲的孩兒,皇太極心裏會是如何想法。

「側福晉,我十一了!」布木布泰笑著挽起我的胳膊,一副天真活潑的模樣,著實惹人憐。

十一歲啊,再過得兩年,我的蘭豁爾也該長這麼大了。

忽然間,我心生慨,頗有那種滄桑消沉的

年輕的生命在一步步的長著,可我……卻已被上天所棄!

「側福晉,聽姑姑說你曾跟隨姑父一同征戰……」布木布泰撒的扯著我的袖,噘著紅嘟嘟的小,回眸埋怨的看向皇太極,「我都問姑父好幾回了,他總不肯跟我說他打仗的事!好福晉,你跟我說說吧……我都好奇死了,在科爾沁的時候我就聽人說姑父打仗可厲害了……」

正當我被纏得一個頭比兩個大時,皇太極慢吞吞的站了起來:「悠然,回去了。」邊說邊大大的打了個哈欠。

我趁機擺掉布木布泰的糾纏,手裝腔作勢的扶起了皇太極,憋氣說道:「爺飲酒了?那我等會兒讓下人給你煮醒酒湯吧。」

皇太極暗地裏在我手背上掐了一把,我強忍住笑意,這才沒當場笑出聲來。

「不必,晚上看摺子乏了,想早些睡。」頓了頓,回向哲哲說道,「今兒你生日,且和侄們玩得盡興些吧,不必拘於時間……明兒個早起我還得趕著進宮……」

哲哲無奈的屈膝行禮:「恭送爺!」

烏雲珊丹也跟著肅了肅,只有布木布泰不甘心的追過來喊道:「姑父!姑父!明兒你到底陪不陪我出城狩獵啊?」

「大玉兒!別胡鬧。你姑父乏了……」

隨著哲哲的一聲喝斥,我猛地一,一時膝蓋發,攀著皇太極的手竟然沒抓牢,砰噔一下坐到了地上。

「悠然!」皇太極急吼,忙拉住我,張的看我。

「沒……沒事。」頭有些暈,我,艱的說,「我們回去吧。」

「真的沒事?」

「啊,真的……」

皇太極不放心的看了我兩眼,攥住我的手,右手細心的扶上我的腰,一路摟著我往東屋走。

我腳下虛浮,滿耳充斥的儘是那聲「大玉兒」!

大玉兒……敢這個布木布泰竟然是未來的孝莊皇太后?!

我的天哪!

那豈不是……豈不是……

實在不敢再想下去了,我後腦勺的疼。原以為不過是兩不起眼的小丫頭,這下倒好,居然扯出個孝莊來了。

按著歷史發展會如何?孝莊應該是替皇太極生下順治皇帝的那一位吧?

我憂心忡忡的向皇太極,現在我該怎麼辦才好?是該順應歷史的發展,還是該阻擾破壞掉這種必然趨勢?

可是,如果那樣做,皇太極的皇位……是否也將被扭曲的歷史改寫?

果然是……兩難啊!

烏雲珊丹和布木布泰姐妹倆在哲哲屋裏竟然住了半月之久,我原還以為這場政治聯姻最終會很快就被兩家當政的大家長敲定,然而指婚的汗諭卻遲遲未曾下達。

想著布木布泰就是未來的孝莊皇太后,我心裏除了無奈的疼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這些日子臨睡前和皇太極閑聊,每次看到他言又止的神,我都會故意將話題遠遠扯開。

五月中,指婚的諭旨終於還是下來了,然而令我到意外的是,這並非是讓皇太極迎娶們姐妹過門——努爾哈赤的汗諭竟然是將烏雲珊丹指給了十四阿哥多爾袞。

在大廳跪聽諭旨的那一剎那,我整個人彷彿虛一般。

無法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複雜緒。

哲哲恭順的接了旨,烏雲珊丹隨即害的躲進了房裏,倒是布木布泰閃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捉的淡淡失落之

我慢慢直起,皇太極的手及時出現在我眼前,牢牢的握了我的手,將從地上我拉了起來。

他淡定的沖我微微一笑。

忽然間,我什麼都明白了。

眼眶裏酸酸的,我吸了吸鼻子,別開頭。

違逆大家長的意思,執意不肯娶科爾沁的人……皇太極啊!你可知道這樣子要付出多慘痛的代價嗎?

我心疼得揪結起來,他盯著我,手指溫挲著我的手背,輕聲說:「父汗指派我辦十四弟的婚事,這幾天我會很忙……你也知道,父汗很疼十四,更何況這是他的初次大婚……」

提起多爾袞,我不想起那年遇見他時,他談起娶妻的那番言論。如今不過才三年時,他這個不滿十二歲的半大孩子,居然果真要娶親家了。

「那個……十四弟的年紀會否太小了些?」我吶吶的詢問。

要命啊,一個十三歲的新娘和一個實際只有十一歲半的新郎……讓這樣兩個小孩子結婚,還不跟過家家一個樣?真是沒法想像!

皇太極哧的一笑,意有所指的說:「不小了。」

我瞧他目火辣,猛地記起他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已經人,而我還曾經把他的某種行為誤解為「尿床」。

我的臉霎時燒了起來,染得耳脖子通紅。

多爾袞的婚事辦的異常熱鬧,皇太極卻為此忙了整整十日。婚禮過後,布木布泰隨送親隊伍一塊回了科爾沁,四貝勒府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然而我卻清楚的知道,其實有些東西卻是沒辦法和以前一樣了。

一日午後,我在花園裏著了哲哲,刻意躲避我已經有個把月。那張沉靜穩重的臉孔下帶著屈辱似的創痛,我並不避諱略帶惱恨的目,直直的頂著。片刻之後,我終於長長的吐了口氣:「來做筆易吧!」

哲哲震撼莫名的看著我。

「你知道我不會生養……這輩子我都將無兒無,但我卻擁有你最最奢求的恩寵。可是……貝勒爺不能無子,或者確切點說白了,金蒙聯姻不能無後……」

哲哲眼睛一亮,白皙的臉上出異常深遠的神

我苦一笑,繼續說道:「有金蒙統的子嗣,就由你來孕育吧,不必再讓無關要的人打你我之間的平衡。以後你的孩子我亦會當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對待,以你正妻的地位,加上我的影響力,這個孩子將來的就一定會超越大阿哥!」我頓了頓,留心觀測著哲哲不斷變幻的神,「這筆易,大福晉認為可還做得?」

哲哲眼神閃爍不定,過了好久,才猶猶豫豫的小聲問道:「這可是爺的意思?」

,心裏到一陣尖銳的痛楚:「爺那裏自由我去說和,你不必管那許多,我只問你這易你做還是不做?你一日無出,科爾沁便會不斷送你的子侄過來頂替你的位置,你仔細掂量著,雖然們是你的親人,可以壯大你的聲勢,但你也別忘了,們都比你年輕,比你貌,保不定哪一天就會頂了你大福晉的位置。到時候……你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你就只能回你的小院去冷清清的呆一輩子……」

哲哲微微容,愣忡過後,慢慢回復神智,篤定的一笑:「你其實也是在擔心你自己吧?只怕們進門后,首先會威脅到的人,是你……」

「隨你怎麼想吧。」我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且讓想當然的自以為是吧。

我不清楚到底能否去改變歷史,改變的後果又究竟會是什麼。我只能在不影響皇太極爭奪皇權的形勢允許下,小小的去爭取一下……

畢竟,掌握哲哲的心,比掌握那個歷史上輔佐兩代君王的孝莊,要顯得簡單容易得多!

孝莊……只怕是我這種智商平平的人,窮其一生也無法應付得來的。

那一晚我破例沒有早睡,一直守在燈下看書,只可惜滿篇白底黑字晃眼,竟是一個字都認不得。

亥時末,後才窣窣響起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我才合上書頁,耳後便傳來一聲輕悠的嘆息,皇太極悉的味道擁了上來。

我將子慢慢的往後靠倒,好一會我倆誰都不曾說話,只是靜靜的依偎在一,守著那點暈黃的燭,默默的著彼此真實的存在。

「以後……多往大屋走……」終於,我無力的打破了寧靜。

皇太極攏在我肩上的十指一點點收攏,我忍著痛沒吱聲,過了片刻他終於放開手,卻猛地將我摟在懷裏。

「悠然……我負你太多。」

我心裏一痛,卻故作平淡的說:「不用這麼說,你只需認定你的目標永不氣餒就好……」

「悠然啊!」他啞聲悵然低呼,雙手微微發,「你是最懂我的,這世上再沒人比你更懂我……」

我凄然一笑,勉強扯出一線微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又何嘗不是?」抓過他的右手,五指牢牢與他的手指錯糾纏在一起,「只要你懂我的心就行,只要你仍然我……」

你!」他吸氣,語音有哽咽,「至死不渝……」

是年秋八月壬辰,總兵、一等大臣何和禮故,自此創業五大臣全部歿世。努爾哈赤痛心疾首,慟呼:「天何不一人送我老矣!」

秋末,哲哲開始出現嘔吐不適等癥狀,我心知肚明,一面打發人延醫診治,一面宮通稟皇太極。

那日醫得出診斷,哲哲果然有喜,一時消息傳到宮。沒過半個時辰,皇太極先趕了回來,一進府便直奔我的房裏。

四目相對,我沖他無聲的一笑,他走過來牽了我的手,聲說:「好了,一切都結束了。」

「不,那還得看這一胎是否是個兒子!」

他親了親我:「那得看自己的造化了。」

我眼一掠,輕笑:「不對啊,生男生關鍵在你,可不關人什麼事啊。」

皇太極挑眉,我忙捂笑。

他摟著我的腰,固執的問道:「這次又是什麼古怪道理?你跟我講個清楚……」

「講不清楚!講不清楚……」我一閃,從他懷裏掙開去,笑不可抑,「真的沒法子講清楚……」

「講不清楚,我便要重重罰你!」他嘿嘿怪笑兩聲,張開雙臂笑著撲了過來。

傍晚時分宮裏便打發人送來賀禮,不過是一堆綾羅綢緞外加金銀玉。哲哲命人將這些東西原封不的全部送到我的屋裏,我曉得的用意,看著這一堆無用的死,只是淡淡一笑:「都退回去吧,告訴大福晉,心意我領了,讓好生養胎,其他的事就不用心了。」

皇太極一邊用著蓮子羹,一邊抬頭不時睨我,臉上似笑非笑,我瞅著彆扭,手在他臉上擰了一把:「怎麼著,見不得我擺架子麼?」

他搖頭,過了會兒,又搖了下頭。

「說!不許一個勁搖頭!」

「那你先告訴我,滿清何解……」

「呃……」這人,怎麼還惦記著呀,他怎麼就一輩子不忘了呢?我抬腳走人,「我去外頭練刀了……」

「咣!」他飛快的扔下調羹,追了上來,「我陪你……」

天命十年正月,正當閤府熱熱鬧鬧的過著新年,哲哲突然收到一封來自科爾沁的家書,沒過多久,略顯臃腫的影便行匆忙的出現在了我的屋裏。

「跑什麼?」我眉頭微微一皺,頗不悅的斥責。

難道以為這孩子來得容易麼?萬一有個閃失,我可不保證還能有這個肚量容忍再懷一次。

哲哲面雪白,我從沒見有過如此驚慌之,即便是天大的事落到頭上,也絕不會半分失態之舉。

我心中一懍,驚問:「出了什麼事?」

哲哲哆嗦著:「大玉兒……布木布泰……」

不祥的預伴隨著冷氣噝噝滲我的五臟六腑,我不自的打了個冷戰。

「布木布泰那丫頭胡鬧任,唉……居然請我阿瑪出面,主向大金汗提出配婚貝勒爺……」

咣啷!

手上一松,手爐掉落在地,滾出老遠。

我踉蹌著跌后一步,撐著桌沿的站住。

「怎麼辦?大汗已經允了,下個月布木布泰就由我侄兒吳克善護送至遼……」

「夠了!」我厲聲大喝,哲哲被我嚇了一跳,怯怯的退開一步,我指著冷笑,「你狠!算你狠——你以為這個樣子便能一石二鳥?你以為你就一定能生下兒子,保你榮華富貴了嗎?」

「不是的!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我氣得渾發抖,看著的臉,覺得自己當真蠢如白癡,以為能改變歷史,其實無論我如何掙扎,不過還是歷史流里的一枚小卒子。面對歷史洪流,我能做的恰恰是推波助瀾,「你現在很得意吧?可是我要告訴你——除非我死!否則你姑侄二人休想稱心如意!你們……你們實在……欺人太甚!難道……我的心,就活該要被你們算計,被你們踐踏麼?」

「不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真的完全不知……」

「滾出去——戴著你虛偽的面,從我這裏滾出去!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哲哲張口言,痛苦的掩面哭泣:「我真的……」

「悠然!」門口人影一閃,皇太極沖了進來,焦急的喊,「怎麼了?」

我只覺得口鬱悶,頭暈目眩,一時抓住他的胳膊吁著說不出話來,捱了好一會,才抖著手指指向哲哲,憋氣:「……出去……我、我再如何不堪,也毋須辱我……」

「滾——」皇太極面鐵青,眼眸凌厲如刃的殺向哲哲,怒氣鋒芒萬丈,「再敢到這裏撒潑胡來,不管你後是否有科爾沁撐腰,我照樣廢了你!」

哲哲失聲泣,憤難當的轉,踉蹌著逃出房間。

「悠然……悠然……」皇太極拍著我的口替我順氣,我閉了閉眼,哭無淚,剛才的憤怒彷彿耗盡了我全部心力。

要來了……一切都是註定的,我必然爭不過命運……」我喃喃自語,心裏倍憋屈。

「不怕!不怕……誰來都不用怕!」他聲哄我,「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

二月,科爾沁貝勒寨桑之子吳克善帶著送親隊浩浩了遼城。

努爾哈赤親自主持婚禮,給足了科爾沁面子。那晚行過禮后,皇太極草草應付了賓客,藉著不勝酒力,回到了我的房裏。

新婚之夜,迎接布木布泰的不是期盼中的房花燭,而是形單影隻,獨守空房。

三月,大金國再次遷都,定都瀋

遷了新居后,皇太極除非在書房熬夜通宵,必當留宿東屋。對於哲哲居住的大屋和布木布泰居住的西屋,他甚至連門檻都未曾踩踏進去。

而每逢一月一次的家宴,我總推不去,皇太極極為細心量,每次在大屋用完餐后即刻迴轉,絕不拖延滯留。

一晃半年過去,妻妾之間相安無事,雖然同一個大宅門,卻頗有那種老死不相往來的味道。

哲哲終於臨近產期,一朝分娩,誕下一,這是皇太極繼大格格敖漢之後的第二,取名馬喀塔。

哲哲沒能一舉能男,恐怕心裏會因此慪個半死。

其實那日事後想想,布木布泰嫁給皇太極也許當真並非出於本意,不過如今沒能如願生下阿哥,只怕迫於目前失寵的形勢,會當真和侄聯合起來一齊對付我這個外人。

十一月,蒙古察哈爾林丹汗不滿科爾沁與大金結盟,遂乘河水未結、草未枯之際,率蒙古兵進擊科爾沁部,首領奧向努爾哈赤告急,請求大金履行盟約,派兵支援。

於是努爾哈赤派皇太極和莽古爾泰二人,率騎五千馳援。林丹汗圍攻奧所居之格勒朱爾城數日不下,在聽聞皇太極前往支援后,竟倉惶夜遁,丟下駝馬無算,科爾沁由此解圍。

消息傳回瀋,舉國震驚。

蒙古察哈爾的首領林丹汗威名赫赫,打個不恰當卻還算切的比方,察哈爾在蒙古各部中的地位,就相當於以前真各部中的建州部,而林丹汗的威名足可比擬努爾哈赤。其時,林丹汗雖未統一蒙古,然而在實際地位上卻是蒙古各部的領軍人,蒙古各部猶如分封四的諸侯小國,每年需向中央集權的察哈爾部納俸獻供。

這麼厲害的一個傳奇人,居然就此在皇太極的追擊下風而逃、不戰自潰,怎不令人振驚嘆?!

我滿心歡喜,替皇太極倍驕傲自豪。雖然早就知道他會為一代君王,可是卻不清楚這位清太宗的生平作為竟能如此厲害。

這日皇太極凱旋迴城,按例先赴宮城拜見父汗,這當口哲哲亦在家中心張羅,準備大肆慶祝一番。

我讓廚房另外開灶,點了一些皇太極吃的菜,又讓歌玲澤去門口候著,皇太極一回來就告訴我,我好讓廚房及時上菜。

一切佈置妥當,巳時末,歌玲澤吁吁的跑了回來:「主子!爺回來了……」

我聞言大喜,正要出門迎接,道:「可是……西屋的側福晉攔在門口,把爺拖走了!」

我心裏一沉,拂袖直接衝出了門,還沒走到花園子,就聽皇太極的聲音沉聲斥道:「撒手!」

「爺!你為何這般狠心絕?大玉兒哪裏做得不夠好了?」語音楚楚,惹人憐惜。

我腳步一頓,急忙閃到一旁,一顆心怦怦跳。

皇太極不吱聲,布木布泰嗔道:「難道……我的心意爺當真不領麼?」

「你的心意?」皇太極緩緩低下頭去,因是側背向於我,我瞧不見他臉上是何表

布木布泰著急的扯著他的袖,如花般艷的臉上赧咬了咬,星目流轉,猛地擰腰跺腳:「我……我就是喜歡你。我喜歡你,所以求瑪法和阿瑪讓我嫁了給你!」

「喜歡……」皇太極哧地一笑,聲音低迷,「你懂得什麼喜歡麼?」手在頭頂,無奈的笑道,「你還只是個孩子!」

「爺!我不是孩子!我……我可以替你生孩子……」

「我沒有孩子,一個都沒有。」皇太極冷笑,「那些個是脈延續,卻都不是我的孩子。」

他用力掙開布木布泰的束縛,布木布泰失著雙手,滿臉委屈。

皇太極撇下,冷傲的離開。

「爺——」布木布泰扯開嗓門大,「我就是喜歡你——只是……喜歡你……嗚嗚……」

皇太極形沒有毫停頓,直接穿過花園,漸漸遠去。

布木布泰傷心的蹲在地上哭了。

我背靠在牆頭,心裏暖暖的,酸酸的……

這個才不過十二歲的小孩,居然會直言說喜歡皇太極?!

是啊,這麼優秀的一個男人,怎會不令人心?皇太極的魅力豈是竇初開的小孩能抵擋得住的?

然而面對傷心流涕的模樣,我卻只能無奈的說聲:「抱歉!」

的國度里,它永遠是自私的。你喜歡的男人恰巧是我一生最,所以無論你將來是否真是孝莊,我都不可能把他拱手讓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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