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權高高在上了一輩子。

所有人見到他，莫不是恭恭敬敬，畏懼有加。

皇位傳給了泰和帝之后，他看似做起了逍遙的太上皇，但實際上，他的一言一行，還是深深影響著朝政。

眾人結他，害怕他。

唯獨這個安，竟然膽大包天的威脅他！

一瞬間。

太上皇的眼底浮現出了殺意，那是權海沉浮出來的威：“你不怕孤砍了你腦袋麼？”

安躬跪下：“在臣心里，太上皇是一位明君。不會濫殺無辜。”

太上皇一聲冷哼：“你不要以為，可以治療孤的病，就能恃寵而驕，為所為了！”

安抬起頭，眼神清澈，十分坦：“并非恃寵而驕，為醫者，當以病人的家命利益為先。太上皇您是臣的病人，瘋人塔里的九公主、梅太妃、瘋刀、余公公，也都是臣的病人，九公主的斷手、梅太妃的瘋癲、瘋刀的癔癥、余公公的殘疾，都是臣負責醫治。”

太上皇本來是很不悅的。

聽到余公公的名字時，神略微有了松。

“余月笙的殘疾，你也治好了？”

“已經了接骨手，最多三月，再加上后續復健，余公公就能下椅正常行走了。”

“孤記得，月笙膝蓋髕骨，可是完全碎裂才殘疾的，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太上皇似是回憶起了，過往的種種，眼神悵惘，似有所，“他隨孤下江南巡視，孤路上遇刺，是他不顧營救。最終他雙落下殘疾，無法再伺候孤。”

安垂首，角卻勾起一抹為不可見的弧度：“三月后，如果太上皇希，余公公隨時可以返回您邊，如往昔一般，盡心地伺候您。”

太上皇頓了下，道：“你這膽大包天的丫頭，說月笙的殘疾治好了，該不會是誆朕的吧？”

他非常清楚。

當初余月笙那雙，膝蓋骨可是碎啊，全部都是！

太醫怎麼都止不住。

和骨頭渣子混在一起。

生生廢了。

“臣不敢欺君。”

安取出了那一枚朝天犼的玉佩，恭恭敬敬地捧在手里。

太上皇看了那玉佩一眼，神瞬間激了起來，呼吸一：“他竟把此都給你了，可見你是真的對他有救命之恩！”

心頭的怒火，也逐漸被澆滅了。

太上皇把那朝天犼玉佩，在掌心挲著，似有所：“快二十年了，孤邊，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樣忠心又極有能力的人了。”

段公公是看在是余公公義子的份兒上，才用著的。

東廠還是余公公管理的那段時間，是巔峰！

而且小段公公理事的手段，明顯不如余月笙老練、狠辣又殺伐果斷，深得圣心。

“余公公也整日惦念著太上皇。”

安沉聲道，“至，臣在瘋人塔的那段日子里，就數次見到余公公夜里酗酒，爛醉如泥，可里還是恭敬地喊著太上皇。”

瞎編的。

既然余月笙和簽訂了契約，雙方也是統一戰線了。

順水推舟地幫這位大監一把，日后對自己和阿九，都有好。

余公公若是能重新回到太上皇邊，恢復雙健康之后，重掌東廠，那麼東廠勢力，日后毫無疑問就屬于君傾九了！

“哎，世事無常。”

太上皇緬懷著昔日，怒火全消，對安道，“你且起來吧，恕你無罪。”

“多謝太上皇恩典。”

安知道，這一劫，渡過去了。

起之后。

從祖母綠空間戒指里，取出了一塊鋰電池，走向按椅。

太上皇一聲輕哼，莫名有些傲：“別以為你給孤把按椅給修好了，孤就會允了你的請求。”

安也不知怎麼的，聽著這個語氣，莫名想笑。

這位暴君，似乎也沒那麼嚇人。

拈了一次虎須。

虎口險。

“梅太妃可以去長公主府過冬，但是只允許一個冬天，開春之后，該回哪兒回哪兒。”

太上皇坐在了按椅上。

電池換好了。

暗下開關，老人家舒服地微瞇起眼睛，開始頸椎、腰椎的按。

安知道，這已經是能夠求到的最好結局，也是太上皇的最大讓步：“是，多謝圣主隆恩。”

太上皇著按椅的服務。

心愈發好起來了。

“丫頭，不是孤心狠，也不是孤不顧及舊。只是梅太妃之事，牽扯太多。孤會好好補償阿九，但唯獨……”

安沒接話。

在一旁傾聽著，取出了一瓶新的速效救心丸。

“唯獨，孤無能為力。”老人家發出了極為沉重的嘆息。

安心道：這就是無帝王家。

*。*。*

在安的“大膽威脅”之下，太上皇點頭首肯。

在初冬的第一片雪落下之前，安和君傾九，終于功把梅太妃從瘋人塔里接了出來，風風地住進了永安公主府。

“真不敢相信，那人竟然同意了。”

梅太妃住進了繁華的公主府。

坐在有溫暖炭火的漂亮大屋子，手中抱著一個溫暖的湯婆子，不由得心生慨，“我還以為，他只會讓我余生老死在瘋人塔里，不得踏出半步。”

“是安姐的功勞。”

君傾九黑瞳之中盛滿了暖意，“不顧，為母妃求來的機會。您這個冬天，終于不用凍了。”

何止是不顧？

這分明是在拔老虎胡須！

一個不小心就要掉腦袋的！

安道：“太上皇只允許梅太妃在公主府住一個冬天，并沒有真正解了的足。我能做的也有限。”

“不，安姐已經幫了母妃太多了！”

君傾九聲音篤定，目灼灼地盯著，“那人害怕外戚做大，十五年前就存了徹底毀了母妃的心思。能給一個冬天的自由，已經是違背他的行事作風了。”

安似有所：“嫁給誰，都不能嫁給皇帝，真是造孽。”

幾個月的寵。

一輩子的痛苦。

有什麼意思？

君傾九聽到這話，心下一，拳頭微微：“我覺，還是要分人的。不是每一任皇帝都如此，君臨國歷史上，就有一位景帝，一生只娶了一位皇后，后宮除之外，再無第二任，帝后深一世。”

他要去搏一搏那個位置似乎真的。

他不希心上人，心里有影。

太上皇渣也是真的。

安搖頭：“那是麟角，君氏皇族千年才出一位的種。其他百來個皇帝，哪個不是三宮六院，后宮子和朝堂互相制衡。”

君傾九沉默了。

只是定定地瞧著。

“我買了煙花，今晚就放煙花，慶祝一下吧。”安笑了，“恭賀喬遷之喜。”

“好。”

黃昏時分。

暮降臨。

絢爛的煙花，一朵一朵地自永安公主府，升騰而起。

于半空中，炸開絕的。

君傾九于梅樹下，眸瀲滟地看著歡聲點煙花的子，眼中是抑的深，他的心上人，比煙花還要好看。

而他。

將一步步走向。

不夠——

現在的他，還是人微言輕，當為下堂棄婦，被整個京都指指點點說風涼話的時候，他依然無能為力。

他甚至連求娶的份都沒有。

必須要往上爬。

爬到更高，不計代價。

*。*。*

昭和宮。

初雪。

蘇皇后大清早的，前來給太后請安。

“拜見母后萬福金安。”

蘇宓對著太后老人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太后坐在高位之上，喝著一盞熱茶，年事已高，六十歲的人了，就算再怎麼保養，也無法對抗歲月的侵蝕，容不再，只顯垂垂老態，都往癟了。

昭和太后手里有一串佛珠。

一粒一粒地，把玩著。

“起來吧，給皇后賜座。”

昭和太后看著，并不面善，可這些年，一直在吃齋念佛，房間，都繚繞著終年不散的檀香味。

宮殿設有專門的佛堂。

就連屋里的椅子，都雕琢了佛門青蓮的樣子。

“謝母后。”

蘇宓完全是一副乖巧兒媳的模樣，完全沒了平日里那狠辣、盛氣凌人的模樣。

橫不起來。

心里清楚的很，面前這位婆婆，年輕的時候，可比狠千百倍！

蘇皇后甚至一度懷疑，太后近年來禮佛，沉迷佛修，很可能是因為早些年作孽太多了，怕死后下地獄折磨。

“皇后今日可有事？”

太后喝著佛茶，微微一笑，“你素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昔日，們婆媳，并不算和睦。

生過齟齬。

但二人都是狠角，表面功夫尚且維持著。潛心禮佛之后，就很過問后宮的事了。

“回稟太后娘娘，您在昭和宮潛心修佛，并不知曉外面已經變天了。”蘇皇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煞有介事道，“太上皇新認了一位九公主，養在了膝下，頗為疼。”

昭和太后眼皮都沒抬一下：“這事本宮聽說了，一個流落在外的兒罷了。太上皇晚年寂寞，邊有個小兒說說話，也能排遣寂寞，不妨事兒的。”

見慣了大風大浪。

這點事算什麼。

蘇皇后言又止：“可那九公主，君傾九，是梅太妃的兒。”

昭和太后依然眼皮子沒抬，一副有些提不起神的樣子：“那又如何，到底是個兒，翻不起風浪。只要是公主，日后都要擇夫家嫁人的。”

蘇皇后愣住，沒想到昭和太后這樣沉得住氣。

沒辦法。

只能憋一個大招了。

“可臣妾還聽說，太上皇給九公主賜了永安公主府，還把梅太妃從瘋人塔里放了出來，人都已經住進公主府里了。”

“砰砰砰”

昭和太后手里的佛珠串，忽然間斷了。

幾十顆珠子，就這麼散落一地，彈滾得到都是。

瞇瞇眼的太后娘娘，終于睜開了那雙好像永遠睡不醒的眼睛，宛如沉睡的母獅子，睜開了雙眸，目兇，殺機四伏。

“是麼？詳細說說。”

昭和太后的角，笑容變深。

蘇皇后不住打了個哆嗦，甚至生出了一種錯覺——眼前這個人，一瞬間從禮佛的菩薩，變了地獄里雙手沾滿腥的魔鬼。

“是……是這樣的。”蘇宓被昭和太后強大的氣勢所攝，說話都有些磕磕了，“九公主求了太上皇，太上皇原本是不允許的。”

昭和太后呵呵一笑：“最后不還是允了。”

太后這輩子沒那麼恨過一個人，除了梅太妃！

搶走了的寵，給了莫大的威脅。

“是家大小姐求的。”

蘇皇后眸一沉，“醫高明，給太上皇治療心疾，哄得太上皇心花怒放；在瘋人塔中的時候，也給梅太妃醫治，據線人來報，梅太妃的瘋病，差不多已經被治好了。”

蘇皇后是恨安的。

之前那樣討好安，希對方不要和胤王和離，結果對方本不領，害得這個皇后特別沒面子。

和離之后，胤王陷了窘境，逐漸被岑黨的勢力了一頭。

蘇皇后讓蘇家那邊，幫忙對抗，也逐漸不支。

并不知道，的兒子還想找安復合再婚，現在只想報復安、報復君傾九，徹底毀了這兩個人！

“混賬！”

昭和太后眉目之間，浮現出凌厲之，“家大小姐？算什麼東西。一個下堂棄婦，被皇家拋棄除名的人，也膽敢攪弄風云，搬弄后宮是非？”

昔日廢了多大的勁兒，才把梅太妃給毒瘋，送瘋人塔永久關押。

以為終于除掉了心頭大患。

誰曾想。

時隔十五年，鎮國公府的嫡長，竟然膽大包天，把梅太妃給治好了，又給放了出來！

這是往這個太后臉上，扇掌麼？

蘇皇后見太后怒，心中暗喜，繼續添把火：“可不是麼，胤兒以前怎麼就瞎了眼，娶了這麼個人。沒和離的時候，攪得胤兒后宅不寧；和離之后，胃口越發大了，竟然膽敢手后宮的事兒。”

梅太妃，就是太后心中藏得最深的一刺。

安把這刺給拔了。

就帶出了太后心深的一大灘黑的毒。

“你娶的好兒媳！”

昭和太后氣的不淺，甚至有些遷怒蘇皇后。

蘇皇后趕忙跪下磕頭：“臣妾冤枉，和胤兒已經和離了，如今也算不上是臣妾的兒媳了。臣妾只是看不慣，這人如此膽大妄為。”

昭和太后臉鐵青：“鎮國公府真是出息啊，養出這麼個害蟲來。”

蘇皇后稱是。

連連附和。

太后越生氣，越開心，安只會越凄慘。

“去把家大小姐傳來昭和宮。”

太后發話了。

蘇皇后喜不自勝：“太后定要好好教訓，讓知道，手切不可得太長，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安原本正在鎮國公府，聽到傳喚，整個人愣了下。

“太后傳喚我？”

頓不妙。

鎮國公府上下，也是人人自危，大氣不敢出一下。

唯有沈氏，一臉嘲諷道：“安啊，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得罪了太后娘娘？”

安冷冷道：“不勞沈小娘心。”

沈氏怪氣道：“你還是逞些口舌之快，須知禍從口出。讓本夫人猜一猜，是不是你最近與梅太妃母走得太近了，引得太后娘娘不滿？”

安目銳利地掃向：“與你無關。”

沈氏：“怎麼就無關了？那位九公主殿下，幾乎每隔兩天，就往咱們鎮國公府跑，搞得府里人心惶惶。不知道的，還以為九公主殿下，看上世子了呢。”

這也是沈氏的一塊心病。

崎沒能襲爵。

萬一眠再娶了個公主，了駙馬爺，那麻煩就更大了！

崎這輩子很可能都翻不了了。

“阿九看上阿眠？”

安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隨即大笑出聲，“沈小娘多慮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阿九是個男子，又沒有斷袖之癖，怎麼可能和弟弟有一。

不過，也不能怪沈氏懷疑。

阿九的確是隔兩三天，就往眠屋里跑，當然，是因為自己在眠屋里……徒惹外人誤會。

沈氏一愣：“怎麼不可能？”

擔心得不得了，就怕眠當駙馬，還有梅太尉做老丈人。

安搖頭：“就是不可能。行了，沈小娘沒事兒別瞎琢磨，他們倆不般配。我去宮里面見太后了。”

眠是世子，襲了爵。

日后定要娶一位不錯的世子妃，誕下子嗣，把公爵之位一代代的傳承下去。

沈氏看著安遠去的背影，嘀咕了一句：“會不會是框我，想放松我的警惕心？九公主明明和世子如膠似漆。”

甚至于，京都之中，還傳出了二人的緋聞。

編排得有模有樣的。

安上了去宮里的馬車。

半個時辰之后。

進了昭和宮。

看到了太后，也看到了前任婆婆蘇皇后。

安瞬間什麼都明白了——這是蘇皇后挑的事兒。

為了對付，直接挑到太后這里來了！

真行啊。

“臣拜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安按著規矩，行了一禮。

昭和太后審視著，面不善：“你就是家的那個下堂婦？”

一上來。

就使刀子。

沒打算給對方留臉面。

安直腰板，角笑意不減：“太后娘娘，和離是太上皇下旨恩準的。”

昭和太后臉難看：“就算是太上皇恩準，依然是皇家棄婦。”

安知道對方懷著敵意，也打從心底看不起自己。

“臣本無意做皇家媳婦兒，會有更好的人匹配胤王殿下，臣只想做一個醫師，行醫問道，但求俯仰無愧。”

昭和太后有些詫異。

若是尋常子，被自己這麼一翻下馬威，早就跪地戰戰兢兢了，這個馮家大小姐，倒是有些膽識，依然不卑不的。

“俯仰無愧？”

蘇皇后開始挑刺兒，“大小姐，你這話說的，臉不疼麼？就算是行醫，那也得看什麼人治得，什麼人治不得。”

言外之意，梅太妃，是不能治的人。

你卻治了，你有罪。

安目灼灼，好不避讓，朗聲道：“生命面前，人人平等。皇后娘娘，臣不知道什麼治得治不得，只知醫者仁心，如果有哪里冒犯了您，還海涵。”

“好一個生命面前，人人平等！”

蘇皇后一聲冷笑，“簡直荒謬至極，有的賤命，本不該救的。就算是生命面前，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安，你救了梅太妃，還把放了出來，簡直是膽大包天！”

昭和太后淡淡地掃了蘇皇后一眼。

心里想的，這個兒媳，都說出來了。

甚好。

“梅太妃也沒干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

安直接頂撞了回去，氣勢上，半點不弱于蘇皇后，“是臣被關押子瘋人塔時期的鄰居，鄰居生病了，我順手給熬了一碗湯藥，用了幾銀針，皇后娘娘您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

“你還敢頂？！”

蘇皇后大怒。

出掌，就想扇安的耳。

安作敏捷，預判了對方掌的方向，子往右后方輕輕一閃，順利避開。

蘇皇后的掌扇了個空，難以置信道：“你還敢躲？”

安覺得好笑：“不躲，難道任由您打麼？我又不是狂。”

蘇皇后氣壞了，指著安的鼻子，開始對著堂上高座上的昭和太后告狀：“太后娘娘您看，這個下堂婦，牙尖利、頂撞臣妾，何止不把臣妾放在眼里，在您的昭和宮放肆，也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昭和太后沉聲譴責：“家嫡長，太沒有教養，庭外杖責一百！”

五十杖，都能把一個人給打死了。

杖責一百，就是一個鐵骨錚錚的大漢，估計也會被打斷氣了！

安半點不驚惶，也不求饒：“太后娘娘若是打死了我，這世上，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治療太上皇的心疾了。您打死我不要，可下次太上皇急心梗死的時候，沒有人在他老人家邊救助，他老人家恐怕也挨不過去。”

ps：一章6000字，不是只一章減更了，是作者太懶，懶得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