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懸崖祭祀臺的路鋪滿了芥地草，旁的人想要下來，只能想辦法從懸崖上落了。

可老馬識途。

在老白的牽引下，它能夠挨著那些芥地草的隙尋出可踏之路，帶著玄機和霍青魚重新回到祭祀臺下來。

過了那片芥地草，玄機翻下馬，徑自回到祭祀臺邊上去。

祭祀臺不遠是一面碧湖。碧湖添藍，靜逸得如同一面空鏡，連天上的云日都照映不下，仿佛一潭死水，常年泛著寒罷了。

石臺則坐落在這懸崖底下的最中間，偌大崖底，偌大石臺，只顯得空空。

玄機影停在石臺邊上，看著上面斑駁的痕跡。有刀鋒砍過的，也有匕首穿進去的。將目停留在其中一凹陷進去的痕跡，神凝滯復雜。

舊地重臨，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當時，從后頸，匕首“咔”的一聲刺的時候，那聲音如同攪斷了鋼筋鐵骨一般，那種刺麻與痛楚并存著在里流竄，張著拼命的掙扎著，直到這軀不再轉。

玄機將手指在石臺面上的釘痕時，那是當時將釘在這里的痕跡。順著痕跡索的時候，禿禿的石面上，有著某種讓玄機抗拒的覺。

“這里什麼都沒有呀！”霍青魚在周圍轉了一遍之后，站到了祭祀臺上面去，雙手叉在腰間道。

玄機順勢抬眸一看，正好與他上下遙視。

就在此時，玄機原本回的手掌卻忽然輕微的又朝著石臺磕了一下，掌心附在石面上。

冰冷著冰冷。

可是，卻也在掌心到石面的時候，玄機眉心一皺，似乎到了這石臺的不一樣之。

吸附力！

玄機一驚！

重新將手合在石臺上面，這種無形的吸附力對于玄機而言，是悄然而不自覺的。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對這石頭產生的抗拒是從而何而來的。

“磁石？”玄機低呼了一聲出來。

“怎麼了？”霍青魚從石頭上跳了下來，見玄機在那里怔忡，有些好奇的看了下那塊石頭，也順勢手去，“哪里不對嗎？”

霍青魚也仿著玄機的作，將手放在那石壁上。

可不同的是，玄機發現他本就沒有那種吸附。于霍青魚而言，這不過是一塊普通得再不過的石頭了。

玄機幾乎可以確定了，這塊石頭有著異常的磁吸力，于霍青魚而言并沒有什麼不同，因為他是人，不是械！

但玄機，這一層納米技合的仿生人皮下，是正兒八經的鋼鐵材。

抬眼去，這偌大的石臺橫亙在自己跟前，喃喃道：“難怪，要在這里誅邪了。”

機械人遇到這方石臺，本就是鋼鐵遇到磁石，招架不及之余，還大掣肘。看樣子，這里的人雖說閉塞，但也不至于愚昧。

最起碼，懂得利用這天然的掣肘來誅邪。

“他們或許會覺得，此絕地， 便于誅邪。但……絕地或可逢生！”玄機看著這祭祀臺，心底迷蒙之此時忽然浮出一計。

黑人在這里誅殺過，定然知道這里有對機械人天生的磁力掣肘，定然放下松懈許多。那麼……如果在這里設下圈套，反擊呢？

正當玄機因這想法忽然心澎湃的時候，石臺后面卻猛然有石子落地的聲音，將他倆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霍青魚作快，率先繞到石臺另一邊，正當他躡手躡腳地往后邊挪的時候，忽然腳步卻頓住了。

眼時，只見一個著藍衫，頭束發帶的子蜷著雙膝蹲坐在石臺邊上，這發帶……霍青魚恍惚了起來，“你不在夫子課堂上學，跑出來做什麼？”

這孩子，儼然就是當時和他一起牽馬出來尋找小小的那個孩子。

當時在崖頂遇了山匪，霍青魚又掉下懸崖，這孩子便自己逃了，卻沒想到這會在崖底遇到他。

在見到霍青魚的時候，這孩顯然也到了驚嚇，瞠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

“你……”

霍青魚話還沒說完呢，卻見那個小出一只手，輕輕的放在邊上“噓”了一下，霍青魚點點頭，但心中有說不出的怪異。

“你是怎麼下來這里的？你沒回家去，你爹媽回頭不打死你？”霍青魚心里懷疑。

到都是芥地草，就連他想要下來都得借助老白帶路，何況這麼小的孩子？

還沒等到小的回答，玄機也探頭過來。看到這孩子的時候，不眸冷了下去，又看了一眼這孩子坐著的姿態。

蜷著，背著后這方大石臺，頭部到背部以一種怪異的姿態，全部合在石臺上。

他是邪！

玄機一吸氣，本該有所驚的，可是卻也忽然意識到一點，自己也是個邪。

如此作想，下意識的瞥了一眼霍青魚，趁著霍青魚發現這孩子端倪之前越過他的前，來到孩子的前面，上下打量著他。

“不了了？”玄機發問。

小詫異的看了玄機一眼，澄亮的雙眼中在某一刻有這年紀不該有的沉著，而后他才訥訥的點了點頭。

玄機有些避諱霍青魚，兀自蹲在小的前，“別，我幫你。”說著，撐住手將這孩子給抱住，用自己掌心蓄力，用力一推，將這孩子在石臺上的背推離。

這孩子，果真是被石臺吸在這里的。

在玄機俯抱起這孩子的時候，小在耳邊，用細微的聲音提醒，“誅邪司，小心！”

什麼意思？

玄機愣了一下，一時之間還沒能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忽然從后風聲一，幾乎是下意識的，玄機抱著孩子從地上一滾。

后，有一支羽箭凜空而至。

“啪”的一聲，箭頭沒在了石臺上。

順著羽箭飛來的痕跡看去，但見頂上懸崖中間，懸掛著黑的一抹蹤影。細看去，卻是那葉輕馳。

玄機陡然明白了一事，“他們用你在這里當餌？”

誅邪司的飛輿在這里失去了作用，所以利用了祭祀臺的便利，將這小放在這里當餌，引其他的邪前來。

看來，不止玄機一個人想在這里做手腳，葉輕馳比作還要快。

“怎麼哪都有這些人？”霍青魚不滿的了一句，經過昨夜誅邪司的人襲擊村子，霍青魚此時看葉輕馳自有一惱意在。

未等霍青魚將話說完，卻已見葉輕馳從懸崖跳落的影，一劍馳來！

玄機順勢將那小朝著霍青魚一丟過去，“保護好他。”轉朝著老白那邊一去，將那長槍一挑，兀自對上了葉輕馳的攻勢。

“又是你？”葉輕馳見到是玄機的時候，眉心一皺，肩膀上的傷作痛，致使他下意識的握著手里的劍。

誅邪司等人下了懸崖，霍青魚能覺到懷里小起來的子。

出于本能，玄機不想再見到紅崖客棧那一幕，這個子，保定了。

懸崖底下沒有其他去路，玄機擋住了葉輕馳，對霍青魚道：“跑。”

霍青魚來不及懷疑其他，只見葉輕馳帶人到來，在玄機這一聲喝令下，霍青魚抱著那子便轉跑，這次他直接攀上老白的馬鞍。

只聽得玄機一聲響哨起，白馬鮮一怒，載著霍青魚與小，踏起鐵蹄便朝著山底外頭奔蹄而去。

寒槍與長劍再次對上，玄機對葉輕馳的殺意不減。

葉輕馳昨夜已經在玄機的手下吃過虧了，此時更加不敢大意。但見葉輕馳凜如寒霜，目在玄機上的時候，他忽然有了疑。

“你為什麼三番兩次，阻我誅邪？”

玄機冷眼一笑，“看你不順眼，想阻就阻。”說罷，又再度出槍。

眼見霍青魚帶著子翻上馬背，策馬疾去，葉輕馳祭出銀，沖手下人喝令，“攔下他！”

葉輕馳本意用這個子在這里設伏，將此地其余匿的邪一網打盡，可怎麼都沒想到，又遇上了這個人。

誅邪司諸人得令，影如同附在山崖上的蝙蝠似的，借著袖間銀穿在山壁上，踏步于銀上，竟也如履平地。

銀嵌山壁，袖間出飛爪，誅邪司的看家本領之一。

這一飛爪祭出，饒是白馬蹄跑去了，飛爪依舊抓住馬嵌，另一頭的人將飛爪一收，豁只聽得白馬嘶鳴，一聲高乍起，宛如割裂般。

馬蹄停了下來。

霍青魚護住小從馬上翻滾了下來，未及起時，后又有一爪飛來，直取他懷里的子。霍青魚一驚，來不及刀抵擋，只能將一偏，用背部抵擋住了這飛爪橫來。

利爪勾痕，其構造是誅邪司專門為了擒邪時所用，尖銳利爪抓住的時候，那能活的指關節順勢一扣，利爪倒扣了中。

霍青魚一聲痛呼聲出。被利爪一離的時候，背上見了，衫與同時被抓出了一片，鮮淋漓，扯出利爪的同時，就連抱在懷里的小孩都被丟了出去。

子落地的那一刻，另一邊銀飛爪再來，這一爪直鉗住了小孩的腰。

誅邪司的利爪帶著勾刺，這痛霍青魚才剛嘗過，生生把皮剝離，他都難以消，更何況是這孩。

在利爪擒住小孩腰的那一刻，霍青魚騰出手出長刀，刀鋒銳利將那銀一砍，砍斷了銀，卻卻仍舊痛得那小孩哭喊了出來，“青魚哥哥……好痛！”

霍青魚心一，他顧不得自己一淋漓的跡，抱起了孩子便再度奔跑而去，再一次翻上馬背，大喊著：“老白，趕跑啊！”

這一次，白馬并沒有掉鏈子，帶著馬上的傷奔出那片芥地草地，一路乘風，淋漓遠去。

葉輕馳這邊，長劍抵擋不住玄機寒槍如龍，在霍青魚走后葉輕馳將其余人等全部召集往這邊來。誅邪司其余人等在山壁間飛馳，銀破山壁，橫七豎八，宛如在的山口上織了一張網。

這羅網，在紅崖客棧誅殺九尾的時候，玄機見過。

羅網罩來的時候，玄機駐步崖底，一槍抵擋，挑翻那鋪天而來的銀網，學著誅邪司的人踏在銀上，竟一人橫對誅邪司這許多人。

葉輕馳挽劍于后，見手下人暫時與玄機周旋，他反而是看了一眼霍青魚策馬遠去的方向。

略微沉下去，葉輕馳讓手下的人繼續斡旋，將玄機纏在這崖底，而他則是順著山壁往上攀爬，登著石朝著崖頂追過去。

玄機和霍青魚的介是個意外，葉輕馳這一次誅邪的主要目標，還是在那小孩上。

小孩被霍青魚帶在懷中，騎著白馬一路馳騁，不曾停歇。

那小孩，腰間的利爪嵌在時，痛得咬下，他窩在霍青魚的懷里，不斷的抖著，“哥哥，好痛，青魚哥哥！”

這孩子！

霍青魚策馬時，低頭看了一眼這孩子，臉慘白，痛楚占據了他的所有，霍青魚的心里不又怒罵了葉輕馳這些人一聲。

“這幫畜生，誅什麼邪，好好的一片地，為什麼要攪弄得腥風雨。”

口口聲聲喊著誅邪誅邪，可到最后，卻連一個小孩都不放過！他會疼，他會喊青魚哥哥，他就是夫子學堂里的學。

哪里是邪，哪里是邪了！

“好孩子，你撐撐，青魚哥哥帶你回去看大夫，大夫替你包扎。”許是心里害怕的緣故，許是自己也傷的緣故，許是白馬跑得快顛簸的緣故，霍青魚說話的聲音都打著。

“夫子學堂告誡，不要跑。”

馬背顛簸，可小孩此刻在霍青魚的懷中，卻像是在漫卷沙海中豎起的護航船帆，小孩還惦記著夫子所教的課業，此刻像是痛糊涂了，竟不斷的背誦著。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夫子曰，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夫子道：小孩，小孩莫要跑，特別是懸崖底下。”

霍青魚奔馳在烈日狂沙中，黃土迷了眼，在聽到這孩子張口說出話來的同時，斷斷續續的，無聲無力，竟也跟著一起眼淚忍不住簌簌而下。

霍青魚懊惱著道：“村里老人常說，小孩沒事不要到懸崖底下去，那里是祭祀臺，誅邪用的，邪乎得很！”

邪乎得很！

這一句邪乎得很，端的是邪乎得很！

原本奔騰的馬蹄，忽然一下子陷在了黃沙里邊，馬蹄朝著前方一撅，霍青魚整個人從馬背上朝前撲了過去。

摔倒在黃沙地里的時候，他吃了一沙，“呸”的一聲吐了出來。霍青魚怕把孩子摔壞了，橫抱著那孩子起來，趔趄著朝著不肯再走的白馬走去。

懷中，似乎依舊有微弱的聲音傳來，呼喚著：“青魚哥哥。”

青魚哥哥！

青魚哥哥！

玄機常與學堂里的孩子走，更捉弄迂腐呆板的夫子，學堂里的小孩都喜歡他，時常跟在他的后，揪著他的衫喚“青魚哥哥”！

向來，霍青魚都沒怎麼在意過，唯獨此刻，他竟覺得這聲音如此令人心碎。

他就連自己背上的模糊也沒在乎，手上橫抱起小孩再度往白馬邊上跑去的時候，步履疾疾，生怕慢了一步耽誤了傷勢。

可就忽然那麼一刻，霍青魚的腳步頓了下去。

有烈日炎炎，從頭頂暴曬而過，灼得人連天靈頂上的頭發都是燙的。

可唯獨此刻，霍青魚渾上下冷汗淋漓。有熱風吹過頸部，凌的墨發與黃沙同時飛揚而起，霍青魚竟只覺得周上下，冷得像冰。

腳下黃沙赤土，懷里了無聲息。

然而，就在他抱著小孩趔趄著一路往前跑的那一路，從他懷中逐漸的，有零件掉落……

霍青魚回首看著來時的路，從他懷里抱著的小孩上掉下來的彈簧、螺帽等，零落了一路。這一路掉落的鋼鐵零件，與那晚上在紅崖崖底所見，如出一轍！

一模一樣。

真的……是邪！

霍青魚低下了頭，這一作，懷中又“嘩啦啦”的有無數零件，登時全從小被利爪擒住的腰傾落了下來。

手上頓時輕了不，霍青魚整個人也瞬間空了的覺。

他呆呆的看著小孩之前被利爪擒住的腰，在一路疾跑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小孩自腰齊齊的斷了。此刻，這些零件全部自他腰的斷口掉落了下來。

小孩前一刻還在無聲的著“青魚哥哥”，這一刻，有風吹過，帶著黃沙迷蒙，卻已然只剩下半邊皮囊，干癟癟的伏在他的雙手間。

霍青魚尤然不能置信。

眼中劃過的淚水，心中澎湃的心跳，腦海中劃過無數的難以置信，還有耳畔邊依稀傳來的那小孩稚的聲音。

“前面都是毒草，鬼才愿意下去呢！”

“再說揍你呀！”

“青魚哥哥，小小一個晚上沒回來，夫子和大家都擔心死了。青魚哥哥，青魚哥哥！”

淚珠迷離了眼前的景象，霍青魚整個人僵直著站在那里。

心里不知是震過后的余悸，還是無法相信一直環繞在自己邊的那個孩子，竟然也是由一零件組的“邪”！

在這一刻，渾然不知道是悲傷還是心痛，只蹲在那里抱頭痛哭。“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這個世界，到底這麼了？”

為什麼一夕之間，自己所悉的人，會變這種冰冷零件組的邪？

“小小，小小呢？”

霍青魚整個人慌了起來，茫茫然之間抬眼起來，四張，“對了，我還得把小孩找回去，夫子還在課堂等著呢！”

“他還會我青魚……哥哥！”

他怔住了，呆呆的看著前面白馬甩著馬尾的模樣。有那麼一剎那的恍惚，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仿佛一切都還回到原點。

回到了當初他牽著老白，帶著這小孩出來尋找小小的時候。

可當風卷著沙塵打過他臉頰的時候，臉上被風沙吹刮過的疼痛，讓他頓時清醒。

前方，一道黑的蹤影，從灼熱的地面緩緩行來。葉輕馳踏在赤黃土地上，立于低矮群巒間，持劍站在不遠，眺著這一幕，神冰冷。

葉輕馳的出現仿佛一盆冷水，瞬間將霍青魚所有溫度全部澆滅了。

“這就是邪！”

葉輕馳道。

“他們披著人皮，混跡于世，假裝在人群中，不分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