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說這話時語速低慢，咬字清晰，似乎真的在好心幫回憶。

葉奚裹上的外套，清眸微轉瞥向窗外，刻意忽略某人無厘頭散發出的冷嘲，淡聲道：「不是有事跟我說麼，秦導這一路的重心偏離得有些厲害。」

口中的重心偏離指什麼，彼此心照不宣。

想到剛才那個中途夭折的吻，秦忱眉眼低，雙手控著方向盤，的畔勾起一若有若無的輕弧。

車子駛向玉溪灣，他清緩的嗓音進正題：「這次公益片是為了敬獻父親節，劇本我可以先發給你看看，如果看完你覺得不合適，或是不喜歡，我們再另談。」

葉奚自喪父，對父親僅存的記憶，就是小時候坐在父親肩上摘月亮，看日出，去園給小海獅投喂零食。

雖然從未把思念掛在邊，但秦忱知道，很很的父親，甚至比任何人都父。

就像從前走在大街上，會下意識地去留意水果攤前的一家三口，看到小孩舉著棉花糖騎在爸爸脖子上的時候，會忍不住出欣羨的淺笑。

那時葉奚心裡總會期許，希生命中可以出現一個人，能夠像父親一樣帶給滿滿的依賴與安全。

由此在追到之前，秦忱曾一次無意間聽提及擇偶標準，說想找個比自己大十歲的對象結婚。

因為這句話，讓年長僅僅五歲的男人，功失眠了整宿。

後來在一起了，他隨口問及當初事。

那天是兩人一起度過的第一個人節，灑進飄窗，細的手臂輕輕環在他腰間，臉上掛著狡黠無辜：「故意說給你聽的，誰讓你那麼磨嘰。」

秦忱聽完低低一笑。

那刻他才真正會到，自己喜歡的人原來也一直喜歡著自己，是一種怎樣沁心骨的甘甜。

後來他正式步編導行業，日漸忙碌，持續高強度的影片輸出，只為了能在大學畢業前，給一個圓滿安穩的家。

只是，彷彿一切都在背道而馳。

黑路虎平緩行駛，繼剛剛那句后，車陷持續長久的沉默。

葉奚坐在後排，目靜靜落向外面約起伏的山脈，剎那間湧腦中的記憶碎片，裹挾著這無邊夜得不過氣來。

無論從前還是現在，那男人永遠能輕易握住的骨。

自出道以來，但凡涉及『父』題材，幾乎來者不拒。關於這一點，葉奚整個團隊早已形共識。

父親離開的太久太久，久到害怕突然某天一覺醒來就忘記了他的樣子。

而葉奚所做的一切，只是作為兒，對那份無所寄託的最人之常的延續罷了。

玻璃窗徐徐降下，冷風灌，帶走滿車的暖意。

葉奚逐漸收回思緒，視線落向前方的後視鏡，輕輕啟，問秦忱：「我是你的第幾候選人？」

秦忱答：「除了你，沒有別人。」

在楊副導首次提出葉奚的名字之後，他就沒再考慮過其他人。

儘管知道願意出演的幾率渺茫，但他還是打算賭一把。

輸了，就另擇人選。

一部微電影的拍攝時間並不長，後期製作相對簡單。

哪怕再耽誤一個月，他也能保證影片可以在父親節當天準時獻映。

男人聲線平穩，語氣冷靜毫無半分遲疑。

葉奚偏過頭去，莫名扯了扯角：「看來秦導對我很有誠意，對自己也是信心十足。」

但想到之前某人模稜兩可的態度，對他話里的真實度，卻又保持高度懷疑。

前方別墅區漸近，秦忱慢慢降下車速，過後視鏡彷彿看穿的心思，不由淡聲解釋：「讓楊副導先出面，只是為了試探你的反應。」

「我的反應你也看到了，檔期不合，很憾，合作不了。」被冷風一吹，困意頓然散去，葉奚此時腦子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至分得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

停頓片刻，駕駛座上男人倒沒再繼續彰顯所謂的『誠意』，而是話鋒一轉，提醒：「風太大你注意點，別吹冒了。」

「……」

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車窗已經強制緩緩升了上去。

那道深玻璃，無形間再次將兩人困在同一個空間里。

玉溪灣的大門近在眼前，這一帶安保較好且相對，很有娛記願意花費力跋涉到這裡蹲點。

公益片的話題就此中斷，車子抵達C區停穩后，葉奚解開安全帶下車。

秦忱也跟著下來。

臨走前下意識掏出錢包，被男人冷聲制止：「真把老子當司機？」

葉奚作一頓，有些輕微的焦慮。

想了想，開口：「雖然沒有秦導有錢，但還是想聊表心意，欠你人，我怕良心不安。」

從錢包里出第一張紅鈔票的時候，秦忱突然出的名字。

「葉奚。」

這一聲極淡，淡到聲音主人幾乎沒什麼緒。

下刻他轉從車裡拿出煙，含在裡點燃，吸了口又繼續道：「我認為我們當初，算是和平分手。」

時隔三年，兩人見面首次談起這個話題，在那雙眼睛灼人的注視下，葉奚輕輕瞥開目。

「然後呢？」

聲音很輕，夜風拂過，帶著他指間清冽的煙草味鑽的呼吸，口有些的難。

秦忱靠在車上，暮掩去他眸底不為人知的緒，語氣也好似在跟討論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瑣事。

「既然是和平分手，就沒必要跟我玩什麼老死不相往來。」

他垂眸彈了彈手裡的煙頭，姿態放鬆，整個人顯出微懶的倦意：「關於出演公益片主角的事，我希你可以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別因為某方面的偏見，違背自己心。」

葉奚聞言皺了皺眉，正待開口，又聽那男人補充道：「劇本我會讓楊序發給你經紀人，時間充足，你慢慢看，慢慢想。」

說完這句，秦忱摁滅煙頭拉開車門，準備走人。

從始至終，他主導著整段談話，沒給毫反駁的餘地。

葉奚口一陣鬱氣上涌，滿含冷意的聲音喊住他：「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秦忱形頓住。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面對有些人有些事，我無法做到你這般泰然之。而且，三年時間，對我來說還遠遠不夠。」

深吸了口氣，扯出一抹薄涼的笑：「所以，煩請秦導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因為你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再替我做任何決定，包括左右我對待曾經那段的態度。」

「那三年前分手，你有沒有經過我的同意！」男人驀然轉，語氣沉冽。

他長近，朝一步步走來。

然後，停在距離半米的位置，著嗓子幾近殘忍的開口：「葉奚，如果有可能，真想讓你嘗一遍什麼錐心蝕骨的滋味。」

呼吸一滯，心臟被狠狠地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