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用木板臨時搭建起來的演講臺，臺下，是無數張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點亮的火炬僅僅能夠照亮自己，但這樣已經足夠。

是知道他們在聽，就已經足夠。

他閉上眼睛，下面人們的呼吸，男人，人，青年，中年，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為生計而奔波的人，被克扣工錢，被辱，被嘲諷，一直活在他人的足下，干的面包也許能夠填滿肚子，卻無法掩埋不滿，他睜開眼睛，呼出一口氣。

“大家，請聽我說。”

臺下的吵鬧聲逐漸停止，他們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年輕人，他，在這不算大的下層里，幾乎無人不知。

年輕，勇敢，為數不多的老生探索者之中的一員，最佳探索者隊伍的領袖，但，以上都只是他的能力，他們真正敬佩這個年輕人的，是在他的心。

為了沒有飯吃的小孩賭上命探索，將多余的食糧分給無力勞的人們，這里的每個人都在忙于生計，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之間的人味會因此變薄，恰恰相反，在這個不算太大的地方，每一個人都相當于親人一般，互相扶持，才能熬過這段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渡過的日子，所以，他們自然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到底幫了他們多，本來應該去往中層甚至上層的人才留在這里幫助他們，即便不知道原因，這個結果也足以讓他們。

無力回報，就追隨他，聽從他的指揮。

一切歸于寂靜，火炬燃燒噼啪作響，而，他，站在了火下，人們唯一能夠看見的，就只是“他”。

“我們，還記得，上次到這里是什麼時候嗎？”他低語，但每個人都能夠聽見他的聲音：“我忘記了。”

“對，我忘記了，我忘記了很多，來到這里的時間，在下層待過的時間，以前認識的人，很多，你們知道嗎？這些，你們也知道的吧，畢竟，我們都是差不多的。”

“來到這里，被欺，被嘲笑，睡在長滿霉菌的床上，喝的是上層排下的污水，吃的是干得和石頭一樣的面包，這些，我還記得，你們也不會忘記，因為我們每天都是這樣，日復一日，然后，年復一年，用盡一切，去下層探索，甚至搭上生命的那些人，這些，忘不掉的吧。”

人們低下頭。

他卻向前一步，人們不自覺的一，仿佛這一腳直接踏在了他們上，然后，那個接下來的聲音，卻讓他們不自覺的抬起頭。

“我們過去有罪！都有！”他掃視臺下的黑暗，抬高音量說道：“不是盜竊！不是搶劫！不是任何一種記錄在憲法容中的罪！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臺下的人喃喃低語，他呼出一口氣，搖了搖頭。

“你們說，是弱小，不，不是。”他卷起打滿補丁的，出自己飽滿的胳膊，舉起。

“他們，上面的人，難道就比我們強嗎？他們有什麼我們沒有的東西？我們有什麼不同？沒有！我們所犯下的罪，是‘懦弱’，以及‘滿足’！”他放聲大吼，人們開始躁。

“問一問你們吧，是不是對這樣的生活到習慣了？是不是對這樣的待遇到麻木了？是不是對同伴的尸被老鼠啃食到視無睹？過去的，你們被驅逐到這里時的憤怒，不滿，是不是都隨著那些塵一起消散了？告訴我！”

人群發出怒吼，尤冬看了一眼眾人，繼續說道：“屬于我們的，我們就去奪回來！我們能夠奪回他們守不住的地方，難道卻奪不回他們多余的食糧？我們在畏懼什麼？他們比我們強什麼？”

“沒有武就去搶！那些東西都是冰冷的鋼鐵，不是真正的力量！槍械在哪里都能擊發，所有人都有扣扳機的力量！他們不比我們強！”

“我們在這里忍了那麼多的苦難，他們在上層卻吃喝玩樂，為什麼？我們都清楚！因為他們沒有到害怕！沒有任何的畏懼！不必為每餐奔波，不必擔心深淵侵蝕！那麼，他們缺的那份恐懼，就由我們帶給他們！”

怒吼，高呼，咆哮，人們舉起手臂，揮，火焰甚至都為之抖，人們被三餐垮的憤怒此刻再次噴涌而出，宣泄，空氣為之燥熱。

帆梁走上臺前，對著尤冬頓的耳旁低聲說道：“靜有點大，防衛隊那邊已經要過來了，你自己有數。”

尤冬緩緩的點點頭，看向臺下的黑暗。

現在需要的，只是時間。

劇烈的疼痛讓他醒來，他著氣，手掌不由自主的按住腹部的繃帶。

自上次從草藥層探索回來，已經過了半月，軍隊已經將通往草藥層的樓道進行了封鎖，只有擁有通行許可的人才能夠通過，周遭設施的建設工作也在不斷的進行，除此之外….

他呼出一口氣，倒在床上。

上層實施的政策已經下來了，將下層區域的自由市場取消，用所謂的“戰時主義”實施配給制，很簡單的命令，卻相當于一份死亡清單。

人們儲蓄的錢幣瞬間失去原先的價值，即便以一定的比例進行了貨幣的換，能夠易的東西也只是能夠供給人們支撐短短的幾天，即便想要通過勞換取食，軍方也不會雇用過多的勞力，不出一個星期，下層的樓層達到了極度的混狀態，人們躲在家中，將供奉的神明砸碎，用掃帚綁上刀，打磨，雖然現在他們還畏懼著看守貿易層和工廠層之間的守衛，但洪水畢竟可疏不可堵，他知道，不需要多久，人們的怒火就會噴發而出。原先的商人早已乘著通往中層的門打開的時間離開了，將他們這些所謂的“原住民”留在了這里。

木門打開，尤冬撐起，對著進來的帆梁說道：“老梁，給趙和那個孩送點東西，這段時間估計會很難熬。”

“早送去了，你這幾天都在休息，估計沒注意到。”帆梁坐下來，丟了一個面包到上床，尤冬接過，咬下，干得仿佛樹一般的面包在缺水的咽，他接過帆梁遞來的水，喝下。

“你一段時間應該是不了了，我們打算最近再下去一趟。”帆梁瞥了一眼尤冬，說道：“只是在周邊探索，放心，我們有數。”

“嗯，注意安全。”尤冬也沒有阻攔，自己是團隊的一員，但這并不意味著這個團隊缺了他就完全無用，他很清楚，自己這樣的完全只是一個包袱，帆梁也沒說什麼，徑直走了出去，尤冬翻下床，看了一眼腳下有些松的地磚，用灰塵輕輕掩埋。

相信用到這下面的東西的時候，不會太遠了。

接下來的時間單調得令人到枯燥，每天休息，活僵的，練習近格斗，檢查裝備，統計余糧，小隊的人幾乎兩天就去往一次下層，每次回來都帶著一傷，簡單的包扎理后又繼續前往，時間已經不多了，眾人必須抓住，瑩雪的思想工作似乎也被二人做好了，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最終選擇了留下。

即便知道，這樣做可能帶來的代價是什麼，尤冬知道，有著自己的故事，但他也不會去深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歷，只要最后能夠走到同一條道路上，這點就足夠了。

又過了半個月，尤冬的已經可以正常活了，瑩雪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其余的二人卻沒有表現出什麼驚奇，而能夠正常活的第一天，尤冬就再次前往了貿易層。

和上次不同，大門鎖，他敲了敲門，許久才得到回應。

木門緩緩的打開，出一張長滿皺紋的臉，一雙染滿疲憊的雙眼在尤冬上游，許久，老者才緩緩的讓開通道。

尤冬緩緩的走了進去，老者拉亮油燈，一言不發的遞給尤冬，對方接過道了聲謝，將從廢棄層帶來的煙草放到桌上，走下暗道。

他的步伐十分遲疑，卻沒有停下，上次的匯報給了希，即便再次看見“那個人”，的表也沒有哪怕是一一毫的變化，相比之下自己真是懦弱，他想。火照亮地下室，尤冬將油燈放到一旁的木桶上，坐下，看向眼前的那個人。

“時間要到了。”

“…..”

“我已經把東西都安排完善了，到時候，只要你們參與。”

尤冬自然知道對方口中的你們指的是那些人，和相比，自己也許只稱得上保鏢也說不定，尤冬不知道到底有著什麼才能，他所見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如果憑借對方的醫的話….

不，即便是華佗再世，也無法拯救已經冰冷的尸，尤冬實在想不到，單憑一個人的力量，是如何將“攀登者”們，支撐到現在的。

“不要多想。”

“是。”尤冬不自覺的應聲，意識回歸時，才看見他那雙在黑暗中凝視自己的眼睛。

“再去一次，找到他，然后，把這個給他。”

尤冬木然的點點頭，接過對方遞來的布包，收好。

“剩下的，他會理的，你的任務就是這些，記得。”

腦海中的聲音再次響起，刻腦海的聲音。

他永遠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