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手指》第一案 油奇案
我們心的魔鬼將這個世界變了地獄。
——奧斯卡?王爾德
1
廢舊的工廠廠房門前,路邊停著十幾輛藍白相間的警車,閃爍的警燈和雪白的車燈束把這個僻靜的地方渲染得有如彩斑斕的夜市。
廠房,充斥著臭氣。十幾個人抱頭蹲在地上,旁邊站著十幾名荷槍實彈的警察。
「你說你們是不是黑了良心?」為首的警說,「你們呀,遲早得遭報應!」
他走到一個銹跡斑斑的鐵桶旁,用警敲了敲桶壁,從裏面發出「嘭嘭」的悶聲。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警皺了皺眉頭,探頭向桶里一看,頓時乾嘔了兩聲,「這麼噁心的東西,你們讓它回到老百姓的餐桌上,良心給狗吃了嗎?」
「都是飯店用,你們不出去腐敗,又吃不著。」一個瘦子嘟嘟囔囔。
「說什麼呢?」警瞪了他一眼,「我怎麼知道我們單位承包出去的食堂不用地油?」
省城龍番市開展「打四黑、除四害」行才一天,就發現了這一家生產地油的地下窩點。於是連夜實施了抓捕行,一舉搗毀了這黑心的惡巢。
憑想像,是無法想到那一桶桶泔水是多麼的噁心,堆在一個閉的空間里散發出來的味道是多麼的令人作嘔。負責抓捕行的治安大隊大隊長也是第一次進到這蒼蠅飛、污水橫流的地方,他唯一能想到的詞語就是目驚心。
大隊長拿起舀勺舀了一勺泔水,懸空舉起慢慢倒回桶里,說:「你們自己看,自己看!這能給人吃嗎?要在舊社會,老子就把這東西灌你們裏。」
一勺泔水倒完了,勺底卻還沉澱著一個黃的。
大隊長仔細去,覺似曾相識。
他轉頭問邊的環保局幹部:「你見過這麼的爪子嗎?」
為了掌握更多的刑偵技能,我被下派到北環縣一個刑警中隊鍛煉了一年。刑警生活雖然斑斕,卻也瑣碎。一年的時間,大多是在調解民事糾紛、抓捕盜竊電瓶車嫌疑人、調查夜間搶包案件中度過的。
偶爾也會遇到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兒。比如一個子和丈夫吵架,被丈夫打了一掌,一氣之下來刑警隊報案。我們聽完,說這不屬於我們管啊,子說,家庭暴力不是你們刑警管是誰管?難不是婦聯管?再比如一個男人跑到刑警隊報案說自己的老婆被拐賣了,我們花了九牛二虎的力氣調查完,才發現是原來所謂的「老婆」早就結了婚,原配丈夫找上門來把給領回家去了。
對法醫專業的熱,促使我時常去縣局,參加偶然發生的命案的偵破。一個縣城,一年也就幾起命案,破獲的速度也是非常之快。不過可能是我比較臉黑,剛下派過去沒倆月,北環縣城就發生了一起轟公安部的命案,好在最後也破獲了。①
就這樣,結束了一年的基層刑警生涯,我又回到了廳里,覺是又高興又不適應。高興的是,我又可以出勘疑難案件,不用繼續陷蒜皮的雜事兒之中了;不適應的是,在刑警隊熬夜是常事,回來后恢復了正常起居,反倒不習慣了。
這一夜,我正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眠時,電話鈴應景地響了起來。鈴鐺了惺忪的雙眼:「這麼晚,誰啊?你一年不在家,我都不習慣半夜還會有電話鈴了。」
我一把抓起話筒,倒是心跳得有些興:「喂,師父?沒事兒,沒睡呢,好,我就到!」
「什麼案子啊?」上了車,我問,「這麼急?」
師父看了看我,笑道:「我倒是想知道你半夜三更了還沒睡覺,在幹嗎呢?你不都回來好些天了嗎,還勝新婚呢?」
我白了師父一眼,岔開話題:「殺了幾個?」
「沒殺幾個。」師父正道,「市局治安部門查地油的時候,找到一個爪子。」
「爪子?」我一頭霧水。
「是啊。」師父說,「還是油炸的。」
無論我怎麼詢問,師父總是笑而不語,隨著車子的顛簸,我們很容易就找到了這位於市郊的偏僻廠房。
「好大架勢啊。」我說。
電視里總是會出現一大串警車拉著警笛、閃著警燈呼嘯著去現場的景象。其實那都是導演們的想像而已。如果這麼大靜去抓捕犯人,連個老鼠都被嚇跑了。我們出現場有個原則就是不能擾民,所以總是地來,地回。像這樣大規模的抓捕架勢,確實比較見。
我們拎著各自的勘查箱,從刑事現場勘查車上跳了下來,突然,不知道從哪裏跳出來一個拿著麥克風、戴著小眼鏡的人說:「我是電視臺的記者,請問你們是法醫嗎?打擊地油也需要法醫來嗎?」
記者的熱著實讓我嚇了一跳,他把黑乎乎的麥克風使勁兒往我的邊靠。師父打斷了記者連珠炮似的提問,說:「嘿,哥們兒,你是想把這玩意兒塞他裏嗎?」
記者尷尬地撓了撓頭,我們也趁此機會,進了警戒帶。
廠房,特警們已經開始對每名犯罪嫌疑人進行搜、戴銬,準備押解上車。只有兩名負責人模樣的民警頭對頭地蹲在地上,圍著地上的一個碗,絮絮叨叨。從肩章上看,一個是一級警司,一個是二級警督。
「你看,這有紋理,會不會是指紋啊?」一級警司說。
「嗯。」二級警督點了點頭,「這白白的地方,應該是指甲掉了留下的痕跡。」
「你說,會不會是爪子?」一級警司說。
「看樣子還真有些像滷味店裏賣的炸爪。」二級警督說,「就是了點兒。」
這兩人討論得正投,猛一回頭,發現師父帶著我悄無聲息地站在後,嚇得一個踉蹌:「哎呀媽呀,你們怎麼走路沒聲音的?你們是幹什麼的?」
師父笑了笑,拿出現場勘查證晃了晃。
兩名警察站直敬了個禮,說:「陳長好,久仰大名,今天第一次見到您。」
「這位是法醫科的秦科長,那位是痕檢科的林濤。」師父介紹道。
我們分別握手。
「什麼況?」師父問。
「哦,剛才我們大隊打掉一個製造地油的犯罪團伙。」一級警司指著邊的二級警督說,「我們大隊長無意中發現了一個泔水桶里漂著個東西。」
師父提了下,蹲在那個放著一黃油油的東西的碗旁邊,說:「就是這玩意兒?」
「我們正在分辨它是人的手指,還是爪子。」一級警司害地一笑。
「沒分辨清楚就讓我們來?」我嘟囔了一句。
「廢話。」師父說,「誰都能分辨出來,要我們法醫做什麼?」
我撓撓頭,蹲下來,看了看碗裏的東西。
碗裏放著一個黃的柱狀,我出手指比了比,比我的手指細不。但是仔細看去,這個的表面雖然有明顯的油炸痕跡,但依稀還能看到紋理。的中間有兩個明顯的彎曲將其平分三段,看上去應該是關節。
我從箱子裏拿出鑷子,夾起看了看:「喲,是不好分辨。說是人的手指吧,太細了點兒、短了點兒;說是爪子吧,又了點兒。」
師父說:「如果是個人的手指的話,被油炸之後,完全有可能攣②到這樣大小。」
我聽完頭皮一:「油……油炸?」
師父沒有理會我驚恐的表,說:「那麼,你告訴我,怎麼確定這到底是不是人類的手指?」
我愣了一會兒,等師父回頭盯著我時,才回過神來:「啊?哦,這個,不難吧?DNA檢驗啊。」
DNA檢驗不僅可以進行同一認定,也可以進行種族鑒定。就連植也是有其獨特的DNA的。
「哦!」兩名警恍然大悟狀。
「哦什麼哦,」師父白了他倆一眼,轉頭對我說,「做DNA?那我還用問你嗎?」
這麼多人面前,被師父輕而易舉問倒,實在是一件非常沒面子的事。法醫系的學生在學校的學習力會比較傾向於法醫病理學,一方面法醫病理學新鮮刺激,另一方面它也是法醫最為基礎的學科。而分辨種族,則是枯燥無味的法醫人類學的範疇。
我迅速地把腦子裏有限的法醫人類學知識翻了個遍,沒有找到相關的知識容。於是,我只有一臉害地搖了搖頭。
師父有些失,哼了一聲:「平時多看看書吧。可能你覺得一些小問題不重要,關鍵時刻就會掉鏈子了。」
師父戴上手套,打開勘查箱,拿出兩把止鉗,遞給我一把,又拿出一把手刀柄,裝上了刀片。
師父手起刀落,麻利地在的一側割開表面,出其下許紅的和白的韌帶。很小,且沒法固定,所以對表面組織的分離工作,細度很高,需要極強的耐心和刀功。
師父這個老江湖,都花了半個小時,累得滿頭大汗,才把里的骨頭給剔了出來。
「呼……」師父長吁了一口氣,「好嘛,你們打四黑、除四害,打出了一起慘無人道的命案啊!」
「您的意思……」大隊長說,「是人的手指?」
說完,大隊長忍不住乾嘔了一下。
師父點點頭,說:「指骨是人類擁有的比較有特徵形態的骨骼之一。人類在進化過程中,指骨骨變得較短,但是為了手能更加靈活,所以關節面比較大。這就是標準的人類指骨。」
我用止鉗夾了夾剔下來的組織,很。
「我明白了。」我說,「組織水分丟失得非常厲害,所以會嚴重攣,覺比正常的手指小了許多。」
師父點點頭,說:「那麼,通知刑警部門,全員出。」
我知道師父的意思,油炸,是一種罕見的、極其慘無人道的毀手段。現在信息發達,而且外面全都是記者,這起駭人的案件肯定會見諸明早各大報紙的頭條,勢必引起軒然大波。我們必須要儘快破案。
十分鐘后,廠房裏的治安警察、特警已押送製造地油的犯罪嫌疑人全部離開了,現場進來了更多數量的刑事警察。
數名現場勘查員戴著各眼罩,在現場尋找一些可疑痕跡。數十名刑警正在廠房的一些角落裏翻找。師父叉腰站在廠房中央,環視了四周,說:「當務之急,有個很艱巨的任務。」
洪亮的聲音在廠房裏回,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兒,看著師父。
師父咽了口唾沫,說:「弟兄們要苦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把這數十個泔水桶里的渣滓全部篩出來。」
大部分的警察都出了難。在這個臭氣熏天的空間里工作,本就已經夠艱難了,更何況,要從一桶桶散發著惡臭的泔水裏,把那些令人作嘔的渣滓全部篩出來。這一定是這些刑警這輩子乾的最噁心的一件事。
就在這時,大寶抱著一個大包袱跑了進來,哼哧哼哧地了半天。
「那個……師父,你要的東西搞來了。」大寶說,「那家醫療用品店的老闆是被我的踹門聲給吵醒了。」
師父打開包袱,裏面是數十件白大褂。師父拎起一件,率先穿上,笑著說:「為了你們回家不被老婆嫌棄,我給你們準備了這個。」
2
在師父的帶領下,數十名刑警開始了艱難的工作。我們將每一個泔水桶都編好號,然後三個人一組,每一組負責一桶泔水。一個人從桶里舀出泔水,一個人拿篩子,最後一個人從篩下來的雜質中尋找有沒有可疑的人組織。師父則在每一組之間徘徊,提供必要的法醫學指導。
泔水一被攪,氣味更濃烈,很快充斥了整個廠房。有的偵查員忍不了惡臭,頭到一旁吐了起來。不過,吐著吐著,很快,就吐習慣了。
三個小時在不知不覺中過去,十幾組人,只有兩組篩出了可疑的人組織。一共二十一塊,都切手機大小,有的有骨骼,可以直接確定為人組織,而有的則只有油炸得變了形的組織和脂肪組織,只有通過DNA檢驗才能確定是否為人組織。
十幾桶泔水在大家的努力下,被挪到了另外十幾個桶里,泔水的味道也過白大褂,牢牢地黏附在服上。
我去白大褂,嗅了嗅上。嗅覺彷彿已經麻木了,沒聞到什麼味道。
有偵查員說:「還是送去洗店吧,拿回家就別指上床睡覺了。」
師父沉思了一會兒,說:「所有的可疑組織都是從一號桶和十三號桶里篩出來的,說明這些塊拋棄得很集中。我們的任務是連夜做出DNA圖譜,而偵查部門的任務是從製造地油的犯罪嫌疑人裏,搞清楚這兩個桶里的泔水是從哪裏收來的。」
偵查員面難:「這個,不容易搞清楚吧?」
師父笑了笑,說:「那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我和師父一樣,不擔心偵查員的本事,說:「油炸,這該是有多大的仇啊?」
師父想了想,說:「我倒覺得不一定。毀多見於人作案,且犯罪分子是害者的仇人。這一點不錯。但是很多極端的毀案件,反而不一定這麼簡單。」
我吃了一驚:「不這麼簡單?總不會是路遇個人,就拖回家殺了,然後慢慢碎,再慢慢油炸吧?那是什麼心理?」
師父不願再說教下去,擺擺手說:「不正常的心理唄。先不說那麼多,現在說什麼都是在瞎猜,得趕想辦法研究塊,找出特徵,找出被害人的真實份,才有希進一步破案。」
我點點頭,不再發問。
師父說:「弟兄們要辛苦了,這起案子明早見報后,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所以,今晚咱們多干點兒活,明天掌握的信息更多點兒,才能有底氣。現在,各就各位吧。」
我們拎著二十一個證袋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滿臉倦的鄭宏鄭大姐恰巧也來到了廳里。「雲泰案」③后,鄭大姐就升任了省廳DNA實驗室的主任。
「什麼案子?」鄭大姐問師父,「這麼急?」
「這案子對你來說可就有挑戰了。」師父故作輕鬆,「全是油炸的組織,能做出來嗎?」
鄭大姐愣了一下:「油炸的?」
師父默默點頭。
鄭大姐立即神了許多,奇異的案件趕走了的瞌睡蟲。說:「我記得好像有文獻報道過此類的案件,我來找找,給我吧。明天上班時間給你們結果。不過,你倆上是什麼味兒?」說完,用手在鼻尖前扇了扇。
「師父,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洗澡睡覺等結果了?」我下意識地又聞了下自己的袖口。這次,我聞見了刺鼻的泔水味兒。
「你想得!」師父吼了我一聲,轉頭對鄭大姐說,「這些可都是寶貝,不能給你。這樣,給你一個小時時間翻文獻、研究方法、做準備工作。然後我再把這些寶貝給你。」
「為什麼?」鄭大姐問。
我同樣疑,看向師父。
師父對鄭大姐說:「你別管了,按我說的辦。」說完,拉著我,走進了法醫病理實驗室。
師父在實驗臺上鋪上一次枱布,然後把臭氣熏天的可疑並列放一排,拿出解剖械遞給我,說:「我們現在有兩個任務,第一,是剝離組織表面已經炸了的組織,盡量分離出沒有變的表皮或真皮組織,期待能找到一些表皮上的特徵。第二,你知道這些寶貝還有什麼作用嗎?」
我翻了翻白眼,發現師父正盯著我,又慌忙搖了搖頭。
師父指了指背後書架上的一本書說:「自己翻書看。人每個部位的組織中纖維細和分佈走向都不同。所以我們首先要知道這些組織大概是屬於哪個部位的。」
我恍然大悟,卻又心裏沒底,於是趕拿起那書翻了起來。
剛才在廢舊廠房裏,嗅覺被衝天的臭氣給熏麻痹了,那時候的味道反而沒有現在在這個閉空間里二十一塊「寶貝」散發出的味道重。視覺和嗅覺的雙重刺激,讓我這個不算新兵的法醫的胃裏都有些翻滾。
「纖維,走向呈八字形,逐層收攏。」我一邊看著組織塊,一邊看著書,說,「這些沒有骨頭的塊,都來自於部。」
「不錯,領悟得快。」師父欣地說,「有骨頭的,要麼就是手指,要麼就是腳趾。也就是說,這些塊來自於部和四肢。」
師父頓了頓,嘆了口氣,說:「可惜啊,沒有發現任何有特徵的組織。」
原定於第二天早上召開的專案會,卻因為早晨六點多鐘的一個電話改變了。
師父的電話,意思是說他需要參加一個在全國流竄持槍搶劫殺人系列案件的協調會,馬上就要出差,所以這個案件給我了,並且要求我們限期破案。
「這麼惡劣的案件也留不住您?」我說。
師父笑了笑,說:「我去辦的案件更惡劣。」
「那我心裏沒底啊。」我說。
「現在你開車去機場。」師父說,「會有人幫你的。」
「機場?」
「不說了,我要上飛機了,你記住航班號CZ9876,到時候就知道了。」
真是莫名其妙,師父這是留什麼懸念呢?我趕打通了林濤的電話,約他在廳里見面,然後穿上警服一起趕往機場接那個不知道是誰的人。
清晨的機場出口,並沒有多人。我和林濤穿著筆的警服傻乎乎地站在出口的鐵欄桿外,疑地觀察著每一個通過出口的人。我倆的回頭率很高,都是看林濤的,我也習慣了這種和帥哥站在一起的覺。
「你說,會是什麼人?」我側頭問林濤。
林濤的眼神突然間僵直了。
「喂,和你說話呢。」我用肘部了一下林濤。林濤沒有回話。
我略奇怪,順著林濤的眼向前看去。
遠是一個,齊腰長發,金墨鏡,短黑,材婀娜,推著一個坐有一位白髮老人的椅正向我們的方向走來。
「咦?是不是年紀大了?我記得你以前不看的。」我嬉笑著說,約「原來也有能你法眼的。」
「真漂亮。」林濤輕嘆道。
「哈哈,你總算找到喜歡的類型了?不容易啊。」我說,「要不,我去幫你要的電話號碼?」
「看什麼看?」一個個子不高,但很壯實的平頭男猛然推了一把林濤。林濤怒目圓瞪:「你幹什麼你?」
眼見衝突就要發生,我趕過去拉開兩人,和我一起拉架的還有一個瘦高個兒。
「是你們?」我看清楚了平頭男的容貌,頓時喜出外,顧不上平頭男怒氣未消,擁抱了他一下。
這個平頭男畫龍,而和他一起的瘦高個兒包斬,是蘇眉,白髮老人是梁教授。這四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公安部特案組員,專門偵破質惡劣、影響重大的殺人案件,四個人威名遠揚。④
我在北環縣下派鍛煉的時候,和特案組合作過一個碎案件,對四人的辦案本領佩服不已。
「你師父有事兒,怕你一人搞不定。」梁教授的笑容依舊和藹可親,「而且這案子惡劣的。你師父今天凌晨給公安部打了報告,白部長通知我們趕過來幫你。」
「再次看到你們,太開心了。」我和他們一一握手。
「小心點兒。」畫龍指著林濤,「別打蘇眉主意。」
我哈哈一笑,拉他們坐上商務車,直接趕赴專案組。
「發現的二十一塊可疑組織,全部是人類組織,,為同一人所有。」鄭大姐說。
我長吁一口氣:「果真是一個人的。」
「小秦,」梁教授說,「記得上次在北環縣我讓你把那麼多塊拼一個人嗎?」
我點點頭,說:「記得。但是這個不行,因為被油炸過,斷面變形,不備拼接的條件了。」
梁教授說:「這次簡單。我只需要知道這些人組織從這個人的哪部分來。」
我暗嘆梁教授的想法居然和師父的一樣,真是天下專家一家人啊。我說:「昨天已經研究過了,全部來自於部以及手指、腳趾。」
「那麼,我現在要知道發現這些塊來源的泔水桶里的泔水,是從哪些地方弄來的。」梁教授著下的胡楂說。
看來特案組在來的飛機上,已經做足了功課。對本案的前期況,瞭若指掌。
第一次見到大名鼎鼎的特案組,偵查員們有些張。主辦偵查員清了清嗓子,說:「昨天,那個,昨天晚上我們就做了相關的工作。據治安部門同事的審訊,這些泔水全部來自於天蒼區東北街兩旁的飯店。提供泔水的飯店大約是二十八所,我們正在對每家飯店進行清查。暫時還沒有線索。」
梁教授搖了搖頭,拿起桌上的幾張照片,是我對二十一塊塊逐個進行細目拍照⑤的塊照片。他說:「小秦,你能告訴我,這幾塊塊上黏附的黑質是什麼嗎?」
我皺眉看了看,說:「哦,我當時也注意到這東西了,還專門在顯微鏡下看了看。是淤泥。」
「你們覺得在飯店收來的剩菜剩飯上怎麼會沾有淤泥?」梁教授說。
偵查員不以為然:「這個,不小心黏附的可能不小吧?」
梁教授搖搖頭:「如果是不小心黏附,那麼淤泥現象是偶然現象。但是七八塊塊上都黏附,這就不是偶然現象,而是必然現象。」
偵查員一臉疑,不再辯駁,都在猜測這個老頭是什麼意思。
我閉雙眼,想了想,說:「我知道梁教授的意思了。」
梁教授饒有興趣地看著我,說:「哦?那你說說看。」
「地油除了來源於飯店的剩菜剩飯。」我說,「我印象中,還有一些犯罪分子,從飯店、居民區的下水道里提取上層漂浮的油膩質,然後和泔水混合,再萃取油品。如果是在下水道弄上來的塊,就有可能黏附淤泥。」
梁教授微微點頭:「不錯,就是這個意思。這些塊是從下水道里弄上來的。」
「真噁心人。」偵查員皺眉說,「這些買賣地油的人,真不得好死。」
「下面,大家知道任務了吧。」梁教授說,「從犯罪嫌疑人裏撬出他們從哪個下水道段打撈油膩質,然後咱們要下去找到更多的塊。」
「是啊。」我說,「目前我們沒有發現任何有特徵的人特徵,沒有任何抓手⑥去查找源。」
「可是,」專案組長了話,「這麼小的塊,我們的民警怎麼才能從下水道里找出來?」
梁教授笑了笑,說:「我開始就急著問小秦,塊來自的哪部分,就是這個用意。我覺得,大家很快就能找到非常有用的塊。」
3
我豁然開朗:「是啊,這些,都是從部上割下來的。」
我頓了頓,偵查員一臉疑:「然後呢?」
包斬話說:「我們上次辦的一個案子就是,整個骨盆並沒有被破壞。」
我點點頭表示認同:「骨盆是由骶骨和雙側髂骨組的,這三塊骨頭都是骨質堅的骨頭,想要破壞骨盆的結構,換句話說想把骨盆碎這樣一小塊,是本做不到的事。」說完我拿起塊的照片揚了揚。
梁教授接話道:「最關鍵的是,據我了解,對於法醫來說,骨盆是最有價值的一個人結構。對吧,小秦?」
我點點頭:「那就等待偵查部門的審訊結果,然後我們該鑽下水道了。」
電視上,經常會看見有人鑽下水道,那幽閉的空間和講話的迴音一直讓我倍興趣,我一直認為,鑽下水道會是一件比較刺激的事。
審訊的結果不如人意,幾名犯罪嫌疑人沒有代清楚打撈地油的位置。
正當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蘇眉說:「給我張現場附近的地下管道分佈圖,我可以通過審訊結果,用電腦模擬出拋可能最大的位置。」
林濤最先跳了起來,說:「我去弄。」
半個小時后,蘇眉隨攜帶的那臺奇形怪狀的電腦的顯示屏上,閃出一個黃豆大的紅點。蘇眉說:「就這裏了,試試吧。」
又是林濤最先跳了起來,說:「我去準備現場勘查設備。」
某小區深的地下管道口。
我拿著勘查燈向裏面照了照,頓時沒了挑戰的心,心裏打起了退堂鼓。我說:「太黑了吧,要不,明天再下去?」
「白天這裏頭也是這樣黑。」梁教授看破了我的心思,說,「時間就是金錢,我給你們兩個小時的時間。」
包斬拍了拍我的肩膀,換上高幫膠鞋,率先順著梯子往下爬。我轉頭看看後的幾名現場勘查員,說:「那咱們就開工吧。」
下水道沒有想像中那麼令人恐怖,在數名警察的頭燈的照下,猶如白晝。唯獨不舒服的,就是在這個半人高的地方,我們只有半蹲著往前挪。撲面而來的,是令人窒息的惡臭。
我了鼻子,說:「這味兒真不好,我是個法醫都架不住,你們更不了吧?」
勘查員們鐵青著臉點頭。
包斬朝幾個方向吸了吸鼻子,指著我們的後,說:「在那個方向。」
我面喜:「他們都說你的鼻子比警犬還牛,看來名不虛傳啊。你真的能在惡臭的環境裏分辨出腐敗的臭味?」
包斬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推了我一把,說:「去你的,你才警犬呢。」
我們艱難地挪了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我覺雙如同灌了鉛一樣,有千斤重。
終於等到包斬停下來,說:「差不多就在附近了,開挖。」
眾勘查員解下縛在背後的小鏟子,開始挖掘自己附近的淤泥,汗如雨下,很快空氣中的臭氣里就多了一汗腥味。
半個小時后,林濤了一聲:「包哥名不虛傳,挖到了。」
林濤把挖到的骨質結構的東西遞給我,我用紗布手套抹去表面的淤泥,是一骨。我把骨放在自己的邊比了比,說:「這的,是個大長啊。」
包斬扭頭繼續開挖,說:「我們的任務是找到更多的塊,尤其是骨盆。」
包斬的嗅覺確實異於常人,我們在他停下來的地方,陸續找到了十多塊骨頭,包括一個的骨盆。
「差不多了吧?」大寶弓著子直了直,說,「再這樣挖下去,大家都得死裏頭。」
包斬也是滿頭大汗,說:「好吧,回去復命,然後再說。」
解剖室里的解剖床上,拼放著一不完全的骸骨。
我穿著解剖服,抱著雙臂,端詳了一番,說:「只能拼這樣了,不過,怎麼總覺不是很協調?」
一旁坐在椅上的梁教授說:「每個人長得不太一樣,說不準死者的材就是不太協調呢?不過,你能說出來不協調在什麼地方嗎?」
我皺著眉頭,說:「除了兩骨有些太長太了以外,有幾肋骨也不太協調。」
解剖室的電話響起,林濤接完后,對我們說:「據你推斷的死者年齡和高,偵查員在小區所轄的派出所居民管理系統里查了一下,符合條件的不多。因為他們斷定這個小區里沒有二十五歲左右,高一米七五的。」
「會不會是外來人口?」梁教授說。
林濤接著說:「不過有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家庭主婦連倩倩,平時下午總坐在小區里和小區的老太太嗑瓜子聊天,但最近兩周,沒有出現。」
「個子多高?」我問。
「一米六不到。」林濤說。
「差得有點兒多。」我皺起眉頭。
「家庭主婦?」梁教授說,「那丈夫是做什麼的?」
「丈夫是國際大酒店餐飲部的經理。」
「餐飲?」梁教授眼睛一亮,「油炸,餐飲老闆,這是不是有千萬縷的聯繫呢?」
「還有更有意思的。」林濤看了眼站在解剖室門口的蘇眉的背影,說,「的丈夫兩周前辭職,現在下落不明。」
「那還等什麼?」梁教授興了起來,「申請搜查令,去他家!」
我說:「可是,這高?」
梁教授喊了聲蘇眉,讓過來推椅,一邊和我說:「可能是個差異吧。」
我盯著骨,拉起捲尺量了量,百思不得其解:「雖然骨不全,沒法測量,但是憑經驗,怎麼說也不會就一米五幾啊。」
把骨轉給DNA檢測室以後,我和林濤陪同畫龍率領的幾名偵查員到了連倩倩的家門口。
包斬吸了吸鼻子:「找得沒錯,一腥味。」
「有嗎?」我著門聞了聞。
我剛收回臉,只聽「砰」的一聲,鐵質的大門被畫龍一腳踹開了,驚得我們瞠目結舌。
「還等啥。」畫龍一邊說,一邊戴上腳套率先拎著槍走進了屋裏。
見我半天沒緩過神來,林濤低聲說:「這傢伙,真彪。」
這間三室一廳的房子本就背,加之所有的窗簾都閉,即便外面艷高照,屋也猶如人間地獄一般。黑暗,夾雜著腥味。
原本是嶄新的、裝潢緻的房屋,現在儼然一副案發現場的樣子,走廊、堂屋裏到佈滿了滴落狀跡。
經過一番搜索,畫龍收起了手槍,說:「沒人。」
林濤拿出相機開始拍攝現場狀況,我觀察了一下跡形態說:「滴落狀跡,是稀釋以後的,看樣子,方向是從衛生間里出來,經過客廳、走廊到廚房的。」
「稀釋后的?」畫龍蹲在我旁邊,問。
我點點頭,說:「不是管里直接流出來的,而是和水混合后,黏附在上,然後隨著的移,滴落下來的。」
「那是什麼意思?」
我拉起畫龍,走到衛生間,說:「你看,浴缸壁全是流注狀的跡,我分析,兇手是在浴缸里分,然後把塊從浴缸里轉移到廚房。」
「去油炸?」畫龍的眉頭皺了一下。
我點點頭,又走進了廚房裏。這裏是這個房屋裏最狹小、臭味最濃郁的地方。
灶臺上的炒鍋里,有大半鍋醬油的,表面漂浮著一層彷彿快要結痂殼的白質,散發著惡臭。
我拿起旁的一個舀勺,進鍋里攪拌了一下,到是很黏稠的,底層的清亮一些,夾雜著一些像是纖維的質。
隨著我的攪拌,惡臭愈加明顯,刺激著我的嗅覺神經。
我抬肘了鼻子,說:「這裏就是油炸的第一現場。」
「塊有的已經被炸了,有的沒有被炸,但全部被拋下水道了。」大寶說。
我點點頭,問林濤:「你看看,能發現指紋什麼的不?」
林濤搖了搖頭,說:「看了幾個關鍵部位,都發現明顯的紗布手套紋。」
畫龍話道:「什麼意思?」
林濤白了畫龍一眼,沒好氣地說:「意思就是兇手是戴著手套完殺人、分和油炸的全部過程的。」
「那有什麼。」畫龍說,「典型的一起殺妻、分案,抓人就給我們吧。」
「看似是這樣,」我皺著眉頭說,「但如果是在自己家裏殺自己的妻子,有戴手套的必要嗎?」
林濤點頭認可。
畫龍說:「說的也有點兒道理。」
我、大寶和林濤仔細提取了每一可能存在價值的檢材,準備帶回去送DNA室進行檢驗,以期有令人驚喜的發現。
突然有人敲門,是轄區的派出所所長。他按我們的要求戴上鞋套、頭套和手套後進現場,被腥味和臭味引得連連乾嘔。緩了一陣后,他說:「各位領導,對連倩倩的前期調查已經有了眉目了。」
我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圍在派出所所長的邊,聽他說起了故事。
連倩倩是一個洗腳妹,因為長相出眾,很快被國際大酒店餐飲部經理夏洪看中,兩人談了兩年后,在半年前結婚。夏洪結婚前買了這間房子,連倩倩結婚後就做起了家庭主婦。夏洪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但為人明圓,人緣關係非常好,不到三十歲就在這個著名的企業里擔任了中層管理人員。但是夏洪膽小怕事,凡事都充當和事佬,國際大酒店的老總對他的評價是沒有魄力,難大。夏洪和連倩倩結婚後夫妻關係親,是小區里的模範,用四個字形容,就是「羨煞旁人」。
夏洪是孤兒,連倩倩老家在幾千公裏外,所以他倆在本市並沒有親戚或者很親近的朋友。據對鄰居的調查,兩人失蹤前,並沒有什麼反常跡象。
「沒有反常跡象?」我說,「那個夏什麼的,兩周前辭職,不是反常跡象?據這個屋裏的跡腐敗程度,我估計死者死亡也就是大約兩周的時間。敏的時間點,敏的作,這個夏洪不可疑?」
「你剛才不是說了,若在自己家殺人,沒必要戴手套啊。」畫龍話道。
我沒再接話,靜待派出所所長說完他的故事。
派出所所長拿起手中的礦泉水,喝了一口,說:「辭職這個事,經過我們的了解,也屬於正常行為。因為有另外一家企業早就在挖這個夏洪,夏洪已經答應下月初到那家企業工作。按照國際大酒店的部規定,夏洪必須提前三周辭職。所以他兩周前辭職,是為了結算工資后,再做一些去新單位工作的前期準備工作。」
我點點頭,說:「既然諸多因素都反映出不像是夏洪殺人,那麼是什麼樣的兇手會在夏洪家裏從容地油炸?夏洪又去哪裏了?」
派出所所長搖了搖頭。我也沒繼續追問,提取完可疑檢材后,和林濤開始逐屋進行進一步搜索。
「你看。」林濤突然指著地面說,「從衛生間到主臥室,也有痕跡。」
我和林濤趴在地上,打開勘查燈,用側觀察,確實有方向明確的淡印痕,用四甲基聯苯胺進行測試,確實是淡痕跡。
「兇手把塊也拿到了房間里?」我說,「只是這次拿的塊,黏附的水比較淡。」
「在這裏面。」包斬此時已經站在房間里,指著大櫃,說。
我拉住大櫃的把手,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氣,閉著眼睛拉了開來。
就在我拉開大櫃的同時,林濤和包斬同時驚呼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出了一臉驚恐的表。
4
他倆都是見過最殘忍的殺人現場的人,卻在此時出了如此驚恐的表,我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壯著膽子向櫃里去。
櫃里掛著一排彩斑斕的服,中間卻夾雜著兩個像是扁了的人。
其中一個,烏黑的長發塌塌地遮蓋了肩膀和部,而另一個則像是風般掛在一旁。
「這……這是什麼?」我聞見了濃重的腥味,沒敢上前。
包斬瞪著眼睛說:「人皮!」
那確實是兩張人皮。
畫龍突然闖進主臥室,說:「DNA室來了電話,有新的發現。」
我盯著櫃,點了點頭,說:「知道了,夏洪也死了。」
被我說中了結果,畫龍說:「是啊,開始我們是把兩骨拼在了一起。骨盆是的,但骨是男的。」
我點點頭說:「知道。」
畫龍看我盯著櫃里,對他的消息並不詫異,疑地朝櫃里去,大道:「媽呀,皮被剝了?」
我們把兩張掛在架上的人皮取了下來,平鋪在地上。人皮的下方放著一堆服,人皮滴落下來的跡都浸染在這些服里。服呈散落狀,和櫃里掛著的服不同,應該是死者被害的時候穿的服。男死者的著是襯衫、外套和、外,死者的著僅有一件連睡。
被人從頸部一刀劃開直到恥骨聯合,然後向兩邊剝皮,四肢也是從中剖開后剝皮。皮是沿著淺筋剝離的,部分地方還粘連著皮下的組織,可見剝皮的刀非常鋒利。剝開的人皮,被兇手用寬膠帶黏附在一起,為一整張人皮。
畫龍掀開人皮腹部的皮,說:「這刀功,法醫也比不了吧?」
「別!」我喊了一聲,拿出放大鏡,在人皮的房上照了照。
的雙側房被連同皮一起剝了下來,房皮上黏附著跡。我對林濤說:「你看看,是不是有紋線⑦?」
林濤看了看,一臉驚喜:「是的!有鑒定價值!」
「你不是說兇手是戴手套完殺人、分的全過程的嗎?」畫龍問。
我說:「若是房的時候追求手,他完全有可能摘下手套。」
專案組。
梁教授說:「現在況基本清楚了,夏洪、連倩倩小兩口兒被人在家中殺害、剝皮、分、油炸。該案質極其惡劣,我們必須儘快破案。現在,你們發表一下意見,看看下一步我們該怎麼開展工作?」
畫龍說:「我們應該儘快查清小兩口兒生前的矛盾關係,能下得了這樣狠手的人,該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偵查員說:「可是,我們前期調查的結果顯示,這小兩口兒為人溫和,不可能有什麼深仇大恨的冤家。」
專案組現場沉默了一會兒。
我說:「我們還是要組織人員對小區里的下水道進行進一步搜索,以期待找到更多的塊。另外,我們剛才在對現場進行勘查的時候,發現現場門窗完好,兇手應該不是撬門撬窗進的,應該是和平進。」
「你是說人作案嗎?」梁教授說。
「我還不敢斷定。」
「監控能派上用場嗎?」包斬問派出所所長。
所長說:「這個小區裏面只有門口有監控。不過現在對殺人時間沒法準確斷定,對監控泛泛地查,難度太大。」
蘇眉說:「剛才用電腦模擬了這個小區的下水管道,我覺得可以從地圖上標示的方向進行搜索,找到更多的塊。」
「包斬帶人繼續搜索下水道。」梁教授命令道,「秦明和林濤去現場復勘,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發現。」
幾天力加腦力的過度支,我疲憊不堪,林濤卻興不已,因為這次復勘,蘇眉和我們一起。
現場除了滴落的跡和浴缸里黏附的被自來水稀釋的鮮,別的並沒有什麼異樣。經過確認,兇手是不可能從窗戶進的,因為每扇窗戶都安裝了防盜窗。
「說不準還真的有可能是人作案呢。」林濤說。
我搖了搖頭:「人作案的案件,矛盾點都會非常突出。我相信省城偵查人員的本事,如果真的有矛盾點,早就調查出來了。」
蘇眉說:「你們看這麼多滴落的跡,有沒有什麼異樣?」
「沒啥啊。」林濤看了眼蘇眉,說。
「多趟滴落狀跡。」我說,「說明兇手多次拿著塊從衛生間走到廚房。」
「可是我覺得幾趟跡的不太一樣哎。」
我和林濤都不說話了,盯著跡看,好像蘇眉說得不錯。
「你真厲害。」林濤拍起了馬屁,「是不是人對都會比較敏?起初我們這麼多人都沒發現。」
蘇眉抿一笑,拿出電腦和一個源,進行了一番作,說:「掃描進電腦進行比對,同樣源照下,跡澤確實是有差異的。」
我蹲在地上想了想,說:「跡的反映跡暴在空氣中的時間。時間越長,會越深。有的命案現場,第一次去勘查,地面跡是紅的,兩周後去復勘,跡就會變黑。眼前的這些跡深淺不一,那麼,是不是可以斷定,兇手是分了好幾天、多次進現場的?」
「我就是這個意思。」蘇眉說。
林濤起,打了個電話,然後對我們說:「電話確認了一下,兩個死者的服口袋裏都有家中的鑰匙,兇手沒有從他們上獲取家門的鑰匙。」
「那就是兇手本就有他們家中的鑰匙。」我說。
「那會是什麼人?」林濤說,「難不是他們倆中誰的姘頭?」
我不置可否,說:「先不猜測,再對這個屋子進行一番搜查,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文證材料。有的時候,鬼使神差,死者會在以前的一些資料里告訴我們兇手是誰。」
死者結婚不久,雜不多,我們找了半天,也就找到了幾本男死者的日記和兩本貌似是賬本一樣的東西。
回到專案組,包斬他們組也有了新的發現。
包斬等十名勘查員和市局的法醫又對下水道進行了一次地毯式搜索,兩名死者的骨基本找齊了。骨頭上的組織基本消失殆盡,有些被油炸后拋棄在下水道里,有些則腐敗后無法從淤泥里分辨。
「小區下水道里的水流不可能把骨頭沖離原始拋棄地點很遠,但是塊在整個小區的各個下水道口附近都有發現,說明兇手的拋行為遍佈了整個小區。」
「我看見的是,塊全部拋棄在小區里。」梁教授說,「兇手不遠。」
「雖然有指紋,」林濤說,「這個小區二十一棟樓,每棟樓八十八戶,每戶都有兩至五口人,這一共得有好幾千人,逐一排查,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而且,小區很多房子都是出租房,流人口多,確實不好定人。」我說。
「還有,」市局王法醫說,「兩名死者的顱骨都找到了。皮都被剝了,但是從骨質損傷上看,兩名死者都是死於重度顱腦損傷。」
「被人打頭的?」畫龍說,「致傷工呢?」
「致傷工比較有特徵。」王法醫打開幻燈片。
兩名死者的頭顱都被剝離了面部皮和頭皮,面部的已經腐敗醬油,眼部附近的紋理還清晰可見,兩顆頭顱放在解剖臺上森恐怖。
死者的顱骨有個巨大的空,可以推斷死者生前遭了一個鈍的重擊,顱骨穿孔骨折。男死者的頂骨也有圓形的凹陷骨折。兩名死者是死於同一種工,只是男的顱骨厚,所以損傷輕一些罷了。
隨著圖片的放大,死者顱骨骨折邊緣的規則痕跡逐步明晰。我說:「圓形的大鎚子。」
「直徑有十幾厘米。」王法醫說。
「這種大鎚子,一般人家裏是不會有的。」梁教授說,「見得比較多的,是砸牆的工人用的那種。」
「裝修工人!」林濤說,「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兇手可能會有死者家裏的鑰匙了。」
一直低頭的蘇眉此時抬起頭來,說:「可是,死者家在裝修完後,換了門鎖。」
蘇眉一直在翻看我們在現場搜到的文證材料。男死者的日記倒像是一本詩集,裏面寫滿了自己對連倩倩的意,看得蘇眉起了一皮疙瘩,趕翻看起那本賬本。賬本里記錄了半年前他們家裝修所有的花費開支。
梁教授拿過賬本,戴起老花鏡,瞇著眼睛逐條看了起來。
「兩周前,小區里是不是還有別的住戶裝修?」梁教授邊翻頁,邊說。
「有,不。」派出所所長接話。
「找兩周前在小區里砸牆的,又會疏通下水道的工人,難不難?」梁教授依舊錶平淡地說。
「砸牆的可以找找,但是會不會疏通下水道,這個不太好查。」偵查員說。
「你們不用找了,找到了!」林濤說,「這是我在第一次去勘查現場之前,在電梯里試相機的時候,拍的一張照片。」
照片是在電梯里拍攝的電梯轎廂,轎廂四周釘著木板,木板上寫滿了小廣告。有一則小廣告寫著「砸牆、鏟灰、打孔、疏通下水道,139××××××××」。
「這是什麼意思?」畫龍一頭霧水。
梁教授笑了笑,說:「因為我在死者賬本里有發現。死者在更換家門鎖大概一個月後,有一筆疏通下水道的開支。」
「可是你怎麼知道是這個疏通下水道的人乾的呢?」
「因為其他開支都是普通消費,只有這一筆,是需要人家來家裏的。」梁教授說,「林濤的發現也很好,因為疏通下水道這種活兒,很有可能在牆上隨便找個小廣告。」
蘇眉笑著看了眼林濤,林濤有些臉紅。
「那為什麼要找兩周前在小區砸牆的人?」畫龍問。
「因為通過秦明他們的現場勘查,兇手多次進現場。如果不住在小區,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另外,砸牆、打孔是需要在裝修住戶里工作兩天的,而且會攜帶砸牆的工。如果兇手是來疏通下水道的,不會攜帶大鎚子。」梁教授說。
大家都在點頭。
「既然大家都認可,那就去想辦法抓人吧。」梁教授說。
畫龍第一個跳了起來:「我就聽這倆字!抓人!」
5
小廣告上手機號碼的主人很快被查到了,他李大狗,兩周前恰好在案發小區作業。偵查人員找到了他的住所,並進行了監視。
我們幾個人坐在車裏,靜靜地等待抓捕行指揮長畫龍的命令。突然,李大狗鬼鬼祟祟的影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他的背後,跟著兩名偵查員。
「這小子半夜去幹嗎?」大寶說。
我豎起食指,噓了一下。
「我們馬上展開抓捕行。」畫龍的聲音在耳機里響起,「你們現在用技開鎖進他家看看有沒有什麼證據。」
我輕聲答應。看到李大狗遠去的影消失在視野中后,和林濤、包斬一起,進了李大狗的住。
「這傢伙肯定是兇手。」看完牆壁上的簡筆畫,林濤下定了結論。
牆壁上,畫滿了鉛筆畫,線條扭曲,毫無。畫的容不外乎都是些男人人的生和一些貌似是春宮圖的東西。
「嗯,這人應該是個心理變態。」我說。
「看,這麼多人的。」包斬從床鋪角落的一個蛇皮袋裏倒出了數十件人的,看上去很陳舊,應該是來的。
我掀起床鋪一頭的枕頭,枕頭下放著一套,大紅。大部分被更深的紅浸染,我說:「染痕跡,這很有可能是連倩倩的。」
「對啊。」包斬說,「連倩倩家裏只有的睡袍,沒見,這個不正常的現象,我們開始沒有注意到。」
我拿起耳機線,對著麥克風說:「畫龍,可以手了。」
很快,畫龍的聲音從耳機那邊傳來:「看我這暴脾氣,我正踩在這小子的腦袋上呢。」
現場勘查發現證據的作用主要有三個,第一是通過證據來尋找犯罪嫌疑人,第二是利用證據來甄別犯罪嫌疑人,第三是在法庭上證明犯罪嫌疑人有罪。
而之前我們在死者房上發現的指紋的作用,僅僅是用來驗證犯罪嫌疑人。
在鐵的證據下以及畫龍的威懾力下,李大狗沒做反抗,就代了他的罪行。
連倩倩家的鑰匙,是幾個月前李大狗去家疏通下水道的時候獲取的。
連倩倩家的下水管道在裝修完後一個月,可能是因為裝修垃圾灌下水道,出現了堵塞、反流的現象,臭氣熏天。連倩倩在電梯里找到李大狗的電話后,就約他上門進行疏通。因在疏通的時候,不糞便反流,弄得衛生間里污水橫流,連倩倩忍不了骯髒的景象,便請李大狗幫忙疏通后整理乾淨。為了方便李大狗往返家裏,又實在無法在家裏待著,看李大狗一臉忠厚相,便把家裏的鑰匙給了李大狗。
李大狗在看到連倩倩第一眼的時候,便已經暗生膽,拿到家鑰匙的第一時間,他便在皂上留下了鑰匙模。李大狗以前從事的工作,是配鑰匙。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李大狗對人的,尤其是漂亮人的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幹完一天辛苦活后,最放鬆的時刻,便是在家裏聞著來的的味道自。
他配連倩倩家中的鑰匙,為的也只是幾件。
兩周前,他到小區的另一戶砸牆、鏟灰,趁工友們下午小憩的時間,佯裝不適,扛著鎚子悄悄來到了連倩倩家。
正常況下,這個時間點,是人們上班的時間。
李大狗打開連倩倩家門的一剎那,意外地看見連倩倩裹著睡袍正在燒油準備炸圓子做晚飯。他下意識地舉起大鎚砸向一臉驚恐的連倩倩的頭顱。
在運走還是獨自逃離的猶豫中,李大狗無意中瞥見了連倩倩在浴袍外面的潔白的雙。一熱湧進罪惡的大腦,李大狗把連倩倩的拖進了浴室實施了。
李大狗心滿意足地提起子的時候,他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夏洪和新公司簽完合約,回到家裏。突然被大鎚砸倒的夏洪,臉上還帶著正準備向自己的人報喜的笑容。
李大狗關上門,像欣賞藝品一樣欣賞著眼前這兩。他一時興起,拿出隨攜帶的鏟灰刀剁下了連倩倩的手指,扔進翻滾的油鍋里。看著潔白的手指在油鍋里起伏,逐漸變金黃,他覺得自己又來了慾。
就這樣,李大狗在衛生間里剝下了兩名死者的皮,把分解,然後一邊自,一邊從的部切下扔進鍋里。他獲得了從所未有的快。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每天歇工后,都會來到連倩倩家裏,著油炸帶來的視覺和嗅覺的刺激。在他完工之前的一天夜裏,他把塊分別扔進了小區的各個下水道口。
沒了,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吧。他這樣想著。
「今天晚上準備去找件新來爽一爽的。」李大狗對畫龍說,「你那一腳太重了,我腰疼。」
從這個變態的臉上,我一點兒也看不出恐懼和疚。我知道,他已經不再是個人了,他是個鬼。
「這個連倩倩也太沒警惕了。」林濤說,「居然輕易把自己家鑰匙給人家。」
「估計以為自己在樓下待著,李大狗沒有機會出去配鑰匙。」我說。
梁教授嘆了口氣,說:「無論什麼時候,警惕是必須要保持的東西。」
「梁教授,大夥累了好幾天,明天晚上有慶功宴,我們得多喝兩杯。」我說,「我們都好久沒聚了。」
梁教授搖了搖頭,說:「天一亮,我們就去機場,早班機回北京,聽說有新任務了。」
林濤看了眼蘇眉,張了張,沒說出話來。
我說:「那太可惜了,只有等下次你們再來嘍。」
「可別,」梁教授笑著說,「我們來,準沒好事兒。」
機場。
我和林濤在安檢門門口,看著梁教授一行四人的影逐漸消失,林濤失落的心溢於言表。
「真看上蘇眉了?」我問。
林濤沒有回答。
大寶突然從後跑了過來,氣吁吁地說:「他們走了?」
「嗯,走了。」我疑地看著大寶。
大寶咽了口唾沫,說:「要早一步就把他們留下來了,繼續幫幫我們。」
「怎麼了?」我問。
「又發碎案了。」大寶說,「車在外面,趕吧。」
註釋:
①北環縣的案子,參見蜘蛛著《十宗罪4》。
②攣,一般是指有彈的組織因為種種原因持續收。在活上,可能是藥所致,而在上,也特指一些毀壞因素導致失去張力和韌,收、小、短。如在火場中,熱收。
③見《無聲的證詞》一書,「法醫秦明」系列第二季。
④參見蜘蛛著《十宗罪》系列。
⑤細目照片是和概貌照片相對而論的,概貌是反映大的照片,而細目則是反映上細微特徵的照片。在檢過程中,對整個或的一個肢進行拍照的作概貌照片;對上的某損傷、生理特徵專門進行拍照的細目照片。
⑥抓手,行通用語言,指破案的依據和方法,或指可直接甄別犯罪嫌疑人的重要證。
⑦大家都知道指紋、掌紋,這些有認定比對作用的痕跡,都是由一條條紋線組的。有的時候紋線可以組整個指紋、掌紋,就可以作為證據使用;而有的時候,可以看到的紋線只是手指的一小部分,不備鑒定條件,那麼雖然發現了紋線,但也不能作為破案依據來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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