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手指》第三案 迷巷

在黑暗盡頭,冥冥之中一雙命運之手塑造著人類。

——艾爾弗雷德

1

「胡科長,怎麼說?」我氣吁吁地爬上了省城龍番市公安局五樓法醫科辦公室。

「這麼快?你剛才不還在高速上嗎?」胡科長驚訝道,「那邊的案子結束了?」

我拿起胡科長的茶杯,喝了個底朝天,說:「快說,快說,十一指的案件有眉目了嗎?」

「這個專案名不錯,」胡科長微笑道,「第十一手指。」

笑畢,胡科長抬頭,發現我、大寶、林濤三人正趴在他的辦公桌前盯著他,連忙說:「別急別急,聽我慢慢道來。」

「死者是一名作方將的男子,今年三十二歲,是南江市一家網路公司的老總。」胡科長說,「偵查部門對死者的周邊況進行了調查,發現方將二十五歲時從事電信詐騙,完了資本原始積累,然後組建了現在的公司,完了從非法到合法的華麗轉。」

「南江人?」我顯然對這個社會渣滓的發家史沒多大興趣,「南江人為什麼會在龍番?」

「他6月2日獨自坐火車來龍番談一筆生意。」胡科長說,「當天晚上和合作夥伴在龍番大酒店吃完飯後,獨自回房間。據方將的妻子反映,2日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打了電話給方將,被方將掛斷。因方將計劃3日回南江,但3日晚上仍未歸家,再次電話聯絡時,手機已是關機狀態。」

「那他住的賓館,搜查了沒有?」我問。

胡科長點了點頭:「賓館在前兩天發現方將的房間沒有續費,也沒有退房,就派人進去看了。一切整齊,無可疑。所以,賓館就把方將的行李移到了總臺保管,直到警察查到賓館。」

「有了源,這個案件破獲沒問題吧?」我胡楂兒。

胡科長眼神里閃過一擔心,說:「我看未必。」

「未必?」我說,「碎一般都是為了藏匿。藏匿是因為人作案,害怕事發。所以找到源,碎案就等於破獲了一半。為什麼你這個案子就未必?」

胡科長說:「我們不能用常理來衡量每一起案件。所有的案件,或多或都會有特殊。比如這個案子,據調查,方將是第一次來龍番,何來人?」

「也不一定。」林濤說,「可能是在龍番有故人,或者仇家跟隨方將一齊來到龍番。」

胡科長搖了搖頭,說:「我覺得這兩種可能都能排除。首先,我們對方將近兩天的話單進行了分析,沒有任何異常。他來龍番后,除了合作夥伴,沒有聯繫過任何人。其次,如果是仇家跟隨而來,在外地殺了人,有必要碎嗎?」

「有道理。」我說,「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合作夥伴殺了人。」

胡科長搖了搖頭,說:「我們開始也認為是這樣,但是保部門對合作夥伴進行了偵查,可以完全肯定他不是作案兇手。」

「那個……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會是什麼樣?」大寶急了。

「說的也是。」林濤沉思,「如果只是簡單接的合作夥伴,不會有那麼大矛盾去殺人、剖腹、碎。」

林濤提醒了我,我說:「對了,死者的臟找到了嗎?」

胡科長點點頭,說:「開始我和老韓分析,死者的頭在小區後門口發現,塊在前門口,這應該是兇手的行駛路線。臟最複雜、最不好攜帶,我們分析可能是最先拋棄的。所以,我們的搜索重點就定在小區前門口外的一個水塘里。於是我們調了附近一個中隊的消防戰士,把水塘幹了,發現了沉在塘底的死者的全套臟。」

「只有法醫才備一次取下全套髒的本事吧?」林濤說,「我就沒這個本事。」

「我們法醫可以從死者舌頭開始,一次拉下全套臟。」胡科長說,「從本案死者的臟看,確實用的是法醫的手法。」

「學過法醫學的人乾的?」我問。

「不敢確定。」胡科長說,「這確實是一個疑點。兇手分沒有從關節下手,顯得對人不太悉,但是取髒的手法又非常悉人結構。我覺得兇手故意不從關節下刀,就是為了迷我們警方,讓我們分析不清他到底懂不懂法醫學。」

「那你分析,兇手取下髒的行為,目的是什麼呢?」我問。

「吸引眼球。」胡科長斬釘截鐵。

「吸引眼球?」大寶一臉不解的表,「會不會是神病作案啊?」

胡科長搖搖頭,說:「神病作案的特點是不顧後果,行為凌。但是這個案子分有序、剖腹有道,而且還有個割槽捆綁的有目的的特徵作,看起來不是神病作案。」

「那……」大寶撓撓頭。

「可能和死者不悉,碎剖腹,吸引關注,拋不用包裹,拋地點選擇在鬧市區。」我抬起頭看著胡科長,「你覺得,兇手為什麼這麼做?」

「故意讓我們發現,」胡科長垂下眼簾,「挑釁警方。」

我點頭贊:「兇手的碎行為不是為了匿,反而是為了讓我們更方便發現。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我們的對手是在向我們挑戰!」

「而且我們的對手,還懂一些解剖知識。」胡科長說,「不會是自己人吧?」

「胡科長,」韓法醫推門進來,見到我們很驚訝,「你們都回來了?不是去弄那個什麼什麼領導被殺的案子了嗎?」

「破了。」我淡淡地說,思緒還在胡科長的那句「不會是自己人吧」里出不來。

韓法醫繼續對胡科長說:「按你的吩咐,我們又仔細看了看這個,覺得應該是死後切下的。」

說完,韓法醫揚了揚手中的塑料證袋。

胡科長點了點頭。

我的好奇心瞬間打斷了思緒,從韓法醫手中拿過證袋。

證袋裡裝的是一手指,略微彎曲,斷段黑紅,骨碴兒在斷段的組織外。

「我正在考慮這個第十一手指的問題。」我說,「你們剛才怎麼說來著?」

「對於這手指,我們考慮了很多。」胡科長說,「經過DNA檢驗,這手指確實不是死者的,是另一名男子的手指。開始專案組懷疑有沒有可能是兇手分的時候,不小心砍斷了自己的手指。」

「是啊。」韓法醫說,「畢竟塊的每斷段,都有幾十刀砍痕。反覆砍擊,容易傷及自己的手。」

「所以你們就通過生活反應來排除這種可能?」我拎起證袋,仔細地看著手指斷段,「最近還真奇怪了,和手指耗上了。上次那個地油的案件,最初發現的是手指,這個案件又多出來一個手指。」

大寶湊上來看,說:「斷段出不明顯,且有多次切割的試切創。看起來不會是誤傷。」

「嗯。」我點頭道,「確實是死後切下來的手指,而不是不小心砍下來的。」

胡科長說:「不知道這兩個死者會有什麼關係?不知道這第十一手指和這個碎剖腹案有沒有直接的關係。」

「如果兩起碎案件都拋在一個地方,」我說,「那還真是巧到了極點了。我覺得兩者關聯度很高。」

韓法醫說:「目前專案組還在排查死者方將的生前矛盾關係,另外一組人在尋找這個手指的主人,以及這個手指主人的其他塊的位置。」

「除此之外,」胡科長說,「專案組不知道還應該從哪些方面下手尋找線索了。」

我依舊在擺弄著手中證袋中的手指:「對於時間問題,大家研究過沒有?」

韓法醫湊過來看了看說:「僅憑一手指,推斷其死亡時間,沒依據啊。」

我搖了搖頭,看了眼腳邊的勘查箱,對大寶努了努,說:「大寶,幫我上一把刀。」說完,打開證袋的袋口,準備把手指拿出來。

法醫用的解剖刀和外科醫生用的手刀無異,都是一把手刀柄,每次解剖會換裝新的刀片。「上一把刀」,就是給手刀柄裝上新的刀片。

胡科長這回驚了:「等等,等等,就在這裡?等會兒啊,我鋪張報紙,我這是新辦公桌,新的。法醫要講究衛生,講究衛生!」

我忍俊不,等胡科長用報紙鋪滿了辦公桌桌面后,我把手指扔在報紙上,然後戴了一副手套。

「手指的主要構造是皮、腱和骨骼。」我說,「因為腱質地堅韌,所以腐敗會比其他組織慢得多。從這手指的皮來看,已經明顯發黑,而且斷段的組織都有發黑的跡象。」

「從上次檢完后,到現在也只有四五天的時間。」韓法醫說。

我點頭:「所以說,幾天的腐敗,絕對不可能讓一手指腐敗到如此程度。」

我從指腹一側,切開了手指的皮,暴了皮下黃白的腱。我用刀尖挑了挑腱,說:「你看,腱已經明顯化,這是承長時間腐敗的結果。」

「你是說,這手指的主人和我們檢驗的不是一起死亡的?」大寶說。

「肯定不是。」我斬釘截鐵地說,「不過對於某部位腐敗程度和死亡時間的聯繫,還沒有的學說。但是從經驗來看,在春夏之,氣溫不算特別炎熱的況下,能讓腱腐敗化,至是大半個月以前的事了,也就是大概五月中旬的樣子。」

「也就是說,這兩個死者的塊,不是一次拋棄到垃圾桶里的?」大寶說,「如果兩起案件沒有關聯,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然是壞事。」韓法醫說,「沒有了關聯,就是兩起案件,而且一手指更沒有什麼好的抓手破案了。」

「我倒覺得是好事。」胡科長說,「如果真的是一起的,兇手拋只留下一手指,那還真的就是挑釁警方了。對於有充分準備而且專業的對手,我們在明,他在暗,對我們沒有什麼優勢。」

我搖了搖頭:「誰說死者不是一起死的,就不能一起拋?假如,兇手是先拋了手指主人的,只留下一手指,然後把這手指和方將的一起拋棄呢?」

「那就可怕了,那就可以確定是在挑釁警方了。」胡科長說,「希這次你著名的烏不會再應驗。」

「這次恐怕就是要應驗了。」我說,「不過不是烏,而是有依據的判斷。我覺得吧,腱化,除了長時間腐敗的結果,更有可能是冷凍后再腐敗。」

法醫們都知道,如果經過冷凍后,再拿出來放到常溫環境下,會加速腐敗的發生。有的,可以在解凍過程中,迅速腐敗,導致表的變。在解凍前是黃的皮,解凍后變黑黃是常見的事

「可是那次檢后,我們沒有對這手指進行冷凍理啊。」韓法醫說。

「所以說,有可能是兇手冷凍保存這手指,然後和方將的一起拋棄。」我說。

大家都沉默了,看來這個案子比想象中要棘手多了。

「不管怎麼樣,這個案子得從這手指的手吧。」林濤打破了沉默,「如果真相是我們分析的這樣,那麼查方將的矛盾關係怕是沒什麼用了。」

「不管有用沒用,也得查。」胡科長說,「這是專案組定的偵查方向。這個案子中,我們法醫能做的已經做完了,只有等著偵查部門告訴我們好消息了。」

「是啊。」我說,「全靠偵查部門的努力了。我得和專案組說,找手指主人的,也刻不容緩。」

「還有個事沒做完吧,」我說,「死因呢?」

「死因沒問題。」胡科長說,「死者的尿中檢出毒鼠強,含量可以致死。我們分析是兇手給死者在食、飲料里下了毒鼠強,但是刀口有輕微生活反應,會不會是兇手未等到死者死亡就開始剖腹了,或者兇手在死者剛剛死亡的時候就立即剖腹取髒了?所以因為細胞的超生反應①,在刀口彷彿還能看到一些生活反應。」

「也就是說,因為無法判斷剖腹時死者有無生學死亡,現象,我們還不能判斷中毒和失哪個是主要死因。」我說,「至可以下一個聯合死因——中毒合併失死亡。」

「投毒案件,大多是作案。」韓法醫說。

「我不這樣認為。」大寶立即又頂了上去,「活解剖啊這是!多殘忍!人肯定干不出來。」

2

「對了,陳總最近怎麼看不到人影?」胡科長認定法醫的工作已經完,於是起了個頭,開始了閑聊。

「最近有個槍案,」我說,「多省、殺多人。兇手喪心病狂,銀行門口開槍殺完人,搶了錢就走。而且這人還能突破警方的重重封鎖,多次逃出我們的手掌心。公安部很重視,師父被調到專案組,估計不破案是回不來了。」

「哦。這案子我知道,網上炒得熱的。」胡科長點頭。

我的手機突然在口袋中振了起來。

多年來形的習慣,聽見手機響,心臟就拎到嗓子眼兒。「我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回家報個平安呢,不會又有案子吧?」我驚恐萬分,急忙手去口袋掏手機。

「那個……那個……手套沒摘。」大寶說。

我急忙去摘裹在手上的橡膠手套:「再這樣出差下去,鈴鐺非得跟我離婚不可。」

「怎麼會?」林濤笑著說,「我姐對你這麼好,你還幫的家族破了個千古奇案,這輩子該對你忠心不二嘍。」

「我這邊焦頭爛額了,你們的案子還要我煩神嗎?」電話里傳來了師父的聲音,說得我丈二和尚不著頭腦。

「怎麼了,這是?」我說,「師父,我剛從青鄉市回來,到龍番市局討論一個案子。」

「出差就出差,辦公室不留人,手機還打不通,你這不是找罵嗎?」師父怒道。

我看了看手機,這個破手機經常會沒有信號,看來要攢一個月工資買個新的了。我說:「對不起師父,咋啦?」

「麗橋市發了個案子,況我也沒時間聽。」師父說,「你們趕過去,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

「好的。」我一口應允下來,然後突然到全疲憊,「兄弟們,又回不了家了。」

接著便是在高速上賓士的大半天。夜幕降臨時,我們趕到了麗橋市公安局專案會議室。

會議室里沒有開燈,投影儀照著幕布,讓整個會議室里的線一會兒亮一會兒暗。飄浮的煙霧在投影儀發出的線里慢慢移,讓整個會議室看起來像是個嗆人的人間仙境。

「咳咳。你好,強局長。」雖然是煙的人,但乍一進會議室,我還是被嗆得咳嗽了兩聲。我和麗橋市公安局分管刑偵的強局長握了握手,說:「陳總命令我們第一時間趕到麗橋,不知道你們這個案件是怎麼回事。」

詭異的。」強局長苦笑了一聲,說,「我們剛開始看這段監控錄像,一起看吧。」

「這個巷子,位於我們麗橋市城東,是民國前期的建築,屬國家三級文保護建築。」偵查員介紹說,「城東大部分舊宅都已拆遷,但因為是保護建築,所以這個區域的小巷子都被保護了下來。」

偵查員喝了口水,接著介紹:「這個區域是由十七條縱橫排列的小巷子組的,像是迷宮一樣,所以被當地人稱為迷巷。頭迷巷裡的十七條巷道連接著二十一戶人家,每家都是小四合院的建築。這二十一家戶主,有十六家已經不住在這裡,房子都是出租給外來人員居住,還有五家住在這裡。」

偵查員打開激筆,用紅點指著大屏幕上定格的畫面,說:「這裡因為曾經發生過強案,所以當地轄區派出所在迷巷的幾個點安裝了監控攝像頭。我們現在看到的畫面,就是其中一個監控攝像頭拍下的畫面。」

偵查員敲了一下電腦,大屏幕上的畫面開始了起來。一個穿著深服的男子經過巷道的攝像頭,走了過去。接下來就是閃爍的燈著巷道角落,沒有一靜。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三五分鐘,看得我眼睛發。我打了個哈欠,眼睛,再向大屏幕看去時,發現巷道上一個黑影閃過。

這個黑影是一個穿著連的短髮子的影子。子奔跑到攝像頭監控區域的牆角,往攝像頭的方向看了眼,慢慢地靠著牆轉臉向監控照不到的巷道。

偵查員話說:「從態和著來看,這個子應該就是失蹤人員陶紫。跑到這臺攝像頭監控的位置后,發現這條巷子到了盡頭,而另一頭,則是讓逃跑的況。可惜這於監控死角,我們看不見。」

監控里的陶紫靠著牆慢慢地蹲下,用雙手捂住臉,像是很害怕,或是很沮喪的樣子。

「請注意巷口拐角的影子。」偵查員用激筆點了點陶紫前方的一個拐角。

這個拐角出現了一個黑影,像是一個長發子的頭部的影子。影子出現后,陶紫突然跳了起來,不斷地跳,用手抓扯自己的頭髮,然後轉過去,面朝著牆壁,用雙手捂住眼睛。

「這應該是極端恐懼的表現吧?」強局長說。

突然,陶紫轉朝巷子的拐角沖了過去,並在即將消失在監控範圍的時候,摔倒了。監控視野的一側,是巷子的拐角,陶紫摔倒后,雙還在監控視野里,而上半則被拐角的牆壁遮擋了。

「下面就是詭異的景象了。」偵查員說。

畫面上,長發子的影子越來越長,慢慢地遮蓋了陶紫的雙,然後一個白影從陶紫雙出了拐角。偵查員「啪」的一聲按了暫停。

「監控里看得不是很清楚。」偵查員說,「我們請視頻理的同事理了這個截圖,結果是這樣的。」

偵查員打開一張圖片,是這監控截圖經過理后的圖片。

圖片被局部放大,我們可以看到視頻中的白影是半個人,另一半被牆壁遮擋。這半個人的頭部顯然是一頭長發,看不到面孔,而長發下方則是一副完整的白,看不到手臂和腳。

看到這個截圖,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貞子。

《午夜兇鈴》是我看過最震撼的恐怖片,所以看到這個截圖后,冒了一皮疙瘩。不過,作為一個法醫,怎麼可能相信什麼鬼怪?我安著自己,扭頭看看林濤,調侃說:「你不是最相信鬼神論了嗎?這回見到真的了?」

林濤的臉都變了,說:「今晚我倆住一屋,大寶一個人單住。」

「派出所一個民警在審查監控的時候,看到這一段,被嚇哭了。」偵查員不屑地笑著說,「認定的轄區鬧鬼了。依我看,這不過是一個披著白床單的人在裝神弄鬼罷了。不是說鬼沒影子嗎?這個鬼的影子還清楚的。」

偵查員敲了下鍵盤,視頻繼續播放。

白影在閃現了一下后,立即又藏在拐角里。據監控區域里的人影看,白影蹲了下來,可能是在近陶紫的。不一會兒,影子又直立了起來。陶紫的雙開始移,顯然是這個「鬼」在拖移陶紫的,慢慢地,影子和陶紫的消失了。

偵查員又打開一張幻燈片,是迷巷的俯覽示意圖。偵查員說:「大家看,圖上標示的紅點是我們公安監控的位置。我們調取了所有監控,只有這一臺記錄了陶紫在失蹤前的最後行蹤。從這以後,白影和陶紫都失蹤了,再沒有監控拍攝下可疑畫面。」

「失蹤了?」林濤聲說道。

「嗯。」偵查員說,「如果白影很悉迷巷,有兩條路可以直接從陶紫摔倒的地方離開,而不被監控拍下。」

「也有可能是白影就住在迷巷裡,」我說,「那就沒有必要離開迷巷了。」

「還有可能是移魂大法,直接消失了。」林濤低聲說。

「可以介紹一下案件的基本況嗎?」我用聲音蓋住了林濤的聲音,害怕這個迷信的傢伙被基層的刑警們笑話。

會議室燈被打開,一片大亮。我瞇了瞇被突來的強刺激的眼睛。

「是這樣的。」強局長說,「麗橋市稅務局的局長今天早晨去派出所報案,說他十六歲的兒陶紫昨天晚上失蹤了。說是陶紫失蹤前,晚八點左右,接到同學電話,約去國盛KTV唱歌。當時來了一輛計程車,陶局長從臺上看,是的三名同學在車裡,於是就沒太在意。晚上十二點,陶紫還沒有回家,陶局長就給的幾個好朋友打電話,幾個人一致反映陶紫十點多的時候就離開KTV,獨自回家了。」

「國盛KTV離迷巷有多遠?」我問。

「不遠。」偵查員說,「大概兩百米。但是,KTV的門前是大路,可以直接打到計程車,如果陶紫回家,完全沒有必要走到兩百米外的迷巷裡去。」

「那對迷巷裡的住戶逐一排查了嗎?」我問。

偵查員說:「我們是在下午的時候,才從諸多監控錄像的畫面里找到了這個畫面,所以對迷巷二十一家住戶的排查剛剛開始。與此同時,我們正在對陶紫的幾名同學進行調查。」

「那陶紫人呢?」我問。

會議室的人紛紛搖頭。強局長說:「目前還沒有找到。」

我頓時有點兒尷尬:「既然沒有確定陶紫死亡,你們我們過來做什麼?」

強局長不好意思地頭髮,指著林濤說:「其實是這樣的。我們給陳總打電話,主要是想請林濤林科長來給我們一些指導,對陶紫摔倒的位置以及周圍的痕跡進行一些勘查。陳總當時可能正在忙,所以他可能沒聽清楚,就把大家都弄來了。」

「哦。」我點點頭,「那我和大寶可以回去了?」

林濤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別啊,等我一起回去唄。反正明天是周末,又沒啥事兒。再說了,你們把車開走了,我怎麼回去呢?」

我看林濤驚慌失措的樣子,知道他是害怕晚上一個人住賓館,於是調侃道:「怎麼沒事兒?周末我要陪老婆。」

「秦科長不如也留下來吧。」強局長說,「從目前的況看,陶紫兇多吉。我們的民警正在事發周邊進行地毯式搜索,說不準一夜的搜索之後就會有所發現。」

「您可不能這麼說話,」我說,「給陶局長聽見了會和你拚命的。您這樣一說,給人覺就是認定陶紫已經遭遇不測了。」

「這樣吧,」偵查員說,「才七點半,不如林科長和我們一起去看看現場?」

林濤向我投來求助的眼神。我微微一笑:「不如一起去看吧。」

現場果真十分複雜,在路燈微弱的燈的照下,覺自己真的進了一個迷宮。在偵查員的帶領下,我們找到了監控視野所在的位置。偵查員說:「偵查實驗我們都做過了,據燈下的影子的長度推斷,那個白影,應該是一個一米七五左右的人。」

林濤點點頭,趴在地上,用側著地面:「你們這地面有經過保護嗎?」

偵查員搖搖頭:「這裡有住戶,我們也是事發后十多個小時才發現這裡有況,所以保護也沒有什麼價值了。」

林濤跳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塵,說:「沒戲。一點兒痕跡都看不到,全部被破壞了。」

「對了,你不是說,有兩條路可以繞開監控離開迷巷嗎?」我說。

偵查員點點頭。

我接著說:「那你帶著我們走走這兩條路,讓林濤看看巷子兩邊牆壁的況。」

森森的巷子里,我跟著林濤,林濤跟著偵查員逐個兒試著路。試到第二條路的時候,林濤突然有了發現。

「這個痕跡有價值!」林濤道,「一個手掌印,一個拭狀痕跡。」

我湊過頭來,問:「怎麼說?說明了什麼?」

林濤指著牆壁,說:「這個手掌印不是手掌直接接牆壁的痕跡,而是隔著纖維很細的紡織按在牆上留下的痕跡。還有,一大片拭狀痕跡位於手掌印的上方十厘米左右的地方。你說,這說明了什麼?」

我想了想,說:「這個天氣,一般人不會戴手套。那麼手掌怎麼會隔在紡織的後面呢?」

「監控里的影子,不就是疑似一個披著床單的人嗎?那他的手藏在床單里,扶牆的時候,不就會留下這樣的痕跡嗎?」

我點點頭。

「不僅這些,」林濤一臉,「還有這拭狀痕跡,應該是紡織牆壁形的。再結合位置,應該是人肩膀上扛著的東西。」

「你是說,一個人扛著陶紫走到這裡的時候,扶了牆?」我問。

林濤點點頭。

「太好了,我們確定了白影行走的路線,就可以斷定他的走向,從而鎖定他的居住區域。」偵查員說。

「不僅如此,還能說明一些其他的問題。」我補充道。

3

「扛著一個可能昏迷的人走路,」我說,「能說明什麼?」

「說明這個人的力氣不小。」大寶搶著說。

「不錯啊,小樣兒。」我笑著說,「都學會搶答了。結合偵查部門的實驗,白影應該是個高一米七五的人,那麼有高、有力量,這個白影不應該是個長發子,而應該是個男人。」

「是個男人又怎麼樣呢?」偵查員問。

「是個男人,就不該有那麼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我說,「畢竟留那麼長、那麼飄的頭髮的男人是極的。所以,我們多了一條線索。」

「查假髮銷售!」偵查員說。

我點點頭,接著說:「另外,還可以肯定是一個人作案。不然兩個人可以抬著陶紫,而不是扛著。從監控上看,陶紫可不輕。」

「嗯。」偵查員說,「據陶局長說,陶紫一米六八的高,一百二十斤左右。」

「這痕跡,應該是扛著陶紫的人力有些不支,倚在牆壁上休息留下的。」林濤說,「如果是兩個人,應該不會這樣累。」

「好了。」我抬腕看看錶,時針已經指到了十點半,「走吧,我們回賓館睡覺,等明天調查的消息。」

「我倆住一屋。」林濤對著我又強調了一句。

可能最近接的兩起疑難案件都和手指有關,於是我夢了一晚上剁椒爪。我在那裡啃啊啃,突然發現,手中拿的不是爪,而是人手。接下來的就是一陣噁心,胃裡翻江倒海。好在賓館的電話鈴聲把我從這兇殘的噩夢中拖了出來。

我坐了起來,咽了咽口中的酸水,看了眼林濤。這個迷信的傢伙裹著被子蒙著頭呼呼大睡。真是膽小,這麼熱,裹著被子睡覺,也不怕被熱死。我心裡想著,看了看錶,居然才五點多。這是誰啊,這麼早打電話?難道是破案了嗎?

一想到破案,我就異常興。今天是周六,如果破案了,或者是找到陶紫了,那我豈不是還可以回去過大半個周末的假期?我一把抓起電話:「喂?」

「秦科長,」是麗橋市公安局法醫吳響的聲音,「不好意思,這麼早打擾你,不過陶紫的案件有重大進展了。」

覺腎上腺素突然分泌了不,急著問:「怎麼樣?什麼進展?」

吳法醫說:「搜索組在麗橋河發現了陶紫的。」

我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好的,我們馬上好,你們來個車帶個路。」我邊說邊把林濤推醒。

現場位於麗橋河的一畔。麗橋河是麗橋市的中心河,東西走向,橫穿了整個麗橋市。麗橋市政府也充分利用了這個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源,把麗橋河打造麗橋市的一道麗風景。河的兩側柳樹蔭、花團錦簇,還有一些小橋、亭子作為點綴,這裡了市民們晨練、散步的理想地點。

此時天剛蒙蒙亮,麗橋河旁的一座小亭被數輛警車的警燈閃得五彩斑斕。我、林濤和大寶走下警車,來到小亭旁,看見眾人(www.dongdui.com)正圍著一個大號行李箱議論紛紛。

強局長見我們到了,一臉沮喪地站起說:「我早說陶紫兇多吉吧,五點左右,一個晨練老大爺發現亭子下面好像沉了個東西,於是報了警。」

我探頭看了看水面,清澈見底。

「110指揮中心直接指派我們專案搜索組來了這裡,打撈上來一個大號行李箱,裡面裝著陶紫的。」強局長補充道。

「這裡離迷巷有多遠?」我問。

「不太近,有好幾公里呢。」派出所民警說。

我點點頭,蹲下來端詳行李箱中的

陶紫全,蜷在行李箱中。的一旁放著的全部

「不會是攔路強案件吧?」強局長說,「那可就麻煩了。」

我見技員已經照相固定了行李箱的況,便戴上手套,和吳法醫一起把從行李箱中抬了出來。檢前的照相被我們稱為固定。因為解剖檢驗會破壞的原始狀態,所以這一個環節尤為重要。技員會對的面部、頸部、正面全、背部全、雙手雙足、頭頂、足底先進行一拍照,固定原始的狀態。然後法醫再開始表檢驗,表檢驗的目的是了解表面的損傷況以及收集可能在上殘存的線索和痕跡。

僵還沒有完全緩解。」我破壞了僵,想把放平,「角快達到重度混濁了,斑按還有些褪。前天晚上到現在是三十個小時左右,時間應該差不多。」

「你是說,我們看到陶紫栽倒以後不久,就死亡了?」強局長說。

我看了看面部的幾傷,和摔倒的姿勢基本吻合,點了點頭。

被我們放平,這是一個略胖的短髮年輕孩,邊的提示就是陶紫無疑。上黏附著不跡,我揮手讓技員來對進行照相,然後從勘查箱里找出一卷紗布,剪下一塊,慢慢地拭著腹部沾染的跡。

吳法醫掰開的雙,檢查了一番,長舒一口氣,說:「強局,還好不是強殺人,會部無損傷,乾淨,完整。」

此時,上黏附的跡已經被我拭乾凈,出了雙側肩膀上多條縱橫排列的創口。

林濤聲說:「這……這……這是什麼傷?這麼集,而且凌。這不是咬的吧?」

「你是學痕跡的,」我說,「這顯然不是咬痕。」

「你說的咬痕是人類的咬痕,」林濤繼續聲道,「如果是鬼怪的抓咬痕,我們就不知道了,沒見過啊。」

林濤邊一個派出所警「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很窘地看了眼林濤,用止鉗探查了一下創口:「野的咬痕有時候也會很凌,但是都是以撕裂創為主,而這些創口創緣很整齊,所以是銳創。創口下方骨質有損傷,這應該是砍痕,用銳多次砍擊所致。」

「砍痕?為什麼要砍?」大寶問。

我說:「創口周圍皮無捲,斷段組織無明顯生活反應。這是死後損傷。這樣看起來,有人是想把陶紫分,只是因為未掌握人結構的知識,所以沒有砍斷。最後兇手可能放棄了分的想法,就把裝在行李箱里扔到了河裡。」

「不懂人?碎?」大寶驚道。他說完,拿起陶紫的雙手仔細觀察。

「你不會以為十一指案件中的第十一手指是陶紫的吧?」我說,「你忘了嗎?DNA檢驗部門確定第十一手指來自於一名男。」

DNA檢驗可以通過檢驗是否有Y染來判斷微量細胞來自於男還是

「等等,等等。」林濤好像回過了神,「既然你確定是砍痕,憑什麼說是死後分的損傷呢?為什麼不能是生前傷害行為?你看啊,這個行李箱里有不跡呢,上也黏附著跡。死了的人,傷口還會出嗎?」

「當然可以。」我說,「生前損傷有出,是因為人的心臟在不斷搏,像泵一樣把到全,一旦有管破裂,被上來的就會源源不斷地從破裂的流出。除非破裂的是小管,凝因子可以封住破裂的地方。人死亡后,雖然沒有泵把推送到各,但是一旦管有破裂,加之位變化,管的張力會隨之變化,那麼管里原有的會因為管張力的變化而從破裂口中流出。所以死後也會流,但是量不多罷了。」

林濤點頭。

我用止鉗翻開肩部的創口,說:「你看,創口很深,有不脈、靜脈破裂,如果是生前損傷,會有大量失。你知道失死亡的會有什麼徵象嗎?」

斑淺淡。」林濤說。

我點頭:「對。因為都流失了,那麼就沒有紅細胞會在死後沉積在底下部位而形斑了。陶紫的斑很顯著,而且還呈現出紫紅,肯定不是失死亡。不過從這個斑的況來看,陶紫在死後十二個小時之就被裝進了行李箱,然後拋在了這裡。」

「我知道是為什麼。」林濤跟著我們也學習了很多法醫學的知識,「十二個小時斑沒有浸潤組織,所以隨著位改變,會像沙一樣,不斷在新的底下部位形斑。而陶紫的斑全部位於左側底下部位,和行李箱平放在河底的狀態是一致的。」

「那麼,陶紫的死因是什麼呢?」強局長對法醫學知識不是很興趣。

我翻看了的眼瞼和口,沒有機械窒息的徵象,口和頸部也沒有力的痕跡,說:「目前還不好判斷,需要進一步檢。」

冰冷的解剖刀在上劃過,出黃的皮下脂肪。我們按照解剖程序,逐項檢驗眼前這個年輕死者的,結論是一無所獲。

「怎麼會沒找到死因?」林濤說。

「誰說我們找不到死因?」大寶開始上課,「一般況下,機死亡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第一是機械損傷死亡,比如管和臟破裂,大量失死亡,或者顱腦損傷,生命中樞損。這裡還包括了一些理、化學因素引起的損傷死亡,比如雷擊啊、皮大面積腐蝕等。第二就是機械窒息死亡,有異堵塞呼吸道、呼吸道被閉,比如捂死、勒死、溺死。第三是中毒死亡。第四是疾病猝死。」

大寶一連說了這麼多,咽了口唾沫,接著說:「目前我們排除的是損傷和窒息死亡,從徵象來看,也不像是中毒死亡。看似沒有發現死因,其實我們還沒有排除疾病死亡呢。」

「疾病?」一旁的偵查員笑了,「聽你們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郭德綱的那個段子了,咳咳,這個碎案是自殺。哈哈哈哈。」

我對這個偵查員的輕率很反:「別人不知道,你是警察也不知道嗎?碎案為什麼不能是自殺?自殺、他殺、意外死亡是死者的死亡方式,而碎是死後對的手段,這兩者沒有什麼關係好吧?」

偵查員有些語塞。

我乘勝追擊:「比如自殺投河的,被螺旋槳打斷,是自殺嗎?是碎嗎?再比如一個人在姘頭家上吊自殺,姘頭為了掩蓋,碎藏匿,是自殺嗎?是碎嗎?」

偵查員撓了撓腦袋。

「你說這個案子,會不會是有什麼病猝死了,別人怕擔責任所以拋?」大寶舉一反三。

我沒說話,把臟全套取了下來,一一切開來觀察。

吳法醫說:「猝死多見於心腦管疾病,而心腦管疾病引發猝死多見於中老年人。陶紫還這麼年輕,應該不會啊。你們說,會不會是心臟抑制,或者是腺淋質?」

我搖了搖頭,說:「心臟抑制,一般是心區到外力,不巧導致心臟抑制停博而死亡,死者的心區附近皮應該有對應的損傷。而腺淋質導致的猝死,死者腺應該增大,而且發育會有問題。從死者的發育來看,可以排除。」

「那會是什麼問題?」大寶問。

我剪開死者的心臟,說:「心室很厚,而且死者的心臟也應該較正常人大。一般人的心臟是自己的拳頭大小,而的應該有一點五個拳頭大了。」

「你懷疑是心臟疾病引起的猝死?」林濤問。

我點點頭。邊的偵查員說:「明白了,我現在就去調查陶紫的親屬,看有沒有先天心臟疾病史。」

「好的。」我響亮地答應,想緩解剛才窘迫的氣氛,「另外,派車把死者臟送到省廳,我會電話通知方俊法醫,他是病理這方面的專家。我讓他觀察一下心臟的狀態,然後儘快檢查死者的鏡下結構,確證是否存在病變。」

通過切片的方式,用顯微鏡觀察組織細胞的形態,稱之為病理學。病理學在法醫學中的運用,被稱為法醫組織病理學。這是法醫判斷死者是否存在疾病的一種主要手段。這種檢驗需要把用福爾馬林固定,然後水、包埋、切片、染,最後才能在顯微鏡下觀察,所以耗時比較長。

「我們呢,」我了個懶腰,「還是回去補個午覺好了。」

4

因為晚睡早起,所以午飯後,我們就回到賓館,很快進了夢鄉,一覺睡到晚飯前,我才被睡眼惺忪的林濤醒:「都五點了,趕起來,不知道調查得怎麼樣了。」

我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恰巧此時手機響了起來,是法醫組織病理室的方俊打來的電話:「秦科長,你今天讓他們送來的我看了。從的結構上說,可以診斷死者的心臟存在肺脈瓣狹窄的問題。」

「肺脈瓣狹窄?」我說,「那是先天心臟疾病啊。可以肯定嗎?」

「可以肯定。」方俊說,「下一步我再進一步切片確認,不過這需要兩天的時間。」

「看來被我猜對了。」我打了個哈欠,對林濤說:「死者還真的有能夠引發猝死的先天心臟疾病。我們去專案組彙報況吧。」

林濤說:「你去彙報吧,我再去現場看看環境。」

進了專案組的大門,發現專案組的人了一半。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專案組聽說死者可能死於疾病,所以撤了一半的警力。

「死者有先天心臟疾病,肺脈瓣狹窄,可以導致猝死。」我說,「結合況看,死者應該就死於這種疾病。」

「我們聽說了。」強局長說,「那麼這起案件應該不是一起命案了?」

「我不這樣認為。」我說,「誰說疾病導致死亡的案件就一定不是命案?別忘了那個迷巷白影的視頻,結合死者的死亡時間,我認為死者應該是到那個疑似鬼魂之類的東西驚嚇,發了原有的疾病而死亡的。如果這只是一起單純的惡作劇,那麼是過失致人死亡;但如果白影知道有心臟疾病,經不起驚嚇,那這就可能是一起用匿手段殺人的命案!」

強局長沉了一會兒,說:「用這種方式殺人,太不保險了吧?」

「未必。」我說,「從白影的視頻圖像理后的照片看,假髮遮住了面部,即便他嚇不死死者,死者也不會認出他。我反而覺得,這是一個安全而且高明的殺人手段。」

「生活不是推理小說,我覺得況不會那麼複雜。」主辦偵查員說,「經我們調查,當天晚上,死者的兩名同學在陶紫離開后不久,便也離開了。」

「是啊。」另一名偵查員說,「據他們的同學反映,後來離開的這兩名男同學,其中一名一直在追陶紫,而被陶紫一直拒絕。所以我覺得這兩個人可能存在嚇唬機,這種低等稚的嚇人手段,一般都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才能做出來的事。」

我一時沒有什麼理由去反駁他們,雖然心裡覺得有些不妥,但還是任憑強局長下達命令,對兩名男學生進行審查。

回到賓館,恰巧林濤也從現場回來。

「怎麼悶悶不樂?」林濤問道。

「沒有。」我沒什麼神,說,「專案組初步認定這可能是一起中學生之間的惡作劇引發的死亡事件,專案組對當天晚上和陶紫先後離開的兩名男學生進行審查了。」

「怎麼可能是男學生?」林濤道,「你沒反駁他們嗎?」

我搖搖頭,迷茫地看著林濤。

林濤拉開包,拿出一張現場圖,鋪在賓館的寫字檯上,說:「我有兩個依據否認這是一起中學生作案。」

「說來聽聽。」我頓時來了神,「剛才他們分析兇手的作案手段,說是稚低等,符合中學生的手段。我還想說稚到了極點就是不稚了呢。」

林濤點點頭,說:「第一,你忘記了我們之前看到的痕跡了嗎?那是一個人扛著另一個人靠牆休息的痕跡。既然這樣,這案子肯定不會是兩個人作案啊!」

我拍了下腦袋,說:「對啊。我怎麼就給忘了?」

「第二,」林濤接著說,「我下午睡覺的時候就在想這個問題,所以晚上又去看了看現場環境。你看啊。」

林濤用鉛筆在現場圖上畫線:「這是兇手扛著死者逃離現場的路線。在這裡休息,這附近就沒有住戶了,那麼他只有在這個出口離開迷巷。」

我點頭認同。

「離開迷巷的這個出口,挨著大路。」林濤說,「即便是晚上十二點,大路上也可能有來往行人和車輛。那麼,這樣一個穿著詭異、扛著個人的人,不會被人發現嗎?」

我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說,兇手既然離開迷巷,那麼他肯定不會住在迷巷,另外,就是他有信心不被路人發現,是因為這個出口很安全。」

「為什麼挨大路的出口會安全呢?」林濤挑了挑眉,他的這個表曾迷倒過不孩。

「知道了。」我說,「這個出口沒有住戶,那麼唯一安全的方式,就是有車停在這裡。」

「是啊。」林濤笑著說,「一個不到十六歲的中學生一個人扛著陶紫,繞出複雜的迷巷,專挑沒有監控的路走,然後開車逃離?這符合常理嗎?符合一個中學生的能力嗎?」

「不符合。」我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喂,強局長嗎?我需要兩名偵查員同事一起,去找稅務局的陶局長聊聊天。」

「這個陶紫還是悲劇的。」在我們去陶局長家之前,偵查員已經來到了我們賓館。在我們檢結束之前,他們已經趕赴陶局長家,對陶紫的況進行了了解。

偵查員說:「陶紫其實是一個棄嬰。十六年前,陶紫被親生父母拋棄在了陶局長家附近。陶局長的妻子沒有生育能力,所以他們果斷收養了這個胖乎乎的小丫頭。可是在收養后不久,陶局長發現陶紫總有憋氣的現象,於是把送去醫院進行了全面的檢查,結果發現陶紫有先天心臟疾病,這可能是親生父母拋棄的原因吧。」

「我現在關心的是,有多人知道陶紫有先天心臟疾病?」我急著問。

偵查員喝了口水,說:「知道的人不,陶局長當年的鄰居、同事,還有醫院的幾個醫生都知道。關鍵是這麼多人中,誰最有可能利用陶紫的疾病害陶紫。」

「對對對。」我使勁兒點頭。

「我們在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陶局長很抗拒。」偵查員說,「但是他反覆強調一句話,我這麼做,都是為了給陶紫治病。」

「治病?」我一頭霧水,「他都做了什麼了?」

偵查員搖了搖頭:「我看他臉不對,也不好再問下去。」

「既然是迴避我們的問題,」我說,「那他做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稅務局長,」林濤說,「他說的事,會不會是貪污腐敗?」

「我們也這樣推測。」偵查員說,「一來不是什麼好事,二來是為了給孩子治病。那麼肯定是和錢有關的不好的事,也只有聯想到腐敗問題了。」

「我大膽猜測一下,」我著天花板,說,「如果是什麼人,給陶局長送了錢,但是事沒有解決,由此生恨,於是害死了陶紫,合理不合理?」

「嗯,很合理。」大寶說。

「還有一個條件,」林濤說,「這個人和陶局長很悉,知道他孩子有病。」

「對呀。」我說,「正是因為很悉,所以送錢還沒幫到忙,才會恨得要殺人。另外,對當事人的孩子下手,而且還用這麼毒的手段,肯定是個鷙的人。」

「我們還有其他排查條件,」林濤補充道,「這個人有車,高一米七五,偏瘦,對迷巷的周邊環境非常了解,尤其是迷巷裝了監控錄像后,對監控位置很清楚。」

「還有,他買過假髮!」我說。

偵查員嘿嘿一笑:「這麼多條件,我們還破不了案,那就真是廢了。」

可能是下午睡多了,晚上一夜未眠。

記得在大學的時候,法醫專業老師教會我們在檢的時候如何運用自己的十手指。哪幾手指持刀,哪幾手指持止鉗,哪幾手指可以探查心腔,哪幾手指線打結。

老師說:「我們法醫做檢的時候,最常用的不是任何一手指,而是第十一手指——手刀。」

老師把手刀比喻我們的第十一手指,目前我們卻被一個十一手指的案件搞得暈頭轉向。

多出一手指會不會是兇手留下的一個什麼線索呢?他在給我們出一道多麼兇殘的題目!我一定會抓住他,抓住他。

我滿腦子都是那被剖腹、碎,滿腦子都是那彎曲的發黑的手指。

不知不覺已經天亮,我推醒林濤:「真能睡,到底還是年輕啊。」

「可能知曉陶紫有心臟病史的人一共有一百四十二人。」偵查員揚了揚手中的名單,「我們昨晚戰一夜,對這一百多人進行了逐一排查,篩選出四人完全備作案條件。哦,當然,買假髮這個節,我們不能確認。四人中有兩個人案發時不在本地,剩下的兩個人的基本況如下。」

偵查員清了清嗓子,說:「鄭曉峰,四十歲,陶局長的同學,人民醫院醫生。當年陶局長就是通過他,找到心管科的醫生確證陶紫有先天心臟疾病。鄭曉峰高一米七五,六十二公斤,家住在迷巷旁邊的一個新建小區。唯一不符的是,這個人格開朗,喜歡開玩笑。」

我微微搖了搖頭。

偵查員繼續說:「何鴻,四十六歲,陶局長以前的老鄰居,曾和陶局長關係甚高一米七八,五十八公斤,向,在經營一家飯店。」

「這個很關鍵。」我打斷了偵查員的話,「可能和陶局長的權力發生關係的人,就是最可疑的人!這人條件都很符合,而且高三厘米的誤差,在偵查實驗的誤差範圍。」

「有一點不符合。」偵查員說,「何鴻家住城西,和迷巷相距很遠,生活區域主要在西邊,據了解,他不應該對迷巷的狀況很悉。」

「對現場環境悉,也是一個重要條件。」強局長說。

大寶推門進來,拿著一張列印出來的照片,說:「這人是何鴻嗎?」

大寶最近在研究視頻偵查學說理論,於是他就被我要求去視頻室,觀看迷巷各個監控視頻的容。除去二十一戶住戶,反覆出現在監控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這種提前悉現場環境的做法,被警方稱之為「踩點」。我堅信,對現場環境悉,除了居住在附近,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踩點。

照片上的人,就是何鴻。

「這人只在監控里出現了一次,」大寶說,「但是他手裡拿個盒子,局裡一個禿頂同事一眼就認出那是個名牌假髮的包裝盒。」

「可以抓人了嗎?」我微笑著看著有些吃驚的強局長。

何鴻和陶局長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做了三十多年的鄰居。在何鴻的酒店必須靠著稅維持生意的狀況下,陶局長登上了市稅務局長的位置。

何鴻暗自竊喜,利用這個關係,加之「老規矩」的厚禮,何鴻的酒店迎來了轉機。何鴻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居然取了他稅的證據,並以此為要挾,不斷變相問他要錢。老陶不是這樣的人,他在稅務局二十年,一直很踏實。為什麼坐上了局長的寶座,卻要對自己最好的朋友下手?何鴻不能理解。

唯一的答案,就是欺負我老實。何鴻這樣想。

「他說他是為了給孩子治病,沒辦法,才會收我的錢。」何鴻想,「放屁!十幾年來,他就攢不到二十萬手費?」

其實陶局長沒有騙他,陶紫每年的維持治療費用,就花了陶局長的積蓄。因為他的妻子沒有工作,靠著他那微薄的工資,還真是很難攢夠手費用。

明刀明槍去殺人,何鴻不敢,一些招,還是可以試試的。「不嚇死,也得把給嚇出個新病。」何鴻打算這樣去報復老陶。

他跟蹤陶紫,到KTV樓下等,然後很熱地說要開車送陶紫回家。他載著陶紫開到了迷巷附近,說是去解個手,其實是拿著「道」去化了妝。他以一個鬼的形象出現在車窗前的時候,陶紫沒有被嚇暈,而是本能地跑下了車。好在陶紫沒有經過有監控的區域,好在陶紫對迷巷不。他功地把到了牆角。當一個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的時候,何鴻還是充滿了恐懼。他怕事,嚇暈就離開的原計劃沒有實施,而是扛著陶紫的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迷巷。

他想焚、想分、想化,想了很多,又發現都不可行,於是他把陶紫的裝在行李箱里扔進了麗橋河。

勘查員在何鴻家的浴室里發現了陶紫的跡,何鴻沒有任何抵賴的餘地。

紀委介,對陶局長的賄行為進行了調查。

這兩個昔日的老鄰居,一起住進了看守所。

「用這種不確定的殺人方式殺人還真是見,」大寶說,「回去可以寫一篇論文了。」

「為了給兒治病而腐敗,」林濤自言自語,「卻因為腐敗而害了兒的命。這是多麼的諷刺啊。」

「多麼辛苦、待遇多麼綿薄,都不能為不廉潔奉公的理由。」我看著林濤和大寶,說,「共勉。」

註釋:

①這可不是「超生游擊隊」的超生。超生反應是指軀死亡后,構的組織、細胞和某些仍可保持一定的生活功能,對刺激能發生一定的反應。比如在斷頭后一分鐘可以看到眼球運,在死亡后兩小時,到機械刺激還會有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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