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夫》第六案 月下花魂

【1】

「可是你說過,失死亡是有個過程的,而且中刀后很痛苦,怎麼會就這樣一地死去呢?」陳詩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穿戴好勘查裝備,站在了我的後。

「對了,你上次說,小羽喜歡韓亮,是嗎?」大寶說,「你說韓亮那個花花公子,怎麼會招孩喜歡?他沒咱林濤個子高,也沒咱林濤長得帥,這不科學啊。」

「我可沒說啊。」我一邊在電腦前敲打著鑒定書,一邊說,「你八卦就八卦,別把我給拉上。」

「哎?你說你,堂堂一個大法師,怎麼說完就賴賬呢?」大寶指著我說。

「我說,你們是不是這兩個星期閑得啊?」林濤說,「大清早就討論花前月下的事。」

「花前月下是兩相願吧?」大寶說,「用在這裏不合適。」

林濤聽完一愣,微微一笑說:「你這麼說,倒是也有道理。」

林濤的話音剛落,陳詩羽走進了辦公室。把雙肩包掛在架上,捋了捋頭髮,坐在辦公桌前打開電腦,淡淡地問:「你們在說什麼呢?什麼月下?」

林濤責怪地看著大寶。

大寶臉一紅,結結地說:「啊?什麼?那個……沒……沒有啊。」

我的視線仍沒有離開電腦顯示屏上的鑒定書,說:「我們在討論鬼故事,說是七月半的月下,總有靈異事件發生。」

我的本意是用鬼故事打消陳詩羽對我們話題的追問,誰知道陳詩羽的兩隻大眼睛頓時一亮,說:「有鬼故事聽嗎?也說給我聽聽啊。」

「呃……」我頓時語塞。

林濤則臉慘白地說:「你們能不能別就說鬼啊神啊什麼的?怪嚇人的。」

陳詩羽捂笑道:「你說你一個大男人,大白天的,怎麼就怕這些東西呢?真丟人。」

「他就是這樣的。」我也嘲笑道。

突然,電話響了起來。陳詩羽一把抓起聽筒。

聽了一會兒,陳詩羽掛斷了電話,靜靜說道:「陳總來指令了,說是……」

師父。」我打斷了陳詩羽的話,擺出科長的架子,說,「我們都陳總師父,你是我們組的員,這個稱謂你必須也要沿襲。」

「就不。」陳詩羽歪著腦袋,說,「他是法醫,我是偵查,偵查方面說不定我還是他師父呢。」

「他在偵查專業也很突出的好吧?」我被拒絕後,有些丟面子,漲紅了臉,「你必須要尊重他,必須他師父!」

「我他陳總也是尊重他,為什麼必須師父,我又不是八戒。」陳詩羽挑釁地微笑著說。

一向驕傲的林濤最近總當和事佬,說:「嘿嘿,小羽,即便咱們是西遊記,你也是那匹白龍馬。」

大寶左看看,右看看,說:「沒搞錯吧?有案子了,你們還在這裏爭論什麼稱謂?」

我沒吱聲。

陳詩羽說:「陳總說,汀棠市一個什麼花圃附近發現一,目前判斷是他殺。當地法醫要求省廳給予支援。」

陳詩羽故意把「陳總」兩個字加重了一下。

看著我開始整理勘查箱,大寶又做出了標誌的表,豎起了兩手指。

「打住,出發吧!」我把大寶即將口而出的那八個字生生地堵了回去。

對於陳詩羽的專業素養,我已經表示了認可,但這種毫不尊老神,我依舊不能接納。所以,一路上,我都沒有和說話。倒是不顧林濤的目,一路上沒話找話地和韓亮說個不停。

警車駛下汀棠高速路口的時候,我們就看見年支隊長和趙永站在一輛閃爍著警燈的警車前等待著我們。

我下了車,熱地和他們握手,說:「永哥,好久沒見了,怎麼,你在省廳的技培訓結束了?」

趙永搖搖頭,說:「提前結束了,家裏就三四個法醫,現場都跑不過來,更別說一年七八百起傷鑒定了。」

「好在你們命案不多。」我笑著說。

趙永說:「幸虧這是發了命案,你才這樣說。不然,你的烏又該在汀棠這裏傳為『佳話』了。」

「這案子是什麼況呢?有頭緒嗎?」我問。

趙永搖搖頭,說:「我們先去現場,再細說吧。」

汀棠市是一個如花般麗的城市,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正在盛放的鮮花。鮮花總要有生長的地方,所以,汀棠市周圍的土地幾乎都被花圃佔據。當地的老百姓靠養花、賣花過著殷實的生活。

警車駛過汀棠大學的西大門后,車窗外熙熙攘攘的景象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無際的片花圃。此時正值春夏之,滿花圃的春讓人流連忘返。

人總是喜歡花的,陳詩羽在車窗上,一臉陶醉。林濤則看著在車窗上的陳詩羽,一臉陶醉。

警車在距離汀棠大學西大門大約三公里以外的一條大路的路邊停了下來,路的兩側,依舊是一無際的鮮花景,花香四溢。從和大路垂直的一條向西延的小路可以走進花圃中央,在花圃中央,有很多穿著制服的警察在忙忙碌碌。好在這是一個很偏僻的地方,路邊幾乎沒有圍觀群眾。

警戒帶設在路口。因為這條小路是唯一可以通向大路的通道,花圃里的花又沒有明顯踩踏的痕跡,所以,兇手很有可能在小路和路口留下痕跡。於是,警戒範圍延到了我們下車的地方。

陳詩羽一下車就蹲在路邊,長了脖子去嗅。

「幹活爺們兒的,其實還是個娘兒們啊。」韓亮一臉壞笑地蹲在旁邊,順手從花圃中采了一朵,遞給陳詩羽,說,「來,送給你的。」

陳詩羽雙頰緋紅。

林濤拍了一下韓亮的後腦勺說:「你是來幹活的,還是來搞破壞的?文明做人,文明做事。」

我穿起勘查裝備,拎著勘查箱,隨永哥一起順著花圃間的小路往花圃深走去,大約走了五百米后,看到了第二層警戒帶。

「這就是中心現場了。」永哥指著小路的一旁,說,「在兩個大棚基線的中央,有一,喏,在那裏。」

冬季的時候,花圃是由許多平行排列的大棚組的。天氣轉暖,大棚的塑料布被拆除,但是還可以看到每個大棚之間的基線。在許許多多紅紅黃黃的鮮花之中,一仰面躺在地上,白皙的腹部皮上,沾染著些許泥土。

我回頭看了看我們下車的地方,韓亮仍陪著陳詩羽蹲在路邊欣賞著無邊的鮮花,林濤則已經穿戴齊全,沿著小路一點點地向我的方向靠近,他正在和技員們尋找泥土地面上可能留下來的足跡。

我慢慢靠近,防止踩壞麗的鮮花,蹲在的旁邊,拿起的一隻手臂,試了試上臂的僵,說:「大關節僵完全形。」

說完,又試了試的踝關節和膝關節的僵,說:「應該是僵最堅的時候了。現在距離死亡應該至有十二個小時了。」

大寶抬腕看了看手錶,說:「現在是上午十點,那就是昨晚十點之前死亡的了。」

趙永說:「我們早上八點整接到這個花圃的主人的報案來到這裏,就對進行了溫檢測。溫是二十六點五攝氏度,據死亡后前十個小時每個小時下降一度,十小時后每小時下降零點五度的規律進行推算,死者應該是死了十一個小時了。也就是說,是五月二十日,昨天晚上九點鐘左右死亡的。」

我點點頭,開始對進行表面檢查。死者十八九歲的樣子,除了一雙子和右腳上的一隻運鞋,其餘一不掛。從其暴在鮮花中央的腹部和四肢皮看,沒有任何損傷的痕跡。

我看了看的腰背部,斑也不是很明顯,雙手的指甲和口也沒有發紺。

「如果不是僵形,我真的會以為這是一個睡人。」我說,「斑為何如此不明顯?」

趙永扶住的一側,用力把側臥位,說:「你看看。」

這時我才大吃一驚,說:「原來傷在背後!」

的左側背部有一個不小的創口,創口周圍的痂已經凝固,在白皙的背部皮上形了一個腥的圖案。我趁著趙永扶住的機會,撥弄了一下下方的泥土。因為這裏是種花的泥土,所以都被翻過,很鬆下方的泥土有一大塊都被所浸染,任憑我挖開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土坑,都可以在土坑周圍的泥土上看到染的痕跡。

「周圍泥土發現跡了嗎?」我問。

趙永搖搖頭,說:「你們來之前,我們重點對周圍花附近的泥土以及花的葉子進行了勘查,想找到一些,可是沒有,甚至連滴落狀的跡都沒有發現。」

「很好。」我說,「如果是我,我也會最先對周圍進行勘查,去尋找一些可以提示死者傷后運軌跡的跡。」

「可是沒有發現任何跡,所有的跡都局限於死者下的泥土,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趙永說。

我微微一笑,說:「不奇怪,結合死者是在小路旁邊倒伏,周圍的鮮花又沒有明顯而多餘的踩踏痕跡,說明中刀后直接倒地,沒有再彈過。僅此而已。」

「可是你說過,失死亡是有個過程的,而且中刀后很痛苦,怎麼會就這樣一地死去呢?」陳詩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穿戴好勘查裝備,站在了我的後。

這是早上我們發生爭執后,陳詩羽主找我說的第一句話,看得出來,很好學。

大寶怕我不理睬,引起尷尬,搶著說道:「哦,是這樣的,你看見的損傷部位了嗎?大約是在左側背部第四肋骨周圍,這個位置是心臟所在的位置。人的心臟被刺破裂后,不同的人會有極大的個差異。」

「個差異?」陳詩羽問道,「什麼是個差異?」

「個差異就是每個人質不同,在同樣損傷或同樣環境下,會引起不同的反應。」我為了緩解氣氛,在大寶回答之前說道,「心臟破裂后,大部分人不會馬上死去,但會很快死去;有數人可以狂奔數百米才死去;還有數人可能出現心跳驟停,立即死去。」

「哦,」陳詩羽點點頭,說,「就是最後一種況。」

「兇手下刀穩、準、狠啊。」大寶說。

我搖搖頭,說:「也有可能就是瞎貓遇見死耗子,在大半夜的,一刀就可以讓一個運中的人直接喪命,職業殺手也不敢保證百分之百吧。」

「昨天是曆十三,天氣大好,月朗星稀。」趙永說,「我們已經調取了氣象資料,昨天晚上九點多鐘的時候,這個區域是一明月當空照,能見度很高。」

「嚯,那可真是花前月下了。」林濤此時已經勘查到我們的背後,他直起子扭了扭腰,說道。

對地面的現場勘查是很辛苦的,因為勘查員要不斷地弓著腰,尋找地面的痕跡。時間長了,什麼腰勞損、椎間盤突出之類的病,就了現場勘查員們的頑疾。

「我說你的小學語文是育老師教的吧。」大寶奚落道,「花前月下是形容兩個恩的人好吧?這兒就一個人,一個人,還是一個死了的人,哪兒來的花前月下?」

「你怎麼知道周圍沒有一個男人的?」林濤戴著口罩,但是我能想像得出他口罩後面齜著牙的表

「拜託,林大科長。」趙永說,「我們這裏治安穩定,一力就夠大了,來兩,我們可就不過氣來了。這明顯是一個侵害的現場嘛。」

「我也覺得是。」大寶說,「兇手即便是個男人,也是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和野,哪兒來的花前月下?」

我見他們把早晨的話題拿出來歡快地討論,看了一眼陳詩羽。而此時陳詩羽也在看我,一臉疑

「你們說是侵害,有依據嗎?」我乾咳了兩聲緩解尷尬,轉臉問趙永。

趙永搖搖頭,說:「在測量門溫度的時候,我們檢查了死者的會部,沒有損傷,做了斑預實驗,也是的。」

【2】

「哦,我以為你們確認這是個侵害的現場呢。」我說。

趙永瞪著眼睛說:「啊,難道不是侵害嗎?難道在這個氣溫都有十七八度的晚上,還會凍死?反常?周圍也沒有發現啊。」

服不一定就是侵害,我們不能有沒有穿服來判斷案件質。」我說,「對了,你剛才說周圍沒有服?外圍搜索進行了嗎?」

趙永說:「還沒。我說的是,的旁邊沒有服。」

我點點頭,對林濤說:「你們勘查得怎麼樣?」

林濤說:「什麼足跡都沒有發現。」

「啊?」陳詩羽道,「怎麼會呢?我剛才聽偵查員說,這條小路的一頭連接大路,另一頭是死路。花圃沒有踩踏的痕跡,小路上沒有足跡,那兇手是飛出去的?」

「你的思路不對。」林濤糾正陳詩羽的觀點,「現場勘查的原則,就是發現什麼,然後驗證什麼;而不是據一些簡單的案就判斷一定能發現什麼。比如,這條小路雖然是土路,但是因為很久沒有下雨,灌溉也灌溉不到路上,所以土質很堅。我們都知道,在的地面上,可以尋找到灰塵加層足跡,在土路上只能找到立足跡。那麼在不可能有凹陷的土路上,灰塵加層足跡和立足跡都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況。」

陳詩羽轉了轉黑黑的大眼珠,彷彿沒聽懂。

林濤微微一笑,溫地說:「有空我再細細教你。」

「現場啥也沒有,我們是不是要去檢了?」陳詩羽問道。

我搖搖頭,說:「現場勘查結束的標準是能勘查的地方都勘查完畢了,沒有發現什麼其他的疑點。這個現場遠遠達不到現場勘查結束的標準,因為死者的服和一隻鞋子還沒有找到。」

「那要怎麼辦?」陳詩羽接著問。

我轉頭對後一言未發的年支隊長說:「年支隊長,你可以通知殯儀館來車了,把先運去解剖室吧。這周圍確實沒有什麼好尋找發現的了。我們接下來的工作,是配合你們汀棠市的刑警同事,對外圍現場進行搜尋。」

年支隊長話向,只是微微點頭,便去一旁拿出手機佈置工作了。

我站起來,拍了拍手套上的泥土,說:「我們順著小路走,一邊賞花,一邊進行外圍搜索。搜索的重點是死者可能丟棄在花圃中的,還有就是花圃中可能存在的踩踏痕跡。」

幾個人點點頭,順著這條可以通過一輛汽車的道路,向西邊一無際的花圃深走去。

我們幾個技員一邊走一邊仔細尋找花圃中的可疑跡象,陳詩羽一個人著一朵花,低頭漫步。

大寶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濤,說:「看見沒,的那朵花,是剛才韓亮給的。」

林濤回頭看了一眼,瞪了瞪大寶說:「你真是跟娘兒們似的,八卦,變態,死變態!」

大寶哈哈大笑,說:「你別朝我撒氣啊。」

我正道:「認真找,別分心。」

才走出一百米,我們就發現小路的南側,在一堆拆下來、疊整齊的大棚塑料布的中央,有些深的東西。

「找到了!」我欣喜道,「我看見了一隻運鞋!」

服並不是刻意地藏在塑料布的中央,而是凌地散落在這裏。不過,塑料布堆起來有半人高,而且面積不小,所以,散落在這裏的服並沒有被初步勘查的民警所發現。

大寶蹲在路邊,撿起離路邊最近的一條,左右看了看。

我從勘查箱裏拿出幾個證袋,說:「先別看,照相固定好,然後放進證袋裏,回去慢慢看,別在這裏給泥土污染了。」

林濤從勘查箱裏拿出一沓號碼牌,對塑料布堆中散落的進行編號;陳詩羽則抄起相機,對進行拍照。經過了幾起案件的磨鍊,兩人的配合十分默契。

很快,都被拍照固定,然後被提取到證袋中。

「我繼續往前走走看。」林濤說,「小羽,你和我一起吧。」

我點點頭,仍然蹲在塑料布的旁邊,看著地面泥土的況。

大寶說:「服周圍的鮮花沒有踩踏的痕跡,泥土上也沒有足跡。」

我說:「是啊,我也是在看這些問題。現在問題就來了:死者為什麼在這裏服,而且到一不掛,然後又死在一百米開外呢?從死者落一隻運鞋的跡象看,服的時候應該很慌張,而不是很從容。服導致了鞋子的落,另一隻鞋子又沒落的鞋子又沒有穿上。關鍵是,這個地方看起來很平靜,沒有任何抵抗、打鬥的痕跡。是什麼力量,讓一個孩子在荒郊野外,乖乖地掉了服呢?」

我和大寶都沒有吱聲,蹲在塑料布堆旁邊發愣。

突然,遠傳來林濤的一聲喊,打斷了我們的思緒。

我站起來,朝西方去。此時,林濤和陳詩羽已經在三四百米開外了。因為地空曠,而且周圍非常安靜,所以,林濤的聲音才破空傳到了我們的耳中。

我和大寶快步跑到了林濤旁邊,順著林濤的手指,我們看到了路北側二十米,有一個磚砌的口,黑的,看不到裏面。

「什麼況?」我渾

此時林濤臉煞白,正在微微發抖。

見林濤一時接不上話,陳詩羽淡定地說:「我們剛才走到離這裏二十米左右的地方的時候,看到路北側的鮮花中央有被踩踏的痕跡。順著踩踏的痕跡,我們走了二十多米,就看到了這個口。踩踏痕跡就是在口消失的。」

口有什麼好怕的?大白天的。」我疑地看著林濤。

林濤仍在瑟瑟發抖,沒有答話。

我在路上,順著這個離路邊大約三米的踩踏痕跡,往回走。踩踏痕跡很明顯,大約有一個人的肩膀那麼寬。

我重新走回林濤的旁邊,說:「別在這裏發愣了,快去看看踩踏痕跡里,有沒有可以作為證據使用的足跡。花圃裏面的土和路上的土不一樣,是鬆的,有可能會留下立足跡。」

林濤這才回過神,走進花圃,蹲在地上看痕跡。

聽見林濤喊聲的年支隊長和轄區的派出所所長此時也跑到了我們的邊,年支隊長說:「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笑了笑,說:「林濤就喜歡大驚小怪,沒什麼,就在這裏發現了踩踏痕跡,還不知道能不能和本案扯上關係。」

「還有,我們發現了一個口,不知道那是什麼。」陳詩羽指了指磚砌的口。

派出所所長說:「哦,那是一個防空。解放前留下來的,老百姓自己挖的一個土。後來這個花圃的主人又給它修葺了一下,作為一個地窖吧。我們也問了,他們平時用不到這個地窖。」

林濤此時從鮮花叢中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仍然是煞白的臉,說:「看了,沒有足跡。」

「怎麼又沒有足跡?」陳詩羽問道,「這次不會是地面質地的問題了吧?」

林濤說:「花種得太了,踩踏上去的時候,全部踩在倒伏的花上,土地上頂多只能看到足跡的廓,看不到鞋底花紋,所以沒有任何鑒定價值,就連是幾個人留下的,都不能判斷。」

和我預想的差不多,所以我也沒有做出質疑。我和年支隊長說:「踩踏痕跡就是在口消失的,我們想進看看。」

「不不不,要進你們進,我不進。」林濤道。

陳詩羽鄙視地說:「真是的,一個大男人,怕什麼黑啊。我本來不怕,你這一驚一乍的,都快被嚇死了。」

年支隊長則警惕地出手槍,說:「什麼?在口消失的?兇手會不會就藏在裏?」

年支隊長這麼一說,現出他老刑警富的實戰經驗。確實有很多兇手在殺完人後,就藏匿在現場周圍,甚至有可能對勘查的警察造傷害。

聽到年支隊長提醒,我的心臟都了一下,背後有些發涼。我看陳詩羽也出了張的表

派出所所長也掏出手槍,說:「我進去看看。」

年支隊長點點頭,和他並排靠近口,把手槍上膛后,另一隻手打著手電筒,慢慢地從延口的水泥臺階向下移

我們幾個人因為沒有武,只有提心弔膽地在口守候著。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在沒有聽見槍聲響起的況下,年支隊長和派出所所長重新走出了口。

我們幾個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年支隊長收起手槍,淡淡地說了一句:「下面有一。」

「啊?」我們幾個人同時了出來。

「什麼男?和這個案有關係嗎?」大寶道。

年支隊長點點頭,說:「我覺得應該有關係。」

「我們下去看看。」我整理了一下手套和勘查帽,說。

「不不不,我不下。」林濤慘白著臉,哆嗦著

我沒吱聲,和大寶、趙永、陳詩羽一起走進了口。

口向下是後來修葺而的水泥臺階,臺階的每一級都很窄,而且有些凹凸不平。順著臺階往下走了十幾級后,臺階的表面就看見了一些拭狀的跡,幾乎每一級都有。再沿著臺階走二十幾級,就來到了的底部。的底部很狹小,也就是可以容納三四個人的樣子。底的中央,趴著一

因為林濤不敢下來,所以我們帶了汀棠市的一名痕檢員下到底。經過勘查,痕檢員果斷判斷,底沒有任何新鮮的足跡。這次不是因為地面結構的問題,是肯定除了死者,沒有其他人下到底。

「是被人拋到這裏的?」大寶說。

趙永搖搖頭,說:「踩踏痕跡上沒有跡,也不是拖拽的痕跡,我覺得死者應該是自己走到裏的。」

「是啊。」我說,「你們別忘了臺階上的跡,是從臺階的一半開始有的,而且是拭狀的跡。這說明,死者很有可能是滾落到裏的。」

「有道理。」趙永說,「不過這需要檢作為印證。這裏太黑了,看不清,趕運走吧,我們要儘快檢,查明真相。」

我點點頭,沿著底轉了一圈,確定裏沒有任何東西或者痕跡后,重新走上口。

林濤正站在鮮花叢中發愣。

下手套,拍了拍林濤的肩膀,說:「烏這個名號,以後可以轉給你了。」

林濤的臉好了許多,說:「什麼?真被我說中了?裏面有個?真的花前月下了?」

我搖搖頭,說:「不是的,但確實是個男啊。」

「那我不能算是烏。」

「這還不算烏?那要怎麼才算烏?」

我和林濤拌著,一起快步走回大路,坐上警車向殯儀館進發。

我們到達汀棠市公安局解剖室的時候,已經被放在解剖臺上,一袋袋也被放在一旁的證室里。男倒是還沒有運來。

「我們先開始吧。」我一邊說,一邊穿上一次解剖服,開始對進行檢。

因為上的損傷很,所以,解剖工作顯得很簡單。死者背部的那一刀,就是的致命傷。這一刀正好從三、四肋骨的間隙進腔,穿過肺臟,刺破了心臟。因為刀是橫著進腔的,所以沒有在肋骨上留下痕跡。

死者的不多,一方面是因為有不跡流進了土壤,另一方面是因為心臟破裂導致心跳驟停。死亡過程迅速的,都會有出況。比如高墜死亡的,在骨折斷端和臟破裂的部位,都只有量的出

這一發現,也解釋了為什麼現場沒有掙扎的痕跡,驗證了我的推斷。

「死者的完整。」大寶說,「肯定是沒有遭侵害了。」

「所以說,我們不能把這起案件定侵案件。」我說。

趙永說:「那可不一定,也許是因為兇手一刀就把死者扎倒了,就沒有繼續實施侵害的作了?」

「兇手之所以能夠扎倒死者,是因為死者死亡迅速,所以不備專業知識的人,不一定會意識到死者已經死亡。」我說,「如果是侵目的明確的兇手,可能會繼續實施行為。」

【3】

大家沒有繼續爭論這個問題。

大寶默默地按照解剖程序,對死者的頭顱進行解剖。趙永說:「那我們要不要取出死者的恥骨聯合,為下一步查找源做鋪墊呢?」

我搖搖頭,說:「不急,死者的還沒有檢查,我們盡量給死者留個全吧。畢竟,生前是個的小姑娘。」

大寶和趙永正在配合著鋸開死者的顱骨,我走到一旁的證室,檢驗死者的

死者全部的都被我一字排開,放在證檢驗臺上。一隻旅遊鞋、一條黑、一條牛仔、一件文和一件薄質長袖的羊衫。

幾件服都是完好無損的,羊衫的背側也完好無缺。幾件服都呈自然翻卷狀態,和自行服的形態一致。牛仔的前面口袋有些被翻出來的跡象,後面口袋放著一個學生證。

我翻開學生證,照片里的人笑如花。

「牛青嵐,1994年5月20日出生,共青團員,汀棠大學外語系大一。」我默默地念道。

沉重的我,把全部收回證袋,走回到解剖區。

「這個可憐的孩。」我說,「在十八周歲生日的這天,命喪月下。」

「啊?」大家一起看著我。

我拿起一個裝著學生證的證袋,說:「有份證明,通知偵查部門進行外圍調查吧。孩是外語系大一的學生,昨天是十八周歲的生日。」

大家的心瞬間也都沉重下來,解剖室里雀無聲。

我接著說:「我看了服,都是自然翻卷狀態,像是自己下來的一樣。上背部沒有創口和跡,排除殺人後。是先服,再被襲擊的。」

「怎麼能看出來是自己的?」趙永問。

我說:「第一,死者全的四肢關節我們都打開了,沒有發現威傷和抵抗傷;第二,服都是自然翻卷狀態,沒有任何撕裂;第三,服沒有銳割裂的跡象。你想,兇手有刀,如果服不是死者自己下來的,兇手可能會強行撕裂,或者用刀割開。」

大家又默不作聲。只有大寶和趙永的時候,持針鉗夾住鋼針發出的聲音。

我們都沒有擅下結論,因為解剖室外,還有一正在等著我們。

時針已經指向十二點,我們並沒有毫飢,於是決定繼續對男進行解剖檢驗。

死者也是個十八九歲的男孩,著完整。

死者上穿著一件襯衫,下穿著一條休閑西和一條,腳上一雙皮鞋的底部沾滿了泥

我們逐漸去死者的服,大寶和趙永對死者進行表檢驗的時候,我仔細看了看死者的每一件服。發現死者穿的休閑西的口袋裏,有些許泥土和一張學生證,還有七八十塊錢。

「這也是個學生。」我道,「盧華,1992年12月1日出生,共青團員,汀棠大學中文系大二。」

「喲,這兩個人不會是在談吧?」林濤說,「這次還真的是花前月下了?」

我沒吱聲,加表檢驗的行列。

死者的僵也很,看強度,和牛青嵐的差不多,他們倆的死亡時間也很相近。死者的面部有大片傷,都有著很明顯的生活反應。死者的顱骨,可以覺到骨音。

「他可能是顱腦損傷死亡的。」大寶說。

我沒搭話,正在看著盧華頸部的幾條平行的表皮剝

大寶和趙永很快檢驗完了盧華的腹腔,說:「腹腔沒有損傷,四肢沒有骨折,只有兩個手掌和手背有一些傷。」

我點點頭,打開了死者的頭皮,啟了電開顱鋸。

「死者的致命傷確實在頭部。」我說,「鈍損傷,額部這一小的破裂口下面,是一片凹陷骨折。骨折下面有大塊腫和大片蛛網下腔出,腦組織也有挫傷。這傷可不輕啊。」

我一邊說,一邊取下了死者的腦組織。

「喲,枕葉腦組織也有挫傷和量出!」我一邊說,一邊翻看死者的枕部頭皮。

「枕部頭皮我剛才看了,沒有損傷。」大寶說,「這肯定是一個對沖傷。」

大家又沉默不語,各自在心裏把兩上的損傷結合起來,分析著案件可能存在的經過。

「我知道了。」大寶最先發言,「牛青嵐是被一刀捅死的,盧華是經過奔跑,誤一個防空,一腳踏空摔死的!」

「我同意。」陳詩羽說,「首先,小路的出口沒有足跡,說不定就是沒人再出去過;其次,當天晚上有月亮,而據防空的坡度來看,月亮只能照得到防空口十幾級臺階的位置,跡也是從那裏開始的,說明死者進防空后,開始有月照明,後來因為沒有月了,所以一腳踏空,摔下去了。」

趙永說:「分析得有道理,畢竟盧華上沒有損傷,頭部的損傷也是個對沖傷,說明他自己摔跌形的可能比較大。支持這個觀點的,還有防空底沒有其他人的足跡,至盧華可以排除他殺。」

我說:「那盧華為什麼要殺牛青嵐?侵嗎?」

「不排除這樣的可能啊。」趙永說,「可能他也是無意殺牛青嵐,在殺人後,才會那麼驚恐,狂奔出去幾百米,最終命喪底。」

我的腦子裏突然有些,沒有繼續說話。

「你們快點兒吧,我了。」陳詩羽突然說。可能覺得案件出現了曙,可能認準了這是一起自產自銷的案件,所以神有些放鬆,這一放鬆,最先表現出來的就是飢,畢竟我們一早出來,已經工作了五個小時。

「你真行。」林濤說,「看解剖,居然能看得有飢!」

「去你的。」陳詩羽嗔斥。

大寶看看牆上的掛鐘已經將要指向兩點鐘,便抓了手上的作。

我一直沒有吱聲,默默地配合大寶把合好,然後放進冷庫冷凍,和大家一起去吃了份簡餐,然後直接趕往位於汀棠市公安局大樓頂層的指揮中心。專案組設在那裏。

調查工作彷彿開展得很順利,偵查員正在向專案組介紹已經掌握了的況。

據從法醫那裏得來的份信息,我們開展了調查。」偵查員說,「首先,通過照片比對,可以判斷兩名死者是牛青嵐和盧華,兩人都是汀棠大學的學生。經過調查,兩個人是在今年校園歌手大獎賽上認識的,盧華當時拿了第一名,牛青嵐拿了第三名。據周圍同學們的反映,兩人從那次大獎賽后,就開始頻繁接。牛青嵐的室友反映,盧華對牛青嵐瘋狂追求,牛青嵐一直沒有明確兩人的關係。昨天晚上,室友們準備給牛青嵐過生日,牛青嵐說出去和盧華一起過。兩人大約五點半在食堂吃完飯,就一起出去了,一整夜沒有回來。現在大學生都很開放,所以室友們也沒有在意牛青嵐整夜未歸這件事,兩人上午也沒來上課。」

據汀棠大學西大門監控顯示,」另一名偵查員說,「兩個人昨天下午六點左右,從西大門出學校,向案發現場方向走。還有,因為西大門外就是花圃,所以很多談的大學生喜歡選擇在這地方纏綿。西大門門衛反映,必須有本校的學生證,他才放學生出門、允許學生進門。所以兩名死者的上都攜帶了學生證。」

「法醫這邊,」我低聲說道,「我還沒有完全想好。客觀介紹一下檢狀況吧。檢驗還原現場。死者牛青嵐是在塑料布附近自行去了服,然後在一百米開外的花圃里被刺亡。這一刀在背後,自己不能形,肯定是他殺。這一刀直接刺破心臟,導致心跳驟停,死者沒有掙扎直接倒地死亡。死者在生前和死後都沒有遭侵害。死者盧華,損傷主要是頭面部和雙手的傷,致死原因是顱腦損傷。這個顱腦損傷是對沖傷,結合現場況,他應該是在進防空后,因為線陡暗,一腳踏空形的。這個過程,結合花圃里的踩踏痕跡,可以反映出他當時的驚恐心。」

「那就很明確了。」年支隊長舒一口氣,說,「兩名死者在現場附近談,然後牛青嵐自行去了服。可能在纏綿的過程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口角,所以盧華一時衝殺死了牛青嵐。因為驚恐,他沒有跑回學校,而是往反方向跑去,結果誤防空,摔死了。」

會議室里議論紛紛。

我愣了一會兒,說:「怕是沒有這麼簡單。」

大家迅速安靜下來,聽我發言。

我說:「年支隊長的說法,可能是大多數人的想法,也可以解釋兩名死者的不同死因。但是這種想法中,還存在著很多疑點。」

「哦?」年支隊長說。

我說:「第一,牛青嵐還是個,這麼容易就在荒郊野外,在男朋友面前服?不合常理。第二,如果二人是在纏綿,哪有服,男孩著完整的道理?第三,牛青嵐只穿了一隻鞋子,覺這個服的過程也是很慌的,不像是在談。第四,如果是盧華殺了牛青嵐,那麼兇去哪兒了?第五,一般人殺完人後,即便是激殺人,殺人後驚恐,第一反應也應該是往悉的地方逃竄,哪裏有往不悉的野外逃竄的道理?」

年支隊長默默地點點頭,說:「確實,你這五點都很合理。尤其是兇,應該是個單刃的寬匕首。這樣的兇,談的時候不會帶著,更不會無緣無故地消失。」

「那這個現場,能告訴我們什麼呢?」趙永沉思道。

我打開投影儀,慢慢地翻檢照片,最後停在盧華頸部的一張照片上,說:「還有,這一損傷大家可以看看。」

損傷就是我在檢前仔細觀察的損傷。這損傷是由七八條細條形的劃痕組的,生活反應明顯,和面部的傷有些相連。

「這損傷,乍一看是面部傷的延。」我說,「但有兩個問題。第一,這是頸部,沒有骨骼的襯墊,不應該形這麼規則的傷。第二,這幾損傷的周邊明顯要比面部傷整齊許多。所以,我認為這不是摔跌時形的梳狀傷,而是銳刃邊形的小劃痕。」

「你是說,這幾條是損傷,是威傷?」趙永說。

我點了點頭,說:「鑒於這些疑點,加之現場的特殊和死者著的特殊,我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想好如何進行下一步分析。」

「那就不強人所難。」年支隊長說,「現在是三點多,你們回去休息一下,我們繼續調查。晚上九點鐘的專案會,再頭吧。」

案件過於複雜,所以我也沒心思休息。整個下午,我都在電腦前面翻看著死者的著照片和檢照片,腦子裏則努力地想把這些奇怪的跡象給串聯起來。

晚上六點,我抱著速食麵正在吃的時候,看見一張盧華上襯衫的照片。我停下咀嚼,把照片逐漸放大,然後拍了一下桌子,說:「走!再去解剖室!」

【4】

盧華的從冰櫃中再次被我們拖了出來。

因為冰凍的原因,更加僵,而且全的皮漉漉的。

「你們要看什麼啊?」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有些不耐煩,說,「你們上午解剖完,下午死者家裏人又來認,晚上你們又來解剖。這樣一會兒凍、一會兒化凍,會加速腐敗的。」

我笑了笑,沒答話,拿起死者的右臂看了起來。

「看見了嗎?」我說,「死者的右臂上,有一個橢圓形的皮下出!」

陳詩羽的表最為驚訝,說:「哎呀,中午檢的時候沒有看到這兒有皮下出啊!怎麼死了以後,還會有皮下出啊?」

「很好。」我微笑著說,「皮下出是生活反應,死後不會再形,小羽已經有了這方面的意識。」

「那就奇怪了。」陳詩羽說,「檢的時候,我明明看到你們檢查過死者的關節的,絕對沒有這一皮下出!難道是鬧鬼了?」

「瞎說什麼啊?」林濤看看窗外逐漸降臨的夜幕,說。

我說:「皮下出這個東西很奇怪,如果程度較輕,在初次檢驗的時候經常有發現不了的況。經過冷凍,皮失水變薄,通也就增加了,這時候淺淡的皮下出就會出現在可視程度了。」

「原來冷凍也可以幫助檢啊。」陳詩羽恍然大悟。

「這是咬痕啊。」趙永說。

我點點頭,說:「我是看照片的時候,發現盧華的襯衫袖口有個很微小的撕裂痕跡,就想到了這一點。這是盧華穿著服被人咬了一口。」

「齒列很特殊。」大寶說,「中切牙是歪的,右側側切牙缺失,尖牙非常尖。我們檢驗過兩名死者的牙齒,這樣的齒列,肯定不是盧華自己或者是牛青嵐的齒列。」

「這樣的齒列,有一點好。」我說,「特異非常強,可以做出牙齒模型,來和嫌疑人的牙齒進行比對,這是個很好的證據。」

「我這就把痕固定下來,安排法醫人類學專業的同事去做牙模。」趙永興地說。

「這還提示了一個問題。」我說,「在案發現場,除了兩名死者,還有第三個人存在,而這第三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

「可是牛青嵐為什麼,盧華為什麼被咬,為什麼會摔死,還是一個謎啊。」林濤說。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的腦子裏思翻滾,我覺到自己就快要找到問題的答案了。

在晚上九點鐘準時開始的專案頭會之前,答案已經逐漸清晰。

「怎麼樣?」年支隊長在會議開始時說,「聽說法醫又去複檢了,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趙永說:「有發現,我們發現盧華被人咬了一口,這個人在盧華上留下的咬痕,可以製作牙齒模型,作為證據使用。」

「也就是說,你們確定這是一起命案了?」年支隊長有些擔憂。

我點點頭,說:「中午開會的時候我就提出過幾個疑點,結合這個屬於第三人的咬痕來看,這無疑是一起命案。」

「那我們下一步,應該往哪個方向開展偵查工作呢?」年支隊長問。

我說:「且聽我慢慢說來。首先,我們來分析一下踩踏痕跡為何和牛青嵐服的地方相距三四百米。這說明兩名死者在生前,應該是被人為地分開了。」

「分開了?」年支隊長說,「不是一個人所為?」

「嗯。」我點點頭,說,「我認為兇手至有三個人。牛青嵐為何會乖乖地服?而且是自行服。肯定不會是覺得很熱,而是因為有人命令服。在沒有發生肢況下,就能讓乖乖服的,肯定是個持刀的兇手。」

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而且是,就是有人持刀,在沒有傷害到之前,也不會乖乖就範吧?」年支隊長說。

我點點頭,說:「是的,孩子都有害心理,得一不掛這種事,不是輕易可以做得出來的。除非威的,也是個,而且這周圍,只有們兩個。」

大家都在點頭。

我說:「這也是為什麼盧華被隔離到幾百米之外的原因。」

「那這個兇手,為何要服?」年支隊長問。

我搖搖頭,說:「牛青嵐的牛仔口袋有被翻出來的痕跡,而且盧華的子口袋裏有一些泥土,說明有人手上沾著泥土想去掏口袋。所以我也分析出,這應該是一起劫財案件。只是劫財並不功,盧華上的幾十塊錢都在。但是搶劫只需要掏口袋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死者服,這個我還是沒能想清楚,破案后才會知道吧。」

「你接著說。」年支隊長說。

我說:「其次,我認為把盧華控制到幾百米之外的人,應該有兩個人。」

「為什麼?」

「第一,盧華的頸部有威傷,說明有一個人有刀可以控制他。但是盧華手臂上又有一個咬痕。試想盧華和兇手發生了搏鬥,兇手肯定會用刀來攻擊他,但是為什麼要用咬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呢?只有一種解釋。就是盧華掙了持刀歹徒的控制,在和另外一名沒有持刀的歹徒進行搏鬥的時候,被歹徒咬了一口。」

「這兩個持刀的歹徒會不會是一個人?」年支隊長問。

我搖搖頭,說:「對兩個人的控制是同時的,所以應該是由兩個人持刀。」

我喝了口水,接著說:「再次,從這個咬痕來看,我認為兇手應該年齡偏小。我也有依據。第一,既然有人持刀,居然還能讓盧華掙控制,說明兇手的控制力很弱;第二,盧華長得瘦弱得很,和這樣一個男孩子搏鬥,還需要咬人的,肯定不會是個強壯的青年。」

「有道理。」趙永說,「我們置的傷害案件,咬人的一般都是婦和孩子。像泰森那樣的,確實是數。」

我說:「最後,我總結一下,我認為兩名死者是在五月二十日晚上,去案發現場賞花,在纏綿的時候,遇見了至三名犯罪分子。兇手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劫財。分工也很明確,由一名兇手控制牛青嵐,由兩名男兇手控制盧華。他們把兩名死者分開數百米遠,採用威的手段進行劫財。兇手這邊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讓死者服,在沒有搶劫到錢財后,將其一刀殺死。兩名男兇手對於盧華的控制突然失效,並沒有功劫財,盧華和其中一名發生了搏鬥,然後在倉皇逃竄的時候,誤防空,在線陡暗的況下一腳踩空,從而摔死。兇手見狀,一起沿大路離開現場。只有這樣,才能全部解釋現場的況。」

「有一些道理。」年支隊長說,「也就是說,下一步,我們就重點查找至兩男的搶劫犯罪團伙?」

「持刀搶劫,可能有犯罪前科。」我說,「而且兇手很年輕,如果再大膽點兒,可以推斷至兩個男兇手都是未年人。」

年支隊長點點頭。

我接著說:「還有一點,不是很確定,但是必須考慮。就是你們發現沒有,整個搶劫、打鬥過程中,兇手並沒有踩踏花圃。就連盧華都在逃跑中踩踏了一大片花苗,可是並沒有發現兇手刻意踩踏花苗的跡象。從這一點心理特徵,我覺得兇手可能就是當地人,家裏面可能就是種花的,所以他們有不踩踏花苗的潛意識。這不是說他們道德品質高尚,而是一種從小培養的潛意識。即便道德再敗壞,這種潛意識還是可以發揮作用的。」

年支隊長又點了點頭。

我笑了笑,說:「能做的就這麼多了。我們做出的牙齒模型,可以和你們排查出來的嫌疑人進行比對,作為排的依據。這個兇手的牙齒很特殊,比對起來並不困難。」

從專案組回到賓館,疲憊的我一頭扎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夢中,我看見一個白子拿著一把手刀,正在慢慢地向我靠近。

第二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家都太累了,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了,居然幾個人都沒有起床。我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就看見年支隊長發來的短訊。短訊是上午八點二十發來的,容是:「案件已破,等你來局再向你彙報。」

我一蹦三尺高,上大家一起,趕到了汀棠市局年支隊長的辦公室。

此時年支隊長正在自己辦公室的小板床上睡覺,被我們醒后,睡眼惺忪地向我們介紹了破案的經過。

據我們提供的推斷,刑警們對案發現場周邊鄉鎮和汀棠大學學生曾經報案未破的幾起搶劫案件進行了分析研判。果真發現有一個犯罪團伙,由兩男一,經常在周邊幹些狗的勾當,還搶劫學生。

專案組對周邊鄉鎮所有種花的人家進行了調查,發現一個作李玉的二十歲無業子有重大犯罪嫌疑。通過對李玉經常聯絡的人進行調查后,又發現了一名十七歲的無業輟學男子方林,他是李玉的男朋友。這個十七歲的男孩有個十三歲的弟弟方舒,幾個人經常混在一起。

專案組決定從方舒手調查。在方舒到達學校后,警方在學校老師在場的況下,詢問了方舒。方舒畢竟還是個孩子,看見幾個警察后,都嚇了。

敏銳的偵查員觀察了方舒的牙齒,中切牙是歪的,右側側切牙缺失,尖牙非常尖。在和牙模比對一致后,另兩組偵查員立即對李玉和方林採取了抓捕行。三個人在被帶進刑警隊后不到十分鐘,就紛紛代了自己的罪行。

五月二十日晚上,三個人因為沒錢上網,決定去花圃附近搶劫。他們知道這裏經常會有一些大學生來談,他們每次搶劫,大學生們都會給他們一些錢,報案的也很。即便報了案,因為有夜幕的掩護,警察也沒那麼容易破案。這一次,他們依舊像往常那樣去花圃搶劫,看到了正在花圃邊親吻的牛青嵐和盧華。雖然李玉他們拿著匕首,但是牛青嵐和盧華都稱自己沒錢。此時盧華丟下牛青嵐迅速逃竄,但是在幾百米外被方林按倒。

李玉把牛青嵐控制在路上,見方林重新控制了盧華,稍緩了一口氣。但是李玉怕牛青嵐也會逃跑,所以要求牛青嵐把。「反正那幾個男人離那麼遠,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你也不用害。」李玉這樣半說服、半威地讓牛青嵐服。這個要求的目的很明確:第一,牛青嵐下來的服李玉可以進行仔細的搜查;第二,牛青嵐服,自然就要考慮到逃跑的時候遇見別人是一件很恥的事,所以會不好意思再逃跑。

在確認過牛青嵐上真的無分文後,李玉控制著牛青嵐向大路方向移,目的在於讓其遠離,徹底放棄逃跑的想法。

而盧華為了保住自己口袋裏的幾十塊錢,依舊沒有放棄抵抗。他在佯裝掏錢的時候,一腳跺在方林的腳上,方林頓時失去了奔跑的能力,大喊著讓方舒抓住盧華,不然他一定會跑去報警。此時盧華想繼續逃跑,而十三歲的方舒則死死抱住盧華的大。盧華撕扯方舒的頭髮想擺控制,方舒就在盧華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畢竟方舒只有十三歲,他最終沒能在方林重新站起來之前控制住盧華,讓盧華跑進了花圃。方林一瘸一拐地看著盧華跑進了防空,然後就聽見了盧華的慘聲和頭部撞地的聲音。

方林走到防空口,看見了月下的臺階上有大片的跡,頓時嚇昏了頭。腳上的疼痛也不記得了,帶著方舒向李玉方向跑去,還高聲著,那男的摔死了。

聽到這一句,李玉也慌了神,牛青嵐更是驚恐無比地了起來。李玉見牛青嵐了起來,下意識地一刀捅了上去,哪知道這一刀居然直接進了牛青嵐的後背。刀子再拔出來的時候,牛青嵐直接倒地不了。

原來只想搶幾十塊錢上網,卻鬧出了兩條人命。三個人都跑回家躲了一整天,見警方並沒有找上門來,才放心。

所以五月二十二日一早,方舒又背起了書包去上學,卻被警察攔在了學校里。

「所以說啊,談的時候,別傻乎乎地往沒人的地方跑。」大寶坐在我們返程的車上,說,「沒人的地方說不準就是犯罪的地方哦。」

林濤點頭,說:「本來還準備花前月下的,結果月下消魂了。」

「我說你的語文是育老師教的你還不信。」大寶笑著說,「知道銷魂是什麼意思嗎?銷魂是指因過度刺激而神思茫然,彷彿魂將離。形容悲傷愁苦或極致。」

「我說的是『消』魂,消滅的消,消失的消。」林濤辯解道。

【5】

我們回到省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由陳詩羽提議,大家表決通過,翹班兩小時,回家休息,等第二天再去上班。

結果翹班的報應來得很快,當天夜裏兩點鐘,我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午夜兇鈴的厲害,沒有人比刑警會得更深了。我在睡夢中掙扎著爬起來,看見手機屏幕上的「師父」二字。

我見鈴鐺仍在睡著,沒有,悄悄地下床走到客廳接通了電話。

師父在電話那頭說:「剛才清潔工人在城東垃圾場清理垃圾的時候,發現垃圾場旁邊有一,你趕去看看吧。」

「哦。」我老大不願。

師父說:「我知道你們剛出差回來,很辛苦,但是這個案子肯定得你去。」

「為啥?」我低聲說道。

師父說:「因為旁邊的垃圾箱上,寫著『清道夫』三個字。」

剛才的睡意突然不知道哪裏去了,我瞪著眼睛掛斷了電話,快速地穿上服,輕吻了一下鈴鐺的額頭后,飛奔下樓。

我家距離現場最遠,所以當我抵達現場的時候,大寶、林濤、陳詩羽一干人等都已經圍在了警戒帶外。

我走到胡科長邊,說:「怎麼?又來一起?」

胡科長沮喪地點點頭,說:「這是『清道夫』系列案件的第三起了,三起有兩起在我們龍番,而且這兩起都正好在我值班的時候發。真是倒霉!」

我笑了笑,說:「這次又是什麼況?」

「還能是什麼況?」胡科長說,「和前面的況完全一致。死者是智障人員,流浪漢,平時就在這裏的垃圾場附近活,住在那邊一排垃圾箱後面,吃的就靠在垃圾堆裏面找。沒名字,因為天天穿著一件不知道哪裏撿來的紅褂子,所以周圍的人都他『紅褂孬子』。一個小時前,往這裏送垃圾的清潔工人發現垃圾箱上有大量跡,紅褂孬子就死在幾個垃圾箱之間的夾中,所以報警了。」

我點點頭,穿戴好勘查裝備,走進警戒帶。

死者上半靠在垃圾箱的一側,敞著懷,出黑部皮到了膝蓋。整個頭面部已經被染,的噴濺延續到了垃圾箱的箱壁上。垃圾箱上赫然寫著幾個字:「清道夫。」

在陳詩羽走近拍照的時候,我仔細看了看那個「道」字。果然,和前兩起一樣,這次也寫了個錯字。看來吳老大判斷得沒有錯,這個兇手在寫這個字的時候,習慣錯字。

林濤從技員那裏問來了消息,說:「哎,這裏的地面更臟,更沒辦法看足跡了。但是從垃圾箱上的那幾個字來看,兇手依舊是戴著一副膠手套寫的,由此可以判斷,他肯定也是穿著鞋套來的。」

「你們不覺得這個死者的著很奇怪嗎?」大寶說,「子都掉了。」

「不奇怪。」我說,「前面兩個案子,兩個死者都有明顯的現象。當然,這個統統存在的現象究竟提示了什麼問題,我也不知道。」

「那就趕檢驗吧。」胡科長說,「市長都驚了,坐在局裏的會議室等報告呢。」

檢驗很簡單,和我預想的也一樣。

死者紅褂孬子,左側頸脈被一把刃很薄的刀割開了。全除了這一致命損傷,沒有其他任何約束傷、抵抗傷和威傷。

「又是一刀致命。」大寶說,「又是類似手刀的工。」

「對了,」我說,「上次你說,你在現場聞見一香水味,這次聞見了沒有?」

大寶搖搖頭,說:「沒有,這次是垃圾場,味道太重了,分辨不出來。」

「就是,他又不是警犬。」林濤嬉笑道。他終於找到了報復大寶的機會,上次在山裏辦案時,大寶曾經拿林濤暈車和警犬暈車相提並論。

我說:「看來這次檢,和這個系列案件的前面兩起一樣,我們找不到任何線索、依據和證據,我們的分析依舊等於零。」

「是啊,除了可以準確判斷死者是在晚上十點鐘左右死亡的,死亡原因是失休克以外,我們幾乎找不到其他可以作為分析判斷的依據。」大寶說,「我們只做了法醫應該做的最基本的工作,幾乎無法再向行為心理分析方向邁進。」

檢后,無任何突破發現的挫敗,讓我們幾個人沮喪萬分。我們拖著疲憊的軀來到專案組,向市長、局長彙報況。

分管刑偵的趙其國副局長說:「和我們想像的一樣,兇手繼續用強烈的反偵查能力作案,規避了一切可能被我們發現的線索。這說明兇手非常了解我們的現場勘查手段,所以才能逃避打擊、連續作案。最關鍵的,是兇手還頻頻留下字跡,挑釁我們警方。」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唉,真不知道怎麼才能抓到兇手。」

我的話音剛落,一名偵查員闖進了專案組。

「有什麼事慢慢說,怎麼冒冒失失的?」趙局長看了一眼市長,不滿地責怪道。

偵查員說:「報……報告領導,調查有重大發現。通過對垃圾場周圍的工人進行了解,有一個工人稱,他看見一個白子,戴著一副膠手套,昨晚九點多出現在垃圾場附近。」

我突然想起前天晚上的噩夢,渾的汗瞬間立了起來。

「白人?」趙局長大吃一驚。

我平復了一下心,說:「檢驗,紅褂孬子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晚上十點鐘左右。這個子九點多出現在垃圾場附近,備作案時間和作案條件。我們之前也考慮到了兇手可能是人。首先,大寶曾經在現場聞見過香水味,但是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其次,文件檢驗方面分析兇手的高在一米七以下,材比較矮小。最後,三都有不同程度的現象,所以我懷疑兇手利用相接近被害人,因為被害人都是智障人員或者流浪漢,並沒有注意到戴手套、鞋套這一反常跡象,都以為天上掉下來餡餅,所以才會在毫無防備、抵抗的況下被殺。也正是因為兇手是,才能備這一讓被害人喪失警惕的條件。」

整個會議室的人都在思考。

我接著說:「鑒於兇手備醫學知識和法醫學知識,建議下一步在公安、檢察、法院、司法、衛生、高校方面排查可能備這些知識的法醫和醫生。同時,請我們總隊的畫像專家強松,對目擊者進行一次談話,並且對這個嫌疑人進行模擬畫像,依據這個模擬畫像進行更進一步的排。我們還有文件檢驗專業的支持,也有可以作為甄別的字跡依據。我就不相信了,找不出這個兇手!」

趙局長說:「秦科長分析得很有道理。現在我們有充分的依據證明兇手是個,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垃圾場工人見到的這個人。至於這個人為什麼要去殺流浪漢,還要挑釁警方,現在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有了模擬畫像和職業心理特徵,我相信我們還是有破案的希的。下一步,我們準備按照秦科長剛才說的步驟進行偵查工作,妥否,請市長指示。」

差不多熬了一夜的市長此時打起了瞌睡,聽見趙局長這麼一說,連忙點頭說:「好,很好,按照局黨委的要求,立即部署偵查,要求務必落實到位,迅速破案。如果有排工作不細緻,造案件久偵不破的,必須啟倒查機制,給責任民警嚴厲分。」

「沒有獎勵,只有鞭撻。」大寶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林濤捅了捅大寶,讓他閉

等市長和局長相繼離開專案指揮室后,我了個懶腰,說:「趕回去補個覺吧,現在我們也沒有什麼其他能做的了,只有靜靜地等待消息,看看偵查部門能不能在幾天,給我們一個驚喜。」

一直未發一言的陳詩羽,抬了抬那長長的睫,說:「好吧,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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