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夫》第九案 死不瞑目

【1】

這隻會在恐怖片中出現的景,真實地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死者的眼瞼翻開后,整個眼囊都是黑的,看不到白的結

很多人羨慕的公務員年休假,在公安機關卻很稀罕。在過去,民警幾乎不知道自己每年都應該擁有這種按照工作年限不等而日期不等的年休假。

近年來,公務員系統尤其是警察隊伍中經常會出現過勞死的案例,雖然領導不會像法醫那樣直觀地到自己的戰友面前的痛苦,但是領導們還是會到保障民警合法年休的重要。然而,即便是上級領導三令五申,基層領導依然無法解決極端的人事多的矛盾,所以總會以「最近太忙,不然,你的年休再往後推推?」的理由來拒絕民警的年休申請。當然,更多的況下,是民警自知不能離開崗位,不能給戰友增添負擔,而主放棄休假。

大寶為了準備拍結婚照,請了三天年休假。雖然一年五天的年休假,大寶只請了三天,但是他仍然專門花了半天時間,滿懷負疚地和我們接了工作。

「這是青鄉的一個傷鑒定,傷檢驗是我和肖科長一起做的。」大寶遞給我一本鑒定卷宗,說,「這是一個被人打傷的小孩子,顱骨骨折,青鄉市局法醫按照標準評定為輕傷。但是在病程中,孩子的家長發現孩子搐了兩下,認為孩子是外傷癲癇,應該定重傷,所以到狀告青鄉市局的法醫,紀委、督察都去查了兩三回了。總是無緣無故接調查,當地法醫很無助,只有請求我們進行重新鑒定。」

「外傷癲癇?」我問,「有病理基礎嗎?」

「沒。」大寶說,「腦組織沒有損傷。」

「癥狀征呢?」我問。

大寶說:「除了家屬,沒人反映有癲癇癥狀,二十四小時腦電圖監測也未見異常。」

「那不就是個詐傷嗎?還需要我們做什麼鑒定?」我問。

大寶搖搖頭沒說話。

很多糾紛當事人都會擔心法醫被對方的「詐傷」(詐傷和造作傷的區別:造作傷是指當事人自己製造損傷,誣陷對方;詐傷是沒有損傷而偽裝出來的損傷)所欺騙。其實,法醫鑒定首先要明確傷者的病理基礎,然後再分析病理基礎和癥狀征的關係,最後再據傷者的一些癥狀征做出鑒定。

「另外,省立醫院耳鼻科,除了老孫,你還認識其他人嗎?」大寶問。

我一邊看剛才那本案卷,一邊說:「有啊,沙僧。」

「什麼和什麼啊。」大寶沒聽懂我的幽默,說,「這兒還有一個案件,需要專家會診。」

「那你找老孫幫你介紹其他專家啊。」我說。

大寶說:「我要是能聯繫得上老孫,就不問你這個問題了。老孫不知哪兒去了。」

我說:「被妖怪抓去了吧。」

「正經點兒好吧。」大寶說,「說正事兒呢!」

我哦了一聲,說:「這事兒你別管了,給我吧,八戒,我去找如來。」陳詩羽「噗」的一聲把一口水噴在了電腦屏幕上,連忙找餐巾紙去,說:「討厭不討厭啊。」

大寶休息的這三天,一點兒也不太平。複核鑒定收了一大堆,還組織了兩次專家會診。

法醫等於是一個通科醫師,對每一個科室的專業知識都必須掌握基礎,但是對於臨床醫學的專業,卻很難有一個很的。所以,遇見了疑難的傷鑒定,法醫最常用的辦法就是組織醫院的相關專業專家進行會診。這樣可以學習更多的科室專業知識,而且可以保證鑒定結論的客觀、準確。

除了傷鑒定,我們還會接到「命案」。

這天早晨,龍番市某建築工地的沙場,發現了一是被埋在沙堆中間的。既然是埋案件,我們應龍番市公安局的邀請,趕到現場進行了置。

林濤是最先發現現場異常的。因為經過對沙場的仔細排查,除了運沙的兩個工人的腳印和死者本的腳印以外,沒有再發現第四個人的腳印,那麼,除了這兩名工人,不會再有第四個人到達過現場。可是這兩名工人被作為嫌疑人帶回刑警隊的時候都是呼天搶地,直呼冤枉。

法醫對進行檢驗后,發現死者的食管、氣管里,都是沙子。可以肯定,死者是在沙堆里被人活埋的。那麼,誰會選擇用這種方式殺人呢?用這種本很難作的方法,去殺死一個正值壯年、強壯的男人?

好在視頻偵查部門發現了端倪。工地為了防小,在大門口安裝了一個視頻監控攝像頭,而這個監控攝像頭的一個角落正好可以拍攝到沙堆所在的位置,案件的真相也就突然明朗了起來。原來死者酒後遊盪,走到工地的時候,在沙場的沙堆旁邊小便。他並沒有注意到此時沙場的大卡車正在卸沙,大卡車的駕駛員也萬萬沒有想到車屁後面會有一個人。於是,一車沙子傾盆而下,把死者活活埋了進去。

「如果不是有攝像頭,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林濤看著眼前反覆播放的監控錄像。

我點點頭,說:「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這件事提醒我們,以後分析案件的思路還是要開闊些。不然那兩個運沙的工人,該是有多冤枉啊。」

我們科里都是正兒八經的偽球迷,所以,星期五深夜的歐洲杯揭幕戰自然不能落下。在答應鈴鐺星期六上午陪去看嬰兒用品后,我順利獲假。我們勘察組的幾個人,甚至也上了陳詩羽,一起深夜圍坐大排檔的圓桌前,一邊喝啤酒,一邊吃龍蝦,一邊對著大屏幕里的球員評頭論足。

「喲,現在已經是6月9日了,大寶是今天去拍結婚照吧?」林濤說。

「是啊。」我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說,「所以,他才不來參加我們的聚會,他要起早,累一天呢。」

「這個土人,選的什麼日子啊,還69呢!」韓亮一臉猥瑣。

「什麼意思啊?日子怎麼不好了?」陳詩羽著餐巾紙角。

林濤說:「流氓。」

聚餐進行到深夜,我們各自回家,想必都是立即昏睡不醒。直到第二天一早,我被床頭柜上的電話鈴聲驚醒。我一躍而起,拿起電話一看,是大寶。

「大星期六的,不好好拍照,給我打什麼電話。」我一邊嘟囔著,一邊接通了電話。

「完蛋了,你寶嫂跑了,不和我結婚了。」大寶是帶著哭腔說出這句話的。

一句話說得我丈二和尚不著頭腦,還沒來得及細問,師父的電話很有侵略地打了進來。

「你別急啊,回頭我們再細聊。」我簡單安了一下大寶,切換通了師父的電話。

「龍番城市公園,中間的那個鴛鴦湖,一,懷疑他殺。」師父很簡潔地概括了時間、地點、人,「你們馬上出發給予支援。」

聽見有命案,我連忙開始穿起服,一邊滿懷爽約的愧疚安著鈴鐺,一邊拿起手機打通了韓亮、林濤和陳詩羽的電話。

此時此刻,我已經把大寶的那個驚天壞消息忘得一乾二淨。

我們幾個人都是睡眼惺忪的狀態,一路拉著警報駕車趕往位於龍番市新區的城市公園。

城市公園是龍番市大建設以後,在新區建設的一個開放式公園。公園是綠洲式的,沒有圍牆,景別緻,市民可以駕車自由進出,也可以在景點附近停車逗留。當然,這塊寶地也為先行一步移居新居的一些老年人散步、鍛煉的好場所。

公園的中心是一個人造湖,面積不大,但是和周圍的景觀相得益彰。中心現場便是那裡了。我們駕車直接開到了鴛鴦湖的一側,此現場已經拉起了警戒帶,先行到達的民警正在給幾名群眾做筆錄。

我一跳下車,就看見了坐在警戒帶外的石凳上發獃的大寶。

「哎?你怎麼來了?」我驚訝地笑道,「剛剛經歷了打擊,這麼快就能恢復狀態投工作?為了不長痔瘡,這種時候都能來出勘現場?」

「對啊,我剛才還在說,這麼好的現場,怎麼能不喊大寶呢?他怎麼了?」韓亮坐到大寶邊,問道。

「你問他。」我指了指大寶,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發現了一,然後夢涵就跑了,說不和我結婚了。」大寶一臉委屈地說。

寶嫂作趙夢涵,有著一個引以為豪的洋氣名字。自從的這個名字被我們果斷棄用,而用「寶嫂」這個鄉土氣息濃烈的外號代替以後,就經常埋怨大寶,說是大寶連累了

「弄了半天,你是這個案子的報案人啊。」我說,「我說怎麼事都掐一起來了呢。」

「你是法醫,寶嫂也知道,你發現一怎麼了?」林濤詫異道,「這對你來說,太正常不過了。」

「你別急,讓大寶複述一下案發的經過。」我說。

大寶咽了咽口水,說:「這家挨千刀的婚慶公司,非要拉我們大清早來這裡拍婚紗照,說是新景點,容易出效果。」

「寶嫂倒是可以出效果,你嘛,哪裡拍都一樣。」韓亮嬉笑道。

大寶白了韓亮一眼,接著說:「來這裡拍就來這裡拍吧,還非要讓我們來水邊拍。這種風景區的水,我是最怕的,我們總是在這種水裡發現嘛。所以,我今天就有種不祥的預。」

「沒想到你的預真了?」我問。

大寶點點頭,指了指遠正在做筆錄的一個長頭髮的文藝青年,說:「那個挨千刀的攝影師,還非要我倆蹲在水邊,讓我用手劃拉水。劃拉一下就算了唄,結果還總劃拉,劃拉劃拉,我就劃拉出來一隻人手。」

大寶頓了頓,我問:「然後呢?」

「然後?」大寶翻了翻眼睛,說,「然後我就發現了水裡的浮啊,然後夢涵就說,婚紗照也別拍了,我倆也別結婚了,然後就穿著婚紗打了個車跑了。」

「你肯定有沒說的。」我說,「穿個婚紗,你還能跑不過?攔住哄哄不就好了?」

大寶又咽了口唾沫說:「關鍵我在保護現場,我聽見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跑遠了。」

「我說吧。」我說,「肯定沒你說的那麼簡單。」

「其實也沒啥。」大寶說,「當時我覺到水裡有東西,用力劃拉了一下,就看見一隻人手,然後我啥也沒說,抓住袖子就把給拎上來了。」

「啊?寶嫂在旁邊嗎?」韓亮問。

大寶又翻了翻眼睛,說:「忘了。」

大家一起嘆息了一聲。

大寶接著說:「我拉上來一看,是一,就聽到周圍全是尖聲。我怕大家破壞了現場,一方面讓攝影師、化妝師他們幾個別跑,等著做筆錄,一方面就張羅著保護現場了。」

「換我也要跑啊。在你眼中,比老婆還重要,換誰誰不跑?」陳詩羽說。

「確實,你是一個法醫,但在這個事件中,你就是一個普通的群眾。你的第一反應,應該是保護、安你的未婚妻!」我也著急了,「像你這樣不知道角轉換的人,活該一輩子單!」

大寶沮喪地低下頭,說:「我知道錯了。」

「下一步怎麼辦?」看到大寶的沮喪,我有些不忍,畢竟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他有多他的職業。

「我得想辦法把老婆追回來。」大寶說。

陳詩羽糾正道:「是前友。」

大寶又沮喪地低下頭。

我揮手讓陳詩羽打住,然後說:「這樣吧,這個案子你別管了,給我們。說不定是個自殺呢?」

「不會。」大寶說,「頸部有傷。」

「真有你的!」我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說,「你到底是來拍婚紗照的,還是來驗的?別讓你的職業侵略你的生活好不好?」

「難道我們的職業沒有侵略我們的生活嗎?」林濤有些傷,看了看陳詩羽,說,「我們這樣的,只配找同行做伴。」

我說:「不管怎麼樣,這個案子我們來理就好了,大寶就去哄哄寶嫂吧,我可以理解的心。你毫無徵兆突然就拖了一邊,然後又不顧去安排工作,過度驚嚇引起過度失,你要費點兒工夫了。」

「你別用分析犯罪嫌疑人心理的路子來分析我老婆的心理好不好?」大寶說。

「是前友。」陳詩羽說。

我第一次發現這個傲傲的小孩,毒。

大寶垂下眼簾,說:「我要和你們一起辦這個案子,我要抓住這個害得我挫的王八蛋。破案后你們幫我一起去哄,行不?」

我看了看大寶,心想還真沒法了這個默契的助手,說:「好吧。」

【2】

我直起來,環視了一下現場。因為這裡是一個公共場所,所以估計也不可能在地面上獲取什麼痕跡證。

「水面太大了,不可能干。」胡科長在一旁說,「不知道這水底還會有什麼東西。」

「是啊,看起來這個人的著還是比較完整的。」我看了看平躺在地面的,說,「說不定水底就會有隨品。」

「我打電話請蛙人吧。」胡科長說。

我點了點頭,看周圍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說:「先把拖走吧,照片什麼的傳出去不好。」

被殯儀館的車拖走不久,消防支隊派來的兩名蛙人就相繼下水。現場沒有什麼可勘查的,我們只有坐在岸邊焦急地等待蛙人的消息。

死者的隨品對於案件偵破來說非常重要,一般都可以在隨品中找到證明死者份的東西,這樣就省去了法醫很多麻煩。比如,就不需要通過取下恥骨聯合來進行年齡推斷了。

鴛鴦湖的水域不大,但也不小,好在這是一個人工湖,建時間也不長,湖底淤泥不多。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一個蛙人從水面上冒出了腦袋,同時揚了揚手。我們看清,他的手中拿著一個士皮包。

我們幾個不約而同地歡呼了一聲,耐心地等待蛙人游到水邊。我戴上手套,接過了水裡的皮包,林濤麻利地上比例尺照相。

這是一個看起來做工細,但是並不昂貴的普通皮包,整還很新,包的拉鏈呈現出鎖閉的狀態。我懷著刮彩票一樣的心態,輕輕拉開了包的拉鏈。

包里進了不水,我在地面上墊上一層塑料布,然後將包里的件連同水一起倒了出來。有化妝包、有鑰匙包,還有一些零碎的件,可惜沒有錢包、手機和卡包,沒有任何可以直接證明死者份的證件和品。

「錢包、手機都沒有。」大寶說,「死者的包里攜帶了這麼多東西,肯定也會有錢包和手機呀。」

「你是說,這是一起侵財殺人的案件嗎?」林濤腦大開,「先劫財,再劫,最後殺人!」

「我可沒說啊。」大寶很謹慎,「但是唯獨錢包、手機丟失,多多還是有些侵財指向的。」

「雖然包的拉鏈是拉著的,裡面的不可能因為水的浮力而離開包。」我對趴在岸邊的蛙人說,「但不排除犯罪分子把錢包、手機、卡包和皮包分別丟棄。所以請你們幫幫忙,能再找一會兒嗎?」

蛙人點點頭,一頭返回水中。

此時,我已經對這條確認死者份的捷徑不抱希了,招手和他們幾個人說:「駕車趕往殯儀館,先把的基本況搞清楚再說。」

殯儀館解剖室是一個很森的地方。一般況下,殯儀館都設在離市區比較遠的郊區,加之這邊的習俗是上午舉行告別儀式,所以在臨近中午的殯儀館中,只能聽得見樹上知了的聲。

以往,我們這個工作組一旦進了解剖室,這個森沉寂的場所會立即熱鬧起來。因為有李大寶這個活寶,這麼肅穆的地方,也會變得很不嚴肅。我們都刻意地在檢驗的時候保持沉默,但是呆萌的大寶,總讓人忍俊不

今天不同。

大寶剛剛承的打擊,顯得比我們任何人都沉默,所以在這個空曠的房屋之,只能聽得見不鏽鋼撞的聲音。

「死者上著白短袖襯衫,;下著牛仔三角;赤足,腳上穿一雙網兜式運鞋。」我一邊和大寶一起逐件下死者的服,一邊故意大聲地報出檢驗況,為了打破這讓人很不習慣的沉寂。陳詩羽在一旁很快地記錄著。

著很完整,紐扣沒有丟失,服沒有破損。」胡科長在一旁接過我下的死者的服,一邊檢查著說。

輕度腐敗,腹部出現綠。」我說。

「你看這個死者大概死了多久?」大寶終於開口說話了。

我說:「剛才從你說的況看,死者應該是在水中懸浮著的。」

大寶點點頭。

我接著說:「死者沒有完全上浮,但是於上浮狀態,綠形,這樣的況,在這種天氣里,估計至死亡四十八個小時了。」

「那就是……7日早晨之前。」大寶沉道。

死者的服一被去,我們就看到了在自己腰骶部文著的一隻紅蝴蝶。蝴蝶翅膀上的花紋很複雜,但是整隻蝴蝶看上去栩栩如生。

「這個文的水平可不低啊。」韓亮仍然是一副閑人的模樣靠在解剖室門口,說,「這老遠我都能看出3D的效果。」

「管它水平高不高,這是辨明死者份的最好標誌。」我說,「至我們不需要再那麼麻煩地鋸、煮恥骨聯合了,還可以給死者留個全。」

對死者的文拍照記錄后,表檢驗正式展開。

「死者僵已經緩解。」我說,「斑呈現暗紫紅。」

「啊!」大寶突然大了一聲,把幾個人全都嚇了一跳。

「怎麼了?」我說,「別一驚一乍的。」

大寶指了指死者微睜的雙眼,說:「你自己看,嚇死人了。」

從古代開始,民間就有「死不瞑目」的說法。老百姓總認為死者死亡的時候,沒有閉上眼睛,就是有冤,或者有未了的心事。其實從法醫學上講,這種理論是沒有什麼依據的。眼瞼位於眼球的前方,構保護眼球的屏障。眼瞼的皮和皮下組織層以下是層,主要是眼和提上瞼的收,控制了眼瞼的開閉。一般況下,人死亡后,會立即進鬆弛階段,眼瞼的開閉狀態死亡當時眼瞼的狀態的影響,可能是開的,也可能是閉的。隨著僵的形,眼瞼大多出現微微張開的狀態,此時可能不能輕易人為控制眼瞼的開閉。待僵緩解,眼瞼又可以到人為作用而開閉。在小概率況下,死後立即出現痙攣,也可能會導致眼瞼的張開。

大寶正在按照常規檢順序,對死者的頭面部進行檢查,不知道死者的眼睛為什麼嚇著了他。

「怎麼了?這不是正常的嗎?」我走到的旁邊,看看死者微張的眼瞼,順手拿起止鉗,夾起死者的上瞼翻了開來。

「我的天。」著實嚇了我一跳。

「怎麼了?我不敢看。」陳詩羽可能注意到我和大寶的表,環抱著記錄本,站在一邊不敢靠近。

為什麼沒有白眼珠?」大寶說。

「啊?」林濤的臉有些發白。

我鼓起勇氣,重新用兩隻止鉗分別夾開死者的上、下瞼,對林濤說:「拍照。」

林濤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不願意在陳詩羽面前表現出膽怯,拿起相機走了過來。

「我的媽呀,真的沒白眼珠,整個眼球都是黑的!」林濤「咔嚓」一下拍完,嚇得風一樣逃遠了。

這隻有在恐怖片中出現的景,真實地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死者的眼瞼翻開后,整個眼囊是黑的,看不到白的結

「這還算新鮮啊。」大寶抬起前臂額頭上的冷汗,說,「怎麼會這樣?」

各種法醫學冷知識在我的腦海里劇烈翻滾,我說:「腐敗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況……嗯,我知道了,這是鞏黑斑。」

「這個名詞好像似曾相識。」突然的驚嚇,彷彿讓大寶進了工作狀態。

我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種鞏黑斑是極會出現的。主要原理是:人死亡后,因為眼瞼沒有閉合,環境乾燥,造眼部鞏水分迅速喪失,喪失水分的鞏會變得很薄,鞏下方的脈絡素就會顯現。其實不是沒有白眼珠,而是白眼珠下面的素暴出來,看起來整個眼球都是黑的。」

「這樣可以反推出,死者就是死不瞑目啊。」大寶說。

「死亡時候眼睛正好是睜開的,死後眼瞼也可能是睜開的。這個我聽老秦說過,不代表什麼。」林濤說,「不過,你剛才說,鞏黑斑的形原理是因為環境乾燥。可是這是一水中的啊!水中怎麼能作環境乾燥?」

「問得好!」我說,「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們先看看斑。」

我和大寶合力,把翻來翻去,觀察上主要集中在腰部以下的斑。

「我聽你說過,水中斑不能說明什麼啊。」陳詩羽說,「這個不就是水中嗎?」

「水中斑淺淡的主要原理是因為流水中不停翻滾,紅細胞不能在固定的位置沉積,所以斑不清。」我說,「但是鴛鴦湖是個不大的人造湖,最近幾天天氣晴好,幾乎無風,水流的速度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那麼,鴛鴦湖中的,其實就是和平地上的差不多了,不能用水中的思維來考慮斑。而且,死者應該是窒息死亡的,所以斑會比其他死因的斑要重得多,更能說明問題了。」

「那這個斑說明了什麼問題呢?」陳詩羽說。

我沉思了一會兒,說:「死者的斑集中在下半,這個倒是可以解釋。因為人的四肢是實的,而軀幹是腔,所以軀幹肯定比四肢的浮力大。平躺在水中的,軀幹可以懸浮,但是四肢一般都會下垂。下肢比軀幹位置低,那麼斑就會主要沉積在下肢。」

「研究這個,好像沒什麼意義吧?」林濤說。

胡科長在一邊微微一笑,說:「我理解老秦的意思了。你們看,死者的兩條大,全都是暗紫紅的。按理說,雖然斑主要沉積在下肢,但是作為單獨的下肢,也有位置高低之說。大寶,你看到的時候,是仰面的,還是俯臥的?」

「仰面的,這個我可以確認。」大寶說。

胡科長說:「既然是仰面的,斑的堆積應該主要集中在大后側。但是這的大全是斑。」

「而且,」我接著說,「下肢下垂,最低點應該是腳。但是我覺死者的雙足和小斑並不是最重的,最重的部位在膝蓋。」

「那說明什麼問題呢?」陳詩羽歪著腦袋問。

「這個我也需要想一想。」我低著頭說,「繼續檢吧。」

死者的眼瞼出、口青紫、四肢指甲青紫,都提示死者是死於機械窒息。而死者頸部目驚心的損傷,告訴我們就是死於頸部迫而導致的機械窒息。

死者的頸部很白凈,所以那一道青紫的痕跡特別醒目。

「把剛撈出水的時候,我還以為頸部是掐痕呢。」大寶說,「現在看起來是勒痕啊。」

我點點頭,說:「死者頸部的皮下出呈現出很強的規律。你看,損傷是圍繞頸部的,上緣和下,所以看不清晰,但是下緣很整齊。上、下緣之間有幾厘米的寬度,說明不是徒手,而是有帶狀勒頸的。」

「那可就不好說了。」陳詩羽說,「不會是上吊自殺吧?」

「上吊自殺,然後再掉湖裡?」負責聯絡的一名年輕偵查員突然道。

我搖搖頭,說:「死亡質和狀態是不能掛鉤的。假如這個的是某個男人的婦,因為婚不,上吊自殺。男人怕擔當責任,把拋棄,不就完全有可能嗎?」

「哦,對。」偵查員說。

「不過,這案子不是自殺,是他殺。」我說。

【3】

「我知道了。」陳詩羽說,「這是你們區分勒死和縊死的原因。」

我滿意地點點頭。陳詩羽最近一直正在惡補法醫學教材,對法醫學的推理判斷,有了一些認識。尤其是經歷了山坳里的命案,更是對頸部力窒息死亡的現象有了一些直觀的了解。

法醫對於勒死和縊死的區分主要是看索的形態。縊死是用自重力作用於頸部的,所以頸部的索自然有重有輕,有提空;而勒死是用外界機械力來作用於頸部的,頸部是類圓形的,所以的力比較均勻,索也會比較均勻,而且絕大多數勒死的索都是有相的。縊死一般多見於自殺,但勒死則多見於他殺。

「死者頸部的索很寬,表皮剝不明顯。說明兇繩索是一個很、很寬的。」我說,「這兇手為什麼不用更細、更容易勒死人的繩索來殺人呢?」

「沒有準備?臨時起意?」林濤說。

我點點頭,說:「只有這樣解釋了。」

對於,法醫會常規對頭、口腔、門、道進行拭子提取。我們對死者的還進行了斑預實驗。

結果令我們驚奇。

「弱?」大寶說,「有斑哎!這會是最有力的證據!」

「奇怪了,被水泡了兩天,怎麼可能還檢驗得出斑呢?」陳詩羽說,「還有,弱斑,能檢驗得出DNA嗎?」

我笑了笑,說:「這個我得糾正你的思路。很多人,包括很多領導,總會認為某些案例肯定會提取到DNA,某些案例肯定不會提取到DNA。其實這樣的思路是錯的。能不能提取到DNA,都是概率問題,而不是必然問題。比如,一起強案件,新鮮,環境乾燥,那麼提取到DNA的概率就非常大,但也不是必然能提取到的,會到很多因素的影響,比如你沒來之前的『雲泰案』,就是這樣。再比如,一起勒死的案件,現場留繩索,很多人認為不可能有什麼證據,但是有小概率可以在繩索上找到兇手的落DNA。所以,提取生檢材必須要細緻地進行,再不可能的事,都要去試一試,說不準就有發現。這水裡的,若不是我們試一試,也不會發現斑預實驗竟然是!這就是小概率事件。」

「那麼,很多案件的破獲都是巧合,對嗎?」陳詩羽又歪起了腦袋,一臉天真爛漫。

我點點頭,說:「我曾經說過,很多案件的破獲都有巧合,但是沒有認真、嚴謹的態度,就沒有巧合。」

「看來也要一併送去DNA檢驗室了。」胡科長說。

我點點頭,說:「敗在此一舉。」

「雖然有斑,但是侵跡象不明顯啊。」大寶說,「死者的著那麼整齊,而且會部也沒有看到損傷。」

著完整、會部沒有損傷不能代表就不是侵。」我說,「可以是在侵后被害人自己穿好服又被殺害,也可以是兇手殺完人,又給被害人穿了服。有損傷可以提示有可能是強,但是沒損傷不能代表死者自願。反正有線索就要繼續查下去。」

大寶點點頭,檢工作繼續往下進行。

雖然兇是不太順手的殺人工,但是兇手的力量還是很大的。

我們解剖死者的頸部皮,發現死者頸部有大面積的出,這提示兇手心狠手辣,也提示因為工不利而導致死者從窒息到死亡的過程很漫長。

「死者是經歷了一個很痛苦的過程才死去的。」我惋惜地說。

「死者的舌骨、甲狀骨、環狀骨都骨折了。」大寶用止鉗複位了已經碎裂、變形的死者部。

我搖搖頭,用剪刀剪開死者的氣管和食管,說:「死者的氣管和食管沒有水中異,沒有溺,沒有嗆咳的氣泡。說明死者是死後被拋的。水后,就已經沒有了呼吸活。」

「死者的胃裡也沒有溺。」大寶打開死者的胃,說,「食糜形態已經不完整,食已經進十二指腸和小腸,估計死者是末次進餐后三到四小時死亡的。」

「死者的四肢關節有散在的約束傷和抵抗傷。」我指著死者關節皮下的一些片狀出,說,「雖然有反抗,但是反抗不明顯,說明兇手和死者的力懸殊還是很大的。」

檢驗完了,你們覺得案件質大概是什麼?」胡科長問。

我搖搖頭,說:「這個不好說。兇手看起來沒有預謀,不像是因仇預謀殺人。但是侵和侵財的跡象都是存在的,所以現在也不能判斷是侵財、侵還是激,或許都有因素吧。」

「既然兇手拋,就有可能是人,所以還是先查源吧。」林濤說。

我點點頭,說:「況簡單回復專案組。今天是大周末呢,我們回去休息一下,大寶你也回去思考一下怎麼哄老婆。晚上八點鐘的專案頭會上見。」

「是前友。」陳詩羽說。

我是為了不爽約,才決定讓大夥休息一下午的。當我在嬰兒用品商店找到鈴鐺的時候,發現是寶嫂正在陪著

寶嫂已經換下了婚紗,卸掉了妝容,挽著鈴鐺的胳膊,走馬觀花。

為了避免尷尬,大寶的事我隻字未提,默默地跟在倆後面,幫忙提手提袋。

走了一個多小時后,我們來到一家嬰兒服裝商鋪,商鋪門口的幾個小孩模特引起了我的注意。這是四個塑料的模特,造型都是一樣的。模特平舉著雙手,做出跳起懸空的姿勢。因為模特的一雙小都向後屈曲,模特是依靠一鋼桿支撐在地面上的。

我繞著模特看了幾圈,蹲在模特的旁想了良久,覺腦袋裡火花閃爍。

我興地站起來,把手提袋到鈴鐺的手裡,對鈴鐺說:「一會兒你們打車回家,我得先走了。」

「你們男人怎麼都這樣?!」寶嫂義憤填膺地說道。

鈴鐺扶了扶腰,寶嫂的後背,安似的說:「沒事的,工作嘛,我們得支持。」

激地對鈴鐺笑了笑,轉跑走。

在接到我的電話后,大寶和林濤先行趕到了專案組。從林濤打來的電話中,我知道專案會議提前召開了。既然是提前召開,就應該是有特殊原因,我懷著忐忑的心,一路飆車趕到了市局。

當我推開專案組的大門,就知道案件果真已經有了突破的進展。而這個進展,又是刑偵撒手鐧——DNA檢驗取得的突破。

「死者的,我們都檢出了基因型。」從市局被遴選到省廳后不久就擔任省廳DNA實驗室主任的鄭宏,也參加了此案的DNA檢驗和比對工作,說,「經過兩者的比對,我們確定是混合型DNA。」

所謂的混合型DNA,說明留下的斑不是一個人的。

「兩個人?嗎?」我說,「給人覺真的有點兒像是侵案件了。」

鄭姐接著說:「然後,我們把這兩個人的DNA放在前科人員DNA庫里進行了比對,結果很意外,居然比出了一個前科人員。」

DNA檢驗果真是撒手鐧,比我們現場法醫推斷來、推斷去要直接多了,這就已經直接鎖定了犯罪嫌疑人。

據DNA實驗室的比對結果,我們對這個前科人員進行了份確定。」偵查員接過鄭姐的話茬兒,說,「這個人作房三水,曾經就讀於龍番大學系,是藝特招生。在大一的時候,就因為和人打架,把對方打輕傷,沒錢賠償,坐了三年牢,學籍也因此被註銷。他的父親早逝,母親在家種地,在他坐牢后,就很聯繫他。據系統記載,這個人至有十次被治安拘留的記錄,案由都是鬥毆。」

「就是一個地流氓啊。」我笑了笑,說,「嫌疑上升了。他平時就是混事兒嗎?」

「不,開了家文店,做文師。」偵查員說。

我頓時想到了死者腰部的3D蝴蝶文,說:「人作案嗎?嫌疑進一步上升。」

「那下一步怎麼辦?」林濤說。

「我們已經派人去抓了,估計現在已經抓到了。」偵查員說。

「那我們就在這裡等結果吧。」我說。

「對了,你們沒接通知就提前到專案組來,是有什麼發現嗎?」陳張宏副局長對我說。

我搖搖頭,說:「既然有了突破進展,我的那個可能分析也沒多大用了。」

我的話音剛落,樓道里就傳來一些嘈雜的聲音,我起探頭去看,見兩個民警扭著一個男子走進了專案組隔壁的審訊室。

「打開監控攝像頭,我們就在這裡看審訊監控。」陳局長說。

「抓我幹嗎?」被抓的男子一,想必就是房三水。

「你心裡清楚。」偵查員上來探了探虛實。

「我不清楚!我好久沒打過架了,我跟朋友保證過的。」

「你朋友什麼名字?」偵查員問。

「倪妙妙。」房三水掙扎了一下,「手銬能拿掉嗎?我得靠這雙手吃飯!」

「這個,你認識嗎?」偵查員開門見山,舉起了死者的腰部文和死者的面部照片。

房三水突然停止了掙扎,怔怔地盯著照片。良久,他突然像瘋了一樣從審訊椅上跳了起來,大道:「怎麼了?你們對妙妙怎麼了!」

從房三水的淚水噴涌而出時,我的心裡就開始懷疑之前的觀點,那種表實在不像是裝出來的。於是,我的腦子又開始飛速轉了起來,為下一步的分析整理思路。

偵查員對房三水做了許久的工作,房三水的緒才稍微穩定一些。

「6日晚上大約六點鐘,妙妙來找我,我們剛在一起不到一年,但已經決定結婚了。」房三水說,「我們一起吃的飯。」

「吃的什麼?」

「我做了幾個菜,西紅柿炒蛋、排骨,好像還有木耳炒。」房三水垂著腦袋,視頻影像看不清他的表

我翻了翻檢筆錄,死者的胃和他所述的一致。

「吃完飯,我們那個了。」房三水以前經常進出局子,他很快就知道公安局為什麼會找到他,「然後我要打遊戲,說要回家,我就讓自己打車回家了。」

「那時候是幾點?」

「八點。」

「你怎麼記得那麼清楚?」

「因為我們八點鐘有遊戲的公會活,公會活剛開始,說明早要趕火車,要回家早點兒休息,我就說你打車走吧。」

網監支隊的一名偵查員轉離開會議室。

「倪妙妙是做什麼的?以前有什麼仇人嗎?」偵查員問。

「沒有,向的,也很和別人有集。」房三水說,「更談不上什麼仇人了。是興化IT的技部主管。」

「嚯,一個外企高管上一個社會混混,多麼悲壯的故事。」大寶顯然不太相信這個男人,怪氣地說。

「再悲壯,能有你悲壯嗎?」陳詩羽說。

「我們是玩魔世界認識的,一直很好。」房三水說。

消失兩三天,你都不找?」偵查員問。

房三水說:「不讓我隨便給打電話的,經常加班,有空就會給我打電話的。而且從我家離開的時候,說是要出差一星期的。」

「那你這兩天在做什麼?」

「白天照顧店裡生意,晚上玩魔世界。」房三水說。

「你們不是遊戲里認識的嗎?遊戲里看不到你也不奇怪?」

好久都沒玩了。」

「倪妙妙的公司也沒有報失蹤?」我問。

偵查員說:「剛剛了解的況,倪妙妙這次是去雲泰的分公司突擊檢查技指標。總公司以為走了,分公司不知道要來。所以,一直沒有人報失蹤。」

「房三水租住房的網路活我們調查了,他6月6日晚上七點半上線,一直玩網路遊戲玩到十二點。」網監部門的偵查員走回會議室,說。

「他沒有作案時間。」我說,「據房三水對他們晚餐的供述,死者應該是當天晚上八點到十點之間死亡的。」

【4】

「沒想到,這個突破進展,不是個進展。」胡科長說。

我搖搖頭,說:「不,依舊是個進展,至我們現在搞清楚死者的份了。」

「既然是拋,有可能是人作案嗎?」大寶問。

「死者的家,住在哪裡?」我轉頭問主辦偵查員。

偵查員用投影儀放出一張龍番市地圖,用激筆指著說:「這個位置是房三水的家,倪妙妙的住在新區。」

「也就是說,如果死者打車回家,應該是走這條路。」陳局長用激筆指著一條大路,慢慢南移,紅點最終停留在「龍番城市公園」幾個字上。

「如果死者是在車上遇害的,兇手有可能沿途找個地方丟棄。」我說,「那就不是人作案了。因為兇手的行為是毀證行為,而不是藏匿行為。」

「房三水現在沒有嫌疑了嗎?」林濤說。

我說:「現在嫌疑很小了。第一,作案時間排除了。如果房三水是有準備作案,在作案的時候利用其他手段造自己不在場證據的話,那麼他殺人就應該選用一個順手的工。第二,從房三水被抓后的表現看,如果他真的是在演戲,那麼也太真了,毫無破綻可尋。第三,如果是房三水作案,那麼他拋的目的就是延長發案時間。而他被抓后,直接主提出了死者的存在,這不符合一個存心瞞的人的心態。第四……」

「你們別忘了,混合DNA的意思是說,除了房三水,還有個人和死者發生過關係。」鄭宏打斷了我的話,說。

我點點頭,說:「從檢上看,死者應該遭過約束,但是會部沒有損傷,不排除是殺人後強。這個另外出現的DNA,嫌疑現在是最大的。城市公園這個地方,附近有沒有什麼特別蔽的所在?」

「這需要我們去考察一下。」偵查員說,「畢竟是新區,人也不是特別多,但有沒有適合作案的地方,還需要實地去看。」

「那就去看啊。」陳局長說。

「可是,法醫能確定死者是在什麼環境里,怎麼死亡的嗎?」偵查員仍有困

我說:「這就是我剛才沒有說完的第四點,可以證明兇手不是房三水的依據。房三水沒有車,而死者是在車裡被人勒死的。」

「有依據嗎?」偵查員問。

我點點頭,說:「這事兒得從死者的眼睛說起。死者的眼睛出現了鞏黑斑,是一種在乾燥環境下才會出現的況,我一直都搞不清楚為什麼。是在水裡的,而且現在的空氣度也不小,為什麼會出現黑斑呢?後來看了斑我就明白了。」

「為什麼?」大寶急著問。

「死者的斑和平躺在水中的姿勢不符。」我說,「按照現在的姿勢,斑應該集中在的大后側以及小、腳。但是我們看到的斑,是在大前面後面都有,最重的地方是膝蓋,小和腳反而較輕。結合鞏黑斑,可以肯定,死者是在死亡后,保持一個特別的姿勢至十個小時,然後被拋水中的。簡單地說,死者是在死亡很長時間后,被人移、改變姿勢的。」

「為什麼至十個小時?」偵查員問。

我說:「機死亡后十到十二個小時之會形固定的斑,這個時候翻,會在新的低下部位形斑,而老的低下部位斑不會消失,依然存在。死者的大前、后都有斑,說明死者先於一個類似俯臥位,大前面較低,形前面的斑,在保持這個姿勢十到二十四個小時之間的某個時間點,又被更改為仰臥——也就是我們發現時候的姿勢,所以才會在仰臥時候較低的大后側形斑。」

「水中不會移嗎?」

「不會。」我說,「我查了氣象資料,那幾天天氣很好,現場的水也是不流的,不會自己翻轉。」

「你接著說。」陳局長說,「我還是不知道這個移的依據是怎麼推理出死者是在車裡死亡的。」

我笑了笑,說:「開始我就發現死者死後被人移,但是有什麼作用,我也沒有想清楚。甚至連死者死亡後到底保持一個什麼姿勢,才能讓斑集中在大前側和膝蓋,我都沒有想明白。今天逛街的時候,我看見一個模特,我就突然想明白了。」

「什麼樣的?」陳局長問。

我把手機中的照片拷貝到電腦里,投影在幕布上,說:「死者應該和模特的姿勢是一致的,上以及大應該是基本直立的,朝前方傾斜,所以斑在大前側;雙臂應該有東西架住,所以雙臂也沒有斑。死者的膝蓋著地,所以斑最重;小和腳向後翹起,所以沒有斑。也就是說,是以膝蓋為底點,呈現一個『V』字型的姿勢直立在那裡。」

「說得好恐怖。」林濤嘀咕了一句。

我接著說:「被害人死亡后,會鬆弛,肯定不會自己保持這個姿勢。那麼肯定是周圍的這樣的姿勢。那麼,什麼地方會有這樣的,可以把一個V字形直立,雙臂架起呢?而且,關鍵的疑點是,死者全都沒有傷,生前傷和死後傷都沒有,那麼說明把架起來的,表面是韌的,不可能是牆壁、床沿之類的東西。那麼,這是個什麼東西呢?」

「什麼?」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說:「開始我也想不出來,後來我結合死者的鞏黑斑和死者的頸部損傷,終於想明白了,只有在車裡!第一,這種天,如果兇手也在車裡陪著待十幾個小時,肯定要開空調,那麼車空氣就會非常乾燥,符合鞏黑斑的形環境。第二,兇手的殺人兇是一個幾厘米寬的繩索,顯然不順手,是臨時起意、就地取材的。車裡就有這樣的繩索。」

「安全帶!」陳詩羽說。

我微笑著點點頭,說:「第三,如果被害人死亡后,在後排。上半著前排座椅,雙手搭在前排座椅的頭枕兩側,膝蓋著地,前傾,小和腳反翹架在後排座椅上,完全可以形我說的那種形態的斑!」

「座椅都是的!」大寶說。

我接著說:「依據以上的推論,我斷定死者是在一輛汽車中被害的,案件質很有可能是臨時起意的侵。至於死者的錢包手機丟失,肯定是兇手順手牽羊而已。結合房三水的供述,死者原本是要打車回家的,死者既然是死在車裡,那麼,很有可能是計程車司機臨時起意,謀殺人!」

「這太好辦了,調查全市計程車的GPS信息,迅速進行研判。」陳局長說。

我說:「我覺得一輛計程車不可能載著一跑,而且的拋地點也就在死者回家的路線上。所以我分析,死者在車裡的這十來個小時,車應該是停著的,而且應該是停在一個蔽的地方。」

滿懷著破案的信心,看著鈴鐺買回來的嬰兒,我睡得很香,一覺醒來已經八點多了。我慌慌張張地洗漱完畢,開車趕往市局專案組。

林濤、大寶和我幾乎是同時到達專案組的。林濤和我一樣滿面紅,而大寶則帶著一對黑眼圈,一臉灰暗。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先聽哪個?」這句有些戲謔的話,從滿面嚴肅的陳局長裡說出,顯得很不相宜。

「先聽壞消息吧。」我說。

陳局長說:「經過研判,全市所有的計程車,都被排除了。」

「什麼?」我有些驚訝,這個壞消息遠遠壞過了我的想象,「那……那下一步豈不是沒得查了?我的推斷有錯誤嗎?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我們在房三水家去鴛鴦湖的路上,找到了一比較符合推斷的蔽地點。」陳局長說,「這是一綠化帶,一般不會有車開上去。但是我們在這個地方發現了汽車的胎印痕。」

「也就是說,有車輛反常開上去了?會不會和本案無關?」我說。

「不管有沒有關係,都要當線索去查。」陳局長說,「而且,從這胎的新鮮程度判斷,車輛軋出胎痕之後,已經過了三四天;這個地點,也是這條路線上獨一無二的蔽地點,絕對不會有人去注意。」

「那通過一個胎印痕,怎麼去開展下一步工作?」我問。

陳局長笑了笑,說:「我們找了個專家,確定了這個品牌的胎,只用於三個品牌的車輛。於是,我們就在這條路上所有的監控里,尋找這三個品牌的車輛。」

「對呀!」我拍了下桌子,說,「時間很張。死者是晚上八點從房三水家出來的,十點之前就遇害。從房三水家出來,如果立即乘車,開到這裡也就八點半的樣子,那麼只要找八點半到十點之間,路過這裡的這三個品牌的車子就可以了。」

「是的。經過一夜的調查,監控顯示只有七輛符合條件的車輛經過。」陳局長說,「這七個車主的信息,我們也就很快掌握了。」

「難道要一個個抓來檢查DNA嗎?」大寶問。

陳局長搖搖頭,說:「你們有沒有想過,死者倪妙妙是一個格比較向的孩,平時也很謹慎,那麼為什麼會上別人的車呢?」

人?」我問。

陳局長搖搖頭,說:「七個人和倪妙妙都沒有關係,這一點,調查可以確定。」

「那你描述的這種格的孩,怎麼會隨便上一個陌生人的車?」我反問道。

陳局長微笑著看著我們,提示地說:「別忘了,倪妙妙的目的,是打車回家,而全市所有的計程車都被排除了。」

「黑車!」我和林濤同時道。

「對,黑車。」大寶的反應慢了半拍。

陳局長哈哈一笑,點頭說:「據了解,這七輛車中,就有一輛是跑黑車的。」

「晚上八點,在外聚餐的市民都散場了。」我說,「這個時間點,省城的計程車是很難打到的,所以倪妙妙上了一輛黑車!」

黑車司機牛強被抓捕歸案后,還沒等民警采,就代了自己的罪行。

牛強因為賭博被罰后,就被原來所在的工廠辭退了。除了駕駛沒有別的本事的他,買不起被炒得昂貴的計程車營運證,只有開起了黑車。

6月6日晚,牛強和往常一樣,駕駛著他的黑車,來到了房三水家附近。遠遠的,他看到一個年輕貌子在手打車。於是他駕車靠近,拉起了生意。

省城的黑車很多,運管因為種種原因,無法深治理。所以在上下班高峰以及很晚的時候,市民們都會選擇乘坐黑車。

倪妙妙自然也不例外。

忙碌了一天,又和房三水雲雨了許久,剛剛洗完澡的倪妙妙困意上涌,不得馬上回到自己家中的床上。所以連價格也沒問,就上了牛強駕駛的黑車。

倪妙妙的家離房三水的家有十幾公里的路程,而且市區的路有些堵,倪妙妙很快靠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就睡著了。

而一旁的牛強,被倪妙妙出水芙蓉般的睡姿和人的得天旋地轉,頓時心生歹意。

車子開出市區后,駛大路,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那一片蔽的綠化帶。牛強看看後視鏡,發現周圍竟然沒有一輛車,索把車開進了綠化帶。

車輛軋上綠化帶時的顛簸,依舊沒有讓沉睡中的倪妙妙醒來。牛強停好車后,悄悄放倒了倪妙妙的座位,開始倪妙妙的全。這時,倪妙妙驟然醒來,開始劇烈反抗。

汽車的空間畢竟還是狹小的,在倪妙妙的反抗下,想要順利得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牛強甚至被倪妙妙抓破了臉頰。為了不讓倪妙妙高聲呼喊,牛強順手拉過倪妙妙旁的安全帶,繞在了倪妙妙的頸部,並且用力去勒。這一招果然讓倪妙妙的反抗減輕了不,牛強開始一邊勒頸,一邊手去倪妙妙的。倪妙妙的反抗越來越無力,在牛強得逞后,才發現倪妙妙已經斷氣。

牛強把倪妙妙的重新穿好,把放進後排,讓呈現直立的態。據他說,他要思考怎麼,而在這思考的期間,萬一有路人經過,可能會發現倪妙妙的異常。讓倪妙妙直立在後座,經過的路人也不會起疑。

後來,思考中的牛強居然在車裡睡著了。這一睡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將近七點,才陡然醒來。

原來夢裡的殺人,不只是夢,現實中的他,也確實殺了個人。

心平靜后,恐懼頓起。車窗外的天已大亮,好在新區早晨的人也不多。是必須要理的,而且要儘快理,不然大白天載著個跑,風險實在巨大。

牛強開著車慢慢沿路邊行駛,徑直駛了城市公園中央的鴛鴦湖邊。公園偶有幾個晨練的老人,但都相距甚遠。牛強壯著膽子從後座把倪妙妙的架下車來,小心翼翼地走到湖邊。從遠看來,不過是一對男,清早在湖邊並肩而坐談而已。

反覆確認四周沒有人注意后,牛強把順著岸邊放到了水下,甚至沒有激起一點兒水聲。回到車裡,牛強看到掉落在副駕駛座位下方的死者的皮包。他打開發現裡面的錢包里居然還有三四千塊錢,甚至還有一個蘋果手機,這真是意外的驚喜!

留下了死者的錢包,牛強把皮包扔進了湖裡,駕車逃離了現場。

不知道他是運氣太好,沒有被一個人發現異常;還是運氣太不好,因為一個胎印痕而被抓住了尾

「看起來黑車還真是不能坐。」陳詩羽的表告訴我們,有些后怕,「我要攢錢買車!」

「你還是個學生呢,就有這麼遠大的理想!」林濤嬉笑道,「我們每個月工資只有三千塊!」

「還是找個有錢的老公比較靠譜。」韓亮點燃一熊貓牌香煙。

陳詩羽瞥了他一眼,說:「我以後即便是嫁了個有錢人,也是看中他這個人,而不是看中他的錢。」

「我說,你們還幫不幫我追回我老婆?」大寶一臉無助。

「是前友。」陳詩羽還是不依不饒。

「你不是聖嗎?」林濤對韓亮說,「幫幫大寶。」

「很簡單好吧,一束玫瑰,一個一克拉鑽戒。」韓亮說。

大寶出更加無助的表說:「買不起。」

「和你的那些朋友都不一樣,寶嫂不是拜金。」我說,「你們說,寶嫂那麼漂亮,看上大寶哪一點了?換一句話說,大寶哪方面是最有特點的?」

「大寶有特點嗎?」韓亮笑著說。

我說:「雖然大部分人都喜歡浪漫、喜歡鮮花,但是這些招平時用用還可以,在寶嫂放下狠話要分手的時候,還用這種爛大街的辦法,估計是不行的。」

「同意。」林濤說,「寶嫂太有個了,不是一般人。」

我說:「從心理學角度看,寶嫂格比較直,疾惡如仇,做事比較乾淨利索,這樣的人控制比較強,眼睛里不進沙子,而且非常要面子。據鈴鐺的消息,寶嫂平時最喜歡看的是綜藝節目,這樣的幽默。而我們大寶最大的特點就是聽話、呆萌,完全符合寶嫂的擇偶條件。」

「然後呢?」陳詩羽饒有興趣地問。

我趴在大寶的耳朵上耳語了幾句。

「啊?太賤了!這不行!」大寶說。

我哈哈一笑,拍拍大寶的肩膀說:「沒什麼行不行的,看你願不願意了。寶嫂是個好人,不要放棄!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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