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通知單》第十章 Eumenides的誕生

十月二十五日,中午十一點零三分。

興城路碧芳園飯店。

興城路位於A市開發區中心位置,周邊聚集了許多新興的高尖企業,其員工多為年輕的白領,因此這條路也被市民們戲稱為「白領路」。

碧芳園飯店即位於興城路南路口行一百米,飯店規模不大,但裝修典雅別緻,頗白領階層的鐘。此刻過了十一點,已有三三兩兩的男陸續前往店,雖還沒進上客高峰,但店的工作人員已盡然有序地忙碌了起來。

這時他們迎來了一名特殊的男子。

這男子穿著長襟風,寬大的連帽罩在頭上,順帶遮住了上半個臉龐。而他的臉上又帶了一副白口罩,將下面半張臉也遮擋了起來。他低著頭,將整個在那件風中,像是個經不得半秋風的虛弱病人。

而男子的行進一步證明他的卻是存在著某些問題。他拄著拐杖,右在地上虛拖著,似乎很難用上力量。他就這樣側歪著,艱難地一步步挪到了飯店之

在這個地區很見到這樣的客人。儘管到有些奇怪,可是服務員小紅還是熱地迎了上去:「先生,您一個人嗎?」

男子卻不理不睬,他徑直向著飯店角落裡的一張餐桌走去,那張餐桌的位置非常蔽,接不到任何對外的窗口,客人們都不願意在那裡就餐。

可那名男子卻偏偏在那張桌子前坐下了。不僅如此,他還特意選了近兩側牆邊的那個位置。這樣他就窩在了一個狹小的角落裡,同時卻可以輕鬆地看到店的全貌。

小紅把菜單送到了男子面前,卻被男子輕輕地推開了。「我不吃飯。」他嘶啞地說道,像是從肺管深竭力出的聲音,「我找你們老闆。」

「您找有什麼事嗎?」小紅詫異地打量著對方,可男子還沒有摘下口罩,而且他一直低著頭,實在是看不清半點相貌。

那男子吐出兩個字來:「要債。」

小紅搖搖頭離開了,已經沒有能力理此事。

飯店的老闆然,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子,格潑辣,也有著幾分姿。每天臨近中午的時候,都會來店裡查看一天的準備況。聽到小紅的彙報之後,便從后廚走了出來,先是在櫃檯后遠遠地觀察了一番,可記憶中卻實在搜不出與這樣的男子有什麼債務瓜葛。猶豫片刻之後,決定上前當面問個明白,爭取在中午高峰前把事解決了。

然並不懼怕這種人,雖然只是個流之輩,但理這種對外的事宜卻是頗有兩把刷子。

「先生,你找我嗎?」走到桌邊問道。

男子略略側頭瞥了一眼:「我來討債。」

然笑了起來:「我什麼時候欠你的?」

「你不欠我的。我是幫別人要債——一個做許韻華的人。」說到這裡,男子忽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紅嚇人。

然驀地變了臉,語氣也嚴厲起來:「你是誰?」

男子沒有答話,他靠外側的右手突然翻出,一把攥在了郭然的左手手腕上,後者只覺得一陣冰涼的覺傳來,低頭一看,竟有一副手銬將自己和那男子的兩隻手銬在了一起。

「你幹什麼?」郭然呵斥了一聲,想要掙開來,但那男子一使勁,力量卻大得驚人。前者的把持不住,一個趔趄,被迫坐在了男子邊。

「你幹什麼你?!」郭然驚懼更勝,再也無暇顧忌驚擾到店的客人,扯起嗓門大喊起來,「快,快去人!」

不遠的小紅如夢初醒,急匆匆跑向了后廚。而店的客人則紛紛向這邊好奇地張著。

那男子右手按住郭然,左手將帽子翻去,然後又慢慢摘下了口罩,現出了他的廬山面目。店堂立刻響起一陣驚呼,一些膽小的客已急匆匆地掩面離去,顧不上自己的午飯尚未吃完。

這是一張如魔鬼般恐怖的面容。殘缺凹凸,遍布著傷痕,扭曲,角斜斜地豁拉著,出大半個牙床。不會有人願意與這樣的面容對視第二眼。

可這張面容此刻卻死死地盯著郭然,那的牙床甚至在森然地磨著,似乎想要將對方撕咬吞噬一般。

「啊——」郭然歇斯底里地尖起來,「你……你到底是誰?!你要幹什麼!」

變了調的喊聲中,幾個小夥子從后廚沖了出來,搶在前面的是個面向兇惡的胖男子,他的手裡還赫然端著把菜刀。

見到來犯者的這副尊容,小夥子們也嚇了一跳。不過那胖子還是著頭皮走上前,揮舞著菜刀威脅道:「你幹什麼你?快把我們老闆放開!」

食客們紛紛撤離是非之地,但仍有幾個好事者遠遠地圍觀著。

男子不說話,他的左手進風口袋裡,似乎掏出了什麼東西握在手心。

胖子張起來,將菜刀護在前。「你掏什麼呢?快給我放下!」他厲聲喝問著,然後又回頭向後吼了句,「快,快去報警!」

男子殘缺不全的角咧了咧,似乎在笑,然後他將左手中的東西揮了揮:「我不能放下。」

對方調笑自若的態度讓胖子更加張了,他吞了口唾沫:「那……那是什麼東西。」

「引,炸彈的引。」男子一邊說著,一邊側手起了風襟,在他腰間別著一個塑料盒子,盒子上有引線一直連接到他的手中,然後他又補充解釋道:「只要我一鬆手,炸彈就會炸了。」

他的聲音雖然嘶啞,但卻清清楚楚地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店立刻響起一片驚慌失措的喊聲,人們爭先恐後地往店外逃去,胖子也僅僅是猶豫了片刻,隨即也加到了逃亡大軍之中。

短短幾十秒中的時間,小店已變得冷冷清清,只剩下角落中的男子和郭然,而後者早已失魂落魄,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帶著哭腔驚著:「救命!救命啊~」

於此同時,龍宇大廈

韓灝帶領的刑警隊增援力量也趕到了大廈現場,可是尹劍卻不在其中。

「尹劍呢?」柳松在隊伍中尋找著,這可是他目前最關注的目標。

「我也不知道。」韓灝皺著眉頭,「開完會之後他就不見了,現在打他的手機也打不通。」

「他跑了,他一定和熊隊的死有關!」柳松激地嚷起來,「你為什麼不派人去抓他?」

「我的人跑沒跑還不到你來判斷!」韓灝瞪了柳松一眼,毫不客氣地說道,「現在我們的首要任務是保證鄧驊的安全。這是上級一再強調的神,希你明確這一點,否則我有權將你清除出『四一八專案組』!」

慕劍雲上前拉了拉柳松,用眼神示意對方冷靜下來。雖然還不知原委,但也覺得此刻專案組的力量應該一致對外,即使尹劍真的負案在逃,要追究韓灝的失職也得等打完了眼前得關鍵戰役再說。

柳松做了個深呼吸,把心中的氣悶了回去。他認定韓灝是在有意袒護尹劍,甚至是放任了尹劍的出逃,可對此又無能為力。同時他也想到了羅飛臨走前的話語。

「一切等我回來。」

是的,他相信那個來自於龍州的警有能力控制住局勢,只要他能夠及時趕回來,真相便能夠被揭開,那些犯下罪惡的人誰也無法逃

而自己現在最重要的任務,也的確就是守護住目標人的安全,這才是敵我雙方目前爭鬥的焦點所在。

想通了這一點,柳松的緒慢慢平復了下來。

阿華也來到了大廳中,他奉了鄧驊的命令,要帶韓灝上樓,共同商討護衛的事宜。

韓灝已經得到上級的指示,要對這個「鄧市長」保持足夠的尊敬。所以對方的倨傲倒沒有引起他過度的反應。不過就在他準備進電梯的時候,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一看電話號碼,卻是從刑警隊總部打來的。

韓灝接通了手機,對面傳來的是曾日華的聲音。

「韓隊長,現在有個新況。」對方的語氣似乎不是什麼小事。

「快說。」韓灝措辭簡潔。

「興城路碧芳園飯店剛剛發生了一起劫持人質的事件。疑犯負炸藥,劫持了飯店的老闆。」

「讓當地分局先理啊!」韓灝不免有些惱火,「現在是什麼時候?與『四一八案件』無關的事不要來找我!」

「這可不是無關的事!」曾日華在電話那邊更加重了語氣,「開發區分局的同志已經趕到現場,並且和疑犯進行了初步接。疑犯也提出了他的要求,他要見三個人。」

韓灝預到了什麼,立刻追問:「哪三個人?」

「慕劍雲、鄧驊、羅飛。」曾日華依次報出了三個名字,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句,「還有,這個疑犯就是『四一八炸案』的倖存者——黃平。」

韓灝愣住了,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形勢正變得愈發複雜。張地思考了片刻后,他下達了命令:「你立刻通知慕劍雲和羅飛,趕到現場協助理。」

「那鄧驊呢?」曾日華又追問了一句。

「他是決不可能去的。」韓灝毫不猶豫地回答,這是警方正竭力保護的對象,怎麼可能前往這樣一個危險的現場?

「我會去,我能代表我們鄧總。」一旁的阿華忽然了句話。他顯然是聽到了韓灝與曾日華的談,而黃平正是他們想要找卻又未找到的目標。

韓灝正目打量著阿華,驚訝於對方的敏銳聽力。至於阿華代表鄧驊前往興城路現場,他倒沒有什麼異議。他深深知道,現在一切一切的關鍵都集中在樓的那個人上,外圍的局勢再多變幻,終究也是為了那個目的而服務。所以不管其他人如何行,他必須守著鄧驊,守著自己這個唯一的翻盤機會!

當承載慕劍雲的計程車駛出眾人的視線之後,阿華也穿上了防,向著碧芳園飯店而去。

一分鐘后,阿華坐在了男子的對面。

「我們鄧總是不會來見你的,所以,我來代表他。」阿華淡定自若地說道,雖然他面對著一個長得像魔鬼一般的怪,雖然這怪手中還掌握著隨時都可以引的炸彈,但他卻沒有顯出毫的張和不安。

「我知道他不會來,他早已是千金之軀了。」男子看起來並不意外,他的雙眼詭譎地閃了一下,又道,「能夠讓華哥親自來,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哦?你認識我?」阿華心中略有些詫異,表面卻不

「你原名嚴厲,早年被父親拋棄,母親則管不住你。你十二歲就進了管所,是鄧驊把你保出來,然後供你讀書,同時出錢讓你參加了格鬥、駕駛、擊等多項技能的培訓。作為一個保鏢,你各方面的本領都不會遜於第一流的警察。而你自己則對鄧驊恩戴德,你死心塌地地追隨著他,甚至把他當了自己的再生父親。」男子雖然聲音嘶啞難聽,但說話時的條理卻異常清晰。

「呵。」阿華笑了起來,「沒想到我這樣的賤命也會被別人關注。」

男子看著阿華,紅的眼睛中現出些奇怪的覺,然後他輕嘆一聲:「從某些方面來說,你們倆倒是很像。」

阿華卻不願再跟對方兜圈子,他的目突然變得銳利起來:「那你呢,你又是誰?」他咬著牙,聲音顯得有些森。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一個知人。」男子咧開,似乎有些得意,「我知道與『三一六販毒案』有關的所有。」

?」阿華冷笑著,「已經十八年過去了,誰還相信?尤其是從你這樣一個廢人裡說出的?」

「是的,你們擁有著驚人的權勢,和你們相比,我確實太渺小了。」男子忽然用幽邃的目看著阿華,「可是那捲錄音帶呢?它是否有著令權勢也害怕的力量。

阿華的眼角微微地搐著,瞳孔也開始收

「我有那錄音帶的複製件。」男子抬起頭,帶出一種挑釁的意味來。

「你正在拿自己殘餘的半條命開玩笑。」阿華的眼神變得如冰錐一般,說話的語調更是讓人不寒而慄。坐在對面的郭然雖然與這場爭鬥無關,但也被阿華的樣子嚇壞了,那種甚至要超出邊那個怪帶來的恐怖覺。

可那個怪卻並沒有被對方的氣勢嚇住,他從損害的腔中發出如毒蛇般「嘶嘶」的冷笑聲:「我早已經是個廢人,十八年的時間,生不如死。我之所以茍延殘,就是要等著看到『三一六販毒案』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曾經失去了希,可最近我找到了一個可以信賴的人,有能力、有決心,也有膽量去揭開藏多年的。我相信,即使我死了,也能幫助我實現這個願。」

「你把東西給了?」阿華的神一凜,他想起了此前剛剛與男子會面的慕劍雲,想起了走出飯店時手裡拿著的那個塑料袋。

男子「嘿」地一聲,沒有回答。他知道,有時候緘口不言反而能傳遞出更多的信息。

阿華「騰」地站了起來,盯著那男子冷冷地說道:「你已經不可能再活著離開這裡。」拋下這句話后,他便急急地衝出了飯店。

飯店外的陳警再次遭遇了尷尬的時刻,第二個進飯店的人同樣沒有理睬他的任何詢問,而是自顧自地快速穿過了警界線而去。

人群之中有幾個小夥子此刻也了起來,他們很快便聚集在了阿華邊,在聆聽了阿華的吩咐之後,一行人分上了幾輛小車,向著先前慕劍雲消失的路口疾馳而去。

看著阿華等人離去,羅飛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知道:終於到了自己去面對那個人的時候了。

羅飛拒絕了現場警方提供的防,他和那個人之間本不需要過多的防範,而即便是要防範,這一件小小的防在那個人面前又能起什麼作用呢?

所以羅飛就這樣獨自一人,沒有任何防護地走進了那家飯店。

男子也在一種複雜的緒中等待著羅飛。當看到對方的影出現的時候,他撇了撇出一難看的苦笑。

羅飛的目落在了男子醜陋的面龐上,他在大腦中搜尋著曾有的記憶,想把這面龐與多年前的某個形象吻合在一起。可他卻無法完這個工作,那場炸已經徹底毀去了對方的面容,把一個英俊倜儻的小夥子變了令人不敢卒睹的魔鬼。

羅飛本來永遠也不會再有機會知道這個人是誰,可那兩分鐘的時差最終還是泄了對方的

儘管包括慕劍雲在的其他人都對那兩分鐘的時差不以為然,但羅飛卻覺得這個不該存在的誤差藏著某些重要的問題。他曾因此寄孟蕓並沒有在炸中喪,但證中心保留的牙模卻擊破了他的這個幻想,同時也讓真相變得愈發地撲朔迷離。

警方記錄的炸時間是下午四點十三分,而羅飛聽到對講機中傳來炸聲的時間是四點十五分,很顯然,當這兩個時間不一致的時候,警方記錄中炸絕對是真實的,而對講機中聽到的炸卻有可能作假。可另一個問題在於:四點十五分,羅飛聽到炸聲之前,他一直通過對講機與孟蕓保持著談。這便形了極不合理的悖論:孟蕓在四點十三分已死,而與羅飛的對話卻一直持續到了四點十五分。

羅飛被這個悖論深深地困住了,昨天下午,他把自己在招待所房間里鎖了好幾個小時也沒想出個頭緒來。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對時間的判斷是否過於自信?那個時差也許本就並不存在?直到今天上午,鄧驊給了他一個關鍵的提示。這個提示不僅化解了那個悖論,更讓羅飛順藤而下,剖開了一連串的謎團。

在恍然大悟的同時,羅飛也有些懊悔,這個問題他應該能夠早點想到的。

已經死去的人當然無法再與別人通話,可羅飛卻看到通話結束時掛鐘顯示在四點十五分。

本只有一種可能:

有人調過掛鐘的時間!

為什麼?

毫無疑問,這個人想給羅飛造時間上的錯覺。

是誰?

一個人的名字無法迴避地沖在了最前面。

袁志邦!

作為羅飛的室友,他是最有機會調掛鐘的人;同時他也了解羅飛有著對時間確把握的日常習慣;更重要的是,除了羅飛,只有他知道那個掛鐘的走時是如此的準確,即便是短短幾分鐘的調也能對羅飛的時間判斷產生意義非凡的影響。

可他想幹什麼?

既然已經將袁志邦設定在策劃者的角度上,羅飛首先便猜想到袁並沒有死於那場炸中,進而懷疑對講機中聽到的炸是不真實的。因為孟蕓的對話顯示,袁志邦當時一直負炸彈捆縛在邊,如果發生炸,倆人都不可能生還。

所以確實存在著兩次炸,一真一假。假炸自然應該發生在真炸之前,當羅飛認為袁孟二人都已經在假炸中亡的時候,袁志邦卻還有幾分鐘的時間制服孟蕓,並且在真炸發生之前逃走。

這就給了袁志邦要將掛鐘調快的理由,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掩飾真假炸之間的時差,假炸雖然提前發生,但當羅飛看到宿舍的掛鐘時,卻會認為其正好發生在真炸的同一時刻。

可是悖論隨即又出現了,羅飛看掛鐘的結果卻是假炸發生在了真炸的後面。這又與設想中袁志邦的目的背道而馳了。

難道是袁志邦沒有控制好時間?

炸發生時,被調快的掛鐘顯示在四點十五分,這是袁志邦想讓羅飛認為的炸發生時間,同時也就是袁志邦計劃中真炸發生的時間。

可是真正的炸卻發生在了四點十三分。

時差是存在的,卻是提前了兩分鐘。

真正的炸比袁志邦的計劃提前了兩分鐘到來!

羅飛了解袁志邦,他知道對方思維和行事的縝。如果這場炸是出於他的計劃,那麼炸的提前決不會是他計算疏的結果。

同樣,在他的計劃中,也決不可能莫名地出現一個毫不相干的窺者,而這個窺者甚至還能在他設計的炸中倖存下來?!

羅飛在諸多猜想中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釋:那是一個意外,現場發生了某個意外,這個意外竟讓行事滴水不的袁志邦也無法防範。意外的結果使得炸提前了兩分鐘發生。而此時金蟬殼的袁志邦尚未來得及走遠,於是他便了那個面目全非的「倖存者」。

同時這兩分鐘的時差也給袁志邦完的計劃留下了無法抹去的疤痕。這個疤痕在其他人眼中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但卻足夠讓羅飛窺看到疤痕后藏的真相。

羅飛盯著那個坐在牆角的「怪」,一步步地向著對方走去。那個人曾經是他最親的朋友,他們互相欣賞,互相欽佩,可他卻又謀害了自己摯友,並且讓自己承了十八年的痛苦折磨。

直到在那「怪」面前坐下,羅飛的目便一直沒有離開對方的臉。他似乎想看穿那醜陋的面龐,看清自己心中所有的疑問。他還想看到,當那個人再次面對自己的時候,他會出現怎樣的神

可羅飛什麼也看不出來,袁志邦用紅的眼睛和他對視著,他的臉上似乎罩著一層僵的死皮,竟顯示不出任何心的

或許他的所有也像面部的神經一樣,早在那場炸中便已被摧毀殆盡了?

良久之後,袁志邦先開口了,他用那折磨人耳的嘶啞聲音問道:「你恨我嗎?」

恨?羅飛一時竟答不上來。是的,他曾經恨過那個兇手,恨得牙,目眥流。因為那個兇手「殺死」了自己最摯人和最親的朋友。可是現在,諷刺的真相卻出現在他的面前:

正是那個朋友殺死了自己的人。

羅飛的心中一片混。他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的,那仇恨該如何與四年的無間真以及十八年的懷念與追思糅合在一起?

袁志邦卻又說道:「你了解我,你該知道,我並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個惡魔。」

是的,他們曾是同吃同住四年的好兄弟,那種甚至已不遜於水相融的親人。他們也確實互相了解,他們之所以進警校,正是因為有著相同的理想和追求:用自己的力量去懲罰罪惡。

「你不是惡魔嗎?」半晌之後,羅飛才咬著牙反問,「可你做了惡魔才會做的事!」

袁志邦搖了搖頭,似乎並不認同對方的責問,然後他說道:「你已經當了十八年的警察,抓獲的罪犯也是不計其數了。你該知道,很多罪犯,他們並不是惡人,當他們犯法律的時候,只是因為他們面前已沒有更好的選擇。」

羅飛心中一凜,他明白這個道理:在人生的旅途中,每個人都會面臨著很多的路口,他們會選擇看上去最好的那一條走下去。可是,如果最好的那條路卻是要犯法律的時候,這些人的命運便會蒙上濃重的悲劇彩。他想到了明澤島上的葉梓菲,想到了恐怖谷里的李延暉……這些人之所以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並不是因為他們的天生惡,而只是因為他們遭遇了常人不會遇見的人生選擇。

可是這就能使他原諒面前的這個人嗎?不,只要一條理由就可以駁斥所有。

「你為什麼要選擇?為什麼?!」羅飛瞪著袁志邦的雙眼,他的痛苦似乎要隨著那凸出的眼球一塊噴發出來。

「因為我需要有人來證明我的死亡,這樣我才能繼續自己的計劃。」袁志邦卻是如此的冷靜,他甚至反問了一句:「你認為還有比你們倆更合適的人選嗎?」

羅飛愣住了,然後他的臉上現出一無奈的慘笑。是的,還有誰會比他和孟蕓更勝任這樣的角呢?他們與袁志邦識,傳達出的死訊才會被警方所深信;他們擁有對講機,這使得虛假的信息因為電波的傳遞而顯得真實;更重要的,他們正是Eumenides這個虛構人的創造者,所以他們才會在發現異常之後,互相以為是對方所為,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像警方報案,而是在不知不覺中配合袁志邦演完了所有的戲分。

的確再沒有其他人能夠在這幕戲中達到如此完的效果。而袁志邦選擇犧牲孟蕓卻留下了羅飛,似乎還是顧及了那四年的同窗深

那這痛苦和仇恨應該往哪裡去追溯呢?

「計劃,為了你的計劃……」羅飛看著袁志邦,難以理解地搖著頭,「就是為了為所謂的Eumenides嗎?」

「你以為Eumenides就是我?」袁志邦幽幽地嘆息一聲,「你錯了,Eumenides本來就是你們所創造,你自己就是Eumenides,孟蕓也是……甚至很多人心裡都有Eumenides,因為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太多的罪惡,人們需要Eumenides的存在。」

「不。」羅飛敲了敲桌子,「人們需要的是法律。」

「法律懲治不了所有的罪惡。權勢高的人可以凌駕在法律之上,狡猾的人可以躲在法律照耀不到的暗角落中。」袁志邦的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這個道理我十八年前就明白,而你做了十八年的刑警,難道還不明白嗎?或者,你只是因為失去了心人便放棄公允去駁斥我的理論?」

羅飛竟不知該如何回應對方。他是法律的捍衛者,可是法律真的能懲治所有的罪惡嗎?

袁志邦的右手忽然抬了起來,與他銬在一起的郭然也被牽了。由於長時間於高度張的狀態下,這個人的神已經有些恍惚,此刻到驚擾,神經質一般地「啊」地尖了一聲。

「你看看這個人。」袁志邦沖郭然撇了撇,「原本只是這家飯店的服務員。可憑著自己年輕,有幾分姿,就勾引了飯店的老闆,使那個不爭氣的男人拋妻棄子,投的懷抱。而則從服務員搖老闆。」

羅飛看向郭然,眼中閃過一鄙夷的神。而後者聽對方講起了自己不彩的往事,顯得既害怕又迷茫。

袁志邦的話還沒有說完:「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算了。嫉恨男人的前妻在離婚時分走了一半的財產,於是每天打電話、發簡訊,使出種種手段擾對方,說一些下流不堪的話語,甚至故意將自己和那個男人在床上的行為講給對方聽。可憐的人不堪侮辱,因神經衰弱得了抑鬱癥,最終服藥自殺了。」

羅飛瞪著眼睛,目中的鄙夷變了憤怒。

「你也很生氣,對嗎?」袁志邦捕捉到了羅飛的緒,「可是對於這樣的人,法律卻沒有辦法懲罰做盡了惡事,卻仍然逍遙自在,著本該屬於被害人的寵,揮霍著本該屬於被害人的產業。在這個時候,面對這樣的罪惡,你難道不希Eumenides的出現嗎?」

說到這裡,袁志邦轉過頭來看著驚魂不定的郭然。「把那封信打開。」他命令到。

然不敢違抗,乖乖地拆開了此前從袁志邦風口袋裡掏出的那封信箋。裡面是一張紙條,只見上面寫著:

「死刑通知單

刑人:郭

罪行:故意殺人

執行日期:十月二十五日

執行人:Eumenides」

「不。」郭約猜到這張通知單所蘊藏的恐怖含義,著乞求,「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會這麼做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們……原諒我這一次吧……」

袁志邦拉起郭然的手,漠然地指了指羅飛:「你問問這位警,法律會不會原諒一個殺人之後但承諾會改正的兇犯?」

然讀懂了對方的潛臺詞,已嚇得說不出話來,在一陣抖之後,癱倒在椅子上,一冒著熱氣的的兩之間。

羅飛深深的吸了口氣,凝起自己的思緒,掙了袁志邦對他思維的引導。

「Eumenides?站在法律的對面去懲罰罪惡。是的,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有過這樣的幻想……可是——」他搖頭看著袁志邦,「沒有哪個瘋子會把這種想法真正的付諸於實踐!即便是我和孟蕓創造了這個人,當年我們也只不過是互相鬥氣而搞出了一些惡作劇,為此而殺人?我們本想都沒想過。」

「你們沒想過,是因為你們從來沒有遇到過我所面對的選擇!」袁志邦提高了語調,聲音變得更加刺耳,「是的,每個人都有瘋狂的想法,但只有數人變了瘋子。這不是因為大部分人更加清醒,只是他們缺能說服自己去發瘋的理由!可是我,我卻有了足夠的理由……」

袁志邦的聲音由激憤變得深沉,他的兩側眉角也耷拉了下來,然後他開始講述那些發生在十八年前的,把他從正常人變了瘋子的痛苦往事……

正如袁志邦給慕劍雲指點的案方向,一切的源頭都來自於那件曾轟警界的「三一六販毒案」;同時也正如鄧驊向羅飛所暗示過的,很多人永遠也不會知道這起案件到底有多「經典」。

鄧驊,當時名鄧玉龍,他剛剛二十來歲的年紀,但已經顯示出超出常人的思維和膽略,而這兩點正是大事者必備的素質。在「三一六販毒案」中,他將這倆點素質發揮到了極致,同時也給自己贏得了厚的「收穫」。

當警方便包圍了易現場之後,正是鄧玉龍挑起了警方和毒販之間的槍戰,然後他做了兩件事:第一,他從部突然襲擊,將其他涉案毒販全部擊斃;第二,他藏匿起了一半的毒品和毒資。

雖然鄧玉龍心謀劃了此事,並自以為作得滴水不,但他的此舉卻沒能瞞過薛大林的眼睛。在案件告破后的第二天,薛大林將鄧玉龍到辦公室中進行責問。然而或許是不願毀掉自己一手培養出的「金牌線人」,或許是不想讓自己的赫然戰功蒙上影,最終這倆人間的鋒卻走向了一個與預期相反的結果:鄧玉龍用自己犀利的口舌說服了薛大林,後者放棄追查並接了一半的贓款賄賂,同時鄧玉龍承諾將私藏的毒品銷毀。

可是事不但沒有因此結束,反而因為另外一個人的出現而變得更加複雜,這個人便是在薛大林邊擔任書的白霏霏。當時設備剛剛從國外購買了一批監聽設備,薛大林也領到了一臺,平時便給白霏霏保管。為年輕人,白霏霏對這種新奇的玩意當然很興趣,便在辦公室里試著玩了起來。所以當薛大林與鄧玉龍談的時候,白霏霏雖然不在場,但卻通過打開的監聽設備了解到全部的過程,並且這個過程還被錄製了下來。

白霏霏當年還是個實習生,思想單純,亦沒有過多的社會經驗。當發現自己崇拜的領導和英雄即將陷一場非法的易之時,到深深的焦急和憂慮。幾乎未做過多的思考,隨即便面見了薛大林,坦白了自己竊聽之事,並苦勸對方懸崖勒馬,千萬不可與鄧玉龍同流合污。

薛大林被嚇了一跳,不得不耐下子與白霏霏周旋,而後者顯然不是他的對手。很快,薛大林便清了況:白霏霏只是一個人聽了這場談話,同時也沒來得及對其他人此事。於是薛大林看似接了對方的規勸,他表示將把贓款和毒品全部上,並給鄧玉龍最嚴厲的部懲罰。白霏霏到由衷的高興,甚至還主將那捲錄音資料給了薛大林理。

後來人已很難考證薛大林此刻的心路歷程。他是否經歷過痛苦的猶豫和掙扎?或者鄧玉龍再次巧舌如簧般說服了他?總之,最終他選擇了一種令人痛心的方式來化解自己所面對的這場力:兩天之後的夜裡,白霏霏在下班的路上溺死於城郊的一條小河中。

為白霏霏的領導,薛大林「證實」了事發之前白霏霏因為挫折,正陷於一種極不穩定的緒之中,甚至多次在思想中出現過要「輕生」的苗頭。關於挫折的說法亦得到了白霏霏同學的印證,於是白霏霏的死亡很快有了定:因問題導致的自殺。

世人都把譴責的矛頭對準了白霏霏的前男友——袁志邦,只有袁志邦自己清楚:他在這場事件中扮演著一個多麼委屈和痛苦的角

羅飛說得不錯,袁志邦確實是一個很有人緣的傢伙,而他自己也願意和年輕漂亮的孩子往。他的出發點並不下流,他是真的喜歡對方,對方,全心全意的投,全心全意的付出。不過他那時候也只是個二十齣頭的小夥子,還難說,因此便經歷了幾次分分合合,在如今的社會這也許並不算什麼,可是在當年,在八十年代,這卻給小夥子帶來了非常惡劣的口碑。

袁志邦和白霏霏的往也經歷了從最初的甜到後來的平淡,而格上的衝突此時便顯現出來。在幾次衝突和之後,袁志邦提出了分手,雖然白霏霏心有不甘,但最終還是面對了這個現實。不過倆人並未因此而為仇人,他們仍是很好的朋友——不得不承認,袁志邦有著某種獨特的魅力,人即使得不到他,也仍然欣賞他,信任他,甚至激他,他們仍會保持著很好的往。

所以,說白霏霏因挫折投河自盡,也許可以騙過其他所有人,但絕對騙不過袁志邦。更為關鍵的是,袁志邦很容易便會想到白霏霏真正的死因。

白霏霏自以為說服了薛大林之後,的心裡是非常高興的。當想要分這份快樂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袁志邦。把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告訴了對方,而袁志邦當時也沒有將此事想得過於複雜。要知道,薛大林當時可是所有警校男生的偶像,白霏霏能在懸崖邊上拯救了對方,袁志邦甚至還到過一的榮幸。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卻急轉直變。白霏霏莫名其妙地「溺水」亡,而薛大林則有意把責任引到了袁志邦上。別說袁志邦本人是刑警專業最優秀的學員,就算他是個傻子,也能悉這些事背後的玄妙。

袁志邦面對著艱難的選擇,他該如何去理這突然發生的變故?

雖然白霏霏其時已不再是袁志邦的友,當他卻誓言要為對方討回公道。這便是袁志邦對待人的態度與風格:只要他深過的人,即使分手,但那些承諾過的話語卻永遠不會失效。

袁志邦說過,他會永遠保護白霏霏,如果有人欺負了,他一定會為出頭,為報仇。

他說過,他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該如何做到?

作為一名即將畢業的警校學員,袁志邦首先想到的當然是正常的法律途徑。然而事實是無奈的:唯一的證據,那捲錄音帶已經落了對方的手中,而薛大林等人相對於自己又佔據了絕對的強勢地位。袁志邦清楚的知道,在這條正常的途徑上,他本就沒有一一毫獲勝的可能。

袁志邦在痛苦和憤怒中掙扎,未來法律的捍衛者卻對法律產生了深深的質疑。他看到了法律制裁不了的對手,也看到了世間仍有許多法律照耀不到的暗角落。

袁志邦決不會放棄自己復仇的計劃,但他必須考慮其它的方法了。

警校德高重的劉老先生曾有過這樣的名言:「優秀的刑警和優秀的罪犯會有很多相同的特質:敏銳、縝、冒險、求知慾……他們相象得就如同是一個幣的兩面。而窺探對面的狀態,永遠是他們最想做卻又最難做到的事。」

現在,命運將袁志邦這枚幣拋了起來,當他再次落下的時候,他在桌面上旋轉和猶豫著,然後他終於倒向了另一面。

袁志邦決定用自己的力量去懲罰薛大林和鄧玉龍。他深深的知道,這對於自己來說將是一條不歸路。

他從此將走上法律的對立面,他將從一名刑警變一名罪犯,他那與生俱來的懲治罪惡的與夢想難道便要就此破滅嗎?

他不甘心如此。他要尋找一種兩全其的方法,就在這個時候,他得到了一個妙的提示。

這個提示來自於羅飛和孟蕓。

Eumenides,這個來自於孟蕓頭腦中的虛構人此時正在警校掀風作浪。羅飛和孟蕓的行為瞞得了其他人,卻不可能瞞得過同樣敏銳且又與羅飛同一屋的袁志邦。這個名字的蘊義得到了後者的提煉和升華。Eumenides從一個惡作劇似的人了一個孕育中的真正的罪犯——為了懲治罪惡而存在的罪犯。

至此,袁志邦已經下定決心走上另一條道路。他要殺死薛大林和鄧玉龍,這是一個必須開始的起點,正是這個起點使他不得不扭曲了自己的前進方向。從此,他將在這條與法律完全背道而馳的路上像法律一樣執行著懲治罪惡的使命。

他將為真正的Eumenides。

這是一個藏在很多人心底的瘋狂念頭。正如袁志邦所說,即便是羅飛和孟蕓,也未必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

但沒人會將這個想法變為現實,因為他們沒有理由去放棄正常的生活。

可袁志邦有了這個理由:既然他要為白霏霏報仇,那便意味著正常的生活將永遠離他而去。

他也有這個能力,警校的學習教會了他偵查、破、開鎖、格鬥、駕駛等諸多的技能,而天賦使他在每項技能的掌握中都為了出的佼佼者。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將面對的困難和危險。

最初的起點就不會輕鬆。

要殺死薛大林還相對簡單一點,但是要幹掉鄧玉龍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多年的複雜經歷已經讓後者變得向狐貍一樣狡猾和敏銳,他時時刻刻都保持著最強的防範姿態——這已為他在險惡環境中賴以生存的本能。如果自己一擊不中,對方無疑將展開可怕的反撲,而此人的實力已在多年的腥風雨中得到了充分的印證。

與此同時,袁志邦也清楚,自己掌握的技能固然對行事有益,但也同樣會為最終令自己淪陷的泥潭。警方擁有著太多的分析和偵查高手,自己每一項技能的展示都將為警方追蹤的線索,在這樣的天羅地網下,何為自己的容之地呢?

經過反覆的考慮之後,袁志邦知道,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有一個辦法:讓自己為一個並不存在的人。

Eumenides必須是一個從未存在過的人,他沒有任何記錄,沒有任何資料,沒有任何已有的蹤跡可循。這樣,不管是強大的對手,還是無不在的警方,他們都將因失去目標而對Eumenides無計可施。

所以,袁志邦鐵下心來,他要完的第一件事,便是製造自己已經死亡的假相。

讓自己為一個不存在的人。

要達這個目標,他需要其他人的幫助,而他又不能向任何人自己的計劃。因為他要做到的是一次徹底的「消失」,他要讓這個世界不再存有任何與自己有關的聯繫。

能夠幫他完這個任務的最合適的人選便是羅飛和孟蕓。當然,當他選擇這兩個人來參與自己最初的遊戲之時,在他心深還有著另外一些潛在的原因。

當目標和人選都確定之後,袁志邦開始謀劃並正式展開了自己的一系列行

他開始與一個並不存在的「筆友」流,從而在其他人眼中愈發坐實自己「始終棄」的罪名,同時,這個「筆友」也將為日後警方追蹤Eumenides時的一條幹擾線索。

一九八四年四月十八日凌晨,袁志邦潛薛大林的住,因為他本就是一個開鎖的高手,所以睡夢中的薛大林沒有任何察覺。袁志邦輕鬆地將對方手刃,然後他找出了薛大林藏匿在家中的贓款,作為自己「消失」之後維持行的經費。

上午,袁志邦將錢款藏好,同時為告別正常的生活做最後的準備。他給父母寫了最後一封信,在這個過程中他淚流滿面,當眼淚流干之後,他也斬斷了自己在世間的一切——當他決定承擔起Eumenides的責任之時,這便註定為他不得不付出的代價。

下午,袁志邦出發去赴與筆友的「約會」。在離開宿舍之前,他將掛鐘調快了五分鐘,已使自己的計劃在時間上不留下任何瑕疵。同時,他將「死刑通知單」留在門口的便箋袋中,任何人在開門的時候都能一眼發現。

然後他出門並安排了自己與孟蕓的「巧遇」,他告訴了孟蕓自己將要前往的地點,同時借羅飛之名讓孟蕓早點去宿舍等待,並特意囑咐對方要帶上對講機。而在此前一天,他曾借用此對講機,他在機部嵌了一個微型的遙控炸彈並且設置了干擾信號。

孟蕓來到宿舍並看到了那張「死刑通知單」之後,理所當然認為那是羅飛的手筆。在屋留言之後,立刻便趕往袁志邦的「約會地點」。在那個廢棄的倉庫中,找到了被「銬縛」在現場並且背負著定時炸彈的袁志邦。

此時袁志邦已經換上了拾荒者的服裝,但急之中的孟蕓並未留意。只是急著要和羅飛取得聯繫,但袁志邦設置好的干擾使對講機無法發揮作用。當時間接近了袁志邦的計劃安排之後,他才將干擾源關閉,於是羅飛和孟蕓之間便有了那場通過電波傳遞的談。

下午四點十分,當孟蕓在羅飛的指點下準備拆彈的時刻,袁志邦按下了對講機中那枚炸彈的遙控。這炸彈的威力很小,但也足夠在炸毀對講機的同時讓孟蕓出現了短暫的暈眩。

電波那頭的羅飛聽到了炸聲,而宿舍掛鐘此刻顯示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十五分。

另一邊,袁志邦迅速行,他將拾荒者黃平從匿的角落裡拖出來,取代了自己的位置。然後他將孟蕓與黃平銬縛在一起,並對照準確時間,將炸彈的炸設置在了四點十五分。此時,他還有倆分多鐘的時間離開現場,這已足夠他到達安全的區域。當炸彈如期在四點十五分炸之後,袁志邦將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而一個沒有任何資料記錄的Eumenides將橫空出世。整個計劃是如此的完,不會有任何的破綻與瑕疵。

……

是的,這是一個完的計劃。當羅飛聽到這裡的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可他又知道,這計劃事實上卻並未完,雖然只出現了兩分鐘的誤差,但這兩分鐘卻足以改變太多的事

「哪裡出了問題?」羅飛忍不住問道,「那個意外到底是什麼?」

袁志邦的目迷離,他的思維仍停留在十八年前的那個場景。羅飛的問話似乎讓他想起了什麼,他的眼中顯示出一些的變化,有惋惜也有懊悔。然後他看著羅飛,吐出一個人的名字來:「孟蕓。」

「我的計劃中低估了孟蕓。而卻是最不該被低估的一個人。」袁志邦鄭重其事的說道,語氣中帶出一種佩服與尊敬,「我們倆都和斗過,最終誰也沒能真正贏了。」

……做了什麼?」羅飛的聲音有些發,他既想知道可是又害怕聽到當時的況。

袁志邦瞇起了眼睛,被他的話語牽引著,兩個人的思緒一同回到了十八年前的炸案現場。

……

時間已經接近下午四點十三分,離袁志邦設定的炸僅有短短的兩分鐘多點的時間了。

孟蕓從先前的那次炸中慢慢清醒過來,的臉上流著,聽覺也到了很大的損傷,但是的思維卻在迅速的恢復。

看到自己和一個陌生的男人銬縛在了一起,那個男人閉著雙眼一,不知是死了還是昏迷。然後看到了背負在男人腰間的那枚炸彈,計時上的時間正在倒數中流逝。

掙扎了一下,雖然能夠勉力到那枚炸彈,可不懂拆彈,手中也沒有任何可用的工。而留給的時間已是如此短促,該如何求生?

孟蕓抬起頭四下張,然後看到了一個正在快速離去的背影。

孟蕓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正是這個人將自己困在了這裡!了一聲:「袁志邦!」

袁志邦停下腳步,回頭與孟蕓對視著,他沉默了一倆秒鐘,愧疚和歉意寫在臉上。

「對不起。」他輕輕地說了一句,然後便轉繼續往倉庫外走去。

孟蕓在瞬間明白了局勢,被袁志邦設計了!從倉庫兩個男子著的互換,聯想到此前發生的事,孟蕓已經猜到了對方的目的。不管對方為何如此,自己竟要為這個謀的犧牲品!

「混蛋!」孟蕓悲憤地呼喊著,「你停下,你看著我!」

的聲音似乎帶著種不容抗拒的力量,已經接近倉庫門口的袁志邦竟再次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然後他看向了孟蕓。直到這時,袁志邦仍未想到自己的計劃會因這個人而出現變數。他深信自己已經控制了一切。

還有兩分鐘設計中的炸就會發生,這兩分鐘足夠自己逃生,而孟蕓卻來不及進行任何形式的自救。即使自己再停留幾秒鐘,又能有什麼意外發生呢?

可是他還是低估了孟蕓,後者本就沒有考慮自救。瞪視著袁志邦,然後直接將手向了炸彈的引線,攥住之後狠狠地一扯……

袁志邦愕然驚呆了,此時他才明白過來,對方竟是要和自己同歸於盡!他連忙縱躍起,向著倉庫外撲去。可他終究還是未能倖免,炸頃刻間已經發生,熾熱的氣浪將他狠狠地掀了起來,他隨即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

聽完那驚心魄的一幕,羅飛不知該如何描述自己的心。兩行淚水從他的眼角滲落下來,他仰起頭長嘆一聲,似乎有些釋然。

不是因我而死……」羅飛喃喃地說道。孟蕓的死並非出於自己對拆彈的錯誤判斷,在他心頭了十八年的一塊沉重的石頭似乎可以卸去了。而他也從未想到,孟蕓竟死得如此壯烈,正是親手引了炸彈,用自己提前逝去的生命擊碎了袁志邦滴水不的計劃。

在那樣絕的關頭,在那樣稍縱即逝的時刻,有幾個人能如此坦然地面對死亡,並且還能給對手致命的一擊?

所以即便是付出了慘痛代價的袁志邦,在日後回想起這一幕時,仍不免對孟蕓產生由衷的敬畏。

片刻后,羅飛眼睛,然後他盯住袁志邦,低沉地說道:「這就是的風格,永遠也不會認輸的,沒有人能夠擊敗!……和我一樣!」他似乎帶著驕傲的緒,又似乎像是宣告什麼。

「是的。」袁志邦坦然承了羅飛的目,「我沒能擊敗,也沒能擊敗你。十八年前,奪去了我的半條命;而十八年後,因為你,我剩下的半條命也將終結。但是……你們同樣也沒能擊敗我……你會明白的,我們纏鬥了十八年,最終仍是個勝負難分的結果。」

勝負難分?羅飛搖了搖頭:「我已經找到了你,你的計劃到此為止了。」

袁志邦咧開殘破的角笑起來:「你找到了我,並不代表你就找到了Eumenides。」

羅飛心中一凜,他知道對方的意思。

在十八年前的炸中,袁志邦已經為一個廢人。他已沒有能力再執行自己的計劃。所以他等待了十八年。

用十八年的時間去培養一個傳人,繼承自己所有的技能和思想。

這些羅飛都已經想到。

「我也會找到他的。」羅飛用目表達出堅定的信心。

「你們找不到他。」袁志邦卻似一副竹的樣子,「因為他沒有記錄,沒有檔案,沒有任何資料,對於一個並不存在的人,你們如何去尋找?」

「鄧驊!他的目標是鄧驊,我會因此而找到他——而且,我已經知道了你們這次計劃的關鍵所在!」羅飛咄咄人地說道。

袁志邦忽然不說話了,他看著羅飛,像是在欣賞什麼東西,片刻之後,他才又重新開口,而話題卻完全岔開了。

「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他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羅飛愣住了,不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

而袁志邦又接著說道:「在十八年前,在那場炸還沒有發生的時候。你是否想到過,有一天我們會像這樣?我們坐在桌子的兩邊,代表了兩個勢如水火的陣營,我們互相爭鬥,竭盡全力卻仍無獲勝的把握。」

羅飛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袁志邦又咧開了:「我知道你想過,就像我一樣。因為我們的格中有著本質上相同的東西:冒險,喜歡刺激與挑戰。對於這種格的人來說,他對一個出敵人的求慾要遠遠超過一個出的朋友。所以你肯定也像我一樣,無數次地想象我們出現在不同的陣營中,在生死的搏鬥之後,幹掉對方,或者被對方幹掉。」

羅飛「嗬」了一聲,不知是反駁還是默認。

「是我讓這種想象變了現實。」袁志邦輕嘆一聲,顯得既滿足又憾,「剛才我看到你的那種目,戰鬥的目,你知道我有多激?你該謝我,我寫信把你來,讓你有機會參加這場遊戲——而你也沒有讓我失;而我該妒忌你,你仍然會和頂尖的對手搏鬥下去,我?我卻到了退場的時刻了……」

羅飛盯著袁志邦看了良久,然後他搖了搖頭:「你是個瘋子。」

「瘋子?」袁志邦「嗤」了一聲,「在醜陋的社會中,這是個褒義詞。我是個瘋子,但我是為了懲治罪惡而瘋,在本質上我和你們警察在做著同樣的工作。」

「可我們決不會殺害無辜!」羅飛激地駁斥道。

「無辜?什麼無辜?」袁志邦聳了聳肩膀,「我問你,如果我沒有殺死孟蕓,沒有殺死鄭郝明,沒有殺死熊原,我殺的都是那些罪有應得的人,那你會不會抓我。」

「當然會。」羅飛不假思索地答道,「只要你犯了法律。」

袁志邦又扯了一把郭然:「那好,你再看這個人。假設我一直是個守法的好公民,可是這個人的惡行讓我無法忍,現在我要殺,你會為了阻止我而開槍將我打死嗎?」

這次羅飛考慮了一會,他的答案仍然是:「會。」

「可是你也恨這個人,你也希去死。你並不討厭我做的事,但你卻必須殺了我,因為你要維護你的規則,你認為這個規則能保護大部分的人。」

羅飛點點頭:「是的。」

「我做了你想做卻又無法做的事,可我卻被你打死了,我又算不算無辜?」

羅飛搖搖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為什麼猶豫了?我來幫你回答,這不算無辜。因為我們已經於不同陣營,即使互相欣賞,即使我們在追求同樣的正義,但為了維護各自的規則,見面后卻只能拼個你死我活。你要殺我,我也要殺你——這就是警察和殺手的故事。為了懲治罪惡,我們都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這犧牲是為了保護更多人的利益。所以我們之間的殺戮,是沒有無辜可言的。」說完這番話之後,袁志邦深深地嘆了口氣,又道,「而除此之外,我沒有殺過任何無辜的平民。即便是我抓來當作替的黃平,他也犯下過必死的罪行。」

羅飛的心一陣陣的發涼,可他卻又無法推翻對方的邏輯。的確,他們早已不是多年的友,他們已是無法共存的敵人。他是一個真正的殺手,時刻面對著警方的追捕與緝殺,又有什麼理由要求他對警方保持單方面的仁慈呢?

「所以,只要是威脅到你,或者是妨礙你執行計劃的警察,你就會殺了他,是嗎?」片刻之後,羅飛冷冷地問道。

袁志邦點點頭:「就像戰爭一樣,每一個戰士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嘿。」羅飛冷笑了一聲,「那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袁志邦用奇怪的目看著羅飛,忽然冒出兩個字來:「鯰魚。」

「什麼?」羅飛懷疑自己沒聽清楚。

袁志邦咬著字說道:「鯰魚效應,你應該聽說過吧。」

羅飛一愣,所謂「鯰魚效應」他倒是有所耳聞。這是來自於挪威的一個寓言故事。挪威人吃沙丁魚,漁民海上捕得沙丁魚后,往往會在魚槽中加一條兇猛的鯰魚。沙丁魚見到鯰魚之後,就會張起來,一直高速遊,於是生命力大為增強,抵達港口時的活率也提到了許多。

「你就是那條鯰魚。」見羅飛不太明白,袁志邦便又解釋道,「因為你的存在,他也將充滿活力,永不敢鬆懈。所以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已經不能再教他了,而你將為他今後最好的對手,同時也是最好的老師。」

羅飛自然知道袁志邦口中的「他」指的是誰,而在對方眼中,他竟然了這樣一條「鯰魚」,真是不知該榮幸還是慍怒。冷冷地瞪了對方一眼后,羅飛斥道:「你也太自以為是了。我很快便會阻止你們的腥計劃,而那條小沙丁魚,也即將為漁民盤中的餐!」

「你真的要阻止我?」袁志邦,「阻止我殺死鄧驊?」

「當然。」羅飛語氣堅決,「你以為我做不到嗎?」

「你能做到,我一點也不懷疑。可是,你不會這麼做——」袁志邦意味深長地看著羅飛,「鄧驊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已經很清楚,他殺人、販毒、組織黑社會,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你真的要去救這樣一個人嗎?」

「法律會有的準則。鄧驊的罪行是一件事,你們的殺戮又是一回事。要凌駕於法律去剝奪他人的生命,這是我絕對不會允許的。」羅飛鄭重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袁志邦咧開出白森森的牙齒,而他的眼角也泛起狡黠的笑意,然後他幽幽地說道:「你現在這麼想,是因為你尚未面對艱難的選擇。擁有廣闊退路的人總是能顯得很高尚。而你很快就會明白,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

羅飛蹙起了眉頭:「你什麼意思?」

袁志邦微笑道:「慕劍雲離開飯店的時候,手裡拿著我剛剛的一樣東西。你的觀察向來敏銳,應該不會忽略這個細節吧?」

羅飛想起了此前慕劍雲的反常舉,不心中一凜,立刻追問道:「你給了什麼?」

「我給了什麼並不重要。」袁志邦臉上的扭曲著,發出一陣嘶啞的怪笑,「重要的是:鄧驊已經相信,慕劍雲拿走了當年那捲錄音的複製帶。」

羅飛短怔了一下,隨即便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他拍案而起:「混蛋,你……你這是要害死!」

「我並不會——想死的人是鄧驊。」袁志邦淡淡地說道。

「你……」羅飛的腦子脹得厲害,他實在難抑制心中的憤恨,一把揪住了袁志邦的風領口,「你為什麼要把拉進來!」

袁志邦直視著羅飛,然後他一字一句地說道:「為了你的選擇。」

羅飛的手微微抖著,片刻后他才終於控制住自己的緒,他鬆開袁志邦,拿出手機急匆匆撥通了慕劍雲的號碼。

振鈴聲響起,但卻許久無人接聽,直到呼被系統掛斷。

羅飛焦急地把電話砸在了桌子上。

「你該離開了,羅警。」袁志邦泰然自若地提醒道,「如果太晚的話,你連選擇的權力都會失去。」

羅飛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憤怒之極卻又無可奈何。然後他拿起手機,轉便往飯店外走去。

「等等。」袁志邦忽又了一聲。

羅飛停步回頭。

「一句『再見』也不說嗎?」袁志邦的眼神中閃著什麼,似乎那已是他最後的眷念。

羅飛讀懂了對方的眼神,他知道,袁志邦已不可能再活著走出這個飯店。

這個背棄了法律的男人,他決不會讓自己再接法律的審判。

所以這一刻已將為他們之間的永別。

倆人便這麼對視著,曾經的友,十八年的思念,以及最終的仇恨與憤怒都凝固在這短短的一瞬中。

「我們不會再見了。因為你的下一站是地獄。」羅飛從牙出這句話來,然後他大步而出,再也沒有停留。

羅飛的每一步似乎都在帶走袁志邦的一份氣力。他慢慢地靠倒在椅子上,短短幾十秒中的時間竟似疲憊了許多。

他已經做完了要做的所有事,這個世上已沒有什麼再讓他掛念。作為一個廢人,在十八年間他完了諸多不可能完的任務。而此刻,他卻沒有大功告的喜悅,他只到深深的孤獨。

是的,當他第一步踏上這條道路的時候,便已註定了一生孤獨.

開發區分局的陳警渡過了有生以來最鬱悶的一天。轄區的人質事件已足夠自己焦頭爛額了,更令他上火的是,與綁匪會面的三個人都是出了門就走,沒有一個留下來與他流現場的況。不過羅飛倒是好歹還吼了一句:「往後撤!」

「後撤,後撤!」陳警雖然不知詳,但看到羅飛沉若死水的表,也猜到事不妙,連忙指揮手下又撤出了一段距離。而片刻之後,隨著一聲悶響,碧芳園飯店坍塌一片瓦礫,連帶周圍幾幢建築的玻璃也都被震得碎。

羅飛早已來到了警戒線外的街道邊,炸聲讓他的心了一下,他閉上了眼睛,但卻沒有回頭。

現場變得一片混,有人驚呼,有人往後躲避,但也有好事者得更加靠前。羅飛則來到路口,向著慕劍雲此前離去的方向探,可是此道路通達,而他又對地形不,該往何去尋找呢?

正在彷徨之時,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看號碼竟正是慕劍雲的來電,羅飛連忙接聽,但對面傳來的卻是曾日華的聲音。

「喂,羅警?」

「曾日華?」羅飛不知是吉是兇,焦急地問道,「你在哪裡?慕劍雲呢?」

「我們在人民醫院。慕老師出了點事,媽的,幸虧我及時趕到,沒出什麼大問題。」曾日華順口帶出一句國罵,聽得出來激緒還沒完全平復。

羅飛立刻攔下一輛計程車向著人民醫院趕去,同時在路上聽曾日華講述了大概的況。

原來曾日華在通知慕劍雲前往碧芳園飯店之後,心中放心不下,便離開了刑警大隊,也往興城路現場趕來。到了警戒線外,正好看見慕劍雲上了計程車而去。於是他也打了個車在後面跟著。沒過多久慕劍雲便下了車,並且進了路邊一條偏僻的衚衕。曾日華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麼,但看的樣子似乎不想讓別人發現,於是他就沒有繼續跟過去,而是在衚衕口等著。沒過多久,卻見兩個小夥子一路搜尋著進了衚衕,曾日華起先倒沒在意,但很快衚衕傳來慕劍雲的一聲驚呼,他這才覺得有些不妙,趕沖了進去。

卻見慕劍雲已經被擊倒在衚衕深,兩個小夥子一個放風,一個正在慕劍雲上搜索著什麼。見到曾日華衝過來,放風的小夥子立刻迎上前,倆人起了手。幾個回合下來,那小夥子便已抵擋不住,而這時另一個傢伙起打了個呼哨,倆人不再戰,一溜煙地跑了。曾日華關心慕劍雲的安危,也沒有追趕,立刻背起昏迷的慕劍雲,到衚衕口打上計程車直奔醫院而去。而慕劍雲只是腦部到突襲,救治之後並無大礙,此時已清新過來。

羅飛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安定了一些。到了二樓病房之後,卻見慕劍雲正躺在病床上休息,凝視著窗外,似乎正在想著什麼問題。而曾日華則坐在一邊,拿著一瓶紅花油抹胳膊上的幾青腫。

「怎麼樣了?」羅飛關切地問了一句,屋兩人的目也同時向他投了過來。

「沒事,兩個小賊。」曾日華咧著,又來了一句國罵,「媽的,敢跟我手,還真拿文職人員不當警察了。老子在警校的時候,格鬥也是數得上的。」

羅飛此時和慕劍雲對視了一眼,他們心裡都很清楚:那兩個人可不是什麼小賊。

「袁志邦給了你什麼?」羅飛單刀直地問道。

「袁志邦?」慕劍雲一時沒轉過彎來,一臉狐疑地看著羅飛。

「黃平就是袁志邦!這個問題我一會再跟你解釋。你快告訴我,他給了你什麼東西?」羅飛一邊說,一邊急匆匆地來到窗口,在窗簾後向樓下看去。

幾個年輕人看似不經意地分散在樓前,但卻守住了來往的出口。羅飛心中「咯噔」一下:事態已經難以收拾了。

而在屋,慕劍雲和曾日華都深深地驚訝於剛剛被羅飛揭開的,羅飛的表也令慕劍雲覺到了事態的嚴重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來:「就是這個……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羅飛上前接過那張紙,只見上面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羅飛著額頭,長嘆一聲。

對不起。

十八年前在炸現場,袁志邦就曾對孟蕓說過這三個字,而後者則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此刻,同樣的三個字又被送給了慕劍雲,同時也將這個人推進了危險的沼澤中。

鄧驊決不會放過慕劍雲,他手中那強大的勢力機起來,在這座城市中又有誰能夠抵擋?慕劍雲終究無法逃對方的魔掌,將遭到可怕的折磨,以問出那捲錄音帶的下落。

可是那錄音帶本就不存在!

羅飛不敢也不忍想象會有怎樣的悲慘命運等待著慕劍雲。

羅飛也無力去抵擋那部機,鄧驊已經擁有了太大的勢力,除非有錄音帶那樣的鐵證,誰又能在這個城市中他分毫?

要救慕劍雲,已只有一個辦法:

繞開法律的手段,讓鄧驊為一個死人。

然而這方法顯然要違背羅飛多年堅守的原則,他又該如何去面對呢?

慕劍雲還是鄧驊?這就是袁志邦留給羅飛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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