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通知單2·宿命》第十章 餌與枷鎖

晚十九點二十三分,省城刑警隊會議室

會場上的氣氛有些沉默。

在羅飛主「四一八」專案組之後,今天是第一次帶領他的隊員們與Eumenides展開了正式的鋒,而這場鋒的結果難盡人意。

事實上,如果不是十八年前「一三零」案件的幕出現意外轉折,專案組很可能會面對又一出自Eumenides之手的害者。一想到這個況羅飛便陣陣后怕:警方能在此役中全而退,實在是僥倖之極!

專案組的其他員也難免到類似緒的影響。尹劍低著頭不說話,柳松則是一副有勁使不出的鬱悶緒,不過最不爽的還是曾日華,今天的戰役中他算是直接和Eumenides較量的主力,可他不但沒能破解對方的測謊程序,網路追蹤也是中了對方調虎離山的計策。這樣看來簡直可算完敗。而他又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緒,所以便一直咧著,唉聲嘆氣不絕於耳。

「你能不能別出聲了?」坐在一旁的慕劍雲似乎無法忍了,瞪著曾日華抱怨道。後者悻悻地撓著頭,低聲牢:「心裡不爽,總得找個渠道發泄出來吧?」

「我覺得大家都需要振作一點。」慕劍雲提高聲音,面向著眾人所道,「事並不像看起來那麼糟糕。我們這次雖然沒能擊敗Eumenides,但是現在的Eumenides同樣也不到勝利者的喜悅。」

大家的目聚集到慕劍雲的上,他們能理解最後那句話的意思:Eumenides雖然功地追蹤到「一三零」案件中的狙擊手,可是那個狙擊手並不是殺他生父的槍手。真正的槍手竟然是袁志邦!正是這個人一手將他從無依無靠的孤兒培養無往不利的殺手。此時的Eumenides該如何去面對這種上的巨大轉變?

「我希你能分析一下,Eumenides現在會怎麼想?這對我們下一步的行會很重要。」羅飛關切地問道,他此前就是在琢磨這個問題,剛剛有了點思路,需要向專業人士求證一下。

而這也恰是慕劍雲想要提及的話題。講師開始侃侃而言:「他會陷強烈的迷茫緒。他原本是帶著一種復仇的緒在追查自己的世,尋找殺死生父的兇手。可現在兇手的份卻指向了將他帶上殺手道路的袁志邦。對於這件事,連我們都到非常困,那Eumenides必定會陷更加濃烈的迷霧中。對他來說,這些迷霧必須被解開,否則他自的存在就會失去意義。因為是袁志邦塑造了他的前半生,我們可以想象,袁志邦給他留下的影響就像教父一樣深遠,這種影響為他通往殺手道路的牢固基石。可現在,這些基石卻幻化了一團搖搖墜的問號。這些問號不解開的話,他還怎麼能繼續走下去?」

羅飛問:「你的意思是,他一定要找出袁志邦殺自己父親的真實原因?」

「是的。」慕劍雲確信地點頭,「不管有多困難,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這都是他必須要完的事。」

「那麼他繼續追查的方向,只能集中在丁科和陳天橋這兩個人上了。」羅飛順著思路引申道。因為據鍾濟民的描述,知道文紅兵死亡詳的除了親歷者陳天橋和袁志邦,就只有當年的行指揮丁科。現在袁志邦已死,追查線索便進一步小。

「這兩個人可都不好找。丁科十年前就杳無音訊,陳天橋則欠了一屁的債,也有三四年沒路過面,有一堆人都在追著找他。說句不好聽的,這兩個是死是活,現在都是兩說呢。」

說這番話的是曾日華。事實上「一三零」案件的檔案被發現后,羅飛便已安排了對這兩個關鍵人的追查,工作正是由曾日華的手下負責的。但到目前為止還毫無頭緒。

「讓你的人加大力度——」羅飛強調了一句,然後側過頭看著尹劍,「你也調些人去協助這方面的工作,雙管齊下,一定要趕在Eumenides的前面!」

尹劍領命道:「明白!」

羅飛的目還沒有移開:「這件事的重要,不用我多說吧?」

尹劍也用堅定的目回視著羅飛:「Eumenides的目標就是警方的目標。此役敗的關鍵,就是雙方追尋的速度。如果讓Eumenides趕在前面,那我們就會失去牽拌對手的最重要的線索。」

尹劍的分析簡潔卻又徹,羅飛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他再次看向慕劍雲,心中仍有一些困需要對方來幫助解答。

「慕老師。我還想請教一下,如果Eumenides找到了最終的答案,那又會對他產生怎樣的影響?」

這次慕劍雲卻沒有立刻回答,沉默著,似乎也在思索著什麼,片刻后說道:「這要看他找到了怎樣的答案。」

羅飛輕輕「嗯」了一聲,繼續問道:「你能不能說得再點?」

「你認為那答案會是怎樣的?」慕劍雲卻看著羅飛反問道,「袁志邦為什麼要殺文紅兵?這一點確實很有意思——黃傑遠和鍾濟民都證實,當時現場的況已經得到了控制。」

羅飛搖搖頭:「就我目前掌握的資料來說,我無法給出判斷。」

慕劍雲微微一笑:「你不用每句話都說得那麼嚴謹——我只是想聽聽你的猜測。」

「猜測是沒有意義的……」羅飛咧咧。不過為了配合對方,他還是接著說了幾句,「……也許就是一次失誤吧,袁志邦當時只是一個實習警察,第一次參加這樣的任務,因為張而出現差錯是可以理解的;不過……這個人的行為有時又很難捉,他如果有其他想法而故意這麼做的話,那也毫不奇怪。」

慕劍雲點頭道:「好吧,那我就據你的猜測說一說。如果是一次失誤,那麼當文宇知道真相后,他會到非常失落。自己的父親是被袁志邦失手打死,雖然不至於產生憎恨,但袁志邦在他心中的威信卻會大大降低,這有可能會搖他的神支柱,使他對Eumenides這個角失去興趣,他甚至可能對很多事都失去興趣,從此變得消沉,轉而追求一種平靜的生活。」

羅飛非常認真地聆聽著,對方剛一停頓,他便有些急切地追問:「那如果是后一種況呢?」

「后一種況——就是袁志邦出於某種目的故意殺了文紅兵,那樣的話,事就會有些複雜。」慕劍雲斟酌著說道,「首先,毫無疑問的是,文宇知道真相後會對袁志邦產生深深的憎恨,他會認為袁志邦此前對自己的完全是虛偽的,自己是一個害者,正是袁志邦毀了自己的生活,他進而會痛恨自己作為Eumenides的份,因為那正是袁志邦加在自己上的,這個份在他眼中為了對方謀的延續。」

「那他會停止殺人嗎?」羅飛期待地問道,這其實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慕劍雲卻並未給出羅飛最想聽到的答覆。「不一定。」搖著頭說,「在那種異常強烈的緒下,他的可能會走向兩個極端。或者是突然看開,徹底摒棄Eumenides的殺手份,並且會因為以前自己的作為到悔恨,從此走上一條重新做人的道路;但是也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會更加瘋狂地實施腥的屠殺行為,因為他會把袁志邦殺自己父親的事件也當是一次未被法律制裁的罪惡,為了彌補這種罪惡給他帶來的痛苦,他只有繼續尋找制裁的目標,在殺戮中求得解。」

「確實是兩個極端,完全不同的方向。」羅飛喃喃慨著,然後他瞇起眼睛看著慕劍雲,「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到底會走向哪個方向,是由什麼來決定呢?」

「相當一部分的原因,是取決於他自格——這是先天的東西,誰也無法控制和預測。當然,外界環境的影響也不容忽視,如果他有一個知心朋友,能夠聽他的傾訴,分擔他的悲傷,勸他的憤怒,那麼他做回一個正常人的概率就會大一點;反之,如果他把所有的緒都在心裡,沒有宣洩傾吐的機會,那麼他百分之八十以上會為一個更加可怕而瘋狂的殺手。」

羅飛怔怔地愣了片刻,然後他「嘿」地苦笑一聲,語氣間頗多無奈:「他能向誰去傾訴呢?」

羅飛的話沒有說,但在場眾人都明白他的義:那樣一個孤獨的殺手,怎能奢他有一個明開朗的外部環境?看來要想終止Eumenides的罪惡之路,只有將他繩之於法才行!大家回想起曾在照片上看到的那個孤稚,心中不免有些慨:也許在他遇見袁志邦的時刻起,就已經註定要走上一條悲劇的人生道路。

晚二十一點四十五分。綠春酒樓前。

絢麗的都市霓虹之下,孩的白顯得格外素雅。而在的臉上,今天的表與往日有了明顯的不同:愁容淡了一些,眉宇間對生活似有了新的期待,即便是那失明已久的雙眼竟也出些神采來。

當酒樓大廚走到邊的時候,孩再一次拒絕了對方送回家的好意,而且這一次的拒絕顯得更加徹底,告訴對方:「以後下班你直接回家就行了,不用再擔心我,有人會送我回去。」

大廚看看孩,目又向四周掃了一圈,神有些好奇和詫異。不過他並沒有找到什麼值得關注的目標。於是客氣地囑咐了幾句后,他便先行離去了。

「謝謝你!路上別開太快。」孩在他後說道,男子轉過頭,看見了對方鮮花般麗的笑臉。他的心怦然而

自從孩的父親出事以後,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笑容。究竟是什麼改變了的心呢?

不管怎樣,這都是一個令人欣喜的變化——當男子再次轉而去的時候,他的角也顯出些許笑意。

「我們也走吧。」孩抖了抖手中的套繩,給蹲在腳下的導盲犬傳達了自己的命令。那隻做「牛牛」的小狗起抖了抖周的金練地帶著主人邁下了臺階。

孩把握著前進的方向,而牛牛則提醒主人各種拐彎口和障礙出現的地方。如此默契的配合常會引來路人們羨慕的目。這般走了沒多久,孩聽見有人在面前客氣地說道:「小姐您好。請跟著我走,您的朋友正在等您。」

孩聽出說話的正是昨天引導過自己的咖啡館服務生。微笑點頭以示謝意,然後跟著對方向咖啡館部走去。

仍然是和昨天相同的位置,孩能覺出來。在坐定的同時,問道:「你總是喜歡坐在這樣的地方嗎?」

「怎樣的地方?」一個聲音回應著

「角落裡。在餐廳里是這樣,在這裡也是。」

「呵呵。」和對話的年輕人笑了笑,「你雖然看不見,但你注意到的事卻比大部分更多。」

對方顯然是認同了自己的猜測,於是孩又好奇地追問下去:「這樣的位置有什麼優點呢?」

「安靜。」年輕人淡淡地回答。當然這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他不便解釋,況且即使他解釋了,於黑暗世界中的孩也無法理解吧?

「喜歡吃淮揚菜,喝清淡的飲料和酒水,聽《沉思》一類的提琴曲,中意安靜的角落位置……」孩一款一款地輕聲說道,的眼睛朝向對面的年輕人,就像能看見對方一樣,最後自言自語般地反問:「你一定是個有著很多經歷的人。」

年輕人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心中被激起了片片漣漪。

「為什麼?」沉默片刻之後,他反問道。

「因為只有時常經歷風浪的人,才會格外珍惜那份寧靜的覺。如果你的生活平淡無奇,那你在空閑的時候一定想嘗嘗刺激的川菜,在喧鬧的酒吧狂歡發泄。」

年輕人的思緒有些飄散,他略微閉了會眼睛才控制住自己的緒。

「你說的很有道理……」他輕嘆著說道,「可是你為什麼會有這樣深刻的覺?」

「因為……」孩沉著,「……因為,我是一個瞎子。」

年輕人「哦?」了一聲。

「因為我是一個瞎子,所以我比你們有更多思考的時間。」孩解釋說。

「是的。」年輕人似乎明白了什麼,「在完全黑暗的世界中思考,不任何打擾,所以反而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

孩笑了:「那你羨慕我嗎?」

年輕人很認真地回答說:「有一點。」

「一個正常人羨慕一個瞎子,這是不是有點奇怪?」

年輕人不得不承認:「是有一點。」

「就是這樣的覺,對嗎?」孩微微側過腦袋,一邊凝思一邊說道,「很多事都是共通的:你對某樣東西擁有的越多,你就越與之相反的東西。你會羨慕我在黑暗世界中的,可是我呢?我對明的又是你無法了解的。當我用這樣的思路來分析你對寧靜的偏好時,我就能大致猜到你在經歷著怎樣的生活。」

年輕人低頭不語,像是在專心品味孩說的話。片刻后他再次開口,把話題的焦點轉到了孩的上。

「你的眼睛……是先天的嗎?」

孩點點頭:「很小的時候還能看見一些東西,可後來就越變越差,在十歲之前就完全失明了。所以我對這個世界的印象,只停留在年的畫面里。那些畫面回憶起來是非常好的——只是時間過得太久了,已經變得慢慢模糊。」

年輕人凝視著孩的眼睛,開始幻想:那雙眼中如果能恢復明的神采,那該是一幅多麼人心魄的景?帶著這樣的緒,他問道:「現在還在治療嗎?」

孩搖搖頭:「早就停醫了——治也沒有用的。」

「嗯……」年輕人卻不像對方那樣悲觀,「我聽說現在有一種基因療法,可以治療像你這樣的先天病癥。你應該去試一試。」

「是嗎?」孩像是水中人嗅到空氣的氣息一般,期待地仰起頭來,「哪裡的醫院有?」

「需要去國——」年輕人回答說,「——這是最新的技。」

孩的熱明顯冷了下來。

國?」淡淡的苦笑著,「我連省城都沒有離開過……而且這樣的治療肯定要花很多錢吧?」

年輕人很自然的接著話茬說道:「這些你都不用擔心。我會幫你解決的。」

孩卻愣住了。和對面的男子相識不過一天,雖然彼此有著良好的覺,但對方一下子承諾要幫這樣的大忙,實在有些無法理解。他是在開玩笑嗎?或者只是說些虛偽的場面話?可是從對方的語氣來看,這兩種況又都不像。帶著這樣的困孩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年輕人覺到了對方的心中所想,於是他又說道:「我是認真的。而且你不用想太多,一切都由我來理——所有的事。等我安排好之後,你只要去國接治療就行。」

「可是——為什麼?」孩費解地搖著頭,這件事實在過於困必須問個明白。

「你到底是誰?你以前認識我嗎?」

「沒有那麼複雜。」年輕人平靜地答道,「我只是想幫你。」

「如果我們只是剛剛認識,我想不出你這樣幫我的理由……」孩直言不諱地說道,「你知道嗎?當你那樣說的時候,我一點都不高興,更不會對你激,我更多的是覺得……你在騙我。」

「你怎麼想都無所謂。我會安排好一切,然後你去國治療。對你來說,事就是這麼簡單。」

「我在你眼裡很簡單是嗎?」孩換上生的語氣,「如果這樣的話——那我會拒絕你的一切幫助。」

「你誤會我了……我說的『簡單』,你應該明白我想表達的意思。」

「那你必須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要這麼幫我?」

片刻的沉默之後,年輕人的聲音在孩耳畔響起:「因為除了我之外,再沒有其他人會這樣照顧你。」

孩微微一如被電擊般泛起一種滾燙覺。同時尷尬地挪了挪,像是躲避什麼似的。

卻聽年輕人又繼續說道:「我想照顧好你,這樣我才能聽到我喜歡的音樂——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讓你滿意的理由?而且對我來說,幫這樣的忙併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我只是在自己能力的範圍,想去幫助一個值得幫助的朋友。」

孩從懵懂的狀態中恢復。

「可你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再次強調說,不過語氣已經和緩了許多,「如果你要幫我,那你現在需要做的,也許是先讓我們加深彼此間的了解。」

「我也希如此。可是……」年輕人似乎有些話無法延續,在停頓良久之後,他才又悲傷地說道,「有些了解可能用遠也無法做到。」

「為什麼?」孩不解地追問。

年輕人不再說什麼,他今天已經說得太多,這本不是他的風格。

倆人間出現了沉默的氣氛,最終這氣氛被孩的聲音打破。

「我想要回家了。」有些蕭然地說道。當今天來赴這個約會的時候,並不會想到談會陷這樣的窘境。現在相信對方確實是出於真心要幫自己,可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彼此之間開始出現一種奇怪的覺。

似乎那個人向自己瞞了什麼非常重要的事,但那事到底是什麼,又說不清楚。

「時間不早了,我這就送你回去。」年輕人一邊看錶一邊說道,「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孩豎起耳朵,有些期待的樣子。

年輕人溫而又專註的看著對方:「昨天我們有個約定:我說我以後每天都會在這個咖啡館等你,然後送你回家——」

「是的。」孩笑了笑,希籍此緩和先前的不快,「今天是我們第一次履行這個約定。」可是的笑容很快凝固在臉上,因為對方的回答再一次讓到意外。

「我要失約了。」年輕人突然用充滿歉意的語氣說道,「對不起。」

孩一愣,然後搖搖頭,心中的不滿緒難以掩飾:「你對於自己所做的決定,總是這麼快就會改變嗎?」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年輕人停頓了片刻,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要去完一件事,在這件事做完之前,我沒有辦法再和你見面。」

孩沉默了一會:「那你又何必與我相約?本來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可以互不影響的。」

「是今天剛剛出現的況,我完全無法意料的況。」年輕人解釋著,用他一貫的平和語調。他似乎並不急於去表白,但這樣的態度反而顯得更加可信。

孩的不滿緒消散了許多,不過失仍然寫在的臉上。猜測著問道:「你要去外地嗎?」

「不,我只是不能和你見面。」

「那你還會不會來聽我的音樂?」

「在那件事結束之前——不行。」

孩黯然地撇了撇:「完那件事,需要多久?」

年輕人搖頭:「我不知道。」

孩輕嘆了一聲。發現越接近面前的這個男子,便越發現他上籠罩著濃濃的迷霧。不過也不想再追問什麼了。先前的經驗已經表明:對方不想說的事,自己再怎麼問也是徒勞的。

片刻后說道:「我也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

孩抿著,似乎在猶豫什麼,不過最終還是把心中真實的說了出來。

「我已經瞎了十多年,你肯定能想象出我對明的。可是今天,你告訴我你會幫我治好眼睛,然後又說不能遵守昨天的約定。你知道嗎?我卻寧願你不管我的眼睛,但是你能夠守約,這樣我會真的覺得多了一個朋友,而不是一種不可把握的期。呵,也許對你來說,這有點無法理解?」

「不——」年輕人立刻回復道,「我完全能夠理解你。事實上,我們倆之間有很多共通的地方。」

「哦?」孩咬著,「——那你是否會再考慮一下?」

年輕人沒有回答,他忽然轉了話題問道:「你的父親為什麼會去世?」

出詫異的神,不明白對方怎麼提起了這個問題。不過對這樣的話題倒並不忌諱,因為父親在心中是個英雄,甚至希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父親的事跡。

「我父親是一個警察。」悲傷但又帶著驕傲的語氣說道,「他生前一直在查一起命案,非常大的命案。後來那個兇手找到了他,他在與那個兇手搏鬥的時候被殺害了。」

「你想找到那個兇手嗎?殺害你父親的兇手?」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年輕人低下頭,不敢去直視對方的眼睛,雖然他明知道那雙眼睛什麼也看不見。

「當然。」孩毫不猶豫地說道,「如果我能夠找到他,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我要面對面地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想他一定不敢回答我,他會在我的憤怒面前抖。但我不會放過他,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知道父親死亡的所有細節。我必須找他問清楚,然後我要看著他遭到最嚴厲的懲罰。」

孩的聲音如此堅定,與文雅的形象產生了鮮明的對比,而與此同時,卻有兩行清亮的淚珠從的腮邊滾落下來。

年輕人沉浸在某種緒中,良久無言。直到孩的眼淚慢慢風乾,才又聽見他的聲音。

「對於你父親的死亡,你不願留下任何問號。然後……如果有機會的話,你一定要為你的父親報仇,是嗎?」

孩無聲點頭。

「這也正是我現在的想法。」年輕人黯然慨道,「所以說,我們有著太多的共通點。我多麼希:你能像我理解你一樣的理解我——我再次道歉,因為我的失約,不過總有些事是我們必須去做的。」

十一月一日,上午七點四十一分。

刑警大隊羈押室

這是刑警隊用來扣押犯罪嫌疑人的地點所在,隔壁就是提審室。嫌疑人在接審訊之前,一般會在這間屋子裡先關押一段時間。現在屋子裡孤零零地坐著一名男子。他的右手被一副手銬連在了特製的犯人椅上,看起來應該是一名剛剛被捕獲的嫌疑人。

不過他的著神態似乎又難以和嫌疑人的份吻合起來。此人看起來二十來歲的年紀,一名牌穿戴,青春時尚。雖然是被銬在椅子上,但他仍然保持著一種非常瀟灑的坐姿:蹺著二郎,上傾靠在椅背上,夾克拉練很自然的敞到了口以下,那副做派不像是被羈押,到像是在咖啡館中等待和約會一般。

羈押室的陳設很簡單,除了一套木質桌椅之外,最顯眼的就是西側牆上的一面碩大的鏡子。那年輕男子正面向鏡子,他看著鏡子里自己英俊的容,頗有一種自般的欣賞覺。

而在鏡子的背面也站著兩個人。不過當他們看向鏡子的時候,目卻能夠穿鏡面盡覽羈押室的全貌。原來這是一面特製的單鏡,裝在這裡的目的正是為了讓室外的警察能夠觀察到室嫌疑人的一舉一

「這小子真他媽的能裝。」鏡子後面倆人中的那個瘦弱男子說道,「你可沒看到我抓他的時候,小樣嚇得都快尿子了。」

說話的人其貌不揚,和羈押室里的男子比起來,他給人的覺甚至有些猥瑣,不過他看著被銬在椅子上的那個帥哥時,眼神中卻充滿了蔑視。

瘦子的同伴點點頭表示贊同,他看向室的目極為銳利,在認真觀察了一倆分鐘之後,此人說道:「這傢伙可能知道這是塊單面玻璃。所以他裝出這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不過他的眼神很飄,這說明他有些心虛。還有他的右手食指,你注意到了沒有?一直在敲擊著椅子把手,這說明他的腦子裡在想很多東西,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悠閑。」

瘦弱男子順著同伴的指點看去,果然如此。他忍不住慨一番:「人這個東西真是複雜,你能看到的表象往往和真實況相去甚遠。唉,像我這樣的人,看來就只能和計算機打打道——那個世界簡單得很,不是1就是0,用不著跟著別人兜圈子。」

說話者在計算機領域的就的確很難有人比得上,他正是省公安廳網監的技專家曾日華,而站在他邊的那個中年人則是剛剛上任的省城公安局刑警隊長——羅飛。

「你是怎麼找到他的?」羅飛此時問道。

曾日華咂咂說:「那還真是費了一番周折呢。本來我想,像這樣的網路記者,只要找到他們的老闆,那肯定就能把他揪出來了。可是沒想到這傢伙本沒有老闆!我去了上傳那段視頻資料的網站,網站也不知道這傢伙的份。他們只是在網上聯繫,那傢伙在收到網站付給他的大筆酬金后,就把相關資料發了過來。於是我又去查他收款的帳戶,居然是用假份證辦理的。」

「哦?」羅飛「嘿」地笑了一聲,「他的警惕高的?」

曾日華點頭道:「那可不。這傢伙也知道自己乾的不是什麼好事。他在網上用的筆名做『甄如風』,涉及好幾起無良採訪以及侵犯私權的報道,早已是臭名遠揚,甚至有當事人要雇傭黑道對他進行報復。所以他才會藏起來,像老鼠一樣見不得天日。」

「惡人自有惡人磨。」羅飛看了眼屋的男子,話中有話地說道。

曾日華則繼續自己的思路往下講述:「後來我就鎖定了他經常上網的那幾個帳號,對全市的計算機網路進行監控。大概凌晨四點多鐘的時候,他的qq在市中心的一家洗浴中心休閑大廳登錄上線。我立刻帶人趕過去,把他堵了個正著。他一開始還大吵大鬧地想反抗,後來我們一亮警察份,馬上就蔫了。切,那會慫得像個崽子一樣。」

「你一開始故意沒有表明份吧?」羅飛注意到男子額頭上有些淤青,就轉頭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打他了?」

曾日華尷尬地撓撓頭,然後著笑說:「這個王八蛋,你不想揍他兩下呀?是他先推推搡搡要手的,我當然就沒客氣。嘿嘿,你別看他人高馬大的,要跟我打本不是個。」

羅飛笑著搖搖頭,他知道曾日華雖然是個文職,但論格鬥也是一把好手。當時鄧驊的手下想要綁架慕劍雲的時候,正是被他單槍匹馬救下的。屋子裡的那個傢伙這次只怕是沒吃苦。這件事雖然違法了警方的紀律,但自己作為專案組長,也只能一笑而過罷了。然後他又將話題引像正軌:「他的份履歷查清楚了吧?」

「他杜明強,二十六歲。來自貴州山區。這是他的份資料,已經核實過了,沒有問題。」曾日華一邊說,一邊將列印出來的一份戶籍資料遞到羅飛手中。

羅飛快速而又認真地將那份資料掃了一遍,然後吩咐道:「把他帶到審訊室吧,我先給他做做鋪墊。」說話間,他又抬腕看看手錶,「嗯,現在七點四十五分,你通知大家,八點半在會議室開會,我們討論一下詳細的計劃。」

「好的。」曾日華答應一聲,出了監控室。片刻后,羅飛便看到他走了羈押室,一直在屋裝腔作勢的杜明強立刻張地挪了一下,目中閃過一驚懼。

這個曾日華,看來下手不輕。羅飛在心中暗暗掂量著,雖然對打人這件事他並沒有太大反,但如果杜明強因此對警方產生嚴重的對立緒,倒有可能對下面的計劃帶來負面影響。

不過問題不會很大。至從表面看來,這個杜明強並不是個難以控制的角。帶著這樣的想法,羅飛也離開了監控室,到審訊室先行等待起來。

沒過多久,曾日華就把杜明強帶到了審訊室

沒過多久,曾日華就把杜明強帶到了審訊室。這倆人的高差了有多半頭,但曾日華一手扣住杜明強的胳膊,卻能令對方毫無反抗之力。不過杜明強上可沒閑著,他一路忿忿不平地嚷著:「你們憑什麼抓人?憑什麼打人?我要投訴!」

「嚷什麼嚷,給我老實點!」曾日華手腕發力將他摁倒在審訊椅上,那椅子有個帶鎖的木板,橫亙在杜明強前時,便形了一個簡易的牢籠。

羅飛沖曾日華使了個眼,後者會意,轉離去並且帶上了房門。

此刻屋只剩下羅飛和杜明強二人。羅飛也不急著說話,他凝起目開始在更近的距離觀察起對方來。

不可否認,這的確是個帥氣的小夥子。他留著一頭濃的長發,臉龐削瘦有型,鼻樑尖俏拔,他的角也有著剛毅的線條,微微輕挑起來的時候,便出一驕傲而又不羈的神

當然,令羅飛印象最深的還是對方的眼睛。那雙眼睛不算大,但是黑白卻非常分明。現在那兩隻黝漆般的黑瞳孔正直直地對著羅飛——他的主人也在認真打量著自己面前的對手。

這果然是個不好對付的傢伙——羅飛印證了自己先前的猜測。他不願再給對方過多的準備時間,於是開口問道:「你杜明強?」

「你是什麼人?」杜明強不答反問,同時他強調說,「我懂法律,你有義務首先向我表明你的份。」

「公安局刑警大隊隊長,羅飛。」羅飛一邊說還一邊掏出證件來,「你需要看一下嗎?」

杜明強愣了一下,他的目只是停留在羅飛的臉上,對那證件卻沒有什麼興趣。

「刑警隊長?」片刻之後他困地問道,「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

羅飛不說話,他拿出一支mp3按下了播放鍵。一個男子的聲音隨即響起:

「按照你的敘述,那個殺手饒過了最後的生,是因為你終於砍下了自己的手,你找回了做人的勇氣,承擔起了做老師的責任,是這樣嗎?」

這正是在網上引發瘋狂點擊的吳寅午自殺前的訪談音頻。因為上傳者刻意對語音進行了變頻理,所以那聲音聽起來多有些怪異。

聽完一句話之後,羅飛便終止了mp3的播放,同時他問道:「這個說話的人就是你吧?」

雖然音頻已經停止,不過後續那些令人氣憤的對話容早已被羅飛記在心中,現在他滿腔的憤怒的緒正通過目出來。

杜明強沒有立即回答,他那黑亮亮的眼珠在眼眶裡輕微而又快速地轉了兩下。這個細節立刻被羅飛捕捉到,於是後者又冷笑著補充說:「你沒有必要想太多。已經到了這個地方了——你明白嗎?」

杜明強飛眼瞥了一下羅飛,雖然明白對方是有備而來,但他還不願輕易放棄。於是在裝出一副無辜的表后,他回答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也許我該你的網名:甄如風,這能幫助你想起很多東西。」羅飛正說道,「我們已經查到你上網用過的所有帳號,你接收網站酬金的銀行卡號等等……在你的住我們還提取了一部手提電腦,我想那裡面一定也保存著很多有趣的資料吧?」

羅飛說話的時候,杜明強便抬起頭看著對方,而他臉上無辜的表則隨著羅飛言辭的深而逐漸消退,當得知自己的手提電腦也已落對方手中之後,他知道抵賴已毫無意義,於是咧承認道:「好吧。那個人就是我……那段音頻文件也是我放到網上去的。」

羅飛應了句:「很好。」他把mp3收起,目凜凜地盯著杜明強。後者卻是一副無所謂的表,直到被對方的眼神得實在沒辦法了,他才嚷嚷起來:「是我又怎麼了?我犯法了嗎?你們憑什麼抓我?」

羅飛仍只是看著對方。

「嘿嘿。」杜明強忽然笑了,「也許是我妨礙了你們破案?尊敬的刑警隊長?那個做Eumenides的殺手很不好抓吧?就算這樣,你們也不能把怨氣發泄在我上啊?」

羅飛口有些發悶,怒火上涌。不過他很快明白對方說那些話的目的就是想要激怒自己,於是便又冷靜下來。他開始瞪視著對方,然後緩緩地說道:「你沒必要說些毫無意義的話——因為真實的況我們都很清楚:你死了一個教師,一個老人!」他的嗓門不大,但每一個字卻都擲地有聲。

小小的審訊室氣氛變得凝重起來,杜明強的神也因此收斂了一些。沉默片刻后,他搖著頭嘆道:「吳寅午是自己自殺的……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是一個記者……」

「記者?」羅飛忽然話問道,「你有記者證嗎?」

出乎羅飛的意料,這個問題似乎打中了杜明強的痛。小夥子臉「騰」地一下漲紅了,某種緒在他醞釀著,從最初的尷尬,漸漸轉化憤懣,那憤懣繼續累積,最後又變滿腔怒氣發出來。

「我沒有記者證,但這並不妨礙我為一名優秀的記者!」他振振有辭地大聲說道,「證件算什麼?那只是無能者的遮布而已!我是一個天才的記者,我本不需要用證件來證明自己!」

看著對方激的樣子,羅飛心有所。他一直認為杜明強只是一個販賣私的逐利者,沒想到這傢伙竟還真的以記者自居。而沒有記者證看來就是他不齒於人的心病了。回過頭想想,當萬峰賓館案發生之後,大批持有合法證件的記者曾蜂擁至醫院,想要採訪吳寅午但無一如願。而這個山寨貨卻能蒙過現場的值班護士,搞出了那麼一份轟網路的訪談音頻。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他倒的確為記者的天賦。

可惜的是,一個人若想有所就,天賦也只能排在所需條件的第二位,最重要的還是品行——這是羅飛一貫以來的觀點。

就像眼前的這個小夥子,他即便真的為記者的天才,但他骯髒的道德守終究會讓其淪為人人唾棄的角

不管怎樣,現在總算找到這傢伙的心理弱點了。羅飛收回思緒想到,他決定進一步去刺激刺激對方,於是他換上一種輕蔑的眼神看著對方:「我不想和你討論這些沒用的東西。既然你沒有記者證,那麼你的行為便屬於無證採訪。」

「無證採訪,好吧好吧……」杜明強喃喃地念叨著,他的緒在慢慢地平復,顯然沒有再羅飛所激。片刻后他反而翻眼看著羅飛,怪聲怪氣地問道:「怎麼現在刑警隊只能管這種檔次的案件嗎?」

「違法的事我們都可以管。」羅飛用冷冷的話語反擊著對方,「而你不僅涉嫌無證採訪,還涉嫌假冒警察,同時,我們在你的手提電腦里查到了非法瀏覽網站的記錄……你的這些行為都犯了法律,警方有權羈押你,並對你施行治安拘留的罰。」

「治安拘留?」杜明強看著羅飛,他眨了眨眼睛問道,「幾天?」他的神態和語氣毫沒有慌覺,反而出種如釋重負般的解

羅飛很清楚對方的心態:被警方如臨大敵般擒獲,又是刑警隊長親自提審,這個傢伙雖然表現得很強,但心裡難免發虛。可一番激烈的言語鋒之後,自己面臨的罰原來僅是治安拘留而已,他此刻一定是長出了一口氣。

這也正是羅飛刻意要營造的效果:如果一個人的緒出現波的時候,他的思維能力和防本能肯定會大大的降低。

是時候引導對方去經歷下一個波峰了。

「事實上,我們並不準備拘留你。」羅飛瞇起眼睛,目因此而顯得更加亮,而他沉的語氣似乎在預示著什麼可怕的事

杜明強到了那種非同一般的氣氛,他皺起眉頭問道:「那……你們想怎麼樣?」

羅飛沉著臉不說話。杜明強等待了片刻之後,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提高嗓門自己給自己打氣說:「現在是法制社會,你們做任何事,都要有法律依據的!」

羅飛「嗤」地輕笑一聲,道:「現在你知道講法律了?可你自己違反法律的時候,為什麼不想想後果呢?你知不知道,你在死吳寅午的同時,也把自己拖進了一場危險的遊戲。」

杜明強看起來不太明白羅飛的意思,他躊躇著反問道:「你什麼意思?」

羅飛打開面前的一個文件夾,那是曾日華給他的資料,包括杜明強的份履歷等等。在那些資料的最上方卻是一個信封,羅飛把那信封扔到杜明強面前:「這是警方在你住搜到的東西。」

杜明強拿起那個信封看了一眼,臉上的神卻愈發的莫名奇妙:「這是建設銀行寄過來的信用卡對帳單,我每個月都會收到這樣的信件,有什麼問題嗎?」

「這封信你沒有打開看過?」羅飛認真地問道。

杜明強搖搖頭:「這樣的垃圾信件有什麼好看的?我每個月按時把支的錢還上不就行了?」

「可警方找到這封信的時候,信封卻是被打開的。」羅飛蹙起眉頭似乎在想著什麼,然後他又喃喃自語,「不過如果是那個人打開的,倒也並不奇怪……」

「你到底在說什麼?」杜明強瞪大了眼睛,黑眼球因此而顯得更加明亮。

羅飛輕輕甩了甩下:「你自己看看吧——裡面的東西。」

杜明強用左手把信封開,右手兩個手指探進去,取出了裡面的信箋。他的眼神隨即凜然了一下,因為從紙質上來看,那信箋顯然不是銀行的對帳單,而是一張薄薄的書寫紙。當他進一步將那張書寫紙展開之後,他臉上的表則愈發如定住了一般,震諤萬分。

因為他看到了紙上的容,那上面用極為工整的仿宋筆跡寫著:

「死刑通知單

刑人:甄如風

罪行:無良採訪,人致死

執行日期:十一月日

執行人:Eumenides」

良久之後,杜明強才從震諤中清醒過來,他難以置信地搖著頭問道:「這……這是什麼?」

「你不知道這是什麼?」羅飛冷冷反問,「像你這樣的網路靈通人士,而且還面對面地採訪過吳寅午,你會不知道這是什麼?」

「死刑通知單?殺手Eumenides的死刑通知單?給我的死刑通知單?」杜明強一連問了三句,臉上仍充滿不可思議般的表

「不錯。」羅飛給予了肯定的答覆。然後他鄭重其事地說道:「現在你明白了吧?這才是我們把你帶到刑警隊的真正目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杜明強連聲說道,「這,這真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真是太讓人興了!」

「什麼?」羅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有人在面對Eumenides的《死刑通知單》時說出「興」兩個字,難道那傢伙是語無倫次了嗎?

杜明強看出了羅飛所想,他笑了起來,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然後他看著羅飛。

「你很奇怪吧?我為什麼會興?你覺得我應該害怕才對——」說話的時候他握拳頭,因為激而微微抖著,「是的,我也害怕,可是這種害怕在另外一種緒面前卻變得不值一提。這份死刑通知單,在別人看來也許只是一份死亡威脅。可是在我眼裡,它卻有著另外一份更加重要的意義!」

「什麼意義?」現在到羅飛糊塗了,對方此刻的表現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令他完全無法理解。

「這是一則新聞,轟的新聞!」杜明強地往前探著——如果不是審訊椅限制了他的行,他此刻恐怕已經跳了起來,「而我,一個天才的記者,現在正是這則新聞中的主角,這是一件多麼令人激的事!我會寫出一篇偉大的報道,獨家報道!」

羅飛冷眼旁觀著對方的表演,心中湧起一種哭笑不得的覺。他終於明白,對於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似乎沒有什麼比他的記者夢更加重要。為了一篇引人矚目的報道,他不僅可以無視別人的,甚至連自己的命也能視之不顧!

或許……他其實並不清楚那個殺手有多麼可怕。想到這裡,羅飛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Eumenides已經殺了多人?」

「那個寶馬車車主,被炸死的飯店老闆,還有前兩天那兩個辱師的學生……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但是,一定還有其他的案子吧?」杜明強用期待的目看著羅飛,他似乎完全曲解了對方的語意,把一次警告當了刺探案的機會。

羅飛頗為無奈地搖搖頭。當他拋出Eumenides的死刑通知單之後,這場談的氣氛就有些變味了,現在他必須把局面引到正常的軌道上來。略一斟酌之後,他回答說:「是的,還有很多案子是沒有向公眾披的,包括鄧驊的死亡。」

杜明強的瞳孔再次因興而放大:「鄧驊?他也是被Eumenides殺死的?方的新聞上說,他是在機場突發心臟病亡……」

羅飛「嘿」了一聲問道:「你相信方的新聞嗎?」

「當然不信。」杜明強笑道,「方新聞從來不告訴人們事的真相,所以這個社會需要我這樣的人。」

對方那洋洋自得的樣子令羅飛頗為反,再想想他的所作所為,居然還有臉自詡為被「社會需要」的人?羅飛盯著對方的面龐——那英俊的容貌配上笑容應該令人賞心悅目才對,可他此刻卻只有反胃的覺。

也許真該讓Eumenides完他的執行。羅飛在心中暗暗地想到,這個想法顯然與他的份大相抵,所以他很快又搖了搖頭,像是在自我否定一樣。然後他對杜明強說道:「還有一個況,也許你更應該專註一下。」

「什麼?」杜明強興緻地追問,這場審訊在他眼中似乎已經彩的新聞發布會。

羅飛神鄭重:「Eumenides發出的死刑通知單,到目前為止還從沒有落空過。」

「哦?從未落空的死刑通知單……這會為報道中的一個亮點。」杜明強翻著眼睛,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隨後他似乎想到些別的東西,在默然愣了片刻之後,反問羅飛:「如果這個況延續下去的話,那麼我很快也會為一個死人?」

羅飛點點頭,同時暗舒了一口氣:這個傢伙總算還有點理智,終於明白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螻蟻尚且生,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能完全置自己的生命於不顧呢。更何況相杜明強這樣的傢伙,他在本質上應該是一個非常自私的人。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他對於某件事有著近乎瘋狂的追求,這種瘋狂會在短時間令他的大腦失去正常的思維能力。

不過在可怕的事實面前,他總該清醒過來了。

羅飛一邊這麼揣一邊冷眼觀察著杜明強,用對方的表現印證著自己的分析。

的確,先前那種興的表已經凝固在杜明強的臉上。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然後他再一次展開那張書寫紙,遞送到自己的眼前。

「這個日期是……十一月幾號?」他突然抬頭問羅飛。因為在那張死刑通知單上,標明「幾號」的地方恰好出現了一些污損,所以那個數字已經難以分辨了。

羅飛卻反問他:「這裡的污漬是怎麼搞的?」

「應該是我自己弄髒的。」杜明強聳聳肩膀,「這種信件我從來不看,當然就不會注意保護什麼的。昨天晚上我給鋼筆吸墨水,隨手拿起這封信墊在下面。所以有幾滴墨水灑出來,正好落在了這個數字上。」

的確,造污損的正是蘭黑的墨水,因為那張書寫紙本來就比較薄,所以墨水完全滲了紙張,將表明執行日期的數字完全掩蓋了。

「我們找到這封信的時候,字跡已經被破壞。所以如果你不知道這個日期,那麼能給出答案的,就只有Eumenides一個人了。」羅飛頗帶著些無奈的語氣說道。

杜明強把眼睛湊到那張紙上,想要努力看清那個被污損的數字。不過他的舉是徒勞的,因為Eumenides的死刑通知單本也是用蘭黑的鋼筆書寫,所以被相同的墨水浸染之後,原本的字跡就完全看不出了。他只能搖搖頭以示放棄。

卻聽羅飛又問道:「你昨天用這封信墊墨水瓶的時候,信封已經被打開了嗎?」

杜明強蹙眉想了會,再次搖頭:「我不記得了。誰會去注意這種無關要的事?」

對普通人來說,這樣的細節的確是無關要的。所以羅飛想要從信件本尋得線索的奢求似乎要落空了。不過他並不因此而覺得沮喪。因為他知道:即使杜明強能提供某些信息,這種信息也未必就有價值。Eumenides在這方面是個絕對的高手,如果他連遞送死刑通知單的過程都會被當事人找到破綻,那他本就沒資格為令警方頭疼的致命殺手。

杜明強把那封信重新裝好,扔回給羅飛,同時他用一種頗帶自嘲的語氣說道:「看起來我的況比以前的那些刑人更加糟糕,是嗎?他們至還知道殺手行日期,而我卻連這最基本的準備都無法做到。」

「是這樣的。」羅飛淡淡的瞥了杜明強一眼,「不過與那失的日期相比,你更應該想想:自己的名字為什麼會出現在刑人的名單上。」

面對羅飛如此直白的言語問責,杜明強卻只是不以為意地咧了咧:「我知道你是怎麼看我……你自詡為道德強烈的人士,對我的所作所為嗤之以鼻。在你眼裡,我甚至配得上死刑通知單上的罪名。不過,這並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在:我現在為什麼坐在這裡?原因在很簡單:法律上並不會給我相應的制裁,同時法律也不允許一個殺手來踐踏其他人的生命。而你是為法律服務的,所以你要保護我,不管你心裡是多麼的討厭我,這都是你現在必須完的任務——我說的對嗎?」

「是的。」羅飛也只能點頭承認,「你對局勢的判斷倒是很準。」

「我說過,我是一個天才。不管是窺探還是分析人的心理活,這都是我的拿手好戲。」杜明強挑著眉頭,越說越自得,他甚至拿羅飛和自己做起了對比,「如果我得到和你一樣的機會,也許我也能為一個刑警隊長呢。嘿,只可惜我有另外的人生軌跡,註定我只能為一名出類拔萃的記者。你們不理解我,我毫不在意——天才都是不被人所理解的。」

幾個回合鋒下來,羅飛似已習慣了這個傢伙的自風格。而對方的自也並非毫無本錢,事實上,他將吳寅午至崩潰的那段訪談,從心理攻擊的角度來說就是一個經典的案例。可是,即使是天才又怎麼樣?鄧驊算不算一個天才?以他的能力和勢利都無法躲過Eumenides的死刑通告,那杜明強又能如何呢?

再了不起的傢伙在死後也就只是一而已,到了那一步,他與任何人都沒有分別。

前案中當鄧驊在重重嚴防之下鑽進賓利車,向著機場而去的時候,羅飛就曾有過類似的慨。現在他看著眼前這個洋洋自得的年輕人,臉上又不住浮現出五味雜陳的複雜神。此刻在他眼中,對方其實已經離死人不遠了。

杜明強到了羅飛的變化,這種變化讓他收回緒去面對自己所的危險境地。他沖羅飛笑了笑算是歉意,然後主說道:「好了,我們不說這些沒用的東西。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對於Eumenides這一次的死刑預告,警方有什麼打算呢?」

羅飛正回答:「我們會保護你。」

「保護我——那是當然的,我關心的是:怎樣保護?」杜明強又追問。

「我們會派出專門的警力對你進行全天候的跟隨。」

杜明強點點頭,不過他似乎又有些其他的擔憂:「你們不會限制我的行自由吧?」

「不會的。」羅飛答道,「只要你不走出警方的視線就行。除此之外,你完全可以自由安排你的活。」

杜明強輕輕地吁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們要把我關在一個風的屋子裡——就像現在這樣。」

「從保護你的角度來說,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不過,我們並沒有這麼做的權利。」說到這裡羅飛停頓了片刻,然後又道,「不過如果你自己要求的話,我們也可以提供類似的安全措施。」

杜明強「嘿」地笑了一聲,揶揄著說道:「何必呢?何必要做一件讓所有人都不爽的事?」

羅飛聞言微微皺起了眉頭,而杜明強看到對方這樣的表便更加得意,他咧開,端著一副自作聰明的姿態說道:「如果我被限制自由,困在一個保衛嚴的地方,最不爽的人肯定就是Eumenides,因為他要接近我就變得很難,說不定會被迫放棄原先的計劃;如果Eumenides放棄計劃,警方也會不爽,因為你們手中的這條線索會變得沒有意義;而對我來說呢?我躲避Eumenides就是在躲避有史以來最新聞價值的殺手,一個真正的記者是決不會這麼做的。所以說呢,讓我恢復自由,為我和Eumenides的接提供良好條件,這才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局面。」

羅飛並不反駁對方的這番言論,他仍然保持著自己一貫的平穩作風,淡淡地問道:「這麼說的話,你願意接警方的安排了?」

「接安排?」杜明強搖搖頭,「這麼說的話似乎不準確。我想我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是合作。」

「合作?」羅飛看著對方,不知道這傢伙又在耍弄什麼玄虛。

「是的,合作!」杜明強加重語氣強調說,「事實上,你們警方是想利用我來引出Eumenides,而我願意與你們配合。這對我來說會承相當的風險,所以我也要和風險相對應的收益才行。」

居然在這個時候和警方講條件,真是個狂妄而又不自量力的傢伙。羅飛對這樣的人素來反,不過他並沒有把這種緒顯在臉上,只是問道:「那你想要些什麼?」

「新聞素材。和Eumenides有關的新聞素材。」

「這不可能。」羅飛斷然拒絕,「這些都是警方的絕資料,絕不會外泄。」

杜明強出失的神,不過他並不甘心,又出要挾的口吻說道:「那我也不能保證完全按照你們的計劃行。也許我會自己躲起來,或者,我會自己去找和Eumenides有關的資料。」

「這是你的自由。」羅飛冷冷回答,「不過我要告訴你,如果你真的離了警方的監控,那麼警方下次找到你的時候,多半就要帶著法醫給你收了。」

杜明強似乎沒料到對方的態度如此強,他愣了一下,然後悻悻地搖著頭,一副無可奈何的表

而羅飛也沒有興趣再將這場談進行下去,他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等著要做。見杜明強不再說什麼,他便站起了:「好了。況已經說得很明白。請你在這裡稍等片刻,我會派出專門的警力對你進行保護,然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說完這些話之後,羅飛便離開了提審室。他招來兩個值班的幹警,囑咐他們把住門口,不讓任何人出。這裡是刑警大隊的核心地盤,他並不相信Eumenides敢來這裡撒野。不過一如他素來的格,不論做什麼事,總要滴水不才好。

上午八點半,刑警大隊會議室。

那張發給杜明強的死刑通知單經過掃描后,被投影儀打在了會議室前方的顯示屏幕上。四一八專案組的員們此刻都在盯著那屏幕,神專註嚴肅。

曾日華正在向眾人介紹這張死刑通知單的來歷。

「昨天傍晚,從擊俱樂部撤離之後,羅隊就給我下了一道命令,要我去尋找那個採訪吳寅午的冒牌記者。到昨天凌晨四時許,我通過網路追蹤的方法,在本市一家洗浴中心的大廳抓到了這個傢伙。他杜明強,貴州人,無業,現在正關押在刑警大隊里。這張『死刑通知單』則是我們在他的暫住地里找到的。」

「因為這個傢伙的訪談造了吳寅午的自殺,所以激怒了Eumenides,才領到這樣一張死刑通知單吧?」聽完這段介紹后,尹劍分析道。

「顯然是的。」曾日華點著頭,頗有些慨地說,「羅隊考慮問題,確實比我們周全,思維跟得也快。昨天要我儘快找到那個記者,我還不太明白其中的用意,直到搜出這份死刑通知單之後才恍然大悟呢。」

「是嗎?不過我倒覺得你並沒有完全明白。」一個聲接住曾日華的話茬說道。

說話的人正是慕劍雲,微微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曾日華。

曾日華一邊撓頭一邊眨著眼睛,出費解的神

慕劍雲問他:「你有沒有想過,Eumenides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吳寅午接訪談后自殺的事?」

「是從網上看來的吧?」曾日華猜測。

慕劍雲立刻搖頭:「Eumenides現在關注的焦點是生父的死亡真相,本不會像警方一樣繼續關注吳寅午的態。他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昨天下午羅隊通過網路給他播放了那段採訪音頻。那段音頻讓Eumenides覺得:自己的行第一次失去了原本的意義,所以他異常惱火。」

「是嗎?羅隊把那段音頻放給他聽了?」曾日華若有所悟地點著頭。昨天羅飛與Eumenides網路談的時候他正在省城東奔西跑追蹤Eumenides的所在,因此對羅飛播放採訪音頻的舉並不知曉。現在慕劍雲點明之後,他很快就回過味來,愈發慨地說道,「原來Eumenides盯上杜明強,從本上就是出於羅隊的心設計呢!」

一邊說,他還一邊用求證的眼神看著羅飛。而羅飛也沒有必要否認,微微頷首道:「做事總要有多手的準備才好。昨天我們定下方案,想用特警隊員作為捕Eumenides的餌,而我在和Eumenides網路談的時候,已經發現了裝在耳機中的測謊裝備。所以我預到這次布餌行可能要失敗。作為應變的方案之一,我給Eumenides播放了那段採訪音頻,並且刻意去激怒對方,這樣我們雖然失去了一個餌,但是又可以有一個新的餌作為候補。」

曾日華「嘿」地嘆了一聲,想到昨天下午自己是在前往網吧的路上向羅飛彙報了冒牌採訪的事。隨後羅飛就把那段音頻資料收了起來,難道他當時就已想到要用這段資料來刺激Eumenides?如果這樣的話,那麼此人的思維不僅周,而且決斷之快也足以令人嘆服!

「基本的況就是這樣——」羅飛引導著眾人的思路回歸案件本,「對於這個新出現的況,大家看看有什麼想法?」

「那個日期是怎麼回事?」柳松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慮,慕劍雲等人也跟著點頭,顯然這是大家都很關心的問題。

「這份『死刑通知單』是夾在一份銀行對帳的信箋中。而杜明強昨天晚上把墨水滴在了信箋上,所以造這一部分容無法分辨。」羅飛解釋著,他的語氣惋惜,「大家也都看到了,墨水滴正好覆蓋了的死刑執行日。對這個日期,我們只能知道是『十一月』」。

「今天是十一月一號。」柳松皺起眉頭說,「那豈不是意味著,從今天開始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裡,Eumenides都有可能對杜明強下手?」

「是的。」羅飛坐實了柳松的分析。而眾人也都意識到警方會因此而面臨一種尷尬的局面:他們雖然給Eumenides功布下了一顆餌料,可卻無法知道Eumenides究竟何時會前來大快朵頤。

柳松搖著頭輕嘆一聲:「這就麻煩了。布置一個補Eumenides的陷阱也許不難,但我們怎麼可能把這個陷阱保持一個月的時間?」

在座者都參與過保護韓紅的市民廣場之戰,深知要對付Eumenides這樣的殺手,警方要投多大的人力和力。要將類似的狀態保持一個月的時間,那簡直就是一樁不可完的任務。

「我們不能在這件事上分散太多的力。」羅飛也說道,「因為我們同時還面臨著很多更重要的戰場。」

的確,對於一三零案件的真相追查,這才是Eumenides此時最為關注的焦點。警方如果為了保護杜明強而忽略了這條線索,那顯然就會得不償失了。

慕劍雲忽然抬眼看著羅飛,似乎想到些什麼。在斟酌了片刻之後,開口道:「這個日期的失,也許並不是一個意外!」

眾人的目都被吸引了過來,同時揣言語中的潛臺詞。只有曾日華已耐不住子追問:「不是意外?這是什麼意思?」

慕劍雲娓娓分析道:「『死刑通知單』是在對帳信箋中找到的,但是誰也不知道這份『死刑通知單』是什麼時候被放進信箋裡面去的。也許墨水浸染信箋是發生在『死刑通知單』投遞之前。而Eumenides到來后發現了這封被污染的信箋,所以他便利用這個元素,造執行日期被無意間染沒的假象。而事實上,本就是他自己要藏這個日期!」

「嗯。倒是很有可能——」曾日華連連點頭,「要不怎麼會這麼巧?就是幾滴墨水,正好就把的日期給蓋住了?」

柳松「嘿」地冷笑了一聲:「那就是Eumenides並不敢把的日期告訴警方,可又要保持住他一貫的驕傲派頭,所以就做出這番故弄玄虛的把戲。」

慕劍雲卻又搖搖頭:「不,況恐怕不是那麼簡單。」說話間,的目重又看向羅飛,似在等待著後者的分析定論。

羅飛沉默了片刻,然後他把雙手叉在一起,苦笑著說道:「他識破了。」

慕劍雲輕輕地嘆了口氣,羅飛的猜測正與的想法相呼應。曾日華等人則還是面面相覷,一時未能反應過來。

「Eumenides已經知道這是我故意扔給他的餌。」羅飛又繼續解釋說,「所以他便將計就計使出了這樣的招數。現在警方在一個月的時間需要兩線作戰,而Eumenides卻可以在十一月的任何一天執行對杜明強的刺殺。其餘的時間,他就可以專心去追查生父死亡的真相。」

這下眾人全都明白了。柳松先前就覺得頗為被,但並未想到這種被是Eumenides故意套在警方上的枷鎖。愕然愣了片刻后,他也輕嘆道:「是的。因為警方已經盯死了一三零案件的線索,這讓Eumenides繼續追查變得非常困難。如果我是Eumenides,我此刻也要想法設法去分散警方的警力。嘿嘿,一個杜明強就可以牽制警方一個月的時間,這步棋確實厲害呢。」

正如柳松所,羅飛和Eumenides之間確實如對弈的高手一般,倆人正面的鋒雖然還沒有完全展開,但你來我往,在布局之間便已經殺得難解難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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