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通知單2·宿命》第十二章 父子關係

中午十一點零三分,省理工大學環境學院。

近年來國的高等教育事業發展迅猛,國家增大資金投,各校的招生人數也節節攀升。作為全省數一數二的高校,理工大學自然也不甘人後:一番資源整合,將周圍的幾所高校都合併了進來,規模一下子增大了好幾倍,儼然有為國一流高校的趨勢。

環境學院是理工大學的一個優勢專業學院,其地位從學院大樓所的地理位置便可見一斑。大樓位於學校正門側,屬於學校的"臉面工程",不僅外觀上豪華氣派,在功能設計上也有許多獨到之:樓C字型,開口朝南,環抱著一個綠生態中庭。中庭繁茂的綠不僅能給南向的房間遮,而且能起到過濾塵埃和凈化空氣的作用。為了使建築能夠最大限度的接照並且增大中庭花園的空間,大樓的樓層採取層層退臺的方式,而每一樓層的南向外牆面上都裝滿了太能接收板,據說這些板轉化出的電能除了供樓使用之外,還可以向外輸送到城市電網中。

羅飛和慕劍雲在門衛登記訪之後,雙雙步了環境大樓。這裏氣氛靜謐,瀰漫著濃濃的學知氣息。在這樣的環境下,素來行迅捷的羅飛也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生怕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丁震的獨立辦公室就在八樓的電梯口。辦公室外的門牌標明了主人的副院長份。門是虛掩著的,羅飛上前輕輕地敲了兩下,然後靜待屋人的回應。

"請進。"回應者聲音甜,卻是一名子。

羅飛推開門,和慕劍雲一同走進屋。原來屋又分為外兩個套間,剛才回話的子正坐在外間的辦公桌前,手裏拿著一疊文件資料,似乎正在忙碌著什麼。見到推門而的是兩個陌生人,臉上略現出些詫異的神,同時放下手中的工作起問道:"請問你們找誰?"

"我們是公安局的。"羅飛遞過證件,"有一起案子,想要找丁教授了解些況。"

子接過證件端詳著,的眉頭皺了起來,似乎"刑警隊長"的名頭讓有些惶然。

羅飛笑了笑:"你不要誤會。案子本和丁教授沒有關係,我們只是需要他提供些信息。"

子釋然地鬆了口氣,把證件還給羅飛,說:"丁教授正在開會呢。你們得稍等一下。"然後又微笑著自我介紹:"我是他的書,我吳瓊。"

"大概要等多長時間呢?"慕劍雲在羅飛後問道。

"這個就不好說了。"吳瓊聳聳肩表示歉意,"丁教授工作很忙,平時會客都是需要預約的。不過你們這個是特殊況,我想他應該會出午飯的時間來接待你們。"

"那豈不是太打攪了?"聽說要耽誤別人吃午飯的時間,羅飛覺得有點不妥。

"沒關係的。他一般都是快餐到辦公室吃,所以你們可以邊吃邊聊——只要你們不介意就好。"

羅飛點點頭:"那好吧。"

"你們到裏屋坐一下。"吳瓊熱地招呼著,把羅慕二人引到了屋。等客人在沙發上坐定后,又倒上了兩杯茶水,然後才轉離去。

"有這樣的一個書真是不錯呢。"等吳瓊的影消失之後,羅飛忍不住輕輕地贊了一句。

"男人的通病。"慕劍雲冷冷地看了羅飛一眼,"一見到漂亮人就心猿意馬。"

"我只是在表揚的工作態度。"羅飛給自己辯解道。不過他的辯解有些力度不足,因為他剛才的讚中的確包含著對吳瓊容貌的欣賞。那的確稱得上是個"漂亮"的人,羅飛甚至在暗暗拿和慕劍雲做起了比較。

慕劍雲容貌秀麗,同時又出一颯爽的英姿。而吳瓊則勝在長相甜材妖嬈,也許這樣的人更容易勾起男人覬覦的心理。

"書,還不就是那麼回事?"慕劍雲撇撇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不忿地說道,"哎,我總跟在你後面轉來轉去的,別人不會把我也當你的書吧?"

羅飛笑了笑說:"那怎麼可能?你的氣質在那裏擺著。"他的語氣平淡得很,也沒有講過多恭維的話語。不過這樣反而顯得態度更加真實。慕劍雲的眼角瞇了瞇,芳心頗悅。

羅飛則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凝起神開始打量屋的陳設。辦公室雖然寬敞,但擺設不多。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沿牆而列的一排書櫃,所有的櫃隔都排滿了各種圖書和文檔資料,顯出主人的勤與博學。

慕劍雲則對這樣的觀察不興趣。端起水杯慢慢地啜起來,與其說是品茶,其實消磨時間的意味倒更大一些。

好在他們並沒有等待太久。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外屋的門被人推開了。隨著一連串快速且有力的腳步聲,誰都聽得出有一名男子進了屋

"丁教授,您回來了。"吳瓊的聲音跟著響了起來,"有客人正在裏屋等您。"

"客人?"男子有些不悅,他用責備的口吻說道,"我今天並沒有安排會客的時間。"

"他們是刑警隊的。"吳瓊解釋著。

"嗯。"那男子沉默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片刻之後他的腳步聲向著屋的方向而來。

羅飛和慕劍雲連忙站起,擺好禮節準備迎接這裏的主人。

屋門被乾淨利落地推開。一名男子走進屋,他向前邁了一步后停下,然後板起臉開始打量不遠的那兩名不速之客。此人自然就是環境工程學院的副院長丁震教授了。他著正裝,髮型整齊,冠潔凈,目更是炯炯有神,給人一種充滿活力之

"丁教授,你好。"羅飛迎上一步,主出右手示意。

丁震卻沒有立刻回應,他站在原地問道:"你們是刑警隊的?"

"這是刑警隊新上任的隊長,羅飛。"慕劍雲也走了上來,然後又自我介紹,"我是省警校的講師,慕劍雲。"

丁震"嗯"了一聲,他的目停留在羅飛上,看起來他對於刑警隊長的興趣要高於警校的講師。片刻之後,他抬起右手和羅飛握了握,說了聲:"你好。"不過這句問候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從中不到任何歡迎的熱

"你好。"羅飛誠摯地表達著歉意,"不好意思,我們不請自來,多有打攪了。"

丁震擺擺手,說了句:"坐吧。"他自己也走到辦公桌后,坐在了那張寬大的靠椅上。然後他問道:"你們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飯?"

真是一個獨特的開場白,羅飛笑著回答:"不用了。謝謝。"

"人的一生非常短暫,所以我們應該應用統籌學原理來管理我們的時間。比如吃飯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同時做一些其他的事——聽聽新聞,或者是計劃外的談等等。"不知是否是出於職業的習慣,他說話的時候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教誨口吻,最後他又問了一遍,"你們不想趁著這個時間把午飯解決嗎?"

對方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事實上,羅飛也常常一邊吃飯一邊思考案。不過他實在想不出現在和對方一起吃飯會是一種怎樣彆扭的場景,猶豫了片刻之後,他給出了一個有些笨拙的回答:"不了……我們還不。"

丁震不再多費口舌,他拿起桌上的電話說了句:"一份快餐送進來。"很顯然,這部電話可以直通給外屋的書吳瓊。

時間對他來說似乎格外寶貴,剛剛放下電話,他便又看向羅飛,不做任何寒暄、馬不停蹄地問道:"你們是不是要找我的父親?"

羅飛一愣,然後他轉頭和慕劍雲對視了一眼。他們來之前並沒有和丁震打過招呼,可對方為何能如此準確地說出他們的來意呢?

丁震看到二人如此的表,已猜到他們會想些什麼。於是他"嘿"了一聲,略帶著揶揄的口吻說道:"你們刑警隊來找我,不會有其他的事。你們肯定是想通過我找到我的父親丁科,因為你們又遇到了破不了的棘手案子,所以想得到我父親的幫助。"

話聽起來刺耳,但羅飛也無法否認對方的猜測。他點點頭道:"確實是這樣。我聽說你父親已經厭倦了刑偵生活——但這次案重大,希你能幫我們找到他。"

"案重大……"丁震冷冷一笑,"在你們刑警眼中,只要是案就沒有不重大的。我很清楚這一點。一旦有了案,其他事你們都可以不顧。哪怕是家庭、親人,在你們眼裏都不如案重要。"

羅飛愣了一下,尷尬地笑道:"看來丁教授對我們這個職業頗有見?"

丁震漠然看了羅飛片刻,忽然問道:"你家了嗎?"

羅飛搖搖頭。

"那就好。與其為一個不負責任的丈夫和父親,還不如就單過一輩子呢。"

羅飛未置可否,一旁的慕劍雲倒聽不下去了。皺著眉頭說道:"丁教授,你是否一直對自己的父親非常不滿?你認為他沒有履行好在家庭中的角?"

這次到丁震愣住了,因為慕劍雲的話語正針鋒相對般刺中了他的心弦。他瞇起眼睛看著不遠的那個子,有些重新審視對方的意味。慕劍雲亦毫不示弱地回視著他,辦公室的氣氛一時間顯得頗為張。

恰在這時,敲門聲輕輕地響了起來。

丁震略穩了穩緒,他藉機移開視線焦點,同時低聲說了句:"進來。"

屋門被推開,吳瓊款款而把一個便餐盒送到丁震面前:"丁教授,您的午飯到了。"

丁震點點頭以示謝意,然後道:"你先出去吧。"

吳瓊走出兩步,似乎覺到氣氛的異常,於是一邊走一邊轉頭看向羅飛和慕劍雲,在與對方的視線相之後,燦爛地一笑,聲說了句:"你們慢慢聊。"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如暖風一樣輕吹在羅慕二人的心頭,讓人通舒暢。連慕劍雲也忍不住出微笑,在心中暗暗讚歎:這人能有這樣的親和力,的確稱得上是個好書了。

丁震拆開了那個便餐盒,開始用他的午餐。他吃飯的速度很快,大口地吞咽著,似乎這個過程對他來說也只是一項需例行完的工作一般。吃了三五口之後,他重新抬起頭,看著羅飛問道:"這次是什麼案子?"

或許是自忖先前的對話確有無禮,或許是被慕劍雲的反擊挫去了銳氣,亦或許是吳瓊的出現緩和了他的心態,丁震此刻的語氣平和了許多。

"是十八年前的一起案子了。"羅飛回答說,"當年就是你父親負責的——其實那案子早就結了,我們找你父親,只是想了解一下案的細節。"

因為聽說丁科匿的原因就是為了躲避破案的俗事,所以羅飛特彆強調這是一起已經偵結的案件,並不會給對方增添很多麻煩。

可丁震卻反而皺起了眉頭,他停下吃飯的作,沉著問道:"十八年前的……是不是那起劫持人質的案子?"

"你知道那起案子?"羅飛有些意外,同時也有些興:如果丁震了解此案細節,那即使找不到丁科,或許也能完此行的目的呢。

"那是一起不圓滿的案件。"丁震輕輕地"嘿"了一聲,不知道在笑什麼。

"不圓滿?什麼意思?"羅飛雖然不太明白對方的話意,但他對這樣的容已經越來越興趣了。

"我父親是個自我要求很高的人。他當了二十年警察,經手的案件保持著百分之白的破案率。可是唯有這一起案件,對他來說是不圓滿的。"丁震角的笑意更甚,看起來他對自己的父親竟有些嘲諷的意味。

羅飛顧不得去分析這對父子間的複雜,他抓著追問案件的事:"那你知道那起案子的細節嗎?"

丁震搖搖頭:"不知道——我對他的案子從來不興趣。"說完之後,他又埋頭大吃了幾口快餐。

羅飛失卻又不甘心:"那你為什麼說案子是'不圓滿'的?"

丁震把裏的食咽進肚子,然後怡然自得地反問羅飛:"如果案子很圓滿,你們為什麼還要來問案子的事?"

羅飛被問得一愣,隨即出無奈的苦笑。難道就是這個原因?邏輯倒是正確的,可惜對自己來說毫無價值。

丁震卻又看著羅飛笑了笑:"不過你們警方的反應也太慢了。我可在十八年前的時候就知道這個案子有問題了。"

那他還是知道一些事?羅飛沒有繼續追問,只是用目表達自己的困——對方顯然在故意兜圈子,自己如果還跟著他的話轉悠未免有些太傻。

丁震很清楚羅飛想要什麼,所以他再次強調說:"我並不知道案件的細節——我知道這案子有問題,是因為我父親因此放棄了他的刑警生涯。"

"你父親是因為這起案件辭職的?"這樣的消息讓羅飛非常驚訝,一旁的慕劍雲也頗為容:如果此事屬實,那一三零案件就真有些深不可測的覺了。

丁震冷笑著反問:"那你們以為是因為什麼?"

"方的說法是:方面的原因,積勞疾。"羅飛以"方的說法"這幾個字起頭,顯然是對這種說法的可信度已大大起疑了。

"的原因能讓他放棄刑警生涯?"丁震緩緩地搖著頭,"你們太不了解我的父親了。他是一個為了破案什麼都可以不顧的人。的原因能讓他停下?嘿嘿,除非他真的累死在案發現場。"

羅飛轉頭和慕劍雲對視了一眼。倆人的神態都傾向與認同丁震的說法。對於他們來說,丁科只是個存在與傳說中的人,他們對其了解的確不多。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設想的:如果丁科不是一個嗜案如命的工作狂,他又怎麼可能創下破案率百分之百的警界神話?這樣一個人,僅僅因為的原因就從顛峰狀態突然退,這的確不合理。

"沒有其他原因能讓他放棄破案的。"卻聽丁震又繼續說道,"他不想再當警察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遇到了無法解決的案子,而他格是不能接失敗的結果的。所以他只好找借口離開刑警隊,這樣才能保全他二十年積累下來的顯赫名聲。"

說完這番話,丁震又開始自顧自地大吃起面前的快餐。他的神態就像老師在給學生上課,只顧說自己的,本沒有興趣等待別人的質疑和反駁。

可羅飛卻又不得不提出自己的質疑:"據我所知,一三零案件在細節上雖然有一些模糊,但大況還是清楚的。犯罪嫌疑人縛炸藥劫持人質,最終被警方當場擊斃。這些都不存在疑問。這樣的案件會出現什麼問題,以至於你父親都無法解決?況且你父親離開刑警隊的時候,這起案子已經審結歸檔了啊。"

丁震一口食噎在裏:"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羅飛搖搖頭。一旁的慕劍雲則瞪著丁震,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你有什麼話直說行不行,別繞來繞去的。"

已經領教過慕劍雲的銳利語鋒,丁震不願再和言辭衝突。於是他快速把那口食咽進肚子裏,解釋道:"我以為你們既然來問那起案子,應該對相關況都有所了解才對——那案子看似了結了,但實際上還留了個尾。大概兩個月之後,那個被劫持的害者又來報案,說他遭到了案犯同夥的劫持和勒索。"

"案犯同夥?"羅飛愈發的詫異,"那是什麼人?"

"誰知道?"丁震搖著頭,然後話鋒一轉,"如果知道的話,我父親就不會辭職了。"

羅飛讀出了對方的潛臺詞:"你的意思是:後來的案子一直沒破?你父親就是因此辭職的?"

丁震點點頭:"我父親是個追求完的人,不能容忍失敗的結局。所以他寧可用辭職來逃避。嘿,不管他對外說出什麼冠冕的理由,都瞞不過我。我是他的兒子,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邊說邊吃,面前的快餐已經只剩一小半了。

"那案子有這麼麻煩?"羅飛有點不太理解的樣子。按理說,劫持、勒索這樣的案子是很容易偵破的,因為案犯和被害人之間往往會有切的接過程。號稱警界神話的丁科怎麼會被這種案子難倒?

丁震看出羅飛的困,他聳了聳肩膀說:"案子的況我不知道——我也從來不關心這些。但是那一陣我父親整天都是苦著臉地對著卷宗發愁,在我印象中,以前可從來沒有類似的況。"

羅飛的眉頭越鎖越。他沒想到一三零案件的背後還藏著更加複雜的況。當年文紅兵已在現場被袁志邦擊斃,那麼後來出現的這個同案又是什麼人呢?而這傢伙又是用怎樣的犯罪手法,居然能將丁科得退出了警界?

一個個的疑團接連蹦了出來,將原本就迷霧繚繞的一三零案件包裹得愈發嚴實。

"好了,我們的談就到此結束吧。"丁震此刻突然說道。

羅飛的思路被打斷了,他抬頭愕然地看著對方:"什麼?"

"我們的談該結束了。"丁震重複了一遍,"——因為我的午休時間已經結束,我要開始工作了。"

羅飛注意到對方面前的快餐只剩下一個空盒,難道他口中的"午休時間"就是和"午飯時間"完全劃等號的嗎?

丁震則用實際行做著解答,他那起辦公桌上的電話,吩咐外屋的書:"小吳,進來把飯盒收一下,順便把山東那個製藥廠廢水排放的資料帶過來。"

"丁教授。"羅飛連忙提醒他說,"你還沒告訴我們該怎麼去找你的父親。"

這才是他們此行最重要的目的,談怎能就這樣匆匆結束?

丁震卻給出令人失的回答:"他已經消失了十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難道沒有任何聯繫方式嗎?"羅飛不甘心地追問著——在這樣一個信息無比發達的現代社會,這實在有些有悖常理。

丁震"嗤"了一聲,語氣有些不耐煩了:"他就是要把自己藏起來,怎麼會留下聯繫方式?"

"那他為什麼要把自己藏起來?"羅飛不依不饒。

丁震冷淡地回答說:"我想我已經回答過類似的問題了。"

"什麼?"羅飛一時間有些莫名其妙。

"用用你的分析能力。"丁震用手指點著自己的腦殼,似乎對羅飛不假思索的提問有些失。而與此同時,屋門被輕輕推開,吳瓊手捧著一堆資料走了進來。

"我再給你們最後半分鐘的時間,你們還有什麼新鮮的問題嗎?"趁著吳瓊收拾辦公桌的當兒,丁震再次表達了要結束談的通諜。

"這樣的話——"羅飛無奈地攤攤手,"——暫時沒有了。"

丁震於是"嗯"了一聲,他自顧自地拿起一份資料翻看起來。幾乎是瞬息之間,他便進了工作狀態,目不斜視,神專註,似乎外界的任何打擾都已與他完全隔絕。

面對如此的窘境,羅飛只能看看旁的慕劍雲,互致自嘲,聊以安

好在丁震還有一個善解人意的書。吳瓊笑地走到倆人面前,輕聲說道:"羅警,慕老師,要不你們先回去吧。如果還有什麼事的話,可以隨時和我聯繫,我再安排你們和丁教授會面。"

吳瓊言辭非常客氣,但潛臺詞卻出二人今天不請自來實有不妥。而羅飛和慕劍雲也親眼見證了丁震分秒必爭的工作狀態,現在吳瓊給了個臺階,他們自然要順勢而下。

"那好吧,我們就暫不打攪了。"羅飛一邊說,一邊帶著慕劍雲站起來。

"兩位請跟我來,我送你們到電梯口。"吳瓊的笑燦爛如花。說完之後,便當先引著路往外走去,步履款款,姿搖曳婀娜。

三人在電梯口握手分別。羅慕二人隨後進了電梯,當電梯啟之後,羅飛便問道:"你覺得丁震的話合理嗎?"

慕劍雲反問:"你指的是什麼?"

"第一,關於丁科退出警界的原因;第二,他們父子倆在十年的時間毫無聯繫。"

"第一點非常合理。"慕劍雲首先很肯定地說道,"至這個解釋比所謂的原因靠譜得多。丁科辭職的時候剛五十多歲吧?還不致於到無法支撐的程度,況且此後好幾年的時間裏他還不是活的好好的?所以他的退還得從心理的原因來分析。作為警界樹立的傳奇,號稱破案率百分之百,他上一定承著普通人無法理解的力。他會更加害怕失敗,一旦遇上無法突破的案件,很可能會選擇逃避。"

"嗯。"羅飛點點頭,對慕劍雲的分析表示認同。可他臉上又浮現出沮喪的神,因為這樣的分析正在抹殺圍繞著丁科的神聖環。而羅飛作為八十年代的警校畢業生,丁科曾是他們這一代人心中不容置疑的偶像,所以他儘快結束了這個令人尷尬的話題。

"再說說第二條吧。"

"作為一對父子,十年的時間裏沒有任何聯繫,這確實令人無法理解。"慕劍雲斟酌著說道,"如果非要解釋的話,我只能認為這對父子間的關係是有問題的。"

羅飛的目跳了一下,這正是他想聽到的分析。剛才在丁震辦公室的時候,慕劍雲言辭中就曾出一些端倪,而且那番言辭很明顯擊中了丁震的痛

電梯來到了一層,倆人走出電梯,正面對大樓南側的玻璃幕牆。幕牆外種著繁的花草樹木,牆則擺放著一圈圓桌木椅,形了一片雅緻的休閑區域。

"我們過去坐回吧。"羅飛提議說。那個地方看起來很安靜,正是談的好去

慕劍雲欣然贊同。倆人找了張靠牆的桌子坐下,過樹木照進玻璃牆,明卻不眩目。

"繼續我們剛才的話題吧。"羅飛提醒道,"剛才你說道丁科和丁震間的父子關係。"

慕劍雲的目流轉了一下,似乎自己在想著些什麼。然後用明亮的雙眸看著羅飛,問道:"警察,尤其是刑警,在肩負起社會職責的同時,對於家庭中的角職責就會有所欠缺吧?"

"那是不可避免的。"羅飛坦然回答,"既然做了刑警,你的生活焦點就只能圍著各種各樣的罪犯打轉。對於家庭這塊自然就照顧得很。"

"這次加'四一八'專案組,我已經深刻地到了這一點。"慕劍雲半開玩笑半抱怨地說道。

"刑警的生活就是這樣,和大學講師的輕閑生活是完全不同的。"羅飛笑了笑,既歉意又有些無奈的樣子,"很多人確實無法適應。我在龍州的時候,手下有個小夥子就總是說要辭職。因為他的朋友實在不了他的工作狀態,用分手來他呢。"

"可以理解。跟案子的時候,經常三五天見不著人,還要擔心怕的——"慕劍雲輕嘆一聲,低下頭想了會什麼,然後忽然又抬頭說道,"其實都不用說別人,說說你自己吧。"

"說我?說我什麼?"羅飛其實知道慕劍雲的意思,但他有意打起了哈哈。

"你自己的生活。"慕劍雲的表很認真,"你一直都這樣嗎?一個人。你的世界裏只有案件和罪犯嗎?"

羅飛沉默了。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足以勾起他心深太多的回憶。良久之後,他輕輕地"呵"了一聲說道:"這也許是最適合我的生活吧。"

"其實——"慕劍雲深深地看著羅飛的眼睛,想要把對方藏著的都要挖出來似的,"——也不一定。"

"哦?"羅飛笑了,"你知道什麼?"

"從那天你給我們放假,我就能覺到你的另一面。在你的世界裏,除了案件和罪犯,還有很多的東西。只不過你喜歡把這些東西藏起來。"

兩天前羅飛帶隊伏擊韓灝時,因為懷韓灝與妻兒分別時的場景,所以給專案組隊員們放假,讓眾人回家和家人團聚。當時眾人全都欣然散去,羅飛卻只能品嘗孤獨寂寥的覺,那一幕正被細心的慕劍雲看在眼裏。此刻特意提及此事,羅飛的心弦被輕輕地撥了一下,他那擅於掩藏的面龐上,生的表也變得和了許多。

回家。這確實是個溫暖的詞語,僅僅是想一想,也能給人帶來般的燦爛覺。

家,一個讓人疲倦時可以放心停泊的港灣。更重要的是,在家裏,一定會有人牽掛著你,同上也讓你牽掛。

可是,對於羅飛來說,那個港灣,那個人又在哪裏?

想到這裏的時候,羅飛卻又咬了咬,抵抗著從心頭泛起的苦滋味。在他的眼前,重又出現一隻藍蝴蝶翩飛的影。

那麼麗的蝴蝶,的節奏早已融羅飛的脈搏中,即使已度過十八年的漫長時,仍然與他的每一次呼吸相連。

"你在想什麼?"慕劍雲關切地問了一句。羅飛緒上的變化沒能逃過的眼睛。

"我在想一些……"羅飛深深地吸了口氣,"……一些過去的事。"

"過去的事……"慕劍雲立刻明白過來。的心神莫名其妙地了一下,像是要躲避什麼似的,垂下了目。當再次抬頭的時候,沒有看向羅飛,卻轉過頭去看幕牆外的那一片樹木。

樹木雖然繁茁壯,但無奈秋意已濃,不再像春夏時那般鬱鬱蔥蔥。

一個過傷的人,他的心是否就像這秋日裏的樹木一般,即便尚有殘存的綠,卻也終將在秋風中枯黃凋零?

在一片靜默的氣氛中,羅飛首先收回了思緒。

"對不起,我似乎把話題扯遠了。我們應該在談……丁震父子間的關係。"

事實上是慕劍雲一步步把談引向了羅飛的心深。所以羅飛的道歉反而讓更加尷尬,只好自嘲般地"呵呵"一笑,然後順勢把話題重新帶到了正軌上:"我剛才在想,丁科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會怎樣去理工作和家庭之間的關係?"

"他的生活必然是以工作為中心的。"羅飛不假思索地說道,"我們在上學的時候,就聽過關於他破案的很多傳說。這些傳說把他描述一個為了破案可以廢寢忘食的工作狂。給我印象最深的,說有一次他喬裝打涉黑團伙部,為了保,在長達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沒有和家人聯繫,甚至於連他的妻子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這樣的話,就不難理解丁震此前的態度了。"

慕劍雲說的"此前的態度",指的自然是和丁震會面之初對於刑警職業的冷嘲熱諷。然後又詳細地分析道:"丁科是十八年前辭職的,那時候丁震剛剛二十四歲。因此可見,丁科職業生涯最忙碌的時期,正和丁震的青春長期相重疊。青春期的男孩在很多方面都期待著父親的幫助和指導,而一心撲在探案工作上的丁科顯然忽視了兒子這方面的需求。所以父子之間就產生了隔閡。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後來丁科被迫辭職時,丁震不但不苦惱,反而有種幸災樂禍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因為丁科只顧工作,父子間關係很早就疏遠了,所以才會出現十年也不聯繫的奇怪狀態?"

慕劍雲沉著說:"一件事因往往是多方面的,尤其是複雜的人際關係。如果父子倆人形同陌路,那麼雙方肯定都有原因。"

"我也是這麼想的。"羅飛立刻表示贊同,"早年丁科可能的確對兒子關心不夠,不過十年前他失蹤的時候,丁震已經年。這個時候他應該主對日漸年邁的父親承擔起關懷的責任吧。"

慕劍雲點頭道:"問題就在這裏了。我們剛剛見識到丁震工作時的狀態——他同樣是一個工作狂。在他的眼中,家庭很可能也是一個非常淡化的符號。所以他對父親才會有那樣漠不關心的態度。"

回想剛才丁震談及自己父親時的語氣,不僅是漠不關心,甚至還時常出譏諷的意味。羅飛別了別子,顯得有些不太舒服。這對父子在事業上都取得了令人艷慕的就,可是本該溫馨的家庭關係竟是如此的冷若寒冰。

"不過即使這樣,也還有說不通的地方。"慕劍雲又繼續說道,"丁科退之後,已經徹底告別了刑警生涯。在一個人慢慢老去的時候,他對親的依賴會越來越強的。即使丁震沒有時間去找他,他也應該主和兒子聯繫的吧。"說完這些之後,頓了一頓,又道,"我甚至有一種非常不好的猜測。"

羅飛從對方的語氣便明白了想要說什麼,他立刻反應道:"你懷疑他已經不在人世了?這個可能很小。"

"哦?為什麼?"

"他還在領自己的退休工資。"

"領工資?"慕劍雲非常不理解地瞪大了眼睛。一個失蹤十年的人還在按時領工資。

"從銀行帳戶上領。"羅飛解釋道,"十年前市公安局就給所有職工在銀行開辦了工資帳戶。而屬於丁科的那個帳戶經常還有人去提款,最近的一次就在兩個月之前。"

慕劍雲還是覺得非常詫異:"既然這樣,你們怎麼會找不到他?在取款地附近多打聽打聽啊。"

"市局的同志早就嘗試過了,可是沒有任何效果。"羅飛微微瞇起眼睛,"你要相信,如果丁科自己想躲起來,那麼用警察探案的方式去查訪是不可能功的。"

慕劍雲撅了撅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對丁科來說,警方的那些招數全都是信手拈來的雕蟲小技而已,他破解起來實在太容易了。

"那就是說,丁科肯定活著,而且就在這個城市裏。只是沒有人能找到他?"

羅飛點點頭。

"真是有趣……"慕劍雲皺起眉頭,"他為什麼要這樣呢?"

"方的說法是:十八年前,丁科因為原因辭去了刑警隊長的職務,此後就一直賦閑在家。但是刑警隊有了疑難案件時,還是會上門求助。這樣好幾年下來,丁科又幫助刑警隊破了不案子。不過在十年之前,丁科終於徹底厭倦了無休止的破案生涯,於是他選擇了消失。為了不讓警方找到他,他沒有給任何人留下任何聯繫方式。"

"方的說法?"慕劍雲輕笑一聲,"那你認為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羅飛卻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說:"丁震已經給了我們提示。"

慕劍雲想起丁震最後說的那幾句話。

"我想我已經回答過類似的問題了。"

"用用你的分析能力。"

已經回答過?分析?慕劍雲略思考了一會,心中終於亮堂起來。

"難道說……他又遇到了無法破解的案子?"

"這是最大的可能。"羅飛出贊同的神,"丁震已經告訴我們,丁科從來沒有對探案產生厭倦。他辭職的原因只是遇到了困難而已。如果我們用延續的思路來分析他十年前的退——很明顯,丁震暗示我們這麼做——然後我們就得到了你剛才說的結論。"

慕劍雲先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道理上能講通,可理上實在有些彆扭。如果說丁科辭職是想要保住自己百分百破案率的傳奇,那麼十年前他已經從刑警的位置上退了下來,即使破不了案,也不致於花那麼大的代價去躲避吧?"

羅飛沉默片刻后說道:"因為那起案子實在是太特殊了。它所產生的巨大力,即使是不在刑警職位上的丁科也會到無法承。"

"你知道是什麼案子?"慕劍雲小心翼翼地問道。從羅飛的表到一種不一般的氣氛,雖然玻璃牆外,但卻有冷的覺瀰漫過來。

羅飛著嗓子,聲音低沉而嘶啞:"一一九碎案。"

這幾個字立刻喚醒了慕劍雲記憶中某些不愉快的東西,令不由自主地倒了一口冷氣。

可羅飛卻像刻意要將那段記憶變得更加清晰,他看著慕劍雲問道:"你肯定是知道這起案子的,對嗎?"

"當然知道。"慕劍雲的表有些古怪,似乎五臟六腑都很不舒服似的,然後又苦笑著補充說,"整個省城,沒有人不知道。"

羅飛微微低下頭,也陷了回憶的狀態:"我當時還在南明山派出所任職,可對這起案子也是頗多耳聞。我可以想像出此案腥程度會給普通市民帶來多大的恐慌……嗯,十年前,那會你還在上中學吧?"

"正上高三呢。因為要上晚自習,所以案發之後我父親每天都來學校接我。那幾個月的時間裏,學校門口總是滿了來接兒的家長。"慕劍雲頓了一頓,又道,"不過讓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不得不剪去了心的長發,而且有半年的時間沒敢穿紅服,因為那個孩遇害是就是類似的打扮,大家都在傳,說那個變態殺手就喜歡這樣的孩。"

到底還是小姑娘,害怕之餘,最鬱悶的事卻是失去了穿裝扮的權利。羅飛不在心中暗暗宛爾,他看向慕劍雲的目起了些變化,因為他正在假象對方在十七八歲的時候會是副怎樣的模樣。

慕劍雲到了羅飛的想法,有些慍地皺起鼻子:"你在取笑我嗎?"

"沒有沒有。"羅飛忙不迭地否認著,同時把那些雜念從自己的腦子裏趕了出去。

慕劍雲輕輕地哼了一聲,不再追究。

羅飛繼續先前的嚴肅話題:"從你的親經歷可見,一一九案件的社會影響有多惡劣。所有的人都在關注著這起案件,全城市民的期待轉化警方頭上的巨大力,警方無奈之下,只好向丁科求助,如果丁科接求助,那意味著他便為了所有力的焦點。所以他雖然已不再是刑警的份,但這起案子仍然會關係到他一世的名聲。"

"這就是他退的原因了?他沒有把握破案,所以乾脆找個借口逃避?"慕劍雲出失的表,"如果這樣的話,那這個丁科也有些名過其實吧……至他是一個缺乏勇氣的人。"

羅飛鼻子,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如此的推斷確實有損丁科的形象,可除此之外,又實在沒有更加合理的解釋啊。

人總是有缺點的,即使他被百般神話,也不可能做到完無缺。只是被神話者的那些缺點往往被耀眼的環掩蓋住了。而要維持這樣的環,就不得不付出常人無法理解的代價。

丁科也難以逃這世間的普遍規律吧?

羅飛的思路如上述般延開。不過空想決不是他的風格,對他而言,任何猜測都必須有事實來作為佐證。所以沉思過後,他又站起來。

"我們已經有了一些想法,現在該是驗證的時候了。"他對慕劍雲說道。

慕劍雲饒有興趣地揚起頭:"怎麼驗證?"

"先從簡單的開始——關於丁科父子間的關係。"

"那好吧。"慕劍雲也站起來,"我們該去哪裏?"

"不,你不用去了。"羅飛擺擺手,"我一個人就能完,你在這裏等我就行。"

慕劍雲想了想,說了句:"好吧。"然後重新坐回到椅上。雖然不明白羅飛單獨行的用意,但相信對方這麼做肯定是有道理的,更相信羅飛一定能夠帶回他們想要獲得的信息。既然如此,自己倒不如就曬曬太地坐吧。

羅飛離開休閑區。他首先跑到大廳的樓層分佈圖前看了一會,然後又上了電梯。慕劍雲獨自坐了一會,略覺得無聊。看到幕牆邊有一個報刊架,便走過去想揀本雜誌。可是翻來翻去,架子上都是些環境類的專業刊,慕劍雲正要失去興趣的時候,忽然發現某本雜誌的封面人正是丁震。於是就把這本雜誌帶到了自己座位上。

那張封面照片就是在辦公室里所拍。照片上的丁震西裝革履,他仰坐在辦公椅上,雙手環抱於前,目炯炯,直視遠方,顯出一種非凡的自信和權威氣質。照片下方則有一行引讀標題,寫的是:"要獲得超出於常人的就,就要投超出於常人的力——水污染治理專家丁震教授訪談"。

慕劍雲把雜誌翻開到訪談文,細細地讀了起來。訪談的前半部分著重在介紹丁震今年來取得的學就,慕劍雲對此不太興趣,關注的是文章後半部分對丁震個人生活狀況的一些討論。

記者的部分撰文如下:

"……

問:丁教授,您能取得今天的就,是否和您個人的格有某種關聯呢?

答:肯定是有的。我是一個不服輸的人,不管做什麼事,都一定要做到最好。我不能容忍別人對我的質疑。而避免質疑的唯一辦法,就是把事做到完

……

問:丁教授,您是如何分配工作和娛樂的時間?

答:娛樂?不,我不需要娛樂。

問:您的意思是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工作上?您不需要休息嗎?

答:吃飯、睡覺都是休息,甚至工作本也是休息。我做實驗做累了,可以去看一會文獻,看文獻看累了,可以安排開一個會議……娛樂?那純屬是浪費時間。

……

問:丁教授,您到目前為止還是單一人,沒有考慮過家的問題嗎?

答:我現在的工作狀態很好,沒有必要為了家而家。

問:有了溫馨的家庭,也許能更好地支持您的工作呢?

答:這是普遍的想法,也是普通人的想法。對我這樣的人並不適用。我沒有時間去家庭的溫馨。在這種狀態下家,只會給家庭中其他員帶來傷害。

……"

簡直是一個毫無的傢伙,像機械人一樣。看著上述的訪談容,慕劍雲忍不住暗暗慨。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呢?即使在事業上取得再大的功又能怎樣?實在無法理解。

可是轉念一想,只要是自己選擇的人生方式,不管別人怎麼看待,對選擇者本人來說肯定是最滿意的一種吧。你不理解他,他同樣還不理解你呢。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多元的,又何必去妄自揣測別人的生活?

就在這胡思想的當兒,卻見羅飛又出現在一層大廳,正向著幕牆邊走來。慕劍雲看看時間,距他離開時還不到二十分鐘。把雜誌放下,等待羅飛走到近前後,微笑著說:"快的呀。"

羅飛坐在慕劍雲對面的椅上,他注意到了桌上的那本雜誌,於是一邊拿在手裏翻看,一邊讚歎道:"呵,看來你雖然沒有挪步,但也有了不收穫呢。"

"一篇專訪,最大的收穫就是知道了這個丁教授為了工作,至今未婚。"慕劍雲漫不經心地聳著肩膀,"你的信息肯定比我多,快拿出來分一下吧。"

羅飛卻像是被那篇專訪吸引住了,他看得很認真,到了關鍵甚至輕輕地念頌起來:"……我沒有時間去家庭的溫馨。在這種狀態下家,只會給家庭中其他員帶來傷害……嗯,這句話顯然是有所指的。"

慕劍雲提起了興趣,坐直,靜待羅飛的下文。而後者此刻則把雜誌輕輕扔回到桌面上,說道:"丁震這句話是在針對他的父親。"

"哦?"慕劍雲略有所悟,"傷害……什麼樣的傷害呢?"

"丁科因為工作原因冷落了妻兒,他的妻子無法忍,終於產生了婚外,最終和丈夫鬧到了離婚的地步。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當時丁震也就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吧。"

"原來還有這一出。"慕劍雲輕嘆了一聲,"十六七歲,正是對男之事似懂非懂的年紀。這個時候父母間因為外遇而離婚,一定會在丁震心中留下很大的影。難怪他對家庭和親的看法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是的。因為到過家庭的傷害,所以他對自己組建家庭也產生了畏懼的覺。在外人看來,他是全心投工作才忽略了親,其實反過來想,未必不是親的過早破裂,才釀造出這樣一個不近人的工作狂吧?"

聽著羅飛的這番分析,慕劍雲忍不住多看了對方兩眼。他剖析別人的時候頭頭是道,可卻忘了自己也是孤單的大齡男子呢。他與絕緣的原因,是否也可以用同樣的理論來解釋呢?

羅飛並不知道慕劍雲此刻所想。見對方沒有及時與自己產生呼應,他還以為是慕劍雲對此有所異議。在等待了片刻之後,他忽然問了句:"你知不知道吳瓊和丁震之間的關係?"

"吳瓊和丁震?"慕劍雲一愣,然後搖著頭道,"我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所謂的"特殊關係"言辭含糊,但在這裏的語意卻十分明白。單男領導和年輕漂亮的書,這本就是個非常容易引起他人聯想的搭配。慕劍雲在初見吳瓊的時候也有過世俗的猜測,可是不久又見到丁震后,這種猜測就被自己推翻了。

無論從對話、目還是其他的流細節中,慕劍雲都捕捉不到這倆人之間有任何曖昧的跡象。吳瓊對丁震有著足夠的尊敬,而非親近;丁震則對任何人都毫無熱。慕劍雲是個察言觀的高手,相信自己絕不會看錯,再說這倆人如果有工作外的,也沒有必要在自己面前掩飾吧。

"確實沒有你想的那種關係。"羅飛解釋了一句。他這一解釋倒顯得慕劍雲想多了似的。後者難免覺得有些尷尬,便紅著臉把目轉向了窗外。

羅飛看到對方窘迫的樣子,意識到自己話說得有些問題。不過這種事道歉也不太合適,最好的方法倒是裝個糊塗。於是他像沒在意似的繼續說道:"以丁震的名就,可以算得上是個不折不扣的鑽石王老五了。事實上追求他的確實很多,吳瓊就是其中之一。"

慕劍雲重新轉頭看向羅飛,思路也回到了倆人探討的話題上。

"吳瓊以前是丁震的學生。"羅飛進一步解釋說,"暗丁震的學生不,但丁震卻從不接任何的示。而這個吳瓊非常執著,在研究生畢業之後,放棄了去知名外企工作的機會,寧願留在系裏當一個小小的書,目的就是為了能陪在丁震邊。可即使如此,丁震也毫不領。三年的時間過去了,倆人間的關係從沒有突破過工作的界限。"

聽羅飛這麼一說,慕劍雲倒有點心疼吳瓊了。為自己所的人守候這麼長時間,卻得不到任何回報,這該是怎樣的苦滋味?想到這裏,忍不住輕嘆著慨:"這又何必呢,以那個孩的條件,還怕找不到好男人嗎?"

羅飛"嘿"了一聲:"的事,誰能說得清楚?"

慕劍雲還是覺得頗不爽快:"這個丁震也真是奇怪。和那麼溫漂亮的孩朝夕相,就是鐵石心腸也該被融化的吧?他怎麼能如此無於衷?難道他真的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機械人嗎?"

"不食人間煙火……確實可以這麼形容。"羅飛沉著說道,"其實他不冷漠,對生活其他方面的需求也是簡單到了極點。"

"哦?你還打聽到了什麼況?"

"他可以連續一個月在辦公室吃快餐,菜譜一個星期不變也能忍。他至今還住在學校分給他的狹小的一居室里,而他的財產在市最好的地段購買別墅都綽綽有餘了。"

"真是無法理喻。"慕劍雲連連搖頭。過了一會,又奇怪地看著羅飛,"你從哪兒挖來這麼多八卦的消息?"

羅飛淡淡一笑:"我直接去了人事,找到一個大姐攀談了一會。"

慕劍雲也笑了:"你還真會找人。"

被羅飛稱為大姐的人,年齡應該在四十來歲吧,屬於最熱衷於打聽百家長短的年齡。人事作為學校的機關部門,這裏的職工往往是些老資格的關係戶,工作清閑,閱歷富,不僅如此,人事又掌握著每一名職工的檔案資料。所以要打探和系人員有關的信息,找這樣的角聊一聊再合適不過了。

"可是你為什麼不讓我一塊去呢?"慕劍雲對這個問題還不太明白。

"我們在討論別人的私,人多了就不太好。"羅飛解釋說,"這些大姐雖然喜歡聊些小道消息,但們潛意識裏也是有自律的。兩個人聊會認為是很自然的閑談,如果有第三者在場,就有種傳播別人私的負罪,說起來就不會那麼暢快了。"

"你還真是吃們的心理。"慕劍雲輕笑以示嘆服,"就連我學心理學專業的,也得甘拜下風呢。"

"呵。"羅飛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我可沒有什麼理論,只是長期刑警生涯總結出來的經驗而已。"

"好了,按照現在了解到的況。基本可以認定:丁震確實是個人冷淡,除了工作毫無旁騖的人。丁科恐怕也大致如此,所以說這父子倆之間十年沒有聯繫也是很有可能的。"慕劍雲總結了一番,見羅飛沒有異議,便把思路順勢延展下去,問道,"第一個疑問算是暫時解決了,我們接下來該求證些什麼?"

"那兩起案件。"羅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的表同時也變得嚴肅起來,"我們需要去詳細調查相關況,以求證丁科確實是因為這兩起案件而辭職、退。"

所謂"兩起案件",指的自然就是"一三零案件"留下的尾以及轟一時的"一一九碎案"了。前者倒還好,那個碎案可是多年前就給慕劍雲留下過霾的可怕往事,現在要近距離地揭開其中面紗,真是想想就讓人覺得發寒。

"你不需要詳細去看案件資料。還像剛才那樣,我去了解況,然後我們一起討論就可以了。"羅飛看出慕劍雲的畏難緒,主拋出了一顆定心丸。

慕劍雲蹙的眉頭舒展開來。微笑著說了聲:"謝謝。"現在愈發可以確信自己的判斷:羅飛並不是一個淡漠的男人,他甚至比很多男人都更細膩,只是他很去表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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