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員2·化工王的逆襲》第一章
何建生得罪了派出所所長的小舅子,被派出所拘留,十天後,妻子甘佳寧收到一個骨灰盒,領導說,何建生在派出所拘押期間,因心臟病突發死亡,考慮他們家經濟況,免費替他家火化了。
突遭驚天變故,頃刻之間家破人亡,甘佳寧看著一夜白頭的婆婆和懵懂無知的四歲子,痛哭一場后,卻笑了。
他們不知道,曾經的甘佳寧是浙大化學系的高材生,要讓他們知道,昔年「化工王」的稱號從來不是徒有虛名!
水泥平臺上立著一個大理石的巨型地球儀,地球儀上刻著兩個大字——「法律」。
這座莊嚴雕塑背後,是一棟巍峨的大樓,樓頂懸掛六個鍍金大字:金縣人民法院。
縣檢察院申訴科科長徐增從大樓里走出,今天他有些心神不寧。
到了法院外,他還沒回過神來,幾個男人就衝到面前,把他打倒在地。
門口的保安和法警頓時反應過來,急衝過去,按倒行兇者。還在大樓里的同事和法見此形,立刻跑下來,扶起徐增。
周圍聚攏了看熱鬧的老百姓。
徐增站起,眼眶出現一道青圈,額頭微微腫起,帶著。
被法警按住的三個行兇者年齡都在五、六十歲,他們後兩名同樣年紀婦坐倒在地,對著圍觀群眾哭訴:「畜生啊,我兒子被人捅死了,兇手沒人管啊,還放出來了,沒天理啊……」
徐增不經意間抬眼,瞧見了遠雕像上刻著的「法律」,心裡泛出一陣愧疚。
他下屬的一名科員湊到耳旁:「老大,我打電話派出所把他們抓了吧,你頭上出了,我送你去醫院。」
徐增搖搖頭:「跟法院朋友說,把他們放了。」
「放了?」他大不解。
「恩,事到此為止。」
「可是,他們以後再來找麻煩怎麼辦?」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自有分寸,你他們把人放了,我先走了。」
徐增朝法院的人點下頭,算是打過招呼,隨即上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事是這樣的,金縣縣城所在地鎮長的兒子,是當地有名的混混,因糾紛把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捅死了。
整個案件事實清楚,責任明確,照理兇手至判十五年以上。但他的老子能量大,找了一堆人跟上級求,希化理。
即便化理,七八年總跑不了,結果有人想出個法子,幫他兒子做神病鑒定,結果顯示此人患了嚴重的偏執狂,遇到緒激時,會做出極端舉,案發時正於發病狀態。
於是幾家單位坐下來商量,決定這麼弄。
檢察院不按故意殺人罪起訴,而按故意傷害罪;公安開出神鑒定,證明案發時兇手於發病狀態;法院考慮到兇手一家願意積極賠償害人家屬,並且據相關神病犯罪的法規,做出強制治療的判決,當然了,兇手一家需要承擔大額的民事賠償。
但害人一家不接只拿錢,讓兇手逍遙法外的判決,所以今天沒有當庭宣判,準備庭后調解再擇日宣判。
這才會發生剛才的一幕。
不過徐增知道,接下來會有很多人跑到害人家裡做工作,過不了幾天,家屬會想通人死不能復生,把兇手關起來對他們也沒好,兇手一家還會找他們麻煩,鎮長的關係網本是他們底層老百姓得罪不起的,不如拿一筆大額賠償了事。
這種事兒做多了,徐增心中也常有悔恨。
畢竟他是個人,一個心智普通的正常人。任何一個正常人,除了政治一貫正確的某些人,誰願意天生做惡?
但世界就是這樣,他沒有辦法。社會原本就是不公的,原本就充斥著諸多不公平的事。
聖經上說,上帝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照義人,也照不義的人。
——連上帝都不管人間的不平事,徐增能怎麼辦?
他只能做個隨波逐流的人。
若有選擇,他也想做個好人。
今天真正讓徐增心神不寧的,倒不是這個案子,而是早上跟公安聊天聽到的一件事。
甘佳寧一家出大事了,他與甘佳寧並不算很深,本沒啥好管的,只不過他知道,甘佳寧一旦出事,他那位現在國的老友,恐怕就要激了。
他一激,不知會做出什麼樣的舉。
對於這位老友的格,他很了解,卻也琢磨不。
掛下電話,甘佳寧木然僵,幾秒鐘后,江河決堤,淚如雨下。
旁邊玩耍的四歲兒子頓時被這從未見過的場景嚇哭,跑過來,抱住媽媽,也跟著大哭:「媽媽,媽媽,你為什麼哭呀?」
甘佳寧想手兒子的腦袋,卻發現手重得無法抬起。
婆婆去買菜了,若回來,聽到這個消息,會怎麼樣?
十多天前,派出所所長范長的大舅子張宏波,也是縣裡最有權勢的房產商,地盤擴張,想把何家的小工廠買下來,何建生不賣,起了糾紛。張宏波帶人上門毆打何建生,雙方被派出所帶走。
張宏波是所長老婆的親哥,去派出所簡直跟回家沒兩樣,但何建生一直被拘押著。何家也想辦法託人求,但派出所就是不肯放。
剛接到街道主任的電話,說何建生在派出所突發心臟病死了,鎮上考慮家屬經濟條件,墊資幫他們火化了,骨灰盒下午送到。鎮上也願意對此不幸遭遇,給他們家一定補償。希他們穩定緒后,坐下來商量。
頃刻之間家破人亡,突遭的驚天變故讓甘佳寧這本弱的子,一下子癱倒在地。
明天怎麼辦?
還有明天嗎?
對一切茫然無知。
不久,婆婆回來,兩個人都哭昏過去。
下午,一輛警車開到門口,後面還跟了輛普通車子。
前頭下來了幾位轄區民警,後面跟著街道的幾個小領導。一群人商量下,最後把骨灰盒給一名五十來歲的協警,跟他說,還是你送進去,你是他們家的遠房表舅,多算個親戚,勸勸他們,讓他們早點簽協議領賠償金,別弄出什麼子來。
協警不願地答應,捧著骨灰盒,著頭皮進去。
走進院子,來到房前,協警敲了門,發現門沒關,猶豫下,輕推進去。
迎接他的,是一雙冰冷的眼神。
屋子裡只坐著甘佳寧一人,眼睛泛紅,但淚痕已經完全乾。
協警小心地把骨灰盒放到桌上,謹慎地問了句:「建生他媽呢?」
「昏了。」
「那……那先節哀順變吧。」
「我會的。」甘佳寧冷聲應了句。
協警額頭,脊背發涼,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甘佳寧道:「坐吧,你畢竟是建生的表舅,我給你倒杯茶。」
「這……這不用這麼麻煩了。」
他覺得有點奇怪,怎麼還給他倒茶,有這種好心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把磨得鋒利亮的菜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協警嚇得大驚失,他顯然沒想到一個弱子,轉功夫會掏出把菜刀對著自己。
此刻其他人都在外面,不曉得屋裡的事,若惱怒,連兔子急了都會咬人,誰能保證這把刀不會抹過來?
他急著求饒,「別……別……不要衝。」
甘佳寧冷聲問:「建生到底怎麼死的?」
「死?……心臟病發作。」
「你還要撒謊,你可是建生的表舅!」甘佳寧的刀果斷刺進了一些。
協警到脖子流了,只要再用點力,馬上脈就破,神仙也救不了自己。急之下本顧不上許多,忙求饒:「我說,我說,是……是被打死的。」
「被誰打死的?」
「派出所的人。」
「到底是誰?」
「是……是副所長江平帶頭打的。」
「你們所長呢?」
「是……是所長讓他打的。」
「你是他表舅,怎麼能眼睜睜看他被打死?」
「我,不關我的事,我一個協警,零時工,能說上什麼話,我不知道的,我後來才知道的。」
「他們為什麼打死建生?」
「是……本來想教訓一下的,建生說他手指斷了,江平嫌他吵——」
「手指斷了!他手指怎麼斷的?」
「是……是江平掰斷的。」
當!彷彿有人在腦中敲響了一記大銅鑼,震得整個頭腦嗡嗡作響,手中的菜刀都不由鬆了松。一個大活人,被他們生生掰斷手指,再活活打死!
無暇多想,任由苦淚往心裡流,趕重新拿穩菜刀,道:「你繼續說下去。」
協警恐慌地答應:「建生手指折了,痛得又又罵,江平嫌他吵,繼續打,結果……結果就那樣了。」
當!菜刀落到了地上,甘佳寧退後兩步,頹然坐下。
協警如釋重負地逃到一旁,小心安:「侄……侄,你不要這樣了,這事可不能讓你媽知道,年紀大了,萬一想不開。」
「我知道,我會保的,也不會讓人知道是你告訴我的。」
甘佳寧的反應大大出乎他意料,原本他還擔心著,自己把派出所的說出來,雖然也是不得已,他本就不是聰明人,剛才的功夫哪留給他構思謊話的時間?但以後聲張出去,自己飯碗準砸,說不定得罪上江平,還會惹一的麻煩。
現在突然變得這麼冷靜,協警心中顧慮放下一半,忙趁熱打鐵:「老表舅有句話還是要勸你,事已經發生了,你們也別鬧了。你不顧慮自己,也要想想建生他媽和你們小孩。你好好勸勸建生媽,早點坐下來談。人死不能復生,最重要是多要點錢。出了這事,只要你們答應就此算了,鎮上肯定願意多出錢的。這事發生了,誰都不想的。」
甘佳寧楞著半晌沒說話,最後,緩緩地用力點頭:「謝謝你了,表舅,我心裡有數,我會勸婆婆的,你放心吧,我們還有個孩子,大人的事,總不能連累到孩子,我們兩個人還能怎麼樣?」
協警鬆了口氣,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
甘佳寧冷聲道:「你告訴外面那幫人,錢賠得不夠,我們決不談,大不了我們日子也不過了。」
協警忙道:「那不會的,錢多可以慢慢商量,只要你們有這個態度就行。那你看,什麼時候坐下來談呢?」
甘佳寧冷哼一聲:「出了這種事,我們總該先把後事料理好吧?總要過個十天半個月的,這期間,你們不要來煩我們家,我也要給婆婆做工作。」
「好吧,你是大學生,容易想明白問題。那這樣,我先走了,不打擾了?」
「不送。」
協警忐忑地走出去,大吐了口氣。
建生老婆是大學生,果然明事理,懂得權衡輕重,要是遇到個潑婦,工作就難做了。接下來再找幾個親戚朋友番去他們家做思想工作,相信很快能把協議簽好。
而他本不知道,此刻的甘佳寧,已經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手機鈴聲一直響著,徐增看著屏幕上的那個名字,猶豫好久,最後還是接起來。
電話一頭傳來了一個沉穩的男子聲音:「甘佳寧怎麼樣了?」
「嗯……你好久沒給我打電話了,怎麼樣,工作還順心吧?」
男子沒回答,只是重複問了句:「甘佳寧怎麼樣了?」
徐增吐口氣,道:「好吧,你怎麼知道的?」
「出了這麼大事,我上網看到其他同學在談論。」
「哦……」徐增意味深長地應了聲,急思接下去如何應付,只好道,「你怎麼不問我,我為什麼沒告訴你這事?」
「你當然是怕我擔心,所以不說。對了,甘佳寧怎麼樣了?」
「又來一遍,」徐增很無奈,「事你早晚也會知道,沒錯,甘佳寧家裡是出了點事。」
「丈夫何建生怎麼死的?」
「心臟病發作死的。」
「這麼巧,剛好在派出所里心臟病發了?」
「你……你知道他進了派出所?」
「是的。」
徐增抿抿,雖然沒有直接面對電話那頭的人,他臉上還是浮現出不知所措的表,他不曉得該用什麼措辭,讓整件事的描述顯得最蒼白無力。他在單位是個中級領導,在縣裡也算個有面子的人,可他拿這位朋友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怎麼不說話?是在想著怎麼騙我?」男子問。
「不可能,」徐增斷然否認,「我會騙你嗎?我騙得了你這位智商一百六的大博士?」
「好,那你告訴我,何建生是怎麼死的?」
徐增猶豫了下,道:「他得罪了鎮上一個大老闆,雙方鬧糾紛,帶到派出所,後來關了一個多星期,他心臟病發作,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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