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教化場》第七章 審判
方木注視著眼前的杯子,碧綠的茶葉在水中慢慢的旋轉、展,看似自由自在,其實無依無靠。
就像人的命運。
一個小時之前,姜德先給方木打來電話,請求跟他面談一次。方木考慮了一下,沒有拒絕。
面談地點選在這家茶室,這是個談事的好地方,安靜,不打擾。
方木看看手錶,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5分鐘。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姜德先沿著過道匆匆走了過來。
「讓你久等了。」姜德先疾步走到桌前,出手來。
方木站起來,出手來跟他握了握。
「龍井。」姜德先一屁坐在椅子上,看也沒看服務員拿過來的茶單。他走得氣吁吁,額頭上滿是亮晶晶的汗水。
「我姜德先,恆大律師所的執業律師,這是我的律師證……」姜德先手在公文包里索著。
「不用了,我們見過面的。」
「那好,我們就開門見山吧。」姜德先扶扶眼鏡,它在汗的鼻樑上一次次下來,「我是羅家海的辯護律師。我約您出來,是有幾件事想向您求證一下。您反對我錄音麼?」
「不。」方木想了想,搖了搖頭,「不反對。」
「那太好了。」姜德先拿出一隻錄音筆,打開后,小心地放在桌面上。
整個談話都圍繞著9月10日那起故意殺人案展開,從姜德先所提的問題來看,他想證明羅家海屬於自投降,並且確有悔罪表現。在幾個問題上,姜德先問得尤為詳細,例如「您是否覺得羅家海當時已不備侵害他人的想法」、「羅家海當時是否主放下武」等等。方木在回答問題的時候,始終在觀察姜德先。他看起來比上次要憔悴得多,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疲態。
會談即將結束的時候,姜德先試探地問道:「方警,如果您方便的話,您是否願意出庭作證,並且從您的專業角度,證明羅家海再犯的可能很小?」
方木考慮了一會,點了點頭,「可以。」
「太好了。」姜德先頓時喜形於,「非常謝您的幫助。」他站起來,弓著子握住方木的手,不住地搖晃著。
方木到那隻手的力度,忍不住開口說道:「其實你作為律師,應該很清楚這些證據……」他斟酌了一下詞句,「。………作用非常有限。」
「我知道。」姜德先臉上的笑容稍稍收斂了一些,「可是任何可能幫助我的當事人減輕刑事責任的證據,我都要收集啊。」
方木看了他幾秒鐘,「我能知道你為什麼對羅家海的案子這麼認真麼?」
姜德先稍稍站直了一些,「這是一個律師應盡的職責。」
兩個人隔著桌子對視著,彼此心裏都清楚,這不是一句真話。
星期四,上午九點,C市中級人民法院,羅家海故意殺人案一審。
方木趕到法院的時候,已經快要開庭了。審判庭里座無虛席,本市幾家的記者早早佔據了有利的地形,各種型號的相機長槍短炮一般對著被告席。方木可以想像羅家海面對耀眼的閃燈時的心態,苦笑了一下,轉去了證人休息室。
路過樓梯口的時候,方木看到一個形容憔悴的中年婦靠在樓梯扶手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樓上,邊有幾個人扶著的左右臂,似乎怕癱倒。其實這毫無必要,中年婦的目中有一種可怕的東西,這讓的整個都於一種蓄勢待發的狀態。
方木在休息室里坐了5分鐘,忽然非常想吸煙,就起來到走廊里。一煙還沒吸完,就聽見二樓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其中還混雜著腳鐐拖在地面上的刺耳的聲。方木抬頭看去,卻看見一個影在樓梯口一閃就不見了,後是幾個目瞪口呆,做攙扶狀的人。
方木扔下煙頭,疾步走過去。還沒走到樓梯口,就聽見一陣哭喊伴隨著噼噼啪啪的打聲:
「王八蛋……你還我兒……打死你……」
羅家海用手護著腦袋,竭力躲避著那中年婦劈頭蓋臉的打。四個負責押送的法警倒是不著急,抓著羅家海的肩膀慢慢地下樓,沒有人去阻止中年婦。
方木跑上前去,一把拉住那中年婦的手腕,沒想到竟一下子掙了,撲到羅家海上張口就咬。此時審判庭里的記者們聽到靜,紛紛跑出來拍照,四個負責押送的法警看見照相機的閃,才手把中年婦拉到一邊。在一片哭喊聲,快門聲中,羅家海角淌著,踉踉蹌蹌地撞進了審判庭。
隔著審判庭厚重的大門,方木仍然能聽到裏面一片嘈雜,法槌連續敲擊后,審判庭里才漸漸恢復了正常的秩序。
開庭。法庭調查階段。
分局的幾個同事今天也被要求出庭作證,陸續有人被傳進法庭證明抓捕過程和取證程序。有認識方木的,就湊過來煙、聊天。
有人好奇地問公訴方讓方木證明什麼,方木想了想,說自己是辯方的證人。大家聽了面面相覷,言辭間驟然冷淡了許多,有幾個人還特意坐遠些,似乎要跟他劃清界限。
方木雖然能理解同事們的反應,但是仍然到尷尬。好在法庭很快傳喚自己出庭,算是擺窘境。
作為辯方證人,方木報出自己的份和職業后,旁聽席上還是引起了小小的。不用看,方木就知道桑楠楠的媽媽正用仇恨的目盯著自己。
叉詢問開始。作為辯護人,姜德先首先對方木提問:
「方警,你是否參與了對被告人羅家海的抓捕?」
「是。」
「你的任務是什麼?」
「談判。」
「談判持續了多久?」
「大約15分鐘。」
「也就是說,整個談判時間很短,對麼?」
方木猶豫了一下,「可以這麼說。」
「被告人曾提及,你要求他不要捂住孩的,他照做了麼?」
「是的。」
「你為什麼這麼要求他呢?」
「因為那孩當時在哭泣,捂住的會造窒息。」
「你向被告人說明這一點了?」
「是的。」
「被告人立刻照做了?」
「是的。」
「你覺得他當時是否還打算侵害那個孩?」
「我覺得沒有。」
「後來他是自願放下兇、釋放人質,並向警方投降麼?」
「是的。」
「我可不可以這麼理解,由於被告人的積極配合,這次談判是非常功的?」
方木想了想,「可以。」
「很好。我剛才向法庭講述了被告人羅家海的作案機,我相信這件事你也知道,對麼?」
「對。」
「那麼請你告訴我,以一個普通公民的份,你對被告人羅家海是否同?」
整個審判庭忽然變得雅雀無聲,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在方木上。
方木盯著姜德先看了幾秒鐘,又看了羅家海一眼,「是的。」
旁聽席突然開始。
「我再問一句--從你的專業角度來看,被告人羅家海是否備再犯的可能?」
「我認為羅家海的行為屬於激殺人。」方木頓了一下,「從心理學角度來講,再犯的可能很小。」
話音未落,審判庭里已是一片嘩然,方木強令自己保持鎮定,不要回頭。可是眼前的姜德先忽然臉一變,方木心知不好,可是已經來不及躲避了--一隻皮鞋結結實實地砸在他的後腦上。
桑楠楠的媽媽起另一隻鞋,跳著腳哭罵:「你有沒有良心啊?幫壞人說話……你算什麼警察!」
旁聽者也群激,幾十隻手指向方木的鼻尖:
「你對得起死者麼?」
「你他媽還是不是人!」
「說,你收了多黑錢!」
審判長拚命敲擊著法槌,「肅靜!肅靜!」
庭法警開始制止緒激的旁聽者,幾分鐘后,法庭終於恢復了平靜。
審判長提示公訴人可以詢問,一臉幸災樂禍的公訴人擺擺手,表示沒有問題。
審判長想了想,開口問道:
「證人,你是否覺得被告人沒有再犯的可能?」
方木響亮而清晰地答道:「是的。」
審判長凝視了方木幾秒鐘,說道:「證人,你可以下去了。」
方木剛走出審判庭,還沒等口氣,就覺袋裏的手機在振。
「喂,邊?」
「你在哪兒?」
「中法。」
「去萬巖山嘉年華,那出了一樁命案。現場很有意思,你去看看。」
很有意思?方木掛斷電話,邊往停車場走邊捉,什麼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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