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畫像》第二十章 貓與鼠(一)

送鄧琳玥回到寢室之後,方木突然很想一個人走走。

他來到育場,圍著跑道一圈圈地走著。在很長一段時間,他的大腦竟然一片空白。直到無所不在的冷空氣讓他打起寒,方木才恢復了意識。

今天,我吻了一個孩?!

接吻的整個過程都模糊不清,的吸吮,舌頭的纏繞,並不像想像中的初吻那樣令人刻骨銘心。方木從回憶的漩渦中掙扎出來,看到鄧琳玥地依偎在自己懷裏的時候,第一個反應是:天,我做了什麼?

剛才在生宿舍樓下的時候,鄧琳玥的眼睛裏分明寫著深深的不舍,而方木卻不敢再與多呆一秒鐘。

我怎麼會這樣?

是因為寂寞麼?還是別的什麼?

我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脆弱?

終於走累了。方木靠在育場北側的旗桿上,疲憊的閉上眼睛。

冰冷的旗桿很快把寒氣服送進方木的覺像一條蛇蜿蜒著在遊走。很不舒服,方木卻不想。他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仰著星空緩緩吐出。

口中呼出的霧氣和煙混在一起,模糊了星星,也模糊了天上注視著我們的眼睛。

方木回到宿舍樓的時候已經快閉寢了,杜宇正在玩CS,聽見方木進來,匆匆回過頭來問候一聲:「回來了?」

方木很怕他細問,應了一聲之後,就拿起臉盆去了衛生間。

衛生間的燈又壞了。黑暗中,方木把臉浸在裝滿冷水的臉盆里,雖然冷得全發抖,卻到一陣暢快的清醒。

突然,一個茸茸的東西從腳背上飛快的跳過。方木嚇了一跳,一口水嗆在嚨里。他猛地把頭從臉盆里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定睛一看,一隻黃黑花紋的小貓正在衛生間門口看著他。

方木認得那是孟凡哲的「湯姆」。

方木又好氣又好笑,手捧著一把水作勢要潑它,誰知它並不怕,歪著小腦袋看著方木。

方木側側手,在手心裏留下一小汪水,揮了過去。

湯姆飛快的躥了出去,那些水全灑在了一個剛剛踏衛生間的人腳上。

「哎呀,對不起。」方木趕忙道歉,抬起頭一看,是孟凡哲。

「是你啊,sorry。」

孟凡哲笑笑,表示不介意。

湯姆逃到衛生間外,並不跑遠,坐在地上看著他們。

孟凡哲看著湯姆,眼中滿是憐

「它真可,是麼?」孟凡哲夢囈般喃喃自語。

「是啊,」方木突然來了興緻,笑著說:「傑瑞。」

孟凡哲扭過頭來看著方木:「傑瑞?」他笑了笑,低下頭,彷彿在思量著什麼,「傑瑞……傑瑞……」

毫無徵兆地,孟凡哲轉離去,湯姆見狀,也豎著尾,跟在主人後悄無聲息地走了。

方木自無趣,手去拿香皂,想了想,又向孟凡哲消失的方向

剛才孟凡哲看著湯姆的眼神中,除了憐,似乎還有——惋惜。

回到寢室,杜宇還在不知疲倦的鏖戰。

「喂,怎麼樣?」他頭也不會地問。

「什麼怎麼樣?」

「你的浪漫約會啊?」

「還能怎麼樣,吃飯唄。」方木突然有點心虛,他飛快地服,鑽進被子裏,閉上眼睛裝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杜宇終於關掉電腦,爬上床,沒過幾分鐘就打起了鼾。

方木卻一直沒有睡著,他閉著眼睛,努力把三個字驅逐出腦海。

劉建軍,這是一個讓方木想都不敢想的名字。

早晨六點半,方木就被手機的提示音吵醒,睡眼朦朧地打開一看,是一條短訊:

「一起吃早飯吧。」

號碼很陌生,方木想了想,看了看通話記錄,是鄧琳玥的手機號碼。

一下子睡意全無,方木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考慮了半天,決定不去。

又過了半個小時,杜宇起床了,方木也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和他一起洗漱,一起走下樓去食堂。

剛剛出了宿舍樓的大門,就看見鄧琳玥站在門口,臉凍得通紅,雙手袋裏,雙腳不停的跺著。

看見方木,鄧琳玥沒有埋怨,笑笑說:「你總算出來了。」

杜宇非常驚訝,不過看看滿臉通紅的方木,識趣地說:「我先走了。」

見杜宇走遠,鄧琳玥小聲說:「怎麼這麼晚,沒收到我的短訊麼?」看看方木的眼睛,「還是沒聽到?」

「哦……沒聽到。」

「睡得太晚了吧?」鄧琳玥臉微紅,「還是本沒睡著啊?嘻嘻!」

方木躲開的視線,「還是……先去吃飯吧。」

方木像做賊似的和鄧琳玥坐在食堂的角落裏吃早飯。他這麼做並不多餘,許多識他們的人都投來了詫異的目,尤其是幾個籃球隊的隊員,不僅長了脖子往這邊看,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方木如坐針氈。鄧琳玥倒顯得十分大方,到意味深長的目的時候,還會回過去直到對方移開視線。

漫長的早飯終於吃完了。方木簡單地和鄧琳玥打了個招呼,就急匆匆地走出了食堂。還沒等走出門口,就聽見鄧琳玥在他。

疾步走過來,臉因為走的過急而略顯紅,目嚴厲。

「方木,你是不是覺得跟我在一起很丟人?」語氣比目還要咄咄人。

「……沒有。」

「那你為什麼對我這個態度?」

「……我……」

「覺得對不起劉建軍是麼?」鄧琳玥的語氣稍微和緩了一些,「我跟你說過了,我跟劉建軍從始致終就沒有開始過,不能因為他追求過我,現在傷了,我就不能去的人。」

方木一言不發。

鄧琳玥等了一會,看方木還是不開口,嘆了口氣,小聲說:「如果你不喜歡我,請直接告訴我。」頓了一下,「如果你覺得吻過我,就要對我負責。那麼你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大家都是年人,別做可笑的事。」

看看手錶:「你有課?」

「嗯。」

「快去吧,你要遲到了。」

方木猶豫了一下,覺得這樣轉就走似乎太殘酷了點,含含糊糊地說:

「你別胡思想,稍晚點我再聯繫你。」

聽到這句話,鄧琳玥的臉好了很多,目和起來。

「晚上,我們能見面麼?」小聲問。

「沒什麼事的話,應該,可以吧。」

「好。」鄧琳玥笑了,「快去吧,注意安全。」

方木氣吁吁的跑上二樓,迎面看見鄒團結正站在走廊里打電話,見方木過來,劈頭就問:「你看見孟凡哲了麼?」

「沒有啊,怎麼了?」

「這傢伙缺了好幾次課了,偏偏老師好點名,已經被擒了N次了。」鄒團結瞥了一眼教室,「老頭放出話來,孟凡哲再不來上課,畢業答辯就不讓他過。」

「給孟凡哲打電話了麼?」

「打了,不接。」鄒團結晃晃手裏的電話,無奈地說。

方木看看手錶,馬上要上課了,他來不及和鄒團結多說,轉就往教室跑,邊跑邊想,孟凡哲不是已經不怕點名了麼,怎麼還不去上課?

晚上,自習室里。

方木心不在焉地翻著面前的一本書,鄧琳玥安靜的坐在一邊,正在翻譯一篇英文文章,速度很快,偶爾按面前的電子詞典,小聲誦讀著句子。

實在是看不進去。方木抬起頭,漫無目的地在教室掃視著,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向教室門口。沒人。

哼,這小子還算講信用。

下午邰偉來找方木,先是笑嘻嘻的開了方木一通玩笑,什麼桃花運啊,英雄救之類的。方木知道他是指鄧琳玥的事,心想他和鄧琳玥的行蹤果真逃不過這傢伙的眼睛,搞不好那天吃晚飯的時候邰偉就在後跟著。

邰偉奚落夠了,就正說方木和鄧琳玥在一起,兩個人都可能是兇手的目標,所以要寸步不離的保護他們。方木急了,說如果邰偉這樣做的話,別怪他翻臉。邰偉先是曉以大義,后是之以,無奈方木就是不同意,也只好作罷。不過他仍然堅持在「不影響方木和鄧琳玥正常生活」的前提下,加以保護。方木注意到他在用「正常生活」這個詞的時候,眼中滿是揶揄的分,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

方木站起來,鄧琳玥抬起頭,用詢問的目看著他。方木晃晃手裏的煙盒,鄧琳玥無奈的點點頭,眼中帶著一嗔怪。

站在走廊里,方木點燃一煙,向兩邊,有個人在走廊盡頭的樓梯間里飛快的了一下頭就不見了。儘管只是匆匆一瞥,方木還是馬上就認出那是邰偉手下的一個警察。

靠,這傢伙,還是找人來跟蹤我。

方木無奈的搖搖頭,靠在牆上默默的吸煙。吸了大半,他看著黑的樓梯間,那裏沒有聲音,不過可以肯定那個警察還在。方木想了想,突然來了興緻,他看看手錶,7點26分,第十節課馬上要下課了。

不遠有一間教室燈火通明,能聽見有人在上課。

他打定主意,轉進了自習室,快步走到鄧琳玥邊,小聲說:「收拾東西。」

鄧琳玥不解的看著他。

方木的出一的微笑,「有警察在跟著我們,跟他們開個玩笑。」

鄧琳玥一下子興起來,手忙腳的收拾好書包,穿上外套,張又期待的小聲問方木:「我們該怎麼做?」

方木示意先坐在座位上,把手機調到震,不要著急。

幾分鐘后,下課鈴驟然響起。方木在心中默數10秒后,一把拉起鄧琳玥,「走。」

兩個人迅速走出自習室,出門的一瞬間,方木用餘瞥了一眼走廊另一端,那個警察果真就站在那裏。

他拉著鄧琳玥走向那間剛剛下課的教室,這是一間足可以容納近100人的大教室,群的學生正蜂擁而出,走廊里一下子滿了學生。

方木和鄧琳玥混人群,在經過教室門口的時候,一下子轉教室。

方木邊拉著鄧琳玥往後排走,邊用手機撥打鄧琳玥的電話。

他們來到教室最後一排座位上,方木手打開教室的後門,小心的探出頭去一看,那個警察果真被裹挾在下課的人群中,長脖子張著。

鄧琳玥拉拉方木,舉起手中不斷震的電話,小聲問:「怎麼辦?」

「接聽,然後一直保持通話狀態。」

說完,方木看了看警察和人群前進的方向,那是通往教學樓後門的方向。

他轉過頭對鄧琳玥說:「走,兩個人目標太大,分開走,你往這邊走。」他指指警察前進的相反方向,「先下到一樓,隨時聽我的命令。」

「好。」鄧琳玥激得渾發抖,著電話轉走了。

方木快步朝警察的方向走去,那個警察不時向前張著,本沒想到目標就在自己後。方木小心的躲在其他學生後,始終和他保持5米左右的距離。

警察邊走邊拿出電話,方木悄悄接近,極力傾聽著。

「……不見了……你在幾樓……六樓?我去後門……對,你在前門守著……快點。」

果然。方木笑了笑,放慢腳步,把手機放到耳邊。

「你到哪兒了?」

「一樓。你呢?」鄧琳玥氣吁吁的,不過聽起來又張又興

「快去正門,趕在警察之前離開教學樓。」

「好的,然後呢?」

方木沉了一下,「去地下室那邊集合,保持通話。」

跟著那個警察下到一樓,後門進出的學生寥寥無幾。那個警察跑到門口,四下張了一下,又返回樓里,直奔傳達室,向值班員詢問著什麼,值班員一臉茫然的連連搖頭。警察又跑到門口,站在原地,盯住每一個從邊走過的人。

方木躲在角落裏,想了想,拿起電話小聲說:「先掛斷,一會打給你。」

「嗯,你要小心。嘿嘿。」

方木按著電話,幾秒鐘后,一個冷冰冰的聲在聽筒中響起:

「歡迎致電J大,請撥分機號,查號請撥零。」

方木按下了零,幾秒鐘后,又一個聲響起:

「你好請問你要哪裏?」

「教學樓後門傳達室電話是多?」

「2583。」

方木又按電話。

「喂,傳達室麼?我是專案組的,後門那裏有一個警察,對,就是他,讓他接電話。」

方木看見值班員匆匆地從傳達室里走出來,向門口的警察揮揮手。

「同志,你的電話。」

那個警察一臉疑,不過還是快步走進了傳達室。

方木暗暗好笑,掛斷電話,疾步走過去,貓著腰在傳達室的窗戶底下出了教學樓。

地下室位於J大校園的東北角。在校區擴建的時候,施工隊無意中發現了這座地下建築。後來找來專家做了現場考察,鑒定得知這是一個國民黨時期的地下監獄。監獄一共分兩層,全部由水泥灌制而,上層有八個大監房,有半層出地面;下層是兩個大水泥池子,專家說那是水牢。

因為是歷史跡,所以J大校方沒有它,和市裏商量后決定原樣保留,但是在修繕費用由誰來負擔的問題上一直爭執不下,後來就不了了之了。現在地下室主要用來堆放一些廢舊桌椅。

方木氣吁吁的趕到地下室附近,卻看不見鄧琳玥的影子。他心一沉,趕快拿出電話。

很快就接通了,鄧琳玥同樣呼吸急促,能聽見話筒里呼呼的風聲。

「你也了?」

「是,你在哪呢?」

「馬上就到地下室了,你已經到了麼?」

「嗯,你怎麼這麼久還沒到?」

「嗬嗬,我老覺得有人在後面跟著我,我就先去了超市,又去了食堂,還繞著宿舍樓轉了兩圈,反跟蹤嘛。哦,我看見你了,先掛了。」

方木覺得有些好笑,還反跟蹤呢,他收起電話,看著鄧琳玥蹦蹦跳跳地沖自己跑來。

鄧琳玥一下子跳到方木面前,臉紅潤,眼睛在夜里閃閃發亮。

「好刺激啊,像作電影一樣。」

那興不已的樣子,方木倒覺得有些后怕。他看看四周,一個人也沒有,不遠,那個破舊的建築悄然默立,好像一個全,隨時準備捕食的怪

一陣冷風吹來,方木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走吧,這地方太偏僻了。」

「怎麼,你害怕?」鄧琳玥調皮的眨眨眼睛。

「你不怕麼?」

「不怕,有你在我邊呢。」鄧琳玥的語氣堅決而熱烈。

方木無語,冒險的激過去,反而不知如何面對這個孩子。

電話突然響起來,方木按下接聽鍵,邰偉焦急的聲音馬上傳進耳朵。

「方木,你在哪兒?」

方木被震得直咧,「學校里啊。」

「在什麼位置,鄧琳玥跟你在一起麼?」

「是的,別擔心,我們很安全。」

「到底在哪?我帶人過去接你。」

「不用了,一會再打給你。」方木生怕邰偉罵他,匆匆關了手機。

「走吧,我們也回去吧。」他拉拉鄧琳玥,「要不邰偉要罵人了。」

送鄧琳玥回去的路上,似乎也從剛才張刺激的經歷中清醒過來,一直沒怎麼說話。

來到生宿舍樓下,鄧琳玥停下腳步,低著頭,似乎在等著方木開口。

方木站了半天,才冒出幾個字:「你……快上去吧。」

鄧琳玥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盯著方木看了幾秒鐘,輕聲說:「不親我一下再走麼?」

方木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這裏……人太多了吧?」

鄧琳玥不說話了,眼睛向別,隔了好久才輕聲說:

「方木,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嗯?」

「那天晚上,我們……接吻的時候,你哭得很厲害,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見方木不說話,又問道:

「你的心裏是不是曾經有過一段……非常難忘的?」

方木轉過,背對著,不想讓看見自己紅了眼眶。

「能跟我說說麼?」聲問道。

良久,鄧琳玥才聽到方木抖的聲音:

「我曾經認識一個孩,我很……很,可是我一直沒有向說過『我你』這三個字,直到死去……」

鄧琳玥輕呼了一聲:「啊?怎麼死的?生病麼?」

「不是。」方木閉上眼睛,彷彿用盡全力氣般說道:「是被人殺死的。兇手,是跟我同一個宿舍的同學。」

「什麼?!可是……為什麼?」鄧琳玥的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震驚。

方木已經無法回答了,他甚至無法站穩。

蹲下子,方木把臉埋在手掌里,肩膀劇烈的搐著。

後背突然被一個附著,鄧琳玥的雙手抱住方木的肩膀,幾滴熱熱的落在方木的脖子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問的,你心裏苦,我知道,對不起,對不起。」鄧琳玥用力抱著方木,彷彿想儘力平息他的抖。

這個男人,也需要保護。

方木手舉著電話,慢慢地走上樓梯。

電話那頭,邰偉正在大聲咆哮,不用放在耳邊也能聽見他的吼聲:

「……我告訴你,再有一次,我他媽絕饒不了你!」

方木此刻也為自己的魯莽舉悔意,所以很能會邰偉的心。如果鄧琳玥或是他在分頭離開教學樓的過程中被兇手抓住機會下手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方木耐著子一再地向邰偉保證下不為例,說盡好話之後,邰偉方才作罷。

打開宿舍的門,杜宇卻不在寢室里,一張留在電腦桌上的便條告訴方木:他和張瑤去看通宵電影,今晚不回來了。

方木暗自慶幸,否則杜宇看見自己兩眼通紅的樣子,一定要問的。剛挨了邰偉一頓臭罵,他可不想再被別人糾纏著問個不停了。

方木下外套,手從床下拿出洗漱用,端著臉盆走了出去。

正在刷牙的時候,聽見走廊另一端傳來大聲的罵,接著,一隻不鏽鋼飯盆和幾本書從一間寢室里被叮哩咣啷地扔出來。

方木含著牙刷走出衛生間,能看見一個人站在走廊里對著寢室里的另一個人破口大罵,寢室里的人倒是不開口,只是一件件的向外扔東西。服、書籍、球鞋、被褥,那個人邊很快就堆了一大堆東西。

方木認得那是孟凡哲的寢室,站在走廊里罵的是孟凡哲的室友王長斌,那麼站在寢室里向外扔東西的肯定就是孟凡哲了。

這是怎麼了?平日裏老老實實的孟凡哲怎麼會發這麼大的火?

再吵下去,估計雙方就要手了。

方木匆忙的漱口,收拾好洗漱用品后,就向孟凡哲的寢室走去。

走廊里站了很多人看熱鬧,而王長斌也不再罵人了,只是著腰,氣鼓鼓的看著孟凡哲一件件的向外扔東西,看起來與其說是氣憤,不如說是無奈。

方木走到跟前的時候,大概孟凡哲剛剛把王長斌的最後一件東西扔出來,門「砰」的一聲在方木面前關了。

方木看看扔了一地的東西,問王長斌:

「怎麼回事,怎麼搞這樣?」

王長斌沉著臉說:「這SB有病!」

鄒團結和幾個同學圍攏過來幫助他收拾東西,方木說:「再不去我那裏先對付一宿吧,杜宇晚上不回來。」

「不用。」王長斌頗為生的拒絕了,他指指鄒團結,「我去他們寢室,正好劉建軍也不在。」

方木點點頭,轉著眼前這道閉的門,手推了推,裏面鎖住了。

他在門上輕叩了兩下,裏面毫無反應。

方木又敲了幾下,「孟凡哲,是我,開門好麼?」

什麼東西「砰」的一聲砸在門上,又落在地上,嘩啦一聲碎了,大概是瓶子之類的東西。

方木嚇了一跳,不由得倒退兩步。

其他人也氣憤起來,鄒團結更是拉住方木:「別管他,也太過分了。」

方木無奈,也蹲下子幫助王長斌收拾東西。

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幫王長斌在鄒團結的寢室安頓好,王長斌拿出一盒煙來分給大家。煙的工夫,有人問王長斌到底怎麼回事。

「咳,別提了,孟凡哲養了只貓你們都知道吧?平時他對待這貓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似的。可那死貓也太煩人了,好幾次在我床上撒尿不說,有一次還在我的書上拉了泡屎。第二天我拿著書去上課的時候,那味,熏得我周圍的人都直捂鼻子。」

好幾個人嘿嘿的笑起來。鄒團結道:「你們平時關係不錯,你提醒他一下啊。」

「是啊,其實要是這點事我也不能跟他發這麼大的火,」王長斌不耐煩地抓抓頭髮,「你們不知道,最近這傢伙不知道怎麼了,變化特別大,每天不是在寢室里發獃,就是玩失蹤,課也不去上,好心提醒他幾次,他連理都不理我。有一天晚上,大概是後半夜吧,我被尿憋醒了,迷迷糊糊的一睜眼睛,好傢夥,他端端正正的坐在書桌前,裏叨叨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我當時還納悶呢,背單詞怎麼不開燈啊,結果仔細一聽,你們猜怎麼著?」他故弄玄虛地頓了一下,看到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地著他,他才心滿意足的說下去:「他在念自己的名字!孟凡哲、孟凡哲、孟凡哲,翻來覆去就是這三個字。我當時就嚇醒了,尋思他是不是夢遊啊,就沒敢他。」

「後來呢?」有人開口問道。

「他念叨了一陣自己的名字之後,突然就開始揪自己的頭髮,用腦袋怦怦地撞牆,撞得那一個狠。我當時都嚇傻了,直到他睡覺了我都沒敢地方,一直到天亮。」王長斌的聲音里還有一抖,可見提起當晚的形他至今還心有餘悸,「跟他共一室太可怕了,就像今天,我跟他說老師點了好幾次名他都不在,老師發火了。這神經病居然什麼也不說就往外扔我的東西,你跟他喊,他就跟沒聽見一樣。」

屋子裏其他的人也聽得心驚跳,不咸不淡的扯了幾句之後就紛紛散去了。

方木回到寢室里,關掉電燈,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好久卻睡不著。

孟凡哲在夜裏像著了魔似的反覆念自己的名字,應該跟他曾經怕點名的心理障礙有關。可是他已經不怕點名了,不僅他對方木說過,方木也曾親眼看到他應答過。可是現在他又作出這麼反常的舉,究竟是為什麼呢?

以方木對孟凡哲的了解,他是個個弱的人,僅僅憑藉他自己,恐怕沒那麼順利就克服這種心理障礙。他應該找了專業人士作心理治療,可是突然出現這種反覆,難道在治療中發生了什麼事?

方木想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決定第二天找機會和孟凡哲談談。

噩夢又如約而至。

燃燒的寢室。死去的人們。面目全非的吳涵。

其實,你跟我是一樣的。

方木掙扎著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個反應仍然是抓住枕頭下的軍刀,等到呼吸漸漸平靜下來,他才發現自己的都被汗了。

汗水順著額頭淌到脖子上,黏黏的很不舒服,方木費力的坐起來,拿著巾和香皂,準備到衛生間洗把臉。

走廊里只亮著一盞吸頂燈,線很暗,可是方木還是一下子就發現了地上的幾個暗紅的小點。

他蹲下子,用手指在那些紅點上抹了一下。紅點的表面已經乾涸。方木捻捻手指,有些黏的覺,湊到鼻子下聞聞,甜腥的味道。

方木頓時到全的汗都豎了起來。

他張皇失措的向四周張。空的走廊里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扇扇閉的門。

低頭看,前方還有幾個點,一路指向前方的衛生間。

方木慢慢地站起來,踮著腳朝衛生間走去。

有人傷了?

還是僅僅有人流鼻

衛生間那黑的大門越來越近,方木的心也越跳越快,那怦怦的聲音彷彿在走廊里迴響,方木甚至覺得,如果衛生間里有人的話,自己的心跳聲早就被他聽到了。

終於看到了。

在一片漆黑的衛生間里,空氣中滿是腥味,有一個人站在水池前,不知在撕扯著什麼,黑暗中只能看見他的頭和肩膀在晃,口中似乎還有吧唧吧唧的咀嚼聲。

方木悄悄的把手向電燈開關。

燈的鎮流發出巨大的轟鳴聲,衛生間里亮如白晝。剛剛習慣黑暗的方木被晃得頭昏眼花,連忙手扶著門框站定。

那個人也被嚇了一跳,霍然轉

是孟凡哲。

強烈的燈從頭頂直下來,孟凡哲眼眶發青,眼睛裏黑漆漆的一片,竟然看不到眼白。

他的邊一片鮮紅,還不時有粘稠的紅角滴落下來,仔細去看,邊還黏著幾挫黃黑相間的

方木心中大駭,和孟凡哲愣愣地對視了幾秒鐘之後,巍巍的問道:

「孟凡哲,你在幹什麼?」

在那一瞬間,方木可以肯定在孟凡哲的眼睛裏有一兇狠的表閃過,但隨之就是幾乎要漫出眼眶的無助與絕

「我……」他突然咧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馬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眼角和角都耷拉下來,聲音里也帶了哭腔:「我不知道……」

方木這才注意到他手裏還拎著什麼東西,定睛去看,是一條乎乎的,沾滿鮮,看起來,很像是貓

方木向孟凡哲的去,水池裏一片狼藉,臟和皮糟糟的堆在那裏,似乎還在冒著熱氣。

方木繞過孟凡哲,小心的走過去。

沒錯,水池裏七零八落的正是孟凡哲的貓——湯姆。

方木看看四周,沒看見刀之類的利

湯姆是被孟凡哲用手生生扯幾塊的。

方木轉看看孟凡哲,孟凡哲還一的盯著門口的方向,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方木扯起他的袖子,從他手中把那隻貓拽下來,扔在水池裏。

孟凡哲獃獃的任由方木擺佈,毫沒有反抗的意思。

方木在孟凡哲面前站定,盯著他的眼睛,緩緩地說:「凡哲,你能聽見我的話麼?」

過了好久,孟凡哲的眼珠才慢慢的移向方木的方向,微微地點了點頭。

「你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孟凡哲的角咧了咧,他好像一個中風後癥患者一樣慢慢半轉過子,手指了指水池裏的貓。

「湯姆……他們都討厭它……我也不能……再……依靠它……」

方木盯著孟凡哲獃滯的雙眼,竭力去搞請他這句話的意思。

「什麼意思,依靠誰?」他搖晃著孟凡哲的肩膀,「你說話啊!」

孟凡哲的在方木的作下劇烈的搖擺著,人卻好像清醒了很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抬起手在邊胡抹著,當他看到手上全是和貓的時候,嚇得又去臉上抹,結果滿臉都是橫縱錯的跡。

「到底怎麼了?」方木用力捉住他的手,低聲喝問道。

孟凡哲好像剛剛意識到面前的人是方木。

「是你?方木?」他的子一下子癱了,眼淚和鼻涕刷的流下來,「幫幫我,幫幫我,求求你,我不知道我在幹什麼,好像做夢一樣……」

方木把手在孟凡哲的腋下,竭力撐住他的子。

「我會的,我會幫助你,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孟凡哲的視線落在水池裏,好像一下子來了力氣。他驚恐萬狀的指著湯姆的骸:「這不是我乾的,這不是我乾的……我不是有意的……」

他向方木猛撲過來,一把拉住方木的領,眼中是深深的恐懼與祈求:

「別告訴別人,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不是瘋子,我不是有意那麼做的,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瘋子……」

他放開方木,又一個箭步衝到水池前,用手捧起那些皮,四著,裏兀自說個不停:「快收拾好,快,別讓別人看見……快!」他原地轉著,似乎在瘋狂地思考應該把這些東西扔在哪裏。

方木被他攪得心煩意,一時間也沒了主意,只好拎著門口用來倒剩飯的大塑料桶走過去,示意他扔在這裏。

孟凡哲用力把湯姆的骸按進桶的泔水裏,又飛快的跑進裏間的廁所,拿出一隻紙簍,把裏面用過的手紙統統倒進桶里。接著又跑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嘩嘩的沖洗著水池裏的跡。把所有的水龍頭都擰開了,他還嫌慢,用手不住地在水池裏著。

當最後一旋轉著消失在下水道里,孟凡哲又從門后拿出拖把,用力的蹭著地上的跡。

方木手足無措的看著孟凡哲飛快的清理著衛生間,覺腦子裏極了。

好不容易等他停下手,疲憊不堪的靠在牆上氣,方木小心地問他:

「到底怎麼回事,你能跟我說說麼?」

孟凡哲無力的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最近很不對勁。我常常忘記自己做過些什麼,寢室里很多東西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拿回來的。」

方木想了想,「你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孟凡哲連連搖頭:「不用不用不用。」他彷彿自言自語般說:「我會好起來的,嗯,我一定會好起來的。我不要指任何人……」

他反反覆復地念叨著,看起來毫無信心。

方木默默地看著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孟凡哲突然站直子,勉強沖著方木笑笑:「我……我回去了,你,」他垂下眼睛,「替我保好麼?」

「好的。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去看看醫生。」

「呃,好的,如果我覺得需要的話,我會去的,再見。」說完,他就腳步虛浮的走出衛生間,搖晃著向寢室走去。

衛生間里一下子恢復了安靜,只能聽見水管里汩汩的流水聲和日燈鎮流的鳴。方木站在原地,好一陣子沒有。他看看乾乾淨淨的水池,又看看那隻大塑料桶,突然到今晚的孟凡哲是那樣的陌生。

比第一次見到他還要覺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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