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滴水·案調查科系列》第三案 寄生惡念
第三案寄生惡念一
雲汐市泗水河,它既是雲汐的母親河,又是全省的航運要道。雲汐市這些年之所以能夠突飛猛進地發展,泗水河功不可沒。據海事局的不完全統計,每天行駛在泗水河上的大小船隻,最有幾千艘。蓬的航運業,雖然給雲汐市帶來了不菲的經濟收,但由此滋生出的違法犯罪問題也不容小視。其中利用船隻運輸非法品、賭博、賣、走私的案件尤為突出。為了嚴厲打擊這種利用航運的特殊犯罪,公安部針對水路專門立了一個職能機構——水上派出所。
和陸地派出所相比,水上派出所的業務範圍與前者有著本質的區別。陸地派出所的主要職能有四大項:接警、管理人口、偵辦案件、調解糾紛;而水上派出所只管轄河水流域,它的職能濃了兩大塊:日常巡航和打擊犯罪。
雲汐市水上派出所在編民警有36人,分4個值班組,每組9人,按照3人一船的配備,所共有警用快艇3艘,值班時,2艘用於巡航,另外1艘則在特殊時刻才會啟用。
那有人要問了,何為「特殊時刻」?這還要從所里一位資深老民警趙明說起。
老趙18歲從警校畢業,定崗時被分到了水上派出所,在所里一干就是三十幾年,雖說他現在已熬了所里的老前輩,不是所有事都親力親為,但某些況,他若不出馬,一般人還真駕馭不了。
從古至今,中國人對河流山川都寄託著特殊的。就拿當下來說,很多貨船遠行前的頭一件大事,必定是祭拜河神;泗水河雲汐市流域,綿延幾百公里,關於河神鬼怪的傳說不絕於耳。其中,人們最津津樂道的莫過於「河漂」(浮)。
法醫學把浮分為兩類:自殺和他殺;而在老趙眼裡,浮也有兩類:全和殘。懂點兒法醫常識的人都知道,人落水中,最先是沉水底,生命的終止導致人免疫系統失陷,那些寄生在人的腐敗細菌開始瘋狂地繁。當數量驚人的細菌產生大量腐敗氣時,會慢慢充氣腫脹,浮出水面,腐敗達到一定程度,又會形巨人觀。
也就是說,在水后,有一個從下沉到上浮的過程,如果在上浮的途中,沒有遭遇外力,保個全不問題,可一旦遭遇不測,會給後續的調查工作帶來很多麻煩。
老趙曾打撈過一殘,漂於水面的僅有兩條大,刑警隊在偵辦的過程中,初步懷疑這是一起碎案,但老趙總覺得哪裡不對,後來他駕駛快艇在附近又找到了一些條狀的碎。由此老趙判斷,應該是在上浮的過程中遭到了大型螺旋槳的破壞。而之所以被完全絞碎,有可能是因為船隻當時正在起航。大型貨船在起航時,必定停在港口附近,老趙以此為線索,找到了那艘貨船。事實證明老趙的推測完全正確,隨後刑警隊結合法醫的檢驗結論,在港口上游20公里的地方找到了死者的父母。經多方調查,死者患有神疾病,屬意外落水,排除他殺可能。回觀這起案件,若沒有老趙的個人經驗做指導,刑警隊可能會耗費極大的人力、力才能將此案偵破。
因為老趙判斷浮的實踐經驗相當富,所以只要在河面發現「河漂」,所里領導總會讓他第一個出警幫忙甄別;也正是有了這種特殊的「關」,老趙常被同事們戲稱為「泗水河撈人」,為了起方便,所里還特意在一艘快艇上安裝了專業撈工,給快艇取名為「撈號」。
在雲汐市,7月底到8月初的天氣總是悶熱難耐,早上8點,水上派出所第4值班組準時開始了一天的巡航任務,帶班的是一名朱亞軍的「85后」。
「二師兄,問你件事,到底是左眼跳財還是右眼跳財來著?」說話的是朱亞軍同事,名蘇輝,兩人是警校同學,畢業時一起被分到了水上派出所,兩人到現在已經共事了10年之久,「二師兄」是蘇輝給朱亞軍起的外號。
蘇輝是個猴脾氣,也是所里公認的段子手,朱亞軍自知說不過對方,只能表現出一副「怕了你」的模樣:「你哪隻眼睛跳,哪隻眼睛就跳財,這總行了吧。」
蘇輝眉頭一皺:「我可沒跟你開玩笑,我現在心裡賊慌賊慌的,怕是咱們今天出師不利啊!」
「閉上你的烏,船還沒啟呢,能不能說兩句?」
「能怪我嗎?你也不看看你帶的值班組,4組,聽起來就不吉利,你也掰手指頭算算,這個7月,我們都撈了多浮了?再看看其他3個組,加一起也沒咱一半多,我說二師兄,你能不能讓你師哥齊天大聖來一趟,給咱也去去晦氣。」
朱亞軍屬於那種心裡有數,但比較笨的人,面對蘇輝的侃侃而談,他也只能用簡短的兩個字結束對話:「閉!」
「事鬧大了,二師兄生氣了。」蘇輝「嘿嘿」一笑,「我來給沙師弟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哪裡了,就等他的早飯了。」
蘇輝口中的「沙師弟」是另外一名組員,因為姓沙,又是師弟,所以「沙師弟」並非外號,而是名正言順的稱謂。朱亞軍做好了行船前的準備工作,就在這時,他肩膀上的對講機忽然響了起來。
「第4巡航組,第4巡航組,我是水上所,我是水上所,聽到請回答。」
「第4巡航組收到。」
「你們發船沒有?」
「暫時還沒有!」
「好,現在換3號快艇,老趙現在趕過去,喜燕碼頭附近發現況!」
「好的,收到。」
聽到「3號快艇」蘇輝心裡突然一,隨後又聽見「老趙」的名號時,蘇輝已猜到了七七八八。老趙作為水上派出所的「撈人」,需要他出馬,肯定是又發現了浮。
蘇輝踩著踏板走上岸:「哪隻眼睛跳財我是沒整明白,但哪隻眼睛跳災我今天是親歷了。」
朱亞軍隨其後,也跟著上了岸:「現在別說得太早,要是命案咱倆別想休息了。」
就在兩人剛換上「撈號」時,老趙也騎著腳踏車趕了過來。
「亞軍快點兒開船,況有些急!」
看著老趙嚴肅的表,蘇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趙老師,什麼況?」
老趙一邊催促朱亞軍開船,一邊解釋道:「剛才110報警平臺發出指令,有人在喜燕碼頭附近發現了一無頭浮。」
「無頭……浮……」蘇輝使勁兒咽了口唾沫。
「對,跑船的人都迷信,很多人擔心無頭浮是冤死鬼,沒人敢攔,現在還在往下游漂,咱們要抓點兒。」
朱亞軍按了聲汽笛,示意全員坐穩,待幾人抓穩扶牢后,蘇輝朝後視鏡做了個「OK」的手勢,收到蘇輝的反饋信號后,朱亞軍駕駛快艇飛速朝目的地駛去。
喜燕碼頭位於水上派出所下游,直線距離不超過30公里,加足油門,最多也就20分鐘航程。
快艇魚躍般在水面穿行,當看到碼頭的彩旗后,朱亞軍減緩了速度,岸邊的群眾一個勁兒地招手:「下游,下游!」
老趙問:「漂了多久了?」
「快半個小時了。」
老趙把手水中:「今天大風,下遊船只較多,水面流速約在每小時6公里,亞軍,再往前開5分鐘。」
「好的趙老師!」
快艇重新起航,那無頭果真漂在老趙指定的區域,蘇輝抄起船槳,緩緩將船駛近,老趙先拉開網兜穩住,接著再用一個自製的繩圈套住了死者腰腹部。
近距離觀察后,蘇輝道:「是一高腐男。」
朱亞軍問:「趙老師,死者的頭部會不會被螺旋槳給割掉了?」
老趙面凝重:「不會,男在上浮時,呈俯臥位,浮於水面的為上半,頭則埋在水下,如果遭到螺旋槳的破壞,最先被割傷的是肢部位,而不是頭。」
蘇輝的舌頭都開始打戰:「趙老師……您是說……這有可能……可能……是……是……是一起命案?」
「不排除這種可能。」老趙了繩子,「已經綁好了,亞軍開船,我們先把運上岸,抓通知市局技室。」
「明白!」
二
大清早,胖磊突然推門傳話:「收拾傢伙,出現場。」
「什麼案件?」我問。
胖磊沒打采:「咱們的『大客戶』,無頭。」
「大客戶」是胖磊的戲稱。我們科被同行戲稱為「案調查科」,一切跟有關的案件,我們都要到現場甄別。雲汐市北臨泗水河,流域綿延幾百公里,每年在河流上發現的浮不下百,胖磊所說的「大客戶」,便是掌管整條泗水河的水上派出所。
打來電話的是派出所的「撈人」老趙。只要河上發現浮,基本都是由他最先出警甄別。和專攻法醫的明哥相比,老趙對浮有著他獨特的視角。如果連老趙都覺得有疑問,基本離命案就不遠了。
我們趕到時,派出所已經把裝進了藍的包袋。
「老趙,什麼況?」明哥和老趙是鐵搭檔,兩人沒有客套,直奔主題。
「小冷,你可來了,我沒敢,撈上來我就裝進袋子了。」
聽到老趙說出「沒敢」三個字時,我覺得事已變得非比尋常。
明哥:「撈上來之前是什麼況?」
老趙:「無頭男,上赤,下穿一條平角,腹部有銳穿刺傷,傷口足以致命,鐵定是殺人拋,刑警隊那邊我也通知了。」
老趙也是常年跟打道,他的某些分析毫不遜於明哥,他說是命案,那基本上八九不離十。
明哥打開裝袋看了一眼,隨後很快拉上拉鏈:「命案,把帶回解剖室。」當前的氣溫在30攝氏度左右,一旦離開水面將會快速腐爛,所以確定為命案后,必須第一時間轉移。
浮命案和一般命案的勘查程序有所不同。由於在河中不停地漂浮,這類命案通常不需要對外圍現場進行勘查,一切的線索,都要從上下功夫。
解剖浮前,我們第一步要觀察是否出現蠟。蠟是一種特殊的現象,那些長時間停留於水中的很容易形蠟。蠟形的過程大致可以分為4個階段:第一階段,的皮下脂肪分解,形脂肪酸和甘油;第二階段,中的蛋白質分解,釋放氨;第三階段,脂肪酸和氨結合,形脂肪酸氨;第四階段,遊離在附近的脂肪酸氨再與水中的鈣、鎂等元素髮生反應,最終在表面形一層灰白蠟狀質,這層東西就蠟。蠟形后,會對形保護層。這種保護極不利於法醫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但因它能長時間保存上的傷痕,所以對分析死者的個特徵還是有相當重要的幫助。
蠟的形,需要很漫長的時間,人需要1年左右,就算是嬰兒,至也要6到7個月。一旦形蠟,就基本意味著案件早已時過境遷,這時候就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好在本案的死者還在巨人觀初期,推算死亡時間不會超過1個月。
為了防止加速腐敗,明哥將室溫度降到了10攝氏度以下(一般解剖室均配有獨立的降溫設備),室外相差20攝氏度,這酸爽可想而知。
為了查清源,解剖的第一步便是從上找尋能查清死者份的相關信息。最為直觀的就是別、高、年齡、胖瘦、頭髮長度、胎記、手傷疤等,這些信息,都是日後篩查失蹤人口的重要依據。
和一般浮案相比,本案還有它的特殊——頭部缺失,這意味著本來很直觀的信息,需要利用相對複雜的方法去判斷。
比如高,一般浮,我們只要一拉皮尺,數據便一目了然;而本案就必須測量前臂、小、腳掌等數值,然後代公式進行計算,如此費事得出的結果還會存在一些誤差。再比如年齡,本案也只能通過人骨骼的發育程度去判斷。
表檢驗進行了約1個小時,期間葉茜和徐大隊也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解剖室。
經過計算,明哥給出了初步結論:「死者為男,25歲上下,高一米七五,中等材,推算生前重約為130斤,左附近有4銳貫穿傷,其中2刀扎在心臟位置,死亡原因是流心包,使心臟無法舒張,導致心臟驟停。作案手法是殺人後拋。」
老賢記錄完畢,明哥又把視線轉移到了死者斷裂的頸部:「頸椎整分離,無切割痕跡,邊緣組織呈撕裂狀,死者頭部曾到過巨大的牽引力。」
要說碎案我們科室也勘查過不,分割頭的方式也很常見。假如嫌疑人是用刀斧砍切,勢必會在頸椎骨上留下銳痕跡,而不是明哥所說的整分離。整分離說得簡單一點兒,就是頸椎骨面之間沒有發生損傷,斷裂的只是連接兩個骨面的結締組織。古代的酷刑「車裂」倒是可以造整分離的況。
「嫌疑人究竟使用了什麼變態的方法,把死者的整個頭都拽了下來?」我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明哥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用解剖刀劃開了死者的腔:「看來我推斷的沒錯,所有臟均有出現象,說明死者落水時,腔到了,通常只有快速沉於水域較深的地方,才會出現這種況,據強差造的臟出分析,沉水域最深50米。」
說完,明哥將死者翻轉過來,背部那一條條線狀傷痕十分扎眼。明哥說道:「這些是快速移所形的劃傷,嫌疑人拋時應該是用一條繩索,一頭拴著死者頸部,另外一頭捆綁重,重在落水的過程中,帶快速位移,由此在背部留下大量劃傷。
「頭部在落水的過程中,到巨大牽引力,從而使得頸椎骨整分離。這個時候,腐敗還沒有開始,死者的頭部與可能還連著皮,隨著腐敗逐漸加劇,皮在微生的作用下逐漸分解,當分解到達一定程度時,河底暗流最終會把整個頭部從上撕下來。」
明哥接著說:「此過程中,我們需要分析幾個問題。泗水河底部呈倒三角形結構,只有中心位置深度最深。死者臟在下沉的過程中承了巨大的強,由此可判,嫌疑人沉的位置必定在河中心附近。
「那麼我們接下來就要分析嫌疑人是如何到達河中心位置的。
「按正常人的理解,他要麼是駕船,要麼就是藉助地理優勢。
「我們先來看第一種況,駕船拋。後背有大面積的劃傷,說明在拋時,曾有一段快速位移的過程,這種況在擁的小型船中無法實現,只有那種帶有甲板的大型船才符合條件。但還有一點值得注意,死者背部的劃傷面積大、傷痕紋路雜,說明死者在水時背部的接面坑窪不平,如此一來,平整的甲板也不符合條件。那麼,嫌疑人駕船拋便可排除。
「接著再來看第二種況,藉助地理優勢拋。泗水河兩岸均是平原,要想步行至中心位置只有一種可能——走橋。如今新橋都有護欄,無法位移,不備拋條件,所以我推測,嫌疑人的拋地點應該是在一座沒有護欄的石橋上。」明哥說著,抬頭看了一眼準備抬筆的葉茜,「先不著急記錄,我經常外出釣魚,這泗水河上游廢棄的古石橋不在數,知道這一點,排查起來難度依舊很大,等檢結束,再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好的冷主任。」葉茜放下筆,很自覺地站在了我的後。
三
解剖繼續進行,明哥找來4條金屬片沿著傷口死者,待金屬片靜止,明哥又取出量角,開始測量金屬片與的夾角。
「4個夾角分別為:79度、84度、82度、86度,基本都接近90度。如果死者被刺殺時,於站立狀態,那麼他被刺中第一刀后,會本能地蜷,這樣,接下來的3刀,角度不會接近垂直,因此,死者在被刺殺前,應於平躺狀態。
「4個銳傷口,創緣平整,刀在刺時,是直接接皮,表沒有明顯的抵抗傷,說明死者在被刺時,上赤且失去了反抗能力。」
傷口檢驗完畢,明哥開始觀察下:「下只穿了一條黑平角,呈反穿狀態。」明哥說完,將剪開,「油脂污垢集中在側,死者沒有反穿的習慣,這樣我就有理由懷疑,死者的曾經下后又被穿上。也就是說,死者在被害前曾全赤。」
「沒穿服,躺在床上,死者和嫌疑人難不在干那事?」胖磊很含蓄地提出了一種假設。
「可能很大。」明哥說著用手指直腸末端,「門括約收度正常,排除同可能。刀口不深,作案時,嫌疑人力度並不大,綜合分析,本案嫌疑人或許是。」
在提取死者腳印樣本時,我發現了一個細節,於是我了一句:「明哥,小側有一紫紅的半圓形痕跡,這是怎麼形的?」
明哥:「不像胎記,也不像是病變留,從表面特徵不好判斷,國賢你一會兒提取一些組織,看能否化驗出結果。」
「好的。」
解剖持續了近3個小時,下午2點,第一次專案會如期舉行。因為暫時還不知道第一現場在哪裡,這次會議,我和胖磊了擺設。
明哥:「我先將檢的況簡單介紹一下。死者為男,25歲左右,高一米七五,死亡原因,心臟銳傷;囊充盈,尿道中含有,死者生前曾發生過行為。表除拋時形的劃傷外,並無明顯的外傷和抵抗傷。懷疑其死前意識並不清醒。我這邊暫時就這麼多,葉茜,失蹤人口調查得怎麼樣?」
葉茜:「泗水河上有的所有地級市都聯繫了,我們篩選出了幾個符合條件的失蹤人員,經DNA檢驗,均被排除。」
明哥點點頭:「國賢,你把理化檢驗的況介紹一下。」
老賢:「我一共提取了6份檢材。第一份是死者的心樣本。檢出酒含量為每100毫升中145毫克,被浸泡了這麼長時間,其酒含量還如此之高,說明其生前於深度醉酒狀態。
「第二份是硅藻檢驗。如果死者是生前水,那他的肝臟、腎臟、大腦和骨髓都會隨著循環系統吸大量硅藻;死後墜深水,在高的作用下中也會進硅藻,但有一個地方例外,那就是骨髓。本案死者的骨髓樣本中未檢出硅藻分,由此可判,其為死後水。
「第三份是死者的胃容。檢驗時,胃容充盈,是剛進食不久被害;經分離,死者胃有羊、羊骨碎末、羊骨髓、、香菜、豆餅以及花生米。」
「死者最後一餐吃的是羊蠍子。」對於吃,胖磊絕對有發言權。
老賢對胖磊的答案並不表示懷疑,他問:「咱們雲汐市人習慣吃牛,賣羊蠍子的店應該不多吧?」
胖磊搖搖頭:「賢哥,你可別忘了,咱們市有一個回族鄉,回民同胞最喜歡吃羊,估計整個雲汐大大小小出售羊蠍子的店不會於百家。」
聽胖磊這麼說,老賢也是一聲嘆息,他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我在死者的囊中找到了活的囊蠕形蟎。它屬於蛛形綱,細小,呈蠕蟲狀,壁較薄,殼質結構,主要寄生在面部、頭皮、頭、、等皮脂腺上的囊。油皮的人群容易大面積滋生這種蟎蟲。當這些蟎蟲大規模聚集到一個囊的時候,就容易引起囊蟲皮炎,表現為鼻尖和鼻翼兩側皮出現瀰漫紅、充、膿瘡、有瘙和灼燒。這種蟎蟲在水中僅能存活一周,所以嫌疑人拋的時間在7天以。」
「國賢老師,7天能夠形巨人觀嗎?」
葉茜的疑問也是很多外行最容易搞迷糊的地方。形巨人觀最重要的條件是下沉的上浮速度。上浮的速度越快,細菌的繁力就越強。
而的上浮速度由多方面因素左右。實踐中,最常見的況有三種:
一、死者個的質。除了常說的胖瘦之分外,還有別之分。脂肪占重的比例比男大,在相同的外界條件下,上浮的速度比男要快。
二、死者的穿況。死者水時穿過多,很容易吸收水分,增加比重,導致上浮速度變緩,延遲腐敗時間,穿則相反。
三、水的狀。據阿基米德原理,F=ρgV(其中ρ為度,g為重力與質量的比值,V為排開的積),由此可見,當gV的值保持不變的況下,的度越大,浮力則越大,所以在海水或者高濃度的工業廢水中,會很快浮出水面。
知道了以上幾種況,我們再看看本案的狀態。首先,死者只穿了一條,不存在吸水的況;其次,泗水河常年污染,河水度也不會小;再次,河底暗流還存在旋渦作用。多種因素的綜合,極易造快速上浮的況。上浮后,室外高溫會加劇微生繁,所以7天形巨人觀也有很大可能。
四
葉茜的疑問被打消,老賢接著說:「囊蠕形蟎把拋時間鎖定在7天,而後我又對的『漂母皮』特徵進行了檢驗。最終把準確的拋時間又短了1天。」
老賢提到的「漂母皮」屬於叉學科共同研究的對象,法醫、痕檢、理化對其都有深的研究。
學過初中生的人都知道,我們的皮是由表皮層和真皮層共同組的,表皮布滿汗孔,人在新陳代謝的過程中會通過汗孔排出大量油脂,油脂會在皮表面形油脂層。當油脂層在水的作用下消失殆盡后,皮便開始瘋狂吸水。
而表皮層與真皮層並非完全地在一起,前者只是部分結締組織粘連在了真皮上;當表皮吸水時,未粘連的地方會鼓起,這樣從外觀看來,皮會如有皺紋一樣凹凸不平。古時有一種職業「洗婦」,又稱「漂母」,是指專門替人洗為生的婦。那些人因雙手長期浸泡在水中,手指經常會有褶皺,所以這種手指現象也被稱為「漂母皮」特徵。
掌趾部位是全表皮最厚的地方,極易產生「漂母皮」特徵,但這並不代表只有手、腳部位才會出現這種特徵。事實上,只要皮經水浸泡一段時間后,都會形「漂母皮」。
「漂母皮」一旦形,假如皮還在繼續浸水,那麼在水的張力作用下,皮層之間的結締組織也會被撐破,造真皮層和表皮層完全落,形皮現象。
而在外界條件相似的況下,人皮的吸水速度十分接近。泗水河每年可以發現上百浮,不同別、不同年齡段、不同態的「漂母皮」數據我們這裡都有記錄。當無法通過特徵判斷落水時間時,比對「漂母皮」數據,了唯一的捷徑。
確定了落水總時長為6天,參照海事局出的泗水河實時流速表,明哥把拋地點定在了喜燕碼頭上游200至250公里的範圍。雖說推斷出的範圍有50公里那麼遠,但那種既沒有護欄,橋面又凹凸不平的石橋,其實並沒有幾座。
嫌疑人為重墜,可以被河底暗流沖走,而重不會,我們只要篩選出符合條件的石橋,讓打撈隊潛河底看看有沒有墜積,便可確定拋地。
五
會議進展至此,我們終於有了抓手,接著,老賢又出一份報告。
「賢哥,這個是啥?」我問。
老賢咂咂,出讓人琢磨不的表:「這是我從死者右小上提取的一份組織檢材,該組織外觀呈紫紅,但未發現病變染以及中毒的跡象,這讓我很疑。
「於是我把樣本做了切片,發現的蛋白質完全變,之所以會呈現紫紅,是因為管中沉積的遇高溫產生了凝固反應。
「我做了一個實驗,假如是溫度猛然增高,會燒傷皮組織,形明顯的燙傷。但這的真皮組織地與層粘連在一起。這種況我曾在一起一氧化碳中毒的現場中遇到過。案件發生在冬季,死者在家中用蜂窩煤爐取暖,在取暖的過程中,因吸大量的一氧化碳意外死亡,事發的過程中,死者從床上掉落,臉部剛好在了鐵爐外側,爐壁因熱緩慢升溫,最後在死者臉上留下了燙疤,死者臉部的組織切片和本案的很相似。」
葉茜:「國賢老師,你是說,死者的小側曾接過某種可以緩慢升溫的東西?」
老賢:「對,而且這個需升溫至100攝氏度以上。」
明哥:「國賢,要想形上的印記,需要多久?」
老賢:「升溫的過程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個人推測要30分鐘左右。」
「要這麼久?」明哥眉頭鎖,「現在可以確定,接在加熱的過程中,人已遇害,否則一個大活人,不會等到都燙了也沒有一點兒應激反應。」
「嫌疑人在殺人之後,只給死者穿了一條就著急拋,表明留給的時間很迫,不會再單獨花30分鐘在上留下這個印記。因此,印記很可能是在嫌疑人不知的況下留下的。
「試想,嫌疑人在做完案后,一般會做哪些事?不外乎兩點,理現場,理。我剛才在想,嫌疑人居住的地方會不會也有蜂窩煤爐?假如嫌疑人在打掃現場時,死者的右小剛好接到爐子表面形印記,似乎也能說得過去。可現在不是冬天,室外氣溫有30多攝氏度,蜂窩煤爐不可能放在室。既然印記不是在理現場時留下的,那只有可能是在理的時候留下的。
「理分為兩個步驟,運和拋。
「我們推斷,拋地是一沒有護欄的石橋。方法是重墜。在此過程中不可能會形燙傷。如此一來,印記只能形於運過程。
「把從殺人地運到拋地,需要通工。所以我懷疑,燙傷是和通工長時間接留下的。」
胖磊自言自語:「什麼通工還帶自加熱功能呢?」
就在這時,我和葉茜對視了一下,異口同聲地喊出了三個字:「托車!」
拋案件中,最常見的通工不外乎汽車、托車、電車、人力車。汽車和電車兒就沒有加熱設備。唯獨托車的排氣管備這個功能。
葉茜是專業賽車手,的公路賽車我可坐過不止一次,當然,我也不止一次被排氣管燙過。托車的排氣管為金屬材質,行駛力全部來自汽油燃燒,托車行駛的時間越長,高溫尾氣對排氣管持續加熱的時間也就越長,這樣就會導致排氣管的溫度越來越高。我們假設嫌疑人將放在托車的後座位上,那右小側接的位置正好是排氣管。
「我同意小龍和葉茜的推斷。」明哥話鋒一轉,「接下來有三個工作需要完;第一,要立即篩選上游符合條件的石橋,葉茜,這個給你們刑警隊去完;第二,利用死者的指紋、DNA信息核查源,這個給小龍和國賢;第三,等小龍和國賢結束,我們科室所有人參與一個偵查實驗,實驗容和過程我來主控。」
六
案件偵查告一段落,夜晚,冷啟明手提一瓶藥酒獨自走在公安小區的樓宇間。小區已建30餘年,由於年久失修,到都是一副破敗的模樣,小區主幹道坑窪不平,若行人稍有分神,都會被絆個趔趄。從小區東門直行30米再向南,便是司元龍的家。從參加工作至今,這條路冷啟明已經走了20多年。
3樓西戶亮著暖黃的燈,師父司鴻章的臥室也被線包圍,他抬手看了一眼腕錶,當確定這個時段屋只會有師父一人時,他抬腳走進了樓道。
伴著「咚咚咚」的敲門聲,屋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誰呀?」
「師父,是我,啟明。」他回道。
「是啟明啊,你等下。」司鴻章起架著拐杖蹣跚地走到門前。
亮從門出,門開到一半時,冷啟明拎著藥酒,出笑容:「師父。」
「你來得正好,我都躺了一天了,腰痛得不得了。」
「好些了嗎?」冷啟明問。
司鴻章把冷啟明讓進門:「別說,你小子配的藥酒還真有奇效,當年醫生告訴我,我這輩子站起來的可能幾乎為零,可到頭來誰能想到,我再過兩年都能把拐杖給甩了。」
冷啟明跟在司鴻章後走進臥室,笑而不語。
「對了,這藥酒的配方你到底從哪裡弄的?」司鴻章起上趴在床上,做好了推拿前的準備。
冷啟明拔掉木塞,將濃稠的黑藥膏倒在手中反覆,空氣中散發出一種淡淡的草藥香味。「師父,這種藥膏是我單獨為您配製的,『蠍子拉屎——獨(毒)一份』。」
司鴻章樂呵呵地趴在床上,臉上洋溢著幸福。
「對了,小龍最近怎麼樣?」
「出了點兒事。」
「什麼?他又闖禍了?」司鴻章本想起詢問,可腰部傳來的巨大力讓他彈不得,「啟明你這是……」
「師父,樂劍鋒找過小龍了。他很聰明,他知道直接找我,我可能會三思後行,只有將小龍拉下水,才能著我來見你。」
司鴻章心中大驚:「來見我?為什麼要來見我?」
冷啟明的雙手在司鴻章的位上不停按:「這種藥膏有一種清涼的氣味,因為我在裡面加了一味特殊的中藥,這味中藥能刺激中樞神經,不懂它的藥理的人一般不敢輕易添加。臉可以易容,音可以改變,但草藥的味道您走到哪裡我都能聞出來。」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份的?」
「您以『行者計劃』中『老闆』的份第一次召見我時,我就聞到了草藥的味道,但僅憑這一點我並不敢肯定,隨後我又暗中做了調查。」
司鴻章從床上坐起,倚著床頭:「你是我最得意的門生,既然你已經猜到了我的份,那我也就沒有什麼好瞞的了。沒錯,我就是公安部刑偵局局長選中的『行者計劃』負責人,代號『老闆』。」
「您曾經是灣南省刑事技的標桿,邏輯思維和應變能力比常人強太多了。您出車禍退出公安崗位多年,在年輕一輩中鮮有人知道您的名字,蔽很強。『行者計劃』的始發地在雲汐市,您又對雲汐的所有事了如指掌,於於理,『老闆』的職位選您再合適不過。」
「沒錯,我雖然出了車禍在家養傷,但我並未被開除公職,所以我的份還是一名人民警察。服從命令是警察的天職,既然上級領導選中我,我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冷啟明繼續說:「還有您的手下阿雄,他曾是雲汐市刑警支隊的一名臥底偵查員,後來被嫌疑人報復,全潑滿了硫酸。那起現場是我勘查的,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硫酸在阿雄的脖頸上燒出了三道閃電紋,紋線是硫酸從脖子後方順流至前方所形的傷疤,我當時還藉助這個特徵推斷出他先是被人從後擊暈,然後再被潑的硫酸。雖然阿雄常年穿著大,但他脖頸的傷痕我還是記憶猶新。我在調查中發現,當年阿雄痊癒后就沒了消息,所以我有理由懷疑,他可能和您一樣,也被上級選中執行任務了。」
司鴻章長嘆一口氣:「阿雄是個苦孩子,當年報復他的人把大量硫酸倒進了他的,讓他永遠失去了生育能力。」
冷啟明雖然知道當年案件的細節,但聽司鴻章這麼一說,他的心還是狠狠地了一下。
司鴻章從枕頭下了支煙點燃:「說吧,今天來找我為的是什麼事,咱爺兒倆也沒有必要再藏著掖著。」
冷啟明沉片刻后開口問道:「師父,您對樂劍鋒這個人如何評價?」
「他是孟偉副廳長選中的人,在雲汐這些年,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但我對他並不知知底,我也有我的顧慮,尤其是當我得知5億毒品的事後,我對這個人更加不放心。」
「師父,實不相瞞,在阿樂進科室前,我就對他進行過詳細的調查。他在做臥底時,拜在雲汐市第一大幫派『紅花會』的門下,是接替丁雨桐坐上了老大的位置。後來他與丁雨桐發展人,丁雨桐的弟弟丁磊是整個幫派的運營者,這個幫派雖然人數眾多,但在雲汐市並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單從這一點看,樂劍鋒本人的三觀很正。
「來到科室的這一年多時間,他的一舉一都在我的監控範圍,以我對他的觀察,他和阿雄是一類人,他們寧願犧牲自己,也絕對不會出賣信仰。」
司鴻章對冷啟明沒有一點兒猜忌,既然他都說樂劍鋒沒有問題,司鴻章自然會打消所有顧慮:「啟明,你認為阿樂的話可信?」
「若是他不可信,我也不會把他和小龍安排在一個科室,現在樂劍鋒率先找到了癥結,他懷疑有人故意從中作梗,擾了整個『行者計劃』的視線。」
說到關鍵,司鴻章起閉門窗,在確定室絕對安全后,冷啟明把樂劍鋒調查的全部事娓娓道來。
司鴻章聽完,臉相當難看:「如果樂劍鋒調查屬實,那個挑撥離間的『神人』對整個『行者計劃』應該說是了如指掌。正如你信任阿樂一樣,我對阿雄也是絕對信任,除了我們4個外,能接到『行者計劃』核心的人只有副廳長孟偉、公安部刑偵局局長鄧朝,以及公安部副部長周禮,他們3個絕不可能出現問題。」
冷啟明也百思不得其解:「樂劍鋒是『行者計劃』的執行者,有些況他肯定比我們知道得清楚,他通過小龍傳遞這個信息,我覺得他應該有懷疑對象,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百分之百信任他,並在暗地裡給予他幫助。」
「事不宜遲,你先回單位,我現在通知阿雄帶我去安全屋,我要把今天晚上的事和鄧局長做詳細的彙報。」
七
一天後,死者的指紋和DNA信息反饋出了結果。經比對,在全國的數據系統中,並未登記關於死者的任何相關信息。死者的頭部至今下落不明,連做顱骨復原的條件都不存在。為了發一切可發的力量,老賢將死者的大致信息編輯文檔,在市局網站上發布了一個帖子,題為《關於協查無頭源的通報》。
俗話說,「三人行必有我師」,雖然我們科室在專業知識儲備上比普通民警強了那麼一點兒,但我們的實踐經驗卻遠遠不如基層民警富。往遠了說,在偵破塌陷區沉案時,若不是那個師國基的民警巧用航拍,那麼大面積的現場絕對能讓我們科室的人跑斷;往近了說,水上派出所的「撈人」老趙,他對浮的判斷能力,有時甚至已經超過了明哥。所以千萬不能小看咱們民警兄弟,他們不人都有藏技能。通常遇到疑難案件,我們都會發布協查通報,用全局民警的智慧。
源調查告一段落,葉茜那邊傳來消息,因泗水河一直是航運要道,所以早年建造的石橋不在數,要想在50公里範圍找到拋點,還需要些時間。
基於此,明哥帶著我們直接開始了第三項工作——「托車偵查實驗」。
實驗的目的有三個:
第一,確定托車的大致型號。
第二,確定托車的行駛速度要達到多,排氣管溫度才會快速升高。
第三,確定托車行駛多遠的距離,才會在表面形類似的燙印痕跡。
葉茜認識一堆玩托車的高手。通之後,他們幫著找來了市面上所有能見到的托車排氣管,包括原廠管、回管、半回管、直通管、半直通管、S鼓、回、G型、直排、Y型、街鼓、M鼓、HKS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不知道一個托車排氣管竟然有那麼多的種類。
好在各個種類之間的差異明顯,我們通過比對印記的形狀,最終鎖定了兩種排氣管:「原廠管」和「直排管」。據行人介紹,這兩種管子均屬於大眾管,可提升高轉速的馬力,適合長時間行駛。常用在排量為125立方厘米的托車上,125型托車手擋一百公里耗油2.5升,自擋一般3升,屬於經濟實惠型托,鋪貨量很高。
確定了車型,剩下的工作就變得簡單很多。多次試駕后,我們得出結論,當車速達到每小時50公里以上時,排氣管的溫度便會快速升高。要形死者上的印記,托車要在勻速前進的狀態下行駛36公里,超過這個距離會造皮炭化。
這樣,嫌疑人使用的拋工便是品牌不詳的125型托車,從殺人地到拋地的最長距離則為36公里。以拋點為圓心,以36公里為半徑畫圓,那麼第一兇殺現場就在這個劃定的區域。
有了「半徑」,找到「圓心」便了下一步的重點工作。起先我們認為,只要有符合條件的石橋,找蛙人潛河底看看有無重即可,難度應該不會有多大。可事實證明,我們想得實在太簡單。蛙人潛水,面臨三大困難:第一,河水混濁,能見度極低;第二,暗流速度快,在河底幾乎寸步難行;第三,河底淤泥過厚,重墜落後沉淤泥,幾乎看不見一點兒蹤跡。
八
面對3個常人無法解決的問題,明哥很快給出了應對措施:
首先,頸部的撕裂傷很平整,說明在墜落的過程中,脖頸到的牽引面積很大。在同等牽引力下,繩子的細決定了牽引面的大小,因此嫌疑人使用的繩子不會細。通過篩選市面上售賣的繩索種類,最終確定嫌疑人使用的可能是中號纜繩,這種纜繩比大拇指略,共8,橘黃,常編織辮子狀。
其次,要想使死者頸部整分離,則需要足夠大的牽引力,依據牛頓定律,F=ma(其中F指所到的合力,m代表的質量,a是的加速度),牽引力的大小與墜落的重量正比。如此高質量的重,嫌疑人不可能拋擲,只能沿著橋面推水中,所以墜落一定是在拋點的正下方。
結合以上兩點,蛙人只要拴上安全繩,沿著固定的路線找到墜落和橘黃纜繩便可以確定拋地。
兩天後,葉茜打來電話,經過甄別,他們最終確定了拋點的位置,我們趕到時,打撈隊已用起重機吊出了沉河底的墜落:一隻半噸重的石獅子。
這是一座封閉的石橋,橋面寬約5米,建在泗水河最窄,橋的兩端一邊連接的是雲汐市河壩,另外一邊則是山市的河北村。石橋的橋面上已用黑油漆噴上了大大的「拆」字,為了防止有人通行,橋的兩頭都安裝了鐵欄桿並上有明鎖。
明哥:「葉茜,把發現現場的過程詳細地說一下。」
葉茜:「我們按照您描述的石橋特徵由近及遠逐一排查,這座石橋是我們雲汐市境的最後一座。石橋早就傳出要拆的消息,但因為經費問題一直擱淺。附近村民得知石橋要拆,便打起了橋上石獅子的主意。」
「石獅子?這玩意兒能幹啥?」我不解地看著路邊那個大傢伙。
「據說是放在門口辟邪。」
「我去,還真是什麼都有人要!」
葉茜:「原本這座橋每側各有12隻造型各異的石獅子,後來全部被村民用電鋸割掉擺在自家門口。那些沒佔到便宜的村民便開始舉報,鄉政府下文,如果不把石獅子主歸還,就照價賠償,結果一夜之間,這些石獅子又被村民給送了回來,橋面上橫七豎八擺放的那些就是。後來政府為了杜絕這種事再次發生,就用鐵欄桿把石橋兩端給鎖了起來。」
「上鎖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很關心這個問題。
葉茜:「有很多年了吧,時間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就不符合常理了。」我取出工,在橋南端一把嶄新的鎖上刷出了指紋。
葉茜:「小龍,這是嫌疑人留下的?」
「難道你沒發現,四周的金屬都銹跡斑斑,唯獨這把鎖有些『出淤泥而不染』嗎?」
葉茜:「還真是。」
「咱們雲汐到是化工廠,雨水呈酸,就算鎖再怎麼做防鏽理,也經不住兩場酸雨的侵蝕,這把鎖鐵定是嫌疑人新換上去的。」
葉茜:「這把鎖有沒有什麼指向?」
我用鉗將鎖剪下,仔細觀察后回答道:「很普通的三環鎖,10元錢一把,到都有賣。」說完,我又往前走了十幾米,來到那隻被打撈上來的石獅子面前:「嫌疑人打的是挑夫結,這種繩結有一個特點,越用力捆得越,嫌疑人應該做過農活兒。」
胖磊拍完照,瞅了我一眼:「外面的都搞定了,進去看看。」
石橋橋面為最古老的青磚鋪設,由於填技並不,所以橋面很是坑窪,但令我驚喜的是,橋面上竟然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足跡。
胖磊很是興:「嘿,還真要謝那些盜獅子的村民,要不是他們把石獅子鋸掉,橋面上絕對不會留下這麼厚的石。」
「除此之外,也要謝老天爺,好在最近一段日子都沒有下雨。」
「『天網恢恢,疏而不』,連老天爺都站在咱們這邊,看來離破案的日子不遠了。」在胖磊端著相機「咔嚓咔嚓」拍照之際,我已測出了鞋印的多組數據,經分析得出結論:「39碼,中年,高一米七左右,廉價運鞋,經濟水平不高。」
胖磊收起相機:「雖說咱們有了嫌疑人的指紋、鞋印,但源一直都沒頭緒,說白了我們還不知道死的是誰,這就尷尬了。」
「要知道死者是誰,可能就抓到嫌疑人了。」明哥接過了話頭,「死者被害前有過行為,現在小龍又確定嫌疑人為,那麼一男一在什麼況下才能發生行為?」
胖磊搶答:「人、夫妻、約炮、嫖娼,不外乎這4種況。」
明哥有些疑:「如果是約炮、嫖娼中被殺,死者家人為什麼這麼長時間沒有報案?如果是人、夫妻關係,兩人的年齡段相差得又有點兒大。而且方的經濟水平並不是很高,應該不會存在包養關係。」
焦磊:「明哥,你沒聽說『大三,抱金磚』嗎?萬一人家就好這口兒呢。」
我撇撇:「從死者的骨骼發育況看,他的年齡在25歲以下,而從嫌疑人的腳印特徵分析,的年齡絕對在35歲以上,歲數相差接近一。」
胖磊咂咂:「乖乖,差一不就是抱了4塊金磚!」
「我覺得事有蹊蹺。」明哥一句話便把胖磊營造的輕鬆氛圍給打破,「小龍說得對,兩者年齡最相差12歲,除非是特殊況,否則不符合常理,這裡面一定有我們不掌握的況在。」
葉茜:「冷主任,下一步該怎麼辦?」
明哥站在橋頭,仔細打量著橋南段那條東西向的水泥河壩:「我以前釣魚走過這條路,從這裡往西20公里就是山市境,相比我們雲汐市,那邊經濟還是相對落後,咱們市新修的河壩都是平整的水泥路,但到了山市,還都是凹凸不平的泥路。
「小側的燙印均勻,無疊加,說明嫌疑人駕車拋的過程中,並沒有發生劇烈顛簸,由此分析,拋路線還在雲汐市境,這是其一。
「其二,死者生前和嫌疑人發生過關係,從刀口刺方向分析,死者於平躺狀態,那麼殺人現場必定是在一個封閉的室。
「其三,嫌疑人高一米七左右,只比死者矮5厘米,死者材較瘦,在昏迷的狀態下,單人可以實施作案,排除有幫兇的可能。
「其四,死者生前飲用過大量的白酒,於深度醉酒狀態,這種狀態下無法駕駛車輛,只能徒步。檢驗胃容,死者吃的最後一餐是羊蠍子,那麼出售羊蠍子的店距離兇殺現場不會太遠。
「通過托車偵查實驗,已經判定,兇殺現場在半徑36公里的輻圓。
「我們以拋點為圓心,把圓分4等份,石橋西北、東北、西南3個方向均為山市轄區,可以排除,那麼殺人地只能在石橋東南側的1/4圓。葉茜,這片區域屬於哪個派出所?」
「桃花源派出所。」
「好,你現在聯繫所長,讓他把所里的管片兒民警都召集一下,我有事要問。」
「沒問題。」
九
派出所作為第一接警單位,和刑警隊聯繫相當,葉茜在電話中告知事原委后,派出所所長立刻答應會全力配合偵破工作。
葉茜掛斷電話,轉述道:「冷主任,郝所長讓我們半個小時後到派出所會議室,他現在已經聯繫所有管片兒民警回所。」
明哥看了一眼手錶:「桃花源派出所距離這兒有多遠?」
「不到10公里。」
「行,那我們立即。」
在基層派出所,要問誰是活地圖,莫過於管片兒民警,我們雲汐市公安局有一個特殊的規定,民警若要擔任派出所領導職務,必須有過當管片兒民警的經歷。人民警察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作為一名警察,如果連群眾都不接,談何為人民服務?所以在派出所,片兒警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崗位。
20分鐘后,胖磊將勘查車駛進了派出所大院,明哥與郝所長簡單寒暄之後,我們幾人被引進了會議室。
郝所長左手邊並排坐了4位民警,他簡單地介紹道:「咱們所轄區雖然面積很大,但很多地方都是桃林,片兒警就他們4個。」
明哥找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客套話我就不說了,我把各位請來就是想問一下,咱們所轄區有多家賣羊蠍子的快餐店?」
「我轄區里沒有。」
「我的也沒有。」
「我的有2家。」
「我的要多一點兒,有四五家。」
明哥:「也就是說,咱們所轄區,最多只有六七家快餐店出售羊蠍子?」
郝所長:「頂天了也就這些。」
明哥:「咱們所轄區有沒有涉黃況比較嚴重的區域?」
郝所長聽明哥這麼問,有些尷尬:「冷主任,實話跟您說,有,而且還是重災區。」
明哥:「重災區?哪裡?」
郝所長:「那個地方『樓窯村』。清末民初時,那裡是咱們雲汐最繁華的港口貿易聚集地,很多商人在那裡做買賣,這有錢人一多,賭場、院指定是不了。『樓窯村』的『樓窯』二字,就是『青樓』和『窯子』的合稱。我們市局也組織過很多次清查行,可那個地方跟迷宮一樣,四通八達,村口有專門的人放哨,只要有風吹草,立馬有人通風報信。而且那裡全都是站街小姐,賣的地點均在不起眼的民房中,流和蔽很強。等我們挨家挨戶去查,人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要想治樓窯的涉黃問題,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綜合治理。」
明哥:「一般都是些什麼人去那裡嫖娼?」
郝所長:「樓窯村周圍有很多小型工廠,百分之七八十都是那裡的工人。」
明哥:「通常小姐幾點出來站街?」
郝所長:「沒有時間,我們所有一輛巡邏車,每天都在那裡轉悠,我們的車一走,站街就出來了,天天跟我們打游擊。而且現在人人都玩微信,很多站街和嫖客都是微信聯繫,比以前蔽更強,唉,真是傷腦筋。」
明哥:「樓窯村是哪位的片區?」
一位30多歲的男民警舉手示意:「我的。」
「麻煩問一下,樓窯村附近有沒有賣羊蠍子的店?」
「有一家,店面還很大。」
明哥正想開口,胖磊突然話:「他們家羊蠍子里放不放荊芥?」
民警:「我去吃過,不放。」
焦磊解釋道:「荊芥可以中和羊的膻味,很多賣羊蠍子的店都放,本案死者胃容中沒有荊芥,這樣一來,他的晚餐極有可能就是在這家店吃的。」
明哥:「飯店到樓窯村有多遠?」
民警:「步行的話需要十來分鐘。」
之前我們分析,死者和嫌疑人之間可能是人、夫妻、炮友、嫖娼4種之一的關係,不管是什麼關係,首先要符合一個特徵:「死者吃完羊蠍子不久后就能步行到嫌疑人那裡,和發生關係」。這樣一看,只有樓窯村符合條件,那麼4種關係中,唯有嫖娼站得住腳。
找到了出售「羊蠍子」的店,我們的調查又離真相近了一步,可仔細一想,就算是找到了也沒啥用,案件已過去了半個月,死者的頭部還沒找到,換言之,我們兒就不知道死者長什麼樣子,該如何查起?
明哥始終一副沉著冷靜的模樣,在定位到快餐店的地址后,我們一行人跟著導航向目的地駛去。
來之前,我們只聽片兒警說這家店面積比較大,可到了之後才知道,原來賣羊蠍子的快餐店也可以有上千平方米。
胖磊已哭無淚:「明哥,你不是讓我把店裡的監控全部都調回去看一遍吧?」
「對!」明哥的一記暴擊,讓胖磊萬念俱灰。
就在胖磊邊抱怨邊掏出移碟的同時,明哥又把目集中在了其他的鋪子上:「那些飯店的監控也需要。」
「什麼?死者吃的不是羊蠍子嗎?調那些飯店的視頻有什麼用?」
明哥解釋道:「過度飲酒會使男產生起障礙,除非是他本人有特殊癖好,否則在深度醉酒的狀態下主找小姐的可能不大。我覺得他應該是途經樓窯村時,被站街強行給拽了進去。也就是說,死者就居住在附近。
「案件發生這麼久,沒有接到失蹤人口報案,死者可能是單獨居。一般獨居男很自己做飯,這麼一來,死者的一日三餐或許就會在這些飯店中解決。
「據中酒濃度測算,案發當晚死者最喝了1斤白酒。試想,一個人喝1斤白酒,要麼他本有酒癮,要麼就是他有心事,故意將自己灌醉。如果是酒上癮,那他每天晚上都應該會來一瓶;如果是第二種況,那他喝酒時的狀態一定與正常人不同。」
胖磊表認真地說:「獨飲男子,25歲上下,居住在附近,不做飯,經常下館子。有這些關鍵詞,從視頻里找到他並不是什麼難事。」
明哥:「行,那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
十
當天,我和磊哥以「羊蠍子快餐店」為中心,把周圍30多家小飯館的室監控全部拷貝了一遍。夜裡,一支由34名偵查員組的視頻分析小組正加班加點地瀏覽錄像資料。
8個小時后,目標浮出水面,但憾的是,小飯店安裝的都是廉價的碟機,雖然大致確定了死者是誰,但畫面太過模糊,無法分辨貌特徵。更要命的是,因為樓窯村特殊的治安環境,附近的城市監控均被人故意損壞,視頻追蹤也派不上用場。
就在胖磊暴跳如雷之際,明哥則沉下心,仔細端詳了不同時間段的視頻資料,他說:「從錄像上看,嫌疑人每晚均在9點左右吃完晚飯,12天,天天如此,這絕對不是巧合,葉茜。」
「冷主任,你說。」
「聯繫徐大隊,讓他組織人員排,看看樓窯村附近有哪些工廠是晚上8點以後下班。找到后,組織工廠里的工人辨認,這種極為模糊的截圖我們看不出個所以然,但人未必就看不出。」
「好的冷主任,我這就去辦。」
樓窯村距泗水河不遠,水路運輸方便,很多商人選擇把工廠建在村子附近。工廠多了以後,便出現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碼頭用不過來。試想,碼頭就那麼大點兒地方,如讓所有船隻都一窩蜂地集中在碼頭也不現實。為了緩解運輸力,由海事局出面協調了每家工廠貨船的停靠時間。比如7點到8點是某某公司停靠,那麼其他家的船隻絕對不能佔據碼頭的有利位置裝貨卸貨。
有了時間表,就等於有了一個大家共同遵守的規則,這樣也避免了很多矛盾。商人都講究「和氣生財」,提議一出,眾廠家紛紛認可。既然每個廠家的出貨時間不同,那麼也就意味著工廠的上下班時間也不盡相同。所以樓窯村從早到晚都有上下班的工人經過。附近的飯店也大多是24小時營業。如果死者不是在附近上班,他不會每晚都在9點鐘左右準時進食,所以死者是附近工人的可能非常大。
為了調工人的積極,徐大隊申請了1萬元賞金,向工人徵集線索,並承諾給舉報人保。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懸賞通報在幾家工廠門口張之後,效果立竿見影,刑警隊一天之接到了不下20條線索。經過一一甄別,只有一名蘇煜的男子於完全失聯狀態。
為了挖掘關於蘇煜的更多信息,徐大隊帶著我和葉茜找到了那名舉報人。
葉茜:「能不能跟我們詳細介紹一下蘇煜的況?」
舉報人:「算算日子,他應該是兩個月前到我們工廠上班的。他會開叉車,跟我分在一個組。我開累了他替我,他開累了我替他。他這個人平時不怎麼說話,也不擅長和別人流,整天心事重重。他還很喝酒,幾乎每天下班都要去喝一頓,而且一喝必喝多。我在飯店裡見到過他很多次,都是喝得爛醉如泥。」
葉茜:「你們平時幾點鐘下班?」
舉報人:「咱們廠的貨船是晚上8點鐘準時靠岸,我們叉車工把貨裝船大概需要半個多小時,一般都是8點半以後下班。」
葉茜:「你知不知道蘇煜住在哪裡?」
舉報人:「不清楚,他平時一個人獨來獨往,連離職都沒有和廠里打招呼。」
葉茜:「蘇煜離職有多長時間了?」
舉報人:「這個我記得特別清楚,這個月的2號,有17天了。」
十一
結束問話后,葉茜從工廠人事科調取了蘇煜的份證複印件,令人憾的是,份證住址欄登記的地址為「灣南省雲汐市索橋村32號村民組」。很顯然,這應該是蘇煜的戶籍所在地,而非現住地。
要想證明死者是不是蘇煜,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做直系親的DNA配對。可憾的是,經過多方查證,蘇煜是單親家庭出生,母親多年前就已經去世,其哥哥於幾年前外出打工,一直杳無音訊。蘇煜還有一個嫂子,目前也在失聯狀態。如此一來,可供比對的DNA樣本一份都沒有。
既然直接配比的DNA樣本無從尋找,那麼只能走間接證明這條路。查閱蘇煜的戶籍底檔,可以確定他是土生土長的索橋村人。只要死者的DNA和索橋村能夠建立緣關係,那就可以判定,蘇煜就是無頭男。
據傳學研究發現,人的染有23對、46條,其中22對常染,男與的常染相同;餘下的一對染,男不一樣,男的這對染由一個X染和一個Y染組,寫XY,的則由兩條相同的X染組,寫XX。在子形過程中,生細胞經過減數分裂,細胞核的染包括常染和染都一分為二,這時有一半子帶有X染,稱為X子;另一半子則帶有Y染,稱為Y子。在傳的過程中,若X子與卵子結合,下一代則為;若Y子與卵子結合,下一代則為男。也就是說,來自父方的Y染會在家族中不停地分裂,不停地結合。因此,Y染也被稱為家族基因。在農村,同姓家族聚集生活較為普遍,我們只要拿死者的Y染和索橋村中長、中、男的Y染進行比對,就可以得出死者和索橋村到底有沒有緣關係。好在比對結果令人興,死者的Y染基因型為索橋村的家族基因,也就是說,那個無頭就是失蹤多日的蘇煜。
為了進一步查證,蘇煜的戶籍地是我們下一個勘查重點,在徐大隊申請完相關法律手續后,我們來到了索橋村32號村民組。
中心現場有3間坐南朝北的平房,佔地面積很大,有200多平方米,在院子中呈反「L」形排列。就在我用鉗剪開門鎖時,院子中那種詭異的氣氛,開始讓我們有些不寒而慄。
院子的西南角有一塊菜地,菜地的中心位置堆起了一個墳包,墳前立著一塊木牌,上面用紅油漆寫著:「兒李艷梅之墓」。
「李艷梅?」葉茜掏出筆記本仔細翻閱,「有了,是蘇煜的嫂子。村主任不是說失蹤了好幾個月嗎?怎麼會埋在自家的院子里?」
「看來事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我指著墳前一大串凌的腳印說,「與無頭案嫌疑人的鞋底花紋完全吻合。牌位的正前方有兩隻半腳掌鞋印,鞋印前方還有兩凹陷,嫌疑人曾在墳前跪拜過。」
明哥臉變得極為難看:「葉茜,蘇煜的哥哥是不是也聯繫不上了?」
葉茜又看了一眼筆記本:「對,村主任說,蘇煜的哥哥好幾年前就外出打工,一直聯繫不上,逢年過節也沒有見他回來過。」
明哥:「我現在懷疑,這是一起有預謀的報復殺人,你通知徐大隊,多派些人手,再聯繫轄區派出所,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聯繫上蘇煜的哥哥。」
「好的冷主任,我現在就去辦。」
十二
命案現場勘查機制再次啟。
院中只有大門通向堂屋的路面鋪有磚石,其他地方均為土,院鞋印提取工作並不複雜。我這邊剛一結束,明哥便把組裝好的解剖床推了進來。
墳包埋得並不是很深,幾名偵查員只花費了半個小時便從中取出了一用床單包裹的。
已經高度腐敗,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半白骨化。令人作嘔的惡臭味讓偵查員們紛紛退避三舍。
因為時間急,明哥只戴上了一個薄薄的口罩便開始了表檢驗。
「,高一米六八,年齡在20歲至25歲之間,脂肪壁較薄,重約55公斤,死亡原因是頸脈銳傷,兇手是從其後用銳劃開了死者的脖子,一刀斃命。死亡時間不超過3個月。死者被害后,就近埋在了院子中,說明第一兇殺現場就在這裡。
「接下來,這幾間屋子是我們的勘查重點。另外,在院子中仔細尋找,看有沒有適合藏的地方,蘇煜的哥哥這麼多年沒有消息,這不符合常理,我推測他有可能也遭遇了不測。」
從「無頭浮—石橋—樓窯村—索橋村」一路走來,我們連續高強度工作了一周有餘,現在又發現一新的,為了儘快解開其中的謎團,明哥急聯繫了分縣局的英技員輔助勘查。
蘇煜戶籍地的現場勘查分為:痕跡檢驗組5人,由我帶隊;理化生檢驗組4人,老賢帶隊;法醫組4人,明哥帶隊。每組配備一名刑事照相員,胖磊跟明哥一組。勘查隊伍擴充至16人。
在本案上,明哥幾乎用了全市的刑事技英,之所以這麼大干戈,是因為我們在院子拐角一個被封死的水井中又發現了一白骨。經過DNA比對,這名死者正是蘇煜的同胞哥哥蘇杭。
截至目前,蘇煜、蘇煜的嫂子李艷梅、蘇煜的哥哥蘇杭全部被害,如此重大的案件讓市局一把手如坐針氈。為了補充辦案力量,刑警支隊長從全市調了50名刑偵骨幹組聯合專案組,由徐大隊任專案組組長做分工;專案組的首要任務就是要捋清3名死者的人際關係以及社會矛盾。
明哥帶著刑事技組對現場進行分割式的勘查,確保每一平方米的現場上都沒有證。
技專案會定在深夜12點。在雲汐市刑事技這一行當,明哥的能力有目共睹,所以會議依舊由他主持召開。
明哥:「我向大家彙報一下法醫解剖的況。
「1號:李艷梅,,22歲,高一米六八,估算重55公斤,頸脈銳傷。殺人工為廚房的水果刀,第一兇殺現場在廚房,噴濺跡集中在廚房的灶臺上,推測李艷梅是在燒飯時被人用水果刀從後割開嚨,當場死亡。從腐敗程度以及室證綜合判斷,李艷梅的死亡時間超過2個月。兇手殺人後,將作案工丟在了現場。能在李艷梅做飯時將其殺害,說明兩人關係肯定不一般,推測人作案。
「2號:蘇杭,男,28歲,高一米七六,完全白骨化,頭骨有貫穿骨裂,為銳刺後腦死亡。法醫組取出時,在水井還找到了死者所穿的。蘇杭被害時,上穿了一件白襯衫,下穿一條黑西裝,腳穿白田徑鞋,襯衫左臂用別針固定了一塊黑的孝布。從蘇杭的穿打扮看,他被害時應該是在奔喪。蘇杭的母親在3年前去世,而我們通過分析骨的骨化程度,也初步推斷,蘇杭的死亡時間大致在3年前。也就是說,蘇杭被害時,正在給母親辦喪事。
「我們再看蘇杭的鞋子,白田徑鞋未系鞋帶。按照我們當地的風俗,給至親辦理喪事,必須穿這種白田徑鞋,這種鞋壽花圈店中均有出售,一般『頭七』過後才會換下。蘇杭被殺時依舊穿著白田徑鞋,說明案發時,其母親極有可能還未過『頭七』。
「專案組那邊已調查出,蘇杭的母親是3年前的7月14日下的葬,那麼蘇杭被害的日子就在7月7日至7月14日的某一天。在這裡值得注意的是,蘇杭作為長子,在母親『頭七』未過時,就遭遇不測。然而奇怪的是,其母在他未到場的況下依舊可以順利下葬,並且村民也並沒有發現異樣。也就是說,有人接替蘇杭主持了母親的葬禮,那麼能勝任的只有其親弟弟蘇煜。所以我推斷,對於蘇杭的死,其弟弟蘇煜要麼是知者,要麼就是兇手。
「咱們再來分析一下李艷梅的況。據村民介紹,蘇杭失蹤的幾年中,李艷梅一直生活在村子里,當有人問及蘇杭的下落時,總是回答自己的丈夫在外打工。很顯然,李艷梅在向村民撒謊。自己的丈夫失蹤那麼多年,一沒報案,二沒四尋找,竟還故意瞞。種種跡象表明,李艷梅對蘇杭的死,也絕對知。
「蘇杭被害,弟弟和嫂子都知,但都在刻意瞞,為什麼?」
葉茜:「兩人有。」
明哥點點頭:「我認可葉茜的說法。李艷梅被害時正在做飯,雖然鍋里的飯菜已完全變質,但從電飯鍋的邊緣痕跡還是可以判斷,李艷梅當天做的米飯是兩人的量。獨居子,做兩人的飯菜,另外那個人除了蘇煜別無二人。所以我們法醫組推測:蘇杭被殺時,有三種可能:第一,兇手是李艷梅;第二,兇手是蘇煜;第三,李艷梅和蘇煜聯手作案。而殺死李艷梅的兇手只有一人,他就是蘇煜。」
明哥點了支煙接著說:「我們再來分析一下無頭浮案。經比對,無頭男就是蘇煜。院子中李艷梅墳前有一塊木牌,寫著『兒李艷梅之墓』,小龍還在墓前發現了嫌疑人的鞋印,那麼本案的嫌疑人和李艷梅之間極有可能存在關聯,我們姑且可以認為們是母關係。
「但有一點我想不明白,我們之前推斷,蘇煜在被害前和嫌疑人發生過關係,如果嫌疑人是李艷梅的母親,那麼蘇煜應該不會連自己嫂子的親生母親都認不出吧?但從案件調查的況看,我們的偵查方向沒有偏差,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李艷梅和母親之間很聯繫,到連蘇煜都沒有打過照面。法醫組目前就掌握這麼多,接下來痕檢組發言。」
十三
因為這起錯綜複雜的兇殺案由我們科室主勘,所以彙報工作依舊以我們科室為主,我和幾位分縣局的痕檢員對視一下,確定眾人都沒有疑問后,我開口說道:「蘇杭被殺案,已時過境遷,現場基本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我們痕檢組主要是圍繞李艷梅被殺案展開勘查。院中有4間平房,分別是堂屋、臥室、儲間和廚房。
「剛才法醫組已經介紹,李艷梅被殺的第一現場是廚房,我們在廚房中提取到了一串足跡,經過測算,不管從鞋印的大小、步幅特徵還是步角特徵,都可以判斷是蘇煜所留,從痕檢角度上看,李艷梅確實是被蘇煜所殺。廚房地面有大片拖拽跡,蘇煜在殺害李艷梅后,直接將拖拽至院外進行掩埋。
「接著,我們在院中的土墳前提取到了『無頭浮案』嫌疑人的鞋印。鞋印較新,通過觀察立鞋印的裂程度,未超過1個月。墳前跪拜痕跡明顯,嫌疑人曾在李艷梅墳前磕過頭;據鞋印的新舊程度,再結合蘇煜被害的時間,嫌疑人應該是殺掉蘇煜不久后,返回這裡跪拜。我們痕檢組推測,嫌疑人是在給李艷梅復仇。
「墳前的牌位是用麻繩蘸取油漆書寫,書寫的字跡很不工整,『兒李艷梅之墓』的字跡有書寫錯誤,反映出嫌疑人書寫水平和文化程度不高。墳包周圍的菜地有二次取土的鐵鍬痕跡,顯示出李艷梅的墳包被重新修整過。
「此外,我們還在室提取到了大量的指紋,通過比對,其中一種指紋和石橋三環鎖面的指紋可進行同一認定。如此一來,更加證實了殺害蘇煜的兇手確實去過索橋村。痕檢組暫時就這麼多。」
明哥:「理化檢驗組介紹一下況。」
老賢拿出一沓檢驗報告:「我們理化組首先通過DNA確定了蘇杭和蘇煜之間的緣關係,經檢驗,兩人為親兄弟。接著,我在李艷梅被殺的第一現場提取到了作案工——水果刀,刀柄和刀刃上均有蘇煜的DNA,這一點足以證明殺害李艷梅的兇手就是蘇煜。
「隨後,我們在李艷梅的墳包上找到了多株野草。」老賢說著,把野草的照片打在了投影儀上,「這種草長之後,有7片葉子,也七葉草。依照索橋村的氣候環境,草從冒芽到長齊全部葉片,大概需要20天,我們從墳包上將所有七葉草拔出,發現系發育基本都在同一個周期,由此判斷,墳地二次翻土的時間距今大概有20天,剛好和蘇煜被害的時間吻合。
「理化檢驗的結果也和大家推測的一樣:嫌疑人在殺掉蘇煜之後,曾來到這個院子中,給李艷梅重新堆砌墳包,並寫下墓牌。經過測量,李艷梅的墳包高1.5米,長2.2米,要堆這麼高的墳包,絕對是一個力活兒。案發時,室外氣溫在30攝氏度開外,嫌疑人在高溫天氣中堆土,會造嚴重缺水。院子中的取水工只有井,而井因長時間無人使用,膠皮早已被腐蝕。
「那麼嫌疑人要想喝水,只能去小店購買。索橋村相對封閉,很有外來人進,於是我們找到了村裡唯一的小賣部。小賣部老闆是位上了年紀的大爺,據他介紹,20多天前,確實有一個外來人到他店裡買了4瓶礦泉水。雖然去他店裡買水的人也不,但是大爺對這個人的印象很深刻,因為後來把喝完的4個空瓶又給大爺送了回去,那個人跟大爺說,在村裡做買賣不容易,讓他把瓶子收著,還能賣些錢。
「一個飲料瓶最多賣1錢,村裡通不便,所以老大爺每次都等飲料瓶攢多了再賣,好在那堆飲料瓶還沒有出售。我們理化組把那100多個空瓶全部買了回來,經檢驗,我們果真在其中4個瓶口上提取到了相同的DNA,該與死者李艷梅確定為母關係。也就是說,殺死蘇煜的就是李艷梅的親生母親。」
專案會開到這裡,我們基本捋順了其中的因果關係:哥哥蘇杭最先被殺,接著弟弟蘇煜殺死了嫂子李艷梅,最後李艷梅的母親殺死蘇煜,替兒報仇。
李艷梅的親生母親到底是誰,了破案的節點所在。
十四
調查死者的社會關係,由專案組偵查員負責,我們本以為找到李艷梅的親生母親並不困難,可專案組給的回話是,從來就沒有人知道李艷梅的親生母親是誰。
據村民介紹,李艷梅打小被抱養在索橋村,由蘇煜的母親一手帶大。除了蘇煜母親,沒人知道李艷梅的世下落。
索橋村經濟落後,村也沒有安裝監控,事過去那麼久,小賣部的老大爺也回憶不出李艷梅母親的長相了。更傷腦筋的是,李艷梅竟沒有用手機的習慣,查詢的通話記錄,除了和蘇煜有過幾次通話外,再無任何可疑通話。
李艷梅的親生母親到底是誰,竟了解不開的謎團。
為了找到線索,我們科室又把本案所有證進行了新一的梳理。在梳理的過程中,明哥發現了一,就是嫌疑人的拋工——那輛125型托車。
125型托車多為大架車,這種車不符合生理構造,通常購買的可能不是很大。所以明哥懷疑,這輛車有可能是嫌疑人臨時借來的。嫌疑人有在樓窯村當小姐的經歷,既然能借來托車,那麼在樓窯村一定存在人際關係網。
兇手是李艷梅的母親,據傳學規律,李艷梅有一半的基因來自母親,那麼兩人在長相上勢必會有相像的地方。如果有人經常和嫌疑人接,那麼當他看到李艷梅的照片時,一定會覺得悉。以類聚,人與群分,嫌疑人曾站過街,要想徹底搞清楚嫌疑人的份,只能從站街上下手。
於是明哥建議,針對樓窯村,開展一次徹底的掃黃行。
明哥的話在市局「一哥」趙局心裡還是相當有分量的,當晚,市局黨委員召開了一次會議。會後,全局治安系統民警於晚上8點在市局大院急集合。
就這樣,代號為「利劍」的掃黃行於晚上9點拉開帷幕,全局共出500餘名民警將樓窯村團團圍住,行共抓獲站街134名,組織賣者12名。
明哥將李艷梅的照片分發下去讓所有人辨認,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有3名站街稱見李艷梅有些面,並指出其「敲大背」的大致方位在樓窯村西南角。
明哥分析,嫌疑人既然可以毫無遮擋地用托車拋,那絕對不會居住在人群集區,樓窯村周邊那些獨門獨院、通便利的小平房被我們列為調查重點。
雖然我們已經把範圍劃定得如此細,可實地調查時,那些多如牛的房舍還是讓人「一個頭兩個大」。如此一來,我們只能從證上下手尋求捷徑。
蘇煜被殺時平躺於床上,死因為心臟銳穿刺傷,嫌疑人作案時勢必會在室留下大量的跡。而房屋出租時,房東會提供床、櫃等日常傢。嫌疑人從殺人到拋最要用去一個半小時,在這麼長的時間早已凝結,要想把凝結后的跡清掃乾淨,絕非易事。尤其當浸床單、床墊、被罩、牆皮等吸收很好的表面時,除非是使用覆蓋、更換等手段,否則絕對無法徹底清除。嫌疑人殺完人後,繼續居住的可能不大,當嫌疑人清理完現場,房東回來驗房時,肯定會有耳目一新的覺,我們只要聯繫附近房東,便能得到我們想要的答案。
通過這種方法,我們僅用了半天便找到了嫌疑人的暫住地。室雖然已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但老賢還是在多個角落提取到了量跡。經DNA檢驗,為蘇煜所留。
確定了兇殺現場,片兒警小張第一時間將房東傳喚至轄區派出所接詢問。經查,房東名肖靖,40多歲,是個混社會的老油條,其名下有一輛「鈴木125」托車。
小張:「你在樓窯村有幾間房子?」
肖靖:「七八間吧。」
小張:「樓窯村135號的房客你還有沒有印象?」
肖靖:「我只知道姓王,別的不清楚。」
小張:「你租房不登記份證?」
肖靖:「我想登記來著,後來給忘了。」
小張猛地一拍桌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們樓窯村的民房都用來幹什麼,你心裡不清楚?」
見房東低頭不語,明哥接過了話頭:「你的托車是不是曾經借給別人用過?」
「沒有。」
「你確定?」明哥語氣冰冷。
「確……確……確定。」
「我現在沒時間跟你打司,昨天晚上樓窯村的掃黃行估計你也見識到了。我現在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有人在你的房子里殺了人,拋用的是你的托車,你可以什麼都不說,但我懷疑你是這起兇殺案件的幫兇。」
明哥那自帶寒冰技能的臉,本就給人一種威,此話一出,肖靖這個社會人也有些雙打戰。
「我給你10分鐘,你說就說,不說我不會再跟你廢話。」
「說,警,我說,這事真跟我沒關係,我只是和那個姓王的房客發生過幾次關係,僅此而已,別的我真不清楚。」
明哥點了一支煙:「把事經過從頭到尾說一遍,不能有任何。」
「哎哎哎。」肖靖點頭如搗蒜,「我記得是一兩個月前,姓王的房客給我打電話,說要租房子。於是我就騎車趕了過去,我一看是單子,大概就猜出對方準備租房幹什麼了。在攀談中,也承認了自己準備來這裡賺點兒快錢。當我得知兒不曉得樓窯村的規矩時,我就放棄了要租房給的念頭。」
明哥:「樓窯村有什麼規矩?」
「我們樓窯村是方圓幾十里有名的紅燈區,來這裡站街必須拜『大哥』,不管活兒多活兒,每人每月要向大哥上1000元的保護費,沒拜『大哥』的小姐,房東不準租房子給們,否則會遭到他們的報復,所以我不敢把房子租給。一聽就著急了,問我有沒有什麼辦法,我就……我就說……」
「別磨磨嘰嘰的,抓時間。」片兒警小張催促道。
肖靖:「我看長得還不錯,就說,如果真是做小姐的,我可以幫介紹『大哥』,但前提是,我必須驗個貨,萬一要是個警察打進來的間諜,那我豈不就了整個樓窯村的罪人?」
明哥:「這個理由還真是完。」
房東被明哥的嘲諷技能打中,有些尷尬:「我……我也沒想到當時就答應了,於是我們兩個就在房子里發生了關係,臨近下午的時候,我帶去『大哥』那裡登記上了名字,並了一個月的保護費。再後來我也去照顧過幾次生意,都沒收我錢,我覺得人不錯,想跟,不過後來不知道怎麼了,突然間就退房了。」
明哥:「這位房客有沒有向你借過托車?」
「借過。」
「借過幾次,什麼時候借的?」
「有好幾次,但什麼時間借的記不太清了。」
「除了以外,有沒有別的房客借過你的托車?」
「沒有,只有一個。」
「借你托車幹什麼?」
「說是回老家,我也沒問。」
「一般的會騎『125』托車的很,你對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印象?」
肖靖皺了皺眉:「托車是我教騎的。要說和別的站街有什麼不同,就是年紀有些大,活兒不是很好,應該是剛乾這行。」
「你那麼放心把托車借給,你們兩個之間關係應該不錯,你倆平時都怎麼聯繫?」
肖靖聽明哥這麼說,手揮得跟風扇一樣:「警,您可別這麼說,我只有的一個微信號,別的我可一概不知。」
「號碼是多?」
「×××××××××××。」
明哥隨後將賬號發給了網監,很快微信號的註冊信息反饋回來:王雨燕,,1977年2月2日出生,山市河北村人。
胖磊據份證號碼,列印出了王雨燕的戶籍照片,經房東肖靖辨認,就是那名借托車的房客。一天後,王雨燕被功抓獲歸案。至此,這起死亡3人的連環殺人案功告破。
十五
在民間流行這麼一句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意思是說,不孝順的方式有很多種,其中無法傳宗接代為大不孝。由此可見,傳宗接代在中國人心中佔據多麼重要的位置。話雖這麼說,可傳宗接代有個前提,就是要討得到媳婦。從20世紀50年代初的「三轉一響」到現在的「有車有房」,這討媳婦的本與日俱增,連很多中產階級都快邁不過這道坎兒了。在一些偏遠的農村,傳宗接代的封建思想依舊是主流,重男輕的現象也是屢見不鮮。那些為了要男娃接連生個三四胎的家庭比比皆是,導致很多地方,越窮越生,越生越窮,惡循環,討媳無。
從傳學的角度分析,若想生男孩兒,那麼需父方的Y染與母方的X染結合,而Y染相對短小,極易到外界環境的影響,煙、喝酒、乾重活兒,都會給Y染的傳造障礙。
在農村,大多數男都會從事繁重的力勞,這會導致新陳代謝加快,產生大量酸,從而改變酸鹼平衡,假如男選擇在這種疲憊的狀態下同房,生兒的概率會大大增加。為了要個兒子,連續生幾個兒的事在農村早就不是什麼新聞。兒子生了,祖宗香火也有人繼承了,可另外一個難題又擺在眼前:若干年後兒子的媳婦怎麼討?或者說,拿什麼去討?
在貧窮落後的地區,這不是一家兩家要面對的問題,而是一個村甚至幾個村都要解決的實際困難。不過就算再困難,討媳婦這事也不可能指政府幫你解決。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總有奇人能想到奇招。所謂「生兒育」,很多家庭「生兒」的目標是達到了,可「育」的本卻讓他們苦不堪言,要是「一兒一」尚且可以勉強度日,若是「一兒多」,那真是給很多貧困家庭雪上加霜。為了緩解多方力,達到一石二鳥的效果,「」這一行當便應運而生。
所謂「」從字面上就可理解,們乾的就是給「小孩兒」說的活計。舉個例子,張三生了個兒子,李四生了個兒,張三的父母自知以後可能無經濟能力給兒子討到媳婦,而李四想要個兒子,又怕兒太多無法養活,於是兩家經「」一撮合,由張三出點兒彩禮,把李四家的兒接回家養,等李四家的兒長大人,給張三家的兒子做媳婦。這樣,李四也因此減輕了負擔,還能圓了要兒子的夢。
這樣的做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在表面上緩解了很多貧困家庭討不到媳婦的窘境。又因為很多農村人文化層次不高、見識短淺,「無知者無畏」的大有人在,有的人甚至抱有「不早下手,好媳婦都被搶走了」的愚昧想法。
尤其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養媳」在落後的農村幾乎是普遍存在,而王雨燕的悲慘人生,就是在那個時候拉開的序幕。
1977年,王雨燕出生在一個極為貧窮的家庭,的父親為了延續香火,只能通過「」把一個又一個兒「嫁」出去,好換取生兒子的營養費。
王雨燕被「」抱走時剛剛滿月,是母親生下的第3胎,按照「」的規矩,介紹出去的娃,要保留父姓,而名字則由結親的家庭「賜予」。
之所以這麼做,也是頗有「講究」:
留姓,是為了以後認祖歸宗。都說「嫁出去的閨,潑出去的水」,但嫁兒,不是賣兒,怎麼著也要對得起列祖列宗,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明顯的「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但「里兒」和「面兒」都還必須要說得過去。
賜名,則是讓「新兒」更好地融結親家庭。很多人都有個習慣,喚名不喚姓,如果娃剛進門就帶了個生分的名字,說一千道一萬都會有些隔閡。
王雨燕過門的那天早上,天空烏雲頂、電閃雷鳴,的養父李旭本想換個大晴天再圓了這門親事,可「」選的良辰吉時豈能說改就改?於是眾人在瓢潑大雨中,把王雨燕抱進了門。李旭夫婦沒有什麼文化,在給「」包了10元錢紅包后,「」親自選了「王雨燕」三個字作為新閨的名字。其中「王」是其父姓,「雨」則是過門時的應景天氣,而「燕」則代表喜慶。這三個字連起來的意思為,王家的閨在雨天來到新家,給新家帶來福氣和喜慶。不得不說,「」這張巧確實深得眾人歡心,一樁本來骯髒不堪的易,在的描繪下,竟是這樣「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其實對李旭來說,本不該走到這一步,畢竟在農村只有混得不好的家庭,才會想著給兒子找養媳,但這又怪誰呢?用一句話來說,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李旭本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屠夫,多年來練就了一「庖丁解牛」的本事。都說「藝高人膽大」,可到了李旭這裡,「藝高」的人不膽大還很自大。
作為屠夫,殺完牲口后喝酒沖腥是必不可的步驟,按照屠夫行當的規矩,沖腥后當天不能再殺生,李旭也一直堅守著這個底線。可有一次村裡一戶人家辦酒席,原本只計劃著殺一頭豬,讓村民們沾沾葷腥,可沒想到的是,這戶人家想著「借喜收錢」,不本村,就連鄰村都收到了這家的喜帖,戶主回家一合計,一頭豬指定不夠,為了防止村民說閑話,戶主咬牙讓李旭再幫著殺一頭。當時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的李旭完全可以拒絕,但無奈他耳子,聽不得別人兩句溜須拍馬,於是他「義無反顧」地把行規甩到一邊,又「磨刀霍霍向豬羊」了。
十六
20世紀70年代的中國,電力行業並不發達,很多偏遠農村還靠點煤油燈照明。那天夜裡,李旭藉助煤油燈微弱的亮,抄起屠刀向捆綁好的活豬砍去,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迷迷糊糊中,這一刀竟砍斷了自己的手掌。殺豬本是之事,為了避免晦氣,一般很有人在邊,李旭的呼救聲被外人誤解豬嚎,等他被發現時,早已因失過多不省人事。
以那時的醫療條件,李旭能撿回一條命都是奇跡,哪兒還敢奢把斷掉的手掌重新接上。李旭的事,很快在村子里傳開,傳來傳去,難免會被人添油加醋,「殺生太多,遭報應」這個版本,被越來越多的村民認可了。
肢的殘疾再加上被玷污的名聲,李旭從那以後再沒了經濟來源,全家只能靠村裡的幾畝地過活。李旭和妻子育有兩一子,經濟負擔本就不輕,沒了屠夫的收,無疑是雪上加霜。
李旭大兒18歲,小兒15歲,兒子李龍才剛滿5歲,眼看兩個兒都到了出嫁的年紀,以當時的經濟水平,他也收不了多彩禮,兒子李龍未來的婚事是李旭不得不面對的事。到時候錢從哪兒來,他必須考慮一下。於是和妻子商議之後,他們只能選擇一個「保守」的辦法,提前把大兒嫁出去,用收來的彩禮,給兒子先結個「親」。
在那個聽從「父母之命,妁之言」的年代,李旭的大兒沒有一點兒選擇的餘地。兒那邊的親事剛一定,李旭這邊便開始聯繫「」,就這樣,李旭犧牲大兒的幸福,換回了兒子後半生的安頓。
王雨燕剛進門時,還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兒,李旭妻子斷多年,為了把孩子養大,他只能傾其家財,去供銷社兌換營養品。當時的李龍還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頑劣孩,他可不管王雨燕是不是在長,只要是好吃的,必須是他獨佔。可此一時非彼一時,囊篋蕭條的李旭,這次可沒有像往常一樣慣著李龍。只要李龍搶東西,李旭絕對二話不說,出皮帶就掄過去。
從小到大,李龍從未被父親如此毒打,經歷了這件事,他意識到,他不再是這個家的寵兒。王雨燕的闖,徹底改變了他在家中的地位。到挫敗的李龍,像是守衛自己領土的猛,把怒火全部釋放到了王雨燕上。
在這個家中,最讓王雨燕到迷的就是自己的份,從小雖然也管李旭夫婦喊爹喊媽,但卻能清楚地覺察到,與這個家總是隔著一層永遠也不破的窗戶紙。為了融進這個家,王雨燕做過很大的努力,可依舊無濟於事。直到多年後的一天,王雨燕才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生活的這個地方竟是一座魔窟。
1992年7月2日,酷暑,15歲的王雨燕正穿著單薄的在閨房中午休,忽然,滿酒氣的李龍一把將房門推開,就在王雨燕睡眼惺忪之際,李龍已如惡狗捕食般將在下。王雨燕就是千想萬想,也不會料到李龍會對自己做出這種事。拚命地喊,希能得到李旭夫婦的搭救,可門外的回話讓陷了絕:
「喊什麼喊,你本來就是我李家買來的媳婦,李龍以後就是你男人,從今天起,你倆就睡一間房了!」
這一次,李龍是在父親的慫恿下,咬著牙走進了王雨燕的臥房。雖然他經常拿王雨燕撒氣,但「拳頭耳」和「手腳」絕對是兩碼事。對於父親的要求,李龍本是嚴詞拒絕,可酒壯慫人膽,在父親的一再唆使下,李龍也逐漸失去了底線。借著酒勁兒了「魚水之歡」的李龍,似乎開始迷上了這種覺。有了第一次,這第二次、第三次就變得水到渠;漸漸地,李龍也開始從心裡接了王雨燕是他媳婦的事實。兩個月後,年過花甲的李旭給李龍下了最後通牒,無論如何,他要在一年後抱上孫子。
父親的要求在李龍看來,也並非無理取鬧,畢竟他是父親的老疙瘩,肩負著傳宗接代的使命,雖然王雨燕還在含苞待放的年紀,但李龍兒也沒想過憐香惜玉。滿足洩慾與生子,才是王雨燕在這個家中的使命。
有句話說得好,「盼花花不開,盼人人不來」,就在李旭眼穿地等著孫子呱呱墜地時,一個娃的啼哭,讓這個家籠罩上了一層影。
王雨燕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就遭到了李龍的毒打,一家人把怨氣全部撒在了這個「不爭氣」的媳婦上。按照李旭的個,他沒抱到孫子,這事絕對沒完。經濟拮據又想抱孫子,李旭在徵得李龍同意后,故技重演,讓「」給嬰找個人家。
在「送走兒」這件事上,王雨燕曾以死相,但還是沒能改變殘酷的事實。「兒李艷梅,左側腰上有一塊葫蘆形的胎記。」這是王雨燕對兒僅存的一點兒記憶。
幾次自殺未果后,王雨燕想通了一件事,與其讓兒跟著自己罪,還不如讓離開這個「人間煉獄」。思來想去,王雨燕也漸漸開始釋然。
按照李旭給兒子下達的生育任務,第二年夏天應該是王雨燕再次懷孕的時期,可令一家人沒料到的是,自從生下第一胎后,王雨燕的肚子就再也沒有隆起過。經醫生診斷,王雨燕不孕不育的直接原因,是月子期間遭到了李龍的毒打,患上了子宮異位癥。年邁的李旭得知自己抱孫無,一病不起,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
李旭去世后,王雨燕絞盡腦想要找回兒,可無奈的是,兒到底送到了哪裡,只有李旭一人知曉。在那個「通只能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的環境下,王雨燕要想找到兒何其困難。
十七
相比母親王雨燕的悲慘遭遇,兒李艷梅無疑是一個幸運兒,新家是一個三口之家,上有老實本分的單親母親,下有一對虎頭虎腦的調皮兒子。母親姓葉,單名一個敏字,以紡布為生,是村裡有名的老好人。的丈夫蘇德,生前是個漁夫,死於溺水。葉敏的大兒子名蘇杭,10歲;二兒子蘇煜,2歲。
葉敏的生活原本也是幸福滿,可丈夫的突然離世,給這個家帶來了災難的重創。雖然曾經對「養媳」這種陋習嗤之以鼻,但災禍一旦落到自己頭上,很有人會再去顧忌什麼倫理道德。
曾經有一個「」主找過,給列了一二三四諸多現實問題,其中最讓難以釋懷的就是未來兩個兒子的婚事。要說小兒子蘇煜還能緩一緩,可大兒子蘇杭已經10歲,再不考慮,就連結「婚」都是個問題。計劃生育已經施行,十多年後要想給兒子找個媳婦,那代價可比找「養媳」要大太多。權衡利弊之後,葉敏還是欣然接了「」的建議。
葉敏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婦,自從丈夫撒手人寰,靠著一手針線活兒把兩個孩子拉扯長大,因為待人接都很規矩,在村裡也是有口皆碑。自從李艷梅進了這個家,葉敏對像是對待親生兒般悉心。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大兒子蘇杭雖然只有10歲,但在農忙之時也能頂起半邊天,小兒子蘇煜剛剛蹣跚學步,就知道把李艷梅抱在懷裡,學著母親的樣子哄睡覺。日子就這樣一年又一年地過,轉眼間便來到了2003年,這一年,四口之家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母親葉敏,因常年積勞疾,每況愈下。大兒子蘇杭肩負起了養家的使命,經常是日出而作,日而息。為了補家用,蘇煜和李艷梅則了母親的跑小工,下村收送,了他倆的主業。
說起來一家人過得也其樂融融、幸福滿。可殊不知,看似祥和的畫面下,卻藏著一個不安定的因素。老大蘇杭早早出來賺錢,在和別人閑聊時,他曾說起過關於李艷梅的種種。「養媳」在邊遠農村是屢見不鮮,經蘇杭這麼一說,很多過來人直接猜出了李艷梅的份。聽人說得頭頭是道,蘇杭也開始懷疑李艷梅就是母親娶過門的「養媳」。家裡一共兄弟倆,李艷梅以後究竟要和誰家,這是他迫切要搞清楚的一件事。要知道,李艷梅如今長相可人,是絕對的人坯子。
回家后,蘇杭找到了母親。在兒子的問下,葉敏也自知紙已包不住火:「我本想等你們大一些,再把這件事告訴你的,別人說得不假,艷梅是我娶來的養媳。」
「娘,那是給我娶的,還是給弟弟娶的?」蘇杭心裡也是七上八下,他生怕母親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向著弟弟,但母親隨後的一句話,讓他徹底打消了這個顧慮。
「杭,你現在是家裡的長子,都說長兄如父,以後我要是不能了,你弟弟的事,你一定要過問。」
「娘,您放心。」
「你今年也十七八了,等艷梅長大了,我就把你們倆的事給辦了,這樣我也算對得起你那死去的爹。」
蘇杭聽后,心裡一竊喜:「我聽娘的。」
葉敏嘆了口氣:「煜兒的事,你這個當哥的要多心,要怪只怪你們的爹走得早,你娘我也沒有大能耐,也只能……」
看著母親哽咽在,蘇杭很明智地沒有說話,他安了母親兩句之後,哼著小曲兒走出了家門。
十八
村西頭,蘇煜和李艷梅坐在溪邊歇腳。
「艷梅,你的腳還痛嗎?」蘇煜蹲下子,把李艷梅的小腳捧在手裡,小心地。
「煜哥哥,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現在做服的人家越來越,以前咱們跑一個村能收到好幾件,現在跑幾個村也收不到一件。」
「煜哥哥,你也不要著急,葉娘的針線活兒也只是補家用,咱們不是還有杭哥哥嗎?他說過,他承包的魚塘可掙錢了。」
提起哥哥蘇杭,蘇煜心裡有些不悅,家裡攏共就5畝田地,種不夠慢吃,哥哥還要用5畝地去跟別人換魚塘。他不是小看哥哥的能力,而是覺得養魚太不值。是魚苗的投資,就足夠把家底全部敗完;而且他聽別人說,養魚周期長、風險大,萬一出了什麼紕,這個家絕對經不起這樣的打擊。別看蘇煜還不到10歲,心智卻得很。如要把他們兄弟倆放在一起比較,蘇杭是有勇無謀,蘇煜則沉著冷靜。
李艷梅從小就跟蘇煜一起長大,蘇煜的脾氣再了解不過,哪怕只是一個細微的作,李艷梅都能看出他到底是開心還是煩躁。「煜哥哥,不要了,不痛了。」
蘇煜角上揚,心好了很多:「我不累,再會兒。」
李艷梅臉頰微紅,把頭轉向一邊。
在農村,十五六歲結婚並不是什麼稀奇之事,而且那些沒有文化的村民,還總喜歡把男之間那點兒破事掛在邊,經過長期的耳濡目染,村裡的孩子想不早都難。
蘇煜從小把李艷梅當妹妹,呵護,可令他到奇怪的是,他與李艷梅之間的那種總是摻雜一些不可名狀的東西。這種覺隨著年齡的增加,越發深切。
比如今天這一幕,如果換親兄妹,李艷梅絕對不會出如此的神,而蘇煜也不會表現得那麼忸怩。沒有了緣的牽制,也就等於缺了道德倫理的枷鎖,從小青梅竹馬的兩個人,難免會暗生愫。而這一切,母親葉敏和哥哥蘇杭全都被蒙在鼓裡。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兩人的逐漸升溫,眉目傳間,也讓哥哥蘇杭看出了一貓兒膩。
2009年夏天的一個傍晚,蘇杭放完魚苗途經自家的玉米地,弟弟蘇煜和李艷梅的談聲,從玉米地深傳來,此時夜幕低垂,四周寂靜無聲,若不是李艷梅的聲音如空谷鳥鳴般婉轉,蘇杭也不可能留意到玉米地中還藏有兩個人。
為了不打草驚蛇,蘇杭彎下腰,踩著田埂一點兒一點兒向前挪步。
「艷梅,你別老笑啊,你倒是說啊,以後願不願意做我媳婦?」
李艷梅坐在蘇煜的懷中,雙手鉤著對方的脖頸:「只要葉娘同意,我沒意見。」
「放心,娘肯定願意。」蘇煜說完,還不忘在李艷梅的小上狠狠地親上一口。
而這一幕,讓趕來的蘇杭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怒髮衝冠的他,沖二人喊道:「你們兩個在幹啥?!」
蘇煜原本嚇了一跳,但轉臉一看是哥哥蘇杭,表輕鬆地回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哥啊,沒啥,我以後準備娶艷梅做媳婦。」
「娶艷梅做媳婦?你小子才多大?兔子還不吃窩邊草,你竟然把你未來大嫂給拱了!」
蘇煜心中一寒:「你說什麼?什麼大嫂?」
蘇杭上前,一把拽住蘇煜:「我懶得在這兒跟你廢話,回去看娘怎麼收拾你們!」
回到家中,母親葉敏坐臥在床,當從蘇杭中得知剛才發生的一幕後,一個掌扇在了蘇煜的臉上。葉敏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農村婦,傳統的貞觀,在心裡比命都重要,在心中,從李艷梅過門那一天起,就是大兒子蘇杭的媳婦。現在蘇煜竟然和自己的大嫂干出了茍且之事,簡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這要是傳出去,絕對沒臉在這個村子里活下去。
「娘,你這是……」從小到大,蘇煜從未見過母親這般震怒。
「不要喊我娘,我告訴你,你和艷梅不可能!」
蘇煜捂著刺痛的左臉,跪步到母親跟前:「為什麼?我是真心喜歡艷梅,也喜歡我,我倆為啥不能在一起?」
「我說不能就不能!」葉敏怒目圓睜瞪向李艷梅,「艷梅,我告訴你,我們人一定要守婦道,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我從小對你不薄,你欠我一個養育之恩,我也得起你喊我一聲葉娘!你和蘇煜的事,就此打住,你記住,你以後是蘇杭的媳婦,不能再對其他人有一點兒念想!」
在這個家裡,要說人微言輕,莫過於李艷梅,面對葉敏的訓斥,除了跪在地上默默流淚,不敢頂撞一句。
「娘,這不公平!」蘇煜一氣之下,從地上站起,「大哥跟艷梅本沒有,艷梅不能做大哥的老婆!」
葉敏拿起床邊的拐杖,一打在蘇煜上:「你這個不孝之子,給我滾,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你和艷梅就沒有可能!」
面對母親的愚昧和頑固,蘇煜丟下一句「滾就滾」,憤然摔門而出。
十九
深夜,四周漆黑一片,心俱疲的蘇煜如行走般在村路上蹣跚而行,他始終在想一個問題,為何母親會在這件事上向著大哥,在蘇煜眼裡,大哥只不過是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和他相比,自己唯一差的就是不能掙錢養家。而母親在蘇煜心中也就是老實本分的農村婦,談不上所謂的眼界,如此一來,這件事在蘇煜心中有了一個說得通的解釋:「因為大哥能掙錢,所以母親向著他。」
「不就是掙錢嘛,我蘇煜不混出個人樣來,就不回這個家!」余火未熄的他,黑了一輛去城裡的小貨車,開始了自己的打工之路。
蘇煜的第一份活兒,是給米廠抬大米,一袋3角錢,每天保底100袋,不包吃住,蘇煜幹了半個月,累死累活,沒有一點兒盈餘。後來一個工友見蘇煜世可憐,便把他介紹給一個叉車工當徒弟,包吃包住,每天10元錢報酬。
雲汐市臨近泗水河,水路運輸相當便利,既然有運輸,那就必然離不開裝卸。現在的碼頭可不像早年的上海灘,快速的貨運系統,催生了鼎盛的叉車行業。
叉車又被稱為工業搬運車,按照噸數從小到大分類,可分為燃叉車、重型叉車、集裝箱叉車和側面叉車4種。但不管哪一種叉車,都有一個弊端,當貨堆滿叉架時,司機的視線會被擋得嚴嚴實實。雖說叉車在設計時,規定嚴滿貨駕駛,但為了節省時間,很多叉車司機都是「壘積木」的高手。
既然司機在叉車行駛過程中視線經常被遮擋,那麼駕駛時就必須找一個人幫忙指揮。這種活兒沒有技含量,工資很低,有家有業的人干這個沒辦法糊口,沒家沒業的人很多又不屑於干;而像蘇煜這種農村來的單青年,干這種活兒再適合不過。
對別人來說,這只是一份上不了檯面的工作,但在蘇煜心裡,卻倍珍惜。碼頭來往船隻的雜訊很大,為了給叉車司機傳遞正確的行車路線,他只能多張、勤跑。有時運一趟貨下來,蘇煜要用一瓢水才能緩解嚨的不適。不僅如此,蘇煜有時還主幫駕駛員分擔活計。他抱著「多門本事多條出路」的想法,僅用了3個月的時間,便練掌握了各種叉車的駕駛技巧。一天10元錢的報酬,圍著叉車跑前跑后,整個碼頭也只有蘇煜這個老實人能幹得下來。
一個月後,一位叉車老闆找到蘇煜,開出包吃包住、每月2000元的高薪,希蘇煜加他的車隊。從天而降的餡餅,讓這個農村娃迎來了新的曙。每月2000元,一年就是24000元,這是哥哥蘇杭起早貪黑兩年才能換回的收。蘇煜拿著勞務合同,回想一年前離家的場景,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
在離家的一年裡,哥哥蘇杭曾千方百計想讓他回家,用的理由都是那句:「娘快不行了,要見你最後一面。」
第一次接到電話是半年前,那時蘇煜正在碼頭幫著接貨,哥哥蘇杭在電話里稱「母親病重,速回」。而當蘇煜冒著丟掉工作的風險回到家時,卻發現李艷梅和蘇杭在忙著賣魚,母親坐在床上板著臉,責怪他為什麼出門這麼久也不往家捎句話。
那天蘇煜和哥哥蘇杭大吵了一架,他質問蘇杭,為什麼要在電話中撒謊,而蘇杭則以「不孝子」反駁,要不是李艷梅從中勸說,兩人可能早就大打出手了。
如果說蘇煜第一次離開是為了爭口氣,那麼這次離開似乎又多了些悲涼。因為他注意到了李艷梅看他的眼神,那種陌生,讓他心如刀絞。李艷梅是他的初,承載著他最甜的夢。
《新不了》中有段歌詞,最能表達蘇煜此刻的心:「心若倦了,淚也幹了,這份深,難捨難了,曾經擁有,天荒地老,已不見你,暮暮與朝朝……」
「男人,只有自己腰包鼓了,說話才會氣!」碼頭叉車工酒後的一句話,讓蘇煜很是用,這句話也了指引他人生道路的風向標。
可「你要別人錢,別人要你命」,一個月2000元的叉車活兒,真的沒有想象中那麼好乾,工資是底薪加提,要想把那20張「爺爺」準時領回家,必須完公司的任務量。如此一來,起早貪黑就了家常便飯。辛辛苦苦幹了兩年,蘇煜手頭攢了整整4萬元,就在他想著要錦還鄉時,哥哥蘇杭打來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蘇杭只說了四個字:「娘咽氣了。」
二十
蘇煜趕到家時,夜幕早已降臨,母親的靈堂早已搭好,哥哥蘇杭跪在廳堂中,按照當地習俗,老者去世,非親生子不得守靈,當晚李艷梅並沒有出現。
靈堂,兄弟二人披麻戴孝相對而立,就在蘇煜剛想開口時,蘇杭一記耳結實地打在了他的臉上:「我給你打過多次電話,告訴你娘快不行了,想見你一面,你在哪裡?娘在臨死前都沒見到你最後一面,你現在回來有什麼用?」
蘇煜沒有說話,跪在棺槨前連磕了三個響頭,接著他反手回給蘇杭一耳:「你有什麼資格來訓斥我?要不是你之前在電話里對我撒謊,我能連娘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蘇杭對這個弟弟早就窩著火,他覺得從小到大要不是他辛苦勞作,這一家子連西北風都喝不上。當年蘇煜勾搭自己老婆李艷梅這事,他一直耿耿於懷,現在倒好,蘇煜這個白眼狼竟然不念兄弟,當著去世母親的面造反,實屬大逆不道。
「好你個蘇煜,今天這裡沒別人,咱倆就當著娘的面,把老賬新賬一起算一算!」
蘇煜腰包鼓了以後,說話的底氣也足了很多:「行,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麼樣?」
蘇杭是個人,人自然是靠力氣說話,蘇煜對哥哥的本了解得一清二楚,當蘇杭後撤時,蘇煜彎腰撿起鐵耙握在手中。
見弟弟準備真格,蘇杭也把拳頭得「咯咯」直響,怒目中的,讓蘇煜覺到了來勢洶洶的殺氣。
蘇煜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只聽「噹啷」一聲,擺在棺材前的「長明燈」被他踢翻在地,滿滿一碗燈油如潑墨般灑了出來。踢翻油燈是對母親的大不敬,蘇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緒,兄弟二人多年的積怨在此刻發。蘇杭趁著蘇煜愣神之際,一拳打中了對方的臉頰。蘇煜到邊一咸,鮮頓時充斥了口腔,此刻蘇煜也顧不上兄弟誼,揮起鐵耙便朝蘇杭要害打去。
蘇杭雖然赤手空拳,但常年從事力勞的他,在手中並未吃虧,幾個回合下來,蘇煜手中的鐵耙被他打落,戰局的勝負已非常明顯。可就在蘇杭準備全力一擊結束這場爭鬥時,戲劇的一幕發生了,那碗潑在地上的燈油,讓助跑中的蘇杭仰面倒在地,就在蘇煜準備抱拳自衛時,地上的鐵耙已刺穿了蘇杭的後腦。
若不是蘇杭還在地上痛苦地搐,蘇煜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恐懼中,他撲倒在蘇杭邊:「哥,哥,哥你不要嚇我,你醒醒!」蘇煜劇烈搖晃著蘇杭的,可憾的是,前後沒有一分鐘,蘇杭便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哥哥的死,讓蘇煜始料未及,屋就只有兩個人,現在一死一活,他就是有一百張也說不清楚。冷靜之後的他著牆上母親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母親的微笑,在蘇煜眼中是那麼詭異,地上的燈油還在散發著刺鼻的氣味,蘇煜看著一老一兩,竟笑出了聲:「娘啊,說到底您還是向著哥,您都走了還不忘把他帶走,得,您娘兒倆路上也好有個伴兒。」
話雖這麼說,但當務之急,還是要把給理掉。按照農村習俗,鳴之後就有人來奔喪,留給他的時間只有兩三個小時。索橋村地廣人稀,每家每戶宅基地面積都很大,蘇煜起先想把埋在菜地里,但他沒有把握在這麼短的時間挖好足夠裝下一個人的大坑。而且第二天一早就要起喪,前來弔唁的人一定不,不管藏在哪裡都不能保證絕對安全,思來想去,只有扔在院子拐角的水井中最為妥當。
時間不等人,既然沒有好辦法,蘇煜只能先將家中的水缸灌滿,以應付第二天的白事,接著他又打了幾桶水沖洗現場,直至準備工作做完,蘇杭的才被扔了下去。
二十一
3個小時后,院子的鐵門被輕輕推開,李艷梅頭裹白布走了進來。如果昨天晚上的事發生在幾年前,蘇煜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害怕,畢竟那時候,他和李艷梅還是熱中的。可如今是人非,李艷梅現在是他的大嫂,若要是讓知道大哥被殺,這件事絕對不好收場。
「煜哥哥,蘇……他去哪裡了?」李艷梅剛一開口,蘇煜就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彷彿瞬間又回到了幾年前和李艷梅鑽玉米地時的場景,那時候就是用現在這種口吻稱自己為「煜哥哥」。
見蘇煜沒有反應,李艷梅四下觀一番,發現屋確實沒有蘇杭的蹤影,輕聲喚了蘇煜的名字:「煜哥哥,他去哪裡了?」
蘇煜留意到了一個細節,李艷梅用「他」字代替了蘇杭的名字,這至說明一點,李艷梅還在乎蘇煜的。
「我和他吵了一架,他走了。」蘇煜猜準了對方心裡還有他,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娘今天辦喪,他怎麼能走了?」
「他怪我沒送娘最後一程,但你也知道,我也是不由己,我的解釋他聽不進去,然後就走了。」
李艷梅眉頭一皺:「他總是這樣,有時候喝完酒摔門就走,幾天幾夜不回來。」
李艷梅說話時的神告訴蘇煜,與蘇杭的日子可能過得並不和諧。
蘇煜說:「娘的喪事,他在與不在都照辦,而且我要給娘風大葬。」蘇煜說著,從上掏出了一沓百元大鈔。
李艷梅搖頭:「你在外面賺點兒錢不容易,他是家中的長子,這家裡什麼都是他占著,這錢理所應當是他出。」
蘇煜心中一暖:「這裡所有的東西都能歸他,但你不能。」
蘇煜此言一出,李艷梅紅著臉,不知該如何接話。
見院外還未來人,趁著蒙蒙夜,蘇煜一把抱住李艷梅,將拉進臥房:「如果他不回來,你願不願意跟了我?」
李艷梅在蘇煜懷中無力地反抗:「煜哥哥,你……我……」
見李艷梅已語無倫次,蘇煜一把將按在床上。
「煜哥哥,不行,不行……」
年近20歲的蘇煜,至今還是男之,點燃的慾火把他灼燒得失去了理智。院外大門敞開,院骨未寒,在此此景下,蘇煜和李艷梅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一切。
李艷梅雖已不是黃花閨,但還是讓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作為農村小媳婦,保守的男思想錮太長時間,蘇煜的魯莽彷彿扯斷了的枷鎖,帶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歡后的蘇煜,像是吃飽葷腥的野貓,下滿足的他,雙手還不忘在李艷梅上不停地索,若不是鄉親前來奔喪,蘇煜估計早就忘記母親的還躺在靈堂之中。
長子蘇杭不在,蘇煜作為次子主持母親的喪事也沒人會說什麼,為了證明自己的孝心,蘇煜出錢在村委會食堂大擺3天流水席,全村男老不管行沒行禮,3天好酒好菜管夠。蘇煜這麼做除了給自己臉上金外,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
蘇杭的現在還在水井中,家裡平時吃水全指這口水井,如果不把撈出,遲早會被發現。所以他必須給自己創造更多的時間理。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家中的水井太深,井口又窄,蘇煜使盡渾解數,也無法將蘇杭的撈出,多次嘗試未果,他借來梯,準備晚上再次嘗試。
蘇煜原本以為事可以做得天無,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耐不住寂寞的李艷梅竟然在半夜溜進了院子。蘇杭的剛被托舉到井口,就被趕來的李艷梅撞了個正著。
對方的突然造訪,讓蘇煜有些措手不及,他自欺欺人地把擋在後,戰戰兢兢地問道:「艷梅,你……你怎麼來了?」
李艷梅從進門時就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蘇杭,繞過蘇煜,指著蘇杭頭上的窟窿問:「他……他……他死了?」
蘇煜原本以為李艷梅會因此恐懼萬分,可令他意外的是,李艷梅的話語中竟出一驚喜的味道。蘇煜平靜地回答:「死了,前天跟我打了一架,腳底一仰面摔在了鐵耙上,然後就這樣了。」
「是你殺了他?」李艷梅說話的口吻,彷彿死去的不是丈夫,而是一個陌生人。
「是娘要帶走他。」蘇煜說著拉起李艷梅,「既然讓你看見了,也是天意,娘和大哥都死了,以後就咱倆過吧。」
李艷梅深一視,輕輕地搖了搖頭。
蘇煜心生疑:「艷梅,難道你要為了他去告發我?」
「不不不。」李艷梅連忙擺手,「我是說,現在不是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他無緣無故地失蹤了,我要是再跟你在一起,附近的人會怎麼想?他們一定會認為是我們兩個聯手害死了他,如果有人報了警,該怎麼辦?」
滿腔激的蘇煜,被李艷梅的話澆醒了大半:「你說得對,我們倆現在確實不能在一起。」
「煜哥哥,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的,我打小就知道,今生能做你的人,是我李艷梅的福氣。你我現在還年輕,如果彼此心裡都有對方,也不在乎這一年兩年,你先去外面掙你的錢,他的就扔在井裡,等過幾年,化為白骨,村裡再也沒人記起他時,我就以外出打工的名義和你遠走高飛,咱們去個陌生的城市,重新開始我們的生活。」
聽著李艷梅的構想,蘇煜彷彿已經看到了幸福的未來。他一腳將蘇杭的踢回井中,在月下,蘇煜將李艷梅熊抱而起,不久,屋又傳出兩人重的息聲。
二十二
半年的轉瞬即逝,李艷梅逐漸適應了田裡的農活兒,村裡每每有人問起蘇杭的下落時,都以「外出打工」為由搪塞過去。蘇煜依舊在碼頭做叉車工,為了每月2000元的工資,他經常沒日沒夜,有時甚至接連幾個月都無法休息,和李艷梅也是聚離多。農村手機信號很差,一通電話,都是雜音,除非是急況才電話聯繫,兩人用手機通話的次數寥寥無幾。
李艷梅沒有出過遠門,對外面的花花世界知之甚,所以能耐得住寂寞。想著幾年後就能和蘇煜遠走高飛,李艷梅也算是有了個盼頭。但令沒有想到的是,一個陌生人的拜訪,徹底打了平靜的生活。
那天中午,李艷梅扛著鋤頭從田間歸來,一位打扮時髦的中年人站在家大門口來回踱步,正在李艷梅疑是不是蘇煜的什麼朋友時,人突然朝李艷梅這邊看了過來。人先是瞇著眼睛仔細打量,接著突然雙目圓睜,快速跑到李艷梅邊,帶著激和期盼問:「你是不是李艷梅?」
面對人的熱,李艷梅本能地向後退了幾步,戰戰兢兢地問:「我是,你是誰?」
人喜極而泣:「我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艷梅,真的是你,謝謝老天爺,謝謝老天爺!」
人如此神經質,讓李艷梅有些害怕,慢慢走到門口,一個反便將院門關閉。人了眼角,將鐵門推開一個隙對著院喊道:「艷梅,你開門,我是你的親生母親!」
李艷梅突然驚在原地,因為自打看到這人的第一眼,就有種說不出的親切。「自己的親生母親到底是誰」這個問題讓困了很多年,沒想到今天竟然有了答案,不管這個答案是不是真的,李艷梅都想問個所以然出來。「你說什麼?你是我媽?」李艷梅打開了大門。
人淚眼婆娑:「你剛出生時,左側腰上有一塊葫蘆形的胎記,你被抱走的那天,是1995年9月17日,接走你的人葉敏,們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蘇杭,小兒子蘇煜,你被這家娶回來,是要嫁給大兒子當養媳。我說得對不對?」
「你真的是……」李艷梅「媽」字還沒說出口,人便一把將抱在懷中。「艷梅,你千萬不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從你被抱走的那天起我就在找你,我已經足足找了你20多年……」
良久之後,李艷梅把哭得幾近昏厥的人攙扶回屋,聽人講起了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母親王雨燕,也是一名養媳,當年李艷梅被賣給葉家,完全是父親李龍一家人造的孽。這位孱弱的人為了擺李家的魔爪,獨自一人外出打工,只要上有點兒余錢,就會在雲汐市大街小巷發尋人啟事。這些年幾乎跑遍了城市的各個角落,自己和兒被賣做養媳的事也曾被當地報道過,由於當年的信息傳輸不暢,那則報道只在地方臺播了幾十秒便不了了之。好在節目下方留了王雨燕的聯繫方式,多年後,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簡訊,說兒李艷梅在索橋村。一來,王雨燕在雲汐市找尋了這麼多年,從來沒聽過這個地方;二來,這些年已經收到了無數條類似的信息,數次尋找無果,已有些心灰意冷。直到半年後,再沒人給提供線索時,才想起索橋村這個地方,為了找到這個偏僻的村落,王雨燕多輾轉,詢問了很多人,最後是小賣部的老大爺告知了李艷梅現在的住,抱著最後的希而來,終於沒有失而歸。
知道了全部經過後,李艷梅心裡有說不出的幸福,今天終於知道,原來還有一個那麼疼自己的母親,這份失而復得的母,將這些年空的心,填得嚴嚴實實。一把將母親抱在懷中,那句發自肺腑的「媽,你辛苦了」,又讓母倆哭一團。
冷靜下來之後,李艷梅突然意識到了一個致命的問題。母親這些年在外漂泊,肯定是居無定所,現在自己認了親,母親按理說是要跟自己住在一起的,可蘇杭的還封在院子里的水井中,假如母親住過來,遲早會發現這個。而且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自己結了婚,萬一母親提出要見見蘇杭,又該如何解釋?
現在蘇杭已死,又與蘇煜私訂終,母親的出現,打了所有計劃。思前想後,李艷梅想到了一個最穩妥的方式,把母親暫時蒙在鼓裡。等到時機離開索橋村后,再尋個陌生的城市把母親接過去,到時候就說蘇煜是自己老公,只要和蘇煜不說,母親也不會過問以前的事。自從蘇杭死後,李艷梅能覺到蘇煜無時無刻不繃著的神狀態,為了不給蘇煜增加負擔,李艷梅決定暫時不把這件事告訴蘇煜。
李艷梅和母親約法三章:第一,希母親不要來得太頻繁,一個月最多只能來一次。第二,當有外人在場時,兩人不能以母相稱。第三,不要和索橋村的任何村民提起關於倆的事。對於兒的要求,王雨燕當然是欣然接。心裡清楚,自己貿然闖兒的生活,要給兒時間去緩衝,兒提出的一切要求,在看來都合合理。
二十三
李艷梅的生活因王雨燕的加,變得幸福無比;與此同時,蘇煜的生活也因另一個人的進,而變得「福」連連。秦麗娟,是碼頭港佬秦叔的四兒。
在泗水河碼頭,有數不清的人靠叉車這門活計吃飯,按照一輛叉車十來萬的價格計算,一個叉車隊的總投資也不過上百萬,這個數字對蘇煜來說是天文數字,但在很多有錢人眼裡,不過是一輛車的錢。
叉車投資不高,可收很可觀。叉車是計件收費,小件10至50元,大件100至300元,遇到貨船生意的旺季,一個叉車隊每天隨隨便便就有一兩萬的收。蘇煜算過一筆賬,一個小規模叉車隊,去掉人員工資、機損耗,基本半年就能回本。只要有錢,干叉車是穩賺不賠的買賣。而要想在碼頭吃叉車這口飯,必須經過一個人的同意,這人就是港佬。
「港佬」顧名思義,就是「港口大佬」的簡稱,也是一個碼頭的負責人,他管理著碼頭所有的勞工。蘇煜所在碼頭的港佬姓秦,50多歲,大家稱呼他秦叔。秦叔有一個20人的叉車隊,在碼頭算是中等規模。
泗水河各個碼頭的港佬間有一個不文的規定,就是既然已經收取了管理費(保護費),就不能過多地干涉碼頭的經濟自由。試想,如果碼頭的叉車都被港佬承包,那別人就沒飯吃,時間一長,肯定有人鬧事,為了消除這種不安定因素,才有了這個規定。
秦叔有4個兒,最小的兒秦麗娟,絕對傳了父親混事的基因,整天一副「太妹」打扮:超短、臍裝、高跟鞋、黑,什麼服能讓男人脈僨張,便喜歡穿什麼。
記得第一次見秦麗娟時,蘇煜正在加班叉貨,那天秦麗娟穿了件視裝,碼頭的很多司機見了,眼睛都快直了,唯獨蘇煜紅著臉不敢正視。見慣大風大浪的秦麗娟,一眼就看出蘇煜還是個的「小正太」。吃膩了重口味的老男人,早就想找個油小生解解膩。
秦麗娟今年二十有五,算起來比蘇煜還大上好幾歲,看著蘇煜那張稚帥氣的臉,秦麗娟有了想「吃掉」他的衝。
男追隔座山,追男隔層紗。秦麗娟只用了一個月,便把蘇煜功按在了床上。像秦麗娟這種野的人,就像是毒品,只要嘗過就會讓人上癮。秦麗娟不缺錢,缺的就是一個能和配得來的男人,蘇煜健壯的材和俊秀的臉蛋,對來說都是極品中的極品。用的話說,從來沒有在床上那麼滿足過。
對於兒和蘇煜的事,港佬秦叔從不過問,有時他甚至會主給蘇煜放假,讓兩人出去廝混。一邊是有錢又風的秦麗娟,一邊是土裡土氣的農婦李艷梅;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不用猜,蘇煜的天平已經嚴重地歪向了秦麗娟。人都是自私的,一旦心裡有了人,便會本能地排另一個。蘇煜每每想起李艷梅曾被哥哥蘇杭瘋狂「輸出」過,心就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上的轉變似乎並沒有給蘇煜的生活帶來多大變化,可一件事的發生,卻讓蘇煜不得不在兩個人之間做出選擇。半年後,秦麗娟有了孕,港佬要求蘇煜必須負起這個責任,和秦麗娟結婚。
蘇煜之所以沒有和李艷梅斷了聯繫,就是擔心秦麗娟是把他當「凱子」玩,可沒想到秦麗娟竟然來真的,如此一來他必須要斬斷一頭了。
蘇煜明白,李艷梅那邊,絕對不能簡單地攤牌了事,他害死蘇杭的事,李艷梅全部知曉,如果惹惱了對方,一個報警電話,就能讓他夢破碎。想來想去,只有一不做二不休殺了,才是最徹底的解決方法。
蘇煜害死過一個人,和普通人相比,他更容易有犯罪衝,只要他狠下心來,就等於宣判了李艷梅的死刑。一個月後,蘇煜趕回家裡,趁著李艷梅在鍋灶前忙活的空隙,他拿起水果刀突然從後割開了李艷梅的管。待對方咽氣之後,蘇煜從屋中找來床單,將簡單包裹后,埋在了院子里的菜地中。
因為時間匆忙,蘇煜並沒有來得及打掃現場,可巧的是,李艷梅被殺的第二天,正是王雨燕和兒約定的見面時間。
王雨燕趕到時,已臨近中午,見煙囪還沒起火,第一個想到的是去廚房給兒做些飯菜,可剛推開木門,一濃烈的腥味就讓扶牆乾噦了好一會兒。
看到灶臺邊噴滿的跡,再聯想到失蹤的兒,王雨燕的不由自主地抖起來,那種絕和無助,讓的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
跌跌撞撞地順著跡走到菜地中央,地面剛堆砌的土被瘋狂地開,不久后,一張沾滿跡的床單出來了。王雨燕雙手開始劇烈地抖,不敢再去面對接下來的一幕。一捧,兩捧,三捧……頭部的泥土被清理乾淨,掀開床單的那一刻,王雨燕還是沒能經住打擊,瞬間昏了過去。
當王雨燕醒來時,已是月朦朧,抱著兒的哭幹了眼淚。兒是活下去的唯一支撐,現在兒沒了,生死對來說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極度悲傷的人往往會走兩種極端:前者瘋癲,後者瘋狂。王雨燕把兒重新下葬,發誓要親手為兒報仇。
自從兒和約法三章,心裡就清楚,兒一定有事瞞著。為了不打草驚蛇,以買東西的名義,從小賣鋪老大爺那裡得知了兒家裡的種種況。老大爺還告訴,蘇煜昨天曾回過家,並從店裡買了一把鐵鍬。王雨燕立即回到家中,將那把還沾有跡的鐵鍬給老大爺辨認,老大爺很肯定地說,這就是他們家賣出去的鐵鍬。
王雨燕隨後又打開了兒的手機,發現兒和蘇煜之間曾發過多條骨的簡訊,兒被殺的前一天上午,兩人還有過通話。一切的證據都證明,那個殺死自己兒的人就是蘇煜。堂屋裡掛著一張全家福,在記下蘇煜的長相后,王雨燕又從老大爺那裡打聽到了蘇煜的下落。
二十四
與此同時,蘇煜正在秦麗娟家中商討兩人的婚姻大事。
可港佬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蘇煜像吃了一隻死蒼蠅般難:「我已經找人把麗娟的樣郵寄到了香港,現在化驗結果回來了,麗娟肚子里懷的是男孩兒,將來這男孩兒姓秦,你沒意見吧?」
「什麼?姓秦?」蘇煜突然從座位上站起,「秦叔,你的意思,是讓我倒門?」
港佬冷哼一聲:「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
現在蘇家就剩下蘇煜一個人,如果倒門,那就等於給蘇家絕了后,農村人把認祖歸宗看得極為重要,蘇煜一時半會兒無法接這個事實。
見蘇煜有些為難,秦麗娟帶頭替父親打抱不平:「蘇煜,我告訴你,要不是我肚裡懷的是男孩兒,咱倆本就不可能。我爸4個兒,現在就我懷的是男孩兒,他老人家這麼多家產,自然是要秦家的人繼承,所以不管你同不同意,這孩子生下來以後,必須姓秦!」
「麗娟你……」
「我什麼我,你也不想想,這麼長時間,出去吃喝玩樂,哪一樣不是我花的錢,你有什麼,咱們結婚後的車房誰給?還不是我爸?我告訴你,就憑你的條件,能給我們秦家倒門,都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別得寸進尺,我告訴你!」
秦麗娟的話,讓蘇煜無言以對,認清對方的臉后,他頓時懊悔不及。他自責不該那麼衝把李艷梅置於死地,幡然醒悟的他,又想起了與李艷梅之間甜的日子。從秦家離開后,蘇煜只丟下一句話:「你們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和港佬鬧翻,碼頭他鐵定是混不下去了,他只能辭去工作整日買醉。偶然途經樓窯村,他也會和站街小姐一夜風流,這種紙醉金迷的生活,讓他暫時忘卻了痛苦,可他哪裡知道,有一雙眼睛,已悄悄地注視了他很長時間,那個人便是前來索命的王雨燕。
王雨燕想過很多種方法要弄死蘇煜,但清楚蘇煜的生活規律后,設計了一個完的殺人計劃:假扮站街小姐,將人騙進屋中殺死,找一個蔽的地方拋。王雨燕食不果腹時,也做過小姐,站街算是的老本行。在找尋兒的期間,跑遍了雲汐市的大街小巷,距離樓窯村最近且適合拋的地方也能找到。推敲之後,王雨燕覺得這個計劃完全可行。
可計劃考慮得再周全,也難免百一疏,王雨燕沒有料到,在樓窯村當小姐,還要向當地大哥繳納保護費。巨額的開銷,讓囊中,無法再購置拋工。就在王雨燕準備多接幾個客人賺點兒余錢時,房東的托車了的首要之選。在和房東多次發生關係后,王雨燕功取得了房東的信任。
有了運工,復仇計劃終於可以提上日程。那天晚上,王雨燕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蘇煜每天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其間有好幾個人上來詢價,王雨燕都以「客預定」為由婉言推辭。晚上9點半,「客」終於進了視野,王雨燕主上前挽住了蘇煜的胳膊,酩酊大醉的蘇煜自然不會想到眼前的小姐竟是李艷梅的生母。蘇煜像往常一樣,在「小姐」的帶領下,走進了出租屋。翻雲覆雨后,酒上腦的蘇煜昏睡過去,王雨燕抓住時機,從枕頭底下出了匕首,瘋狂地向對方口刺去。
凌晨1點,沒有路燈的樓窯村徹底被黑夜侵襲,王雨燕騎著托將載到了一座封閉的石橋上。橋的那一頭是河北村,也是王雨燕傷心絕的地方。這座石橋曾經來過,若不是當時兒還下落不明,可能早就從這裡跳了下去。蘇煜的被王雨燕綁在了橋邊的石獅子上,隨著石獅的下落,也被快速地拖水中。
看著腳下湍急的河流,王雨燕心中到無比地失落。兒的仇是報了,可又了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在此之前,從未想過自己的雙手會沾滿鮮,然而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善良的母親拿起了屠刀?也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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