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罪:我的刑偵筆記(共8冊)》第4章 神的選拔(4)

許平秋送走了同行,只剩他一人了,眼前這十一個沒報名的,似乎有點不大願地被他招到了前排坐下。許平秋掃了眼:兩個生,九個男生,那位給他留下很深印象的男生就在其中,剛剛那撕紙堵人的小作他也看到了,下意識地覺這傢伙是個刺頭。此時坐近了打量,以他一位老刑偵的眼也一時無法準確描述對方的貌特徵:平頭、中等個子、眉不濃不淡、眼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低,長得一點特都沒有,也不像他旁那兩位,都有點嬰兒,看著可樂。

「這位同學,能幫我個忙嗎?」許平秋耍心眼了,一口袋,掏著房卡,遞給了站起來的餘罪,說道,「到招待所201房間,把我的手包取來。勞煩您了。」

「沒事。」餘罪拿著房卡,趕跑了出去。

人一走,老許開始詢問了。他對著名單問著第一位生:「易敏同學吧,我很好奇,為什麼你沒有報名參加?能告訴我真實原因嗎?」

「我家都聯繫好單位了,我爸媽就我一個閨,他們不想我走得太遠了。」易敏老實道。

「好,有主見。你學的痕跡檢驗在地方上一定會有用武之地的。」許平秋贊了下,那位易敏的生高興了,沒想到這樣還能得到上級的讚揚。

有了先例,後面的就好說了,四位是公安子弟,本就是保送的,還有三位去向已定。不管什麼原因,都被老許表揚了一番,不是表揚有主見,就是勉勵有前途。鼠和豆包可看得傻眼了,選英的怎麼對這些不是英的格外興趣,還表揚這樣,快誇花了。

終於鼠了。許平秋換了位置,和鼠坐到了一塊,和藹地問著:「嚴德標同學,你呢?也是去向已定?」

「沒定。」鼠搖搖頭道。

「那為什麼放棄這次機會呢?」許平秋問。

「這個……」鼠猶豫了。

「哦,有,那我就不問了。」許平秋顯得很寬厚。這種忽視讓鼠有點失落,卻不料許平秋續道,「我剛看過你的詳細個人資料,專業科目排名在91名,能、擊,排名還要靠後。」

看著許平秋微笑的眼神,鼠臉上掛不住了,難堪道:「許長,您老都知道了,就沒必要非說出來不是……」

幾位同學都嗤嗤笑著,專業一般且能測試經常不達標,作為全系的墊底,鼠已經養這種厚臉皮很多年了。不料許平秋沒有笑,反而很嚴肅道:「你錯了,越多的缺點反而掩蓋了越多的優勢,俗話說天生我材必有用,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一定有超乎常人的長,只是你還沒發現而已。」

「哎喲。」直了腰,頗鼓舞,激道,「許,您要是我老師,沒準我早英了。」

同學們一笑,許平秋和藹地攬過鼠道:「刑警中的英可不是學習好、槍法準、能強就能當得了的,我當年學習就不怎麼樣,還分,差點被清理出警察隊伍。」

「真的?不會吧?」豆包不信了。

「這我還能騙你,你們的校長王嵐是我當年的訓導主任,沒收拾我……那時候比現在要嚴格得多,警校現在餐廳後面那地方,以前是用來關閉的,犯錯了先關起來寫檢查,我被關了可不止一回,現在不照樣是個好警察嗎?對了,我的能還不如你呢。警察最重要的素質一個是經驗,靠平時的慢慢積累;另一個就是你的腦瓜,不需要你有多高的智商,但是你要和犯罪分子想到一條道上,你絕對能抓住他。知道三年前轟全省的那個變態殺人狂嗎?那個嫌疑人讓咱們省城全市警察束手無策,我接手后呢,沒有佈控,而是用了三個多月時間,跑遍了全省的神病醫院……」

「為什麼要跑神病醫院?」

「咱們是常人,人家是變態啊,你不走到變態的思維里,你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再出來。於是在神疾病專家大量分析的基礎上,你們猜咱們刑警是怎麼做的?」

許平秋說得跌宕起伏,把一干學員的心弦扣住了,一雙雙求和羨慕的眼睛眨著,不人下意識地問:「那咱們是怎麼做的?」

「沒有佈控,而是據描摹直接確定了嫌疑人,找到了他的家裏。這種靠『側寫』嫌疑人行為模式破案的手段,我們起步比西方晚了點,可我們也並不比他們差,今年咱們省廳就有兩位刑偵專家接到了法國里昂國際刑警總部的邀請流學習去了。有一天,說不定你們中間也會出現這樣的英啊。」許平秋道。他開始有意無意地撥,大談留在省城工作的待遇以及有可能獲得的榮譽,把氣方剛的學員們那子勁給起來了,此時在座的各位臉上倒都有了點懊悔之意,直覺得沒有參加選拔彷彿是犯了大錯一般,懊悔得幾近於失落了。

鼠很失落,豆包也很失落,兩人相視著抓耳撓腮。牌場上兩人配合就不錯,此時心意相通,在眉弄眼傳遞著觀點,鼠的意思是:聽長口氣,好像有中獎機會啊;豆包的意思是:可咱們連名都沒報,怎麼辦?

即便是差生,也要有點理想呀!兩人都有點想補救的意思,可也都有點難以啟齒,而且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問底

這些小作豈能逃過許平秋的眼睛?他心裏暗笑,裝模作樣地問豆包:「你豆曉波吧?我有點奇怪啊,你的績不錯,刑偵科目績在班裏也不算差,怎麼?連一個選拔賽也不敢試試?」

「喲,誰說不想呢。餘罪不讓我去。」豆曉波無意識間說了。

許平秋沒有給對方思考的機會,馬上追問道:「不可能吧?你自己的事難道還需要別人替你當家?你不敢接挑戰,別把責任往同學的上推啊。」

「真的,就是他不讓我去。他說這是個坑,忽悠兄弟們送死去呢……鼠,不,嚴德標填的表都被他撕了。」豆包口而出,把自己撇清楚了。旁觀的鼠一看許平秋臉不對了,腳下踢踢豆包。豆包猛然省得失言,立馬住口了。

「呵呵,送死?這就是個高危職業,你們心裏不會不清楚吧?」許平秋乾脆直言了,看似無所謂道,「我給你們數幾件事啊,申城一件,一個嫌疑人衝進派出所大開殺戒,持刀捅了六名警察,三死三傷;大連,一名值勤警在罰肇事司機的時候被群毆致死;還有在咱們省的某市,反隊被錢包的捅了一刀,一刀致命;還有,今年咱們鄰省的某市,在押解嫌疑人時出了車禍,三名獄警兩死一重傷,一車嫌疑人倒沒事……危險無不在呀,就現代生活的飲食、車禍以及環境污染,都是危機四伏呀。你覺得天下會有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嗎?」

這麼解釋危險倒覺得有點可笑了,幾名學員都笑了。許平秋看氣氛不錯,又道:「危險青睞的可都是膽小鬼,這就越怕死,死得越快……呵呵,不過我看你們倆不像呀。」

「那當然不像了,怕就不當刑警了。」豆包拍著脯,自然不願意被人小瞧了。

「不是不像,是本就不是,我們班這群哥們兒,哪個不是賊膽大。」鼠也道。

真要說膽子,這幫警校的男生還真是強於同齡人,兩人一說,餘下的幾位也附和上了。許平秋釋然道:「這就是了,我也是這所學校畢業的,咱們學校隨便拉出去幾個,素質都要超過普通人……哎,對了,可這位餘罪同學有點膽小啊,他怎麼就這麼和你們不一樣呢?」

聽得此言,鼠嘿嘿笑著道:「他是有點怪。」

「你們……也覺得他很怪?」許平秋回頭問那幾位學員。

這一問把新仇舊恨都勾起來了,上午被餘罪評價得慘不忍睹的易敏咬牙切齒道:「那就是一賤人,連生都欺負。」

「是嗎?太過分了。」許平秋覺要接到資料上無法及的層面了,同仇敵愾道,不經意間已經和在座的幾位站到了同一陣線上。

「不是一般的過分,過分大啦。」又一位男生料了。

看來眾怒難犯,大家都開始齊力聲討餘罪這個睚眥必報的小人了。另一位生說,你一句話說得難聽,他回頭能罵你十句,一點風度都沒有;又一位男生道,這人詐得全流壞水,跟人打賭打牌從來沒輸過,欠他幾塊錢,他能死皮賴臉追在背後一直要,上廁所都不放過;又有一位說得更兇了,說這傢伙能犯的錯,能違的紀,煙打架酗酒,訓練逃課考試作弊,一樣都沒落下,整個就一害群之馬,刑偵專業這個班年年拿不到優秀,就是他的功勞。更猛的是易敏,看來對餘罪怨念頗盛,絮絮叨叨說了一堆餘罪的壞話,從給生起噁心綽號、到給全班榮譽抹黑,曆數一遍,整個就一十惡不赦、罪大惡極,末了還不忘氣呼呼加上一句:「知道我們為什麼他『餘罪』了吧!」

許平秋奇怪地問:「不會吧,警隊里還有道德水準這麼低的人?要有分的話,我在他的個人資料應該能看到啊。」

「唉,這就是他的無恥之了。」易敏掰著指頭道,「這傢伙面上工作做得好,既是學校義工,又是志願者,人前你看他像雷鋒,人後立馬就鋒了,毒啊。」

「有這麼毒嗎?」許平秋不相信這一面之詞,又看向那幾個男生,驚訝地問道,「那這隻害群之馬早該被清理出革命隊伍,不至於潛伏到現在吧?」

「潛規則呀!」又一男生想當然地道,給了許平秋一個放諸四海皆準的答案。能潛伏到現在只能歸功於潛規則了,雖然沒明說,不過許平秋聽得出來,暗指收買教員了。

這評價,讓許平秋也意外了,沒想到那位貌似普通的學員,居然這麼不普通。眾人聲討餘罪的時候,鼠和豆包不吭聲了,此時許平秋早判斷出了,這兩位和餘罪是一窩裏的哥們兒。他笑著問:「嚴德標、豆曉波,怎麼您二位沒有評價呢?他們講的,是事實嗎?」

「那個,那個,有點詐,沒有那麼賤。」鼠嬉皮笑臉地,好歹給哥們兒說了句好話。豆包也不好意思道:「不至於誇張這樣吧,還用這麼多形容詞,太不客觀了。」

不過再維護也說得不那麼理直氣壯,許平秋聽出來了,鼠和豆包這兩位是兄弟深,原則靠邊,剩下的若干位,怕是深其害了。他剛要開口,不料那位易敏的生嗤鼻不屑了,對著鼠兩人挖苦著:「你們兩人可好意思說,禍害了同學還不放過同屆的,同屆的禍害完了,把下屆也教壞了,再住兩年警校,你們都發家致富了。」

「什麼意思?」許平秋不明白了。鼠和豆包翻著白眼,狠狠地瞪著易敏,易敏可不懼他倆,正要摔砂鍋撂底,把這貨聚賭的事兜出來。不料開門聲響起,去拿東西的餘罪回來了,他進門把手包遞給許平秋,許平秋知道這個小道消息的打探也就該結束了。

而餘罪卻詫異了,怎麼在座的十幾位都像看外星人一樣盯著自己,那眼說不出的怪異,他不確定地問道:「怎麼都這樣看著我,我沒有帥到讓你們這麼仰吧?」

沒人說話,現在看著餘罪,倒覺得背後說人家壞話有點小人了。許平秋笑地拍拍餘罪的肩膀道:「未必啊,咱倆站一塊,你就比我帥。」

一看許平秋那皺紋橫生的黑臉膛,餘罪皺眉頭,實在沒有可比。坐著的那幾位笑了。許平秋卻是給了臺階道:「同學們,再給大家一次機會,今天我帶來的都是部案例,即便不參加英選拔,觀也沒有壞,我正式邀請你們加。當然,誰要是後悔退出,現在想進選拔,完全來得及。」

說完這句,許平秋直接往門外走著。易敏不得地喊了句「我去」,第一個跑了,剩下一乾沒報名的也都跟著易敏往外走,連豆包也吱溜一聲跑了,生怕餘罪揪著責問。餘罪好不容易把行遲緩的鼠給拽住了,卻見鼠嬉皮笑臉道:「余兒啊,我觀回來咱們再說,不要瞪眼睛,瞪眼睛就不帥了。」

趁著餘罪懵然的工夫,鼠一掙,也溜往電教室去了,眨眼間只剩下餘罪一個人,他糊裏糊塗地看著站在門口笑的許平秋,不確定地問道:「怎麼回事?怎麼都中了邪似的?」

「他們沒中邪,是你有點邪了。有興趣去觀嗎?」許平秋和藹地問道,餘罪眼里不太確定,不過搖了搖頭。許平秋笑著又問道,「能告訴我原因嗎?作為一名即將畢業的刑事專業學員,我很不理解你對自己專業沒有什麼興趣。」

「不,我有,我只是對那些已知結果、沒有懸念的事興趣不大。」餘罪正道,「還沒有偵探小說有意思。」

這句話讓許平秋沉默了片刻才明白其中的意思,沒錯,自己帶來的,是刑偵幹得幾件很漂亮的案子,坦白地說他對這些用於對外宣傳的例子興趣也不大,表面工作而已。只是他有點奇怪,這樣的話似乎不該從這個還沒有接過案子的學員口中說出來。

「有點意思,等你將來當了警察,會有很多滿足你興趣的懸念,就怕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正確答案。」許平秋若有所思地說了句。他不待這個菜鳥出口提問,輕輕地掩上門,走了。

餘罪的眼睛裏閃爍著迷茫和不解,他本以為這位慣於鼓菜鳥們跳坑的老警一定會邀他同去的,不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就離開了,讓他有點意外。他坐下來,琢磨著這位老警的話,在他這個年齡,恐怕讀不懂這位一臉憂國憂民的老警。倒是此時偌大的教室唯剩他一人,在他心裏,油然而生一種被忽視的悵然,悵然中,似乎還帶著幾分失落……

判若兩人

「喲,這銷毀的毒品,得值多錢啊?」

鼠,你能說兩句嗎?也不怕人家笑話。」

「嘿嘿,我就隨便說一句,反正你也不知道。」

「去去……」

「看看……那就是緝毒警,我一表哥就在緝毒戰線上,他們的裝備配置比特警都高一代,特別是通信材,世界上最先進的。咱們現在玩的那針孔拍,都是人家幾年前玩剩下的。」

「那販毒的也不怎麼樣呀,長得像豆包,一瞅就不是個好鳥。」

「誰又拿我說事?別以為我聽不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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