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六爺和謝蟬說了一夜的話。

謝蟬說起江州和安州那段時間發生的事.謝六爺心疼憐，摟著哭了一場。

"我家團團真是吃了大苦了。"

謝蟬把燈燭挪過來看謝六爺的傷口，他背上長長一道猙獰的疤. 看著目驚心，"爹爹也了苦。

謝六爺怕嚇著兒，安道∶"不怕，都好了，就是看著嚇人，其實沒那麼嚴重。

又說起謝嘉瑯的事，謝六爺由衷地激他，"大郎真是頂天立地，有勇有謀，還好有他，團團，你要記得這份恩義，以后好好報答你大哥。

謝蟬垂眸，嗯一聲。

……阿爹之前還想著，你及笄禮的時候， 一定要辦得熱熱鬧鬧的，把所有人都請

謝六爺眼角，拉起謝蟬仔細端詳，嘆口氣過來，讓你風風的……"

謝蟬搖頭，臉挨在謝六爺胳膊上輕輕蹭幾下，心里暖洋洋的，"阿爹還好好的， 比什麼及笄禮都好。"

父倆重逢，悲喜加，凌晨時才各自歇息。

翌日，父倆起來接著說話，青捧著藥碗經過，謝六爺驚道; "大郎病了?"

青點頭。

謝蟬愣了一下，這些天不敢太關注謝嘉瑯，一看到他就忍不住胡思想，只能把心思都撲到收拾行李上，沒發現他生病了。

謝六爺很關心謝嘉瑯，起去看他，他已經起來，在窗下翻看圖紙，見謝六爺進來，站起。

"快坐下快坐下。"謝六爺上前，"都生病了，怎麼還在忙?"

謝嘉瑯道∶"沒事，只是風寒而已。"

謝六爺問候他幾句，要他趕吃藥休息，走出來，兩手一拍，對等在門外的謝蟬道∶"我看啊，得給你大哥說一門親事，他形單影只的，不懂得惜自己的。"

有些事謝六爺沒告訴謝蟬，他當初傷得很重，那些貴人護衛都以為他死了，大火燒起來時，他想著家里的周氏和一雙兒，實在不甘心就這麼撒手去了，一口氣撐著沒咽下，直到呂鵬救下他。有個家，心里有牽掛，是不一樣的。

謝蟬心里—-頁。

謝六爺死里逃生，見不得別人孤單可憐，盤算道∶ "等你阿娘他們來了，看看能不能幫你大哥找個合適的。"

謝蟬拉住謝六爺的胳膊，按下酸，"阿爹，你先別忙活這事·…·…大哥他有意中人了。"

謝六爺一愣，隨即樂不可支，笑出聲來∶"真的?那還等什麼?趕提親去啊!彩禮我們幫你大哥出!婚事我來辦，不用他一點心!"

謝蟬搖頭∶" 阿爹，這是大哥的事，我們還是別摻和。"

謝六爺疑，拉著謝蟬進屋，小聲問∶"怎麼?是不是那家人不愿意?他們是嫌棄你大哥家貧，還是介意他的病?"

謝蟬怔了怔。

謝嘉瑯說有意中人，卻沒有提親的意思，也沒有其他舉……上輩子也是，他只是默默地傾慕著那個子，一生未娶。

難道這一世那子也嫁人了?

還是像謝六爺猜的那樣，那子嫌棄謝嘉瑯，不愿意嫁給他?所以他只能孤獨黯然地神傷?

謝蟬鼻尖發酸，難過在心底彌漫開來。

他明明那麼好。

謝六爺在縣衙住下來，對外說是謝嘉瑯的一位遠房表親，呂鵬是表弟。

范家的人在城中，謝六爺沒有去和他們相見，現在崔氏，京，局勢不明，謝六爺還活著的事不宜讓太多人知道。

謝蟬提醒范德方注意京師那邊的向，依推測，崔家京的人八是崔季鳴，崔家嫡支男丁中，只有他幸存下來。崔家覆滅，他痛失至親，還在嶺南了極大的折辱，鷙偏執，行事狠辣瘋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朝中局勢已經和謝蟬記憶中的大不一樣，但是并不覺得惶恐，親人安在，謝嘉瑯踏踏實實地做著父母，看著他為百姓解決一件件爭端，心里很安穩。

謝六爺翹首以盼，等著周氏他們能早點來平州城，平時和謝蟬一起忙買賣的事，有時候閑了，拉著青打聽謝嘉瑯和哪家小娘子有過來

往。

青茫然，搖頭說不知道。

天氣轉涼，謝嘉瑯和老把式他們的水車終于改進好了，修建水渠的圖紙也最終定稿，工那天，衙署里放了炮竹。

水車抬到山腳下，卻出了狀況。

附近幾個鄉的百姓群結隊趕過來阻止水車上山，差吏上前勸他們走，村戶們不肯離開，跪地哀求。

謝蟬和謝六爺順路經過，準備觀看儀式，見狀，趕人去安那些村戶，打聽由。

隨從打聽了一圈，回來道∶"這些人說盤龍山鎮著風水，不能，了的話會有大禍，影響他們的子孫后代，請大人不要工。

謝蟬皺眉，修建水渠、灌溉田地是造福一方的好事，謝嘉瑯決定工前和幕僚翻閱了很多書，也實地勘查過，是真心;想為百姓利益著想，絕不是好大喜功之舉，不過這些話百姓未必聽得進去。

這天，由于百姓強烈反對，水車雖然抬上山了，不過沒有挖土工。

謝蟬和謝六爺回府，消息已經送回縣衙，謝嘉瑯在二堂和縣丞議事。

夜里，謝嘉瑯回三堂，謝六爺和謝蟬等他一起吃飯，跟他說起白天的事。

謝六爺勸道∶"不如干脆不修水渠了，吃力不討好，你是為那些鄉人打算，想把那些荒蕪的田地變良田，讓百姓灌溉取水更方便，可是鄉人愚昧，他們不記得你的好，只會怪你了風水，出一點事就要怪罪到你頭上。"

謝嘉瑯道∶"六叔，我和縣丞他們已經有了主意，修水渠勢在必行。"

謝六爺朝月謝蟬使眼，想讓跟著一起勸說。

謝蟬對著謝六爺搖頭，謝嘉瑯既然有了主意，就不會輕易退。

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笑著道∶"阿爹，鄉人愚昧，那是因為他們家貧，沒有讀書，而且終日辛苦勞作，不能像阿爹這樣出門長見識。不知恩的總是數。民以食為天，大哥為百姓做實事，等水渠修好，他們挑水澆田方便了，收多了，吃飽了飯，自然就會明白大哥的用心。"

謝六爺自知才能平庸，怕自己瞎出主意壞了謝嘉瑯的前程，只是怕事鬧大，著急而已，聽謝蟬這麼說，笑著點頭，道∶"你就知道向著

他。

謝蟬朝謝嘉瑯看去，正好撞進他黑沉沉的視線，朝他一笑。

燭火照耀下，雙眸亮如星辰。

謝嘉瑯角不跟著揚起。

謝六爺吃著飯，看他二人相視而笑的模樣，覺兩人之間好像涌著一種自己不進去的氛圍。

第二天，謝嘉瑯帶著屬出去了。

青告訴謝蟬，縣衙召集本地德高重的鄉農，要舉辦一場祭山儀式，請求山神允許破土工。

謝蟬對謝嘉瑯很有信心，不過還是擔心會出事，出門忙完自己的事，順路去一趟盤龍山腳下。

祭山儀式非常簡單，在山腳下搭設一個高臺，設香案，謝嘉瑯頭戴帽、一青綠袍，走上前焚燒表文，面容嚴肅而又平靜。

臺下圍滿了百姓，他們都仰著謝嘉瑯的背影，神震。

老把式們帶領著力夫，再次破土工，這一次百姓沒有上前阻攔，因為謝嘉瑯在表文上寫，他主持修建水渠工程，山神若要降罪，只需降罪他一人便可，不要降罪于平州城百姓，他把自己的職、姓名以朱砂寫在紙上，所有人都看見了。

山腳下，百姓們道∶"大人為了我們不怕得罪神仙，我們不能拖大人的后，跟著大人一起=

那些到奔走挑撥，準備借修水渠的事激起民憤，刁難謝嘉瑯的潑皮一臉失，暗罵幾聲，掉頭鉆人群。

一場風波消弭于無形。

呂鵬著縣衙捕快的裳，里叼了草，等了半天，沒等到有人跳出來鬧事，拍拍手，對謝蟬笑道∶"昨天差點打起來，今天縣衙的兄弟都過來了，我還以為今天有出手的機會呢!

謝蟬凝視著臺上指揮屬的謝嘉瑯，微微一笑。

他就是這麼好。

修水渠的工程開始后，謝嘉瑯更忙碌了。

謝蟬也在忙，看平州城的氣候和土質很適合種植棉花，但是此地種植的棉花不多，而且品種也不優良，便托范德方運了一批棉種過來。在培植秧苗前，雇傭了些本地人，讓他們跟著練的技工學染布技藝，平州城那些小作坊的染布技單一又落后，無償教授技藝，作坊的人都過來學。不打算在平州城開鋪子，而是以平州城為產地，到時候貨直接往北送。

忙碌中，天氣越來越冷，很快下起了雪。

安州那邊很久沒信來，謝六爺惦記著周氏母子，打發隨從回安州送信，看母子過得怎麼樣。

隨從去了沒幾天，這一日，縣衙外突然一陣車馬響，人聲嘈雜，小吏滿面笑容地進來報信∶ "來了好多人!說是安州來的

謝六爺和謝蟬剛好在家，兩人喜出外，迎出門。

院門外烏泱泱一大片，站滿了人，文宇帶著新婚妻子，謝嘉文、謝麗華、謝寶珠和謝嘉義簇擁著周氏進屋，周氏面紅潤，懷里抱著一/褓。

外面還有下人，謝六爺沒出去，站在窗戶底下，看到周氏抱著孩子進來，激不已，恨不能立刻沖出去。

謝蟬知道阿爹一定迫不及待，打發走其他人，領著家人進屋，關上門。

"娘子!"

"郎君!"

謝六爺和周氏、謝嘉義相擁而泣，謝嘉文幾兄妹也跟著哭了一會兒，走上前解勸。

丈夫"死而復生"，周氏轉悲為喜，把抱著的孩子給謝六爺看，生了個兒，"郎君，還沒起名字呢，你看起什麼名字好?"

謝六爺抱著小兒，摟著妻子兒子，看著陪在邊的謝蟬，心中滿是慨，道∶"平安是福，就平安吧。"

謝嘉義噗嗤一聲笑了，悄悄對謝蟬做鬼臉，小聲道∶ "不好聽。"

謝蟬拍了他一下。

一家人見面，哭哭笑笑。

謝蟬原以為周氏他們明年春天過來，在縣衙旁買了一座宅子，正準備重新刷，現在周氏過來了，忙人過去打掃，安頓住下。

謝嘉瑯接到消息，忙完庶務，到三堂來和眾人斯見，他已經為文宇安排好了差事。

文宇接過文書，玩笑道∶"我帶著人一起來的，就不能讓我們小夫妻倆先到逛逛，見識一下風土人?"

妻子地瞪他一眼。

謝蟬灶房預備席面為他們接風洗塵，好奇地問∶"文大哥怎麼和我二哥他們一起來的?"

文宇和謝嘉文相視一笑，道∶"二公子帶著妹妹過來，我們路上正好到，就一起過來了。"

兩人一路同行，相談其歡，因為他們都有富的落弟經驗，而且都曾見證謝嘉瑯的崛起，有種惺惺相惜之。

這頭，謝嘉瑯和文宇、謝嘉文談些別后的事，另一頭，謝六爺和妻子兒團聚。

謝蟬心里很高興，忙里忙外，忽然發現謝寶珠一個人坐在大堂里發呆，走上去，"五姐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

平安是早產兒，謝寶珠一直陪在周氏邊照顧，這次也跟來了平州城。

謝寶珠嚇了一跳，抖了一下，抬頭，臉上掠過一尷尬，小聲道∶"九妹妹……呂鵬見到三姐姐了。

謝家姐妹同時來到平州城，見到呂鵬，兩人都很吃驚，而呂鵬在詫異過后，走向了對他點頭致意的謝麗華，兩人到一邊說話去了。

謝寶珠神落算。

謝蟬坐下，拉起謝寶珠的手，"五姐姐，你還喜歡呂鵬嗎?"

謝寶珠有點害，笑了笑，道∶"九妹妹，你不用擔心我，經過那件事以后，我就想通了。我喜歡呂鵬，擔心他吃苦，但是除了這些，我做不到為他冒險。現在看到他還活著，我真心替他高興，其他的事，隨緣吧。"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著庭前紛飛的大雪。

"九妹妹，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人不能一直待在宅門里。以前啊，我們幾姐妹在江州，除了去別院和上香，幾乎不出門，眼里只看得到那幾個人，一家人爭來爭去，臉皮都撕破了，真沒意思……后來我到了安州，想著大哥和九妹妹，還有離開家的二哥和三姐姐，我很羨慕，也想長進，我認識了更多的人，再回想以前的事，覺得自己真是糊涂。"

過節時回了一趟江州，發現原來長輩們不是天，他們也愚蠹，目短淺，原來謝家不像記憶中的那麼大，不，不止是謝家，整個江州在眼里都變小了。見到留在家中的謝嘉武他們，覺得謝嘉武變得和他父母一樣虛偽、唯利是從。

于是，鼓起勇氣，決定和謝嘉文那樣，離開自小生活的環境，跟著自己欽佩的人，做一個更好的自己。

謝寶珠聲音一低，輕哼一聲，"九妹妹，其實呂鵬也沒那麼好，我以后說不定就喜歡其他人了。"

謝蟬笑著拍拍的手。

墻之隔的過道里，馬鵬和謝麗華站在窗下，也，看著空中飄舞的雪花。

謝麗華嘆口氣問∶"呂大哥，當年我家那樣對你，你恨我嗎?"

呂鵬搖搖頭，抬手了一下臉上的刀疤，"以前很恨……尤其是傷的那段日子，我發誓以廠

回江州，找你們報仇，要你

跪在我腳下，哭著說當初不該退……"

他笑了笑，"后來不恨了。"

經歷的苦難多了，發現那些微不足道。

謝麗華抬起臉，"那呂大哥還喜歡我嗎?"

呂鵬和對視，平靜地搖頭。

他能理解謝麗華的選擇，不會恨，但是也僅限于此了。

謝麗華并不意外于他的回答，笑了笑，道∶"其實小時候我不喜歡呂大哥，因為呂大哥是江州家世最好的公子，所以我才覺得一定要嫁給你。

呂鵬也笑了，"其實我小時候也不喜歡麗華妹妹…·…"

他一頓，搖搖頭，"不，我小時候誰都喜歡。"

謝家幾個小娘子，謝麗華順秀麗，謝寶珠傻平平的，為了和他們一起玩什麼都愿意做。

謝蟬呢，不在意別人的目，呂鵬經常被氣得跳腳，又忍不住想要喜歡自己。

呂鵬每一個都有那麼點喜歡，他從小錦玉食，被捧著長大，自大稚，覺得世間小娘子都應該喜歡自己，都要圍著自己打轉。

后來家中突遭變故，見識了人冷暖，再想起從前的事，呂鵬恍如隔世。

大雪傾灑而下。

謝麗華捋了一下頭發，輕聲道∶"呂大哥，寶珠妹妹是真的喜歡你。你被流放后，哭了很久，擔心你吃苦，想把省下來的月例寄給你，還要和我絕文。"

呂鵬沉默，這件事他聽謝蟬提起過。

謝麗華長舒一口氣，"我和呂大哥之間沒有意，只有算計。寶珠是我妹妹，呂大哥，假如你喜歡，我祝福你們。"

朝呂鵬道了個萬福，抬腳走開。

從此以后，他們之間再無糾葛了。

謝嘉文、文宇他們還帶了很多仆從過來，縣衙住不下，謝六爺悄悄搬到旁邊的宅子里，謝蟬也搬過去了。

謝嘉瑯起，練拳，換，穿戴好，推門出去，下意識往謝蟬之前住的屋子看。

門窗閉。

謝嘉瑯回過神，文宇捧著文書過來，他迎上去，到了二堂，屬都圍上來，眾人坐下議事。

衙署里有很多人，謝嘉瑯有了忠心的副手，忠誠的部下，出都有人跟隨，謝嘉文他們都過來了，青笑著說，現在家里真熱鬧。

熱鬧當然是熱鬧的，可是他總是會不自地看向謝蟬的屋子。

月底，范德方從京師押送貨去夏州，順道來了一趟平州城，給謝蟬送來幾個繡娘師傅。

大部分繡娘留在江州、安州那邊，跟到京師的繡娘大多是沒什麼牽掛的婦人，平州城這邊缺人，謝蟬加了工錢，幾個繡娘師傅愿意過來。

范德方還給謝嘉瑯帶來一些京師的消息，"自從八皇子恢復爵位，幾位皇子爭得厲害……"

文宇驚訝地問∶"八皇子恢復爵位了?"

范德方點頭，"就在上個月，北涼使者送來公主的噩耗，說要再娶一個，挑釁我大晉國威，宮里舉行馬球賽，勛貴子弟上場，都輸了，后來三皇子、四皇子也上場，還是沒贏。

當時，李恒忽然越眾而出，表示愿意上場。

和從前他一呼百應不一樣，這一次，在場諸人都一臉譏笑∶八皇子都瘸了，還能打球?

李恒固請，說自己雖然瘸了，但不耽誤馬上功夫。

場上比賽太難看，皇帝猶豫了下，讓李恒上馬試試，見，他在馬上和常人無異，準了。

文宇奇道∶"莫非八皇子一上場就扭轉局勢，接連得分，皇上龍大悅，所以恢復他的爵位了?"

范德方點頭，又搖頭∶"八皇子確實幫著球隊扭轉了局勢，不過他一分都沒得。"

文宇詫異。

范德方接著道∶"整場比賽，八皇子沒有自己進球，他領著勛貴子弟打北涼的陣型，把球送到三皇子和四皇子他們的球杖下，三皇子、四皇子一直在進球。"

文宇倒吸一□涼氣。

范德方道∶"比賽結束后，皇上問八皇子為什麼幫幾個兄弟進球，八皇子說，他一個人的榮辱，怎麼比得上大晉的榮辱?"

文宇抖了一下。

范德方合掌∶"那之后，皇上就恢復了八皇子的爵位。"

文宇沉片刻，道∶"我們遠離京師，皇子間的爭斗應該影響不到我們。"

他們說話的時候，謝蟬靜靜地聽著，現在明白皇帝為什麼讓謝嘉瑯先做知縣，而不是留他在京師陪伴皇子讀書，皇帝要栽培他，所以讓他遠離宮廷。

不知道皇子間誰勝誰負，這一世很多事改變了，說不定皇帝能多活幾年。

謝蟬一直記得，上輩子，先帝駕崩得很突然。

一晃眼，過年了，萬家團圓的日子。

宅子里張燈結彩，謝嘉義帶著仆從到竄，掛了很多盞燈籠。

屋里燒了暖爐，謝家人挨在一起守歲。文宇夫妻沒過來，小夫妻里調油，自己過年。

屋中一團其樂融融，謝六爺和周氏逗弄著小兒，呂鵬、謝嘉文、謝嘉義和青坐在毯子上猜拳吃酒，謝麗華、謝寶珠和謝蟬一邊吃點心，一邊說著家常。

謝嘉瑯是知縣，要與民同樂參加慶典，忙到夜才歸府，剛進門，謝蟬端一盞熱茶給他。

他看著，接過喝了。

呂鵬走過來，拉著謝嘉瑯吃酒，非要他一起猜拳，他哪會這個，被灌了三杯后，倒扣酒杯。

謝六爺笑道∶"大過年的就別這麼拘著了，再吃幾杯!"

不由分說，又拉著他強灌了幾杯。

謝蟬看呂鵬他們還想再灌酒，拉開謝嘉瑯，道∶ "大哥明天還要出去拜年。"

呂鵬笑道∶"好了，知道你心疼他!"

謝蟬拉著謝嘉瑯坐下。

他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地坐在邊，剝烤芋頭給他，他接過慢慢地吃，遞茶給他，他捧起茶盞喝，回頭看他，他坐在那里，眸子靜靜地注視著。

特別乖。

子時到了，鐘鼓聲聲，炮竹陣陣。

大家笑著互相拜年，換喜錢，打著哈欠回屋去睡。

謝蟬擔心謝嘉瑯，送他回屋。

萬家燈火，燭璀璨。

灼灼的燈錯著落在謝嘉瑯臉龐上，斑瀾喜慶的圖案映在他瞳孔中，但他深刻的眉眼依舊清冷沉靜。

他不開心。

謝蟬心里驟然被了一下似的，有點疼。

扶著他，輕輕地喚∶"謝嘉瑯。"

謝嘉瑯朝看過來。

燭火下，謝蟬嫣然一笑∶"你的意中人不喜歡你，你可以喜歡別人嗎?"

謝嘉瑯凝眸注視著，搖搖頭，"只喜歡。"

謝蟬眸子垂下。

心底的酸翻涌而上。

他喜歡一個人，堅定，執著，深不見底，矢志不渝，即使沒有仟何回應。

多麼希他能如愿。

過完年，京中發來公文，催促謝嘉瑯去京師參加補試。

他安排好縣衙的事，收拾行裝。

呂鵬自告勇，要護送他∶ "那些不流的害人手段我，我比普通護衛強，我陪大人去京師。"

這一次他不用保護謝六爺，了個負擔，不用擔心自己被崔家人認出來。

原本謝嘉瑯打算等過了正月再走，城中富商打聽到消息，要設酒宴為他餞行，他改變計劃，在城中人沒反應過來之前出發。

謝蟬送他出城，囑咐他路上小心，又拉著他說了很多京師的事，提醒他別卷漩渦，還有，四皇子八皇子都得提防。

他答應著，翻上馬，騎馬走出一段距離后，回頭。

謝蟬站在雪地里，卓朝月他揮手。

"團團。"

他心里無聲地喚了一聲，閉目了片刻，策馬離開。

謝蟬目送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們一行人的影消失在天際，登車回府。

府里的燈籠還沒撤，謝寶珠、謝麗華在房里陪周氏，平安忽然哇哇啼哭，一群人圍著哄。

謝蟬心里難，去書房整理賬冊，忙到傍晚，還是靜不下心，起去衙署。

青在院子里收拾東西，看進來，朝招呼了一下，他現在是謝嘉瑯的大管家了，這一次沒陪著進京，留在平州城昭管家務。

謝蟬走進書房，看著書架上累累的藏書，莫名的，心里安靜下來。

隨手翻開一本書冊看，有些紙張的邊邊角角麻麻寫滿字，謝嘉瑯的字跡。

一本一本翻開看，再一本本放回去，翻到一本地理志時，啪嗒一聲輕響，一截樹枝從書頁間掉落下來。

謝蟬起，撿起那截樹枝看，發現是一柳枝。

柳枝已經干枯了。

青推門進來，手里捧著一盞熱茶，看到謝蟬對著柳枝發愣，笑著道;"九娘，這子千萬別扔了啊，是公子特章放進去的，要是不見

了，公子會間的。"

謝蟬把柳枝放回去，合上書本，接了茶，問∶"哪里來的?"

青撓撓腦袋，道∶"從京師帶來的吧。來平州城的路上，公子一直把這樹枝帶在上，路上休息的時候，他經常拿出來看，我有次收拾裳順手把它丟了，公子是給找了回來，一直帶到平州城。"

謝蟬怔住。

上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

在京師送別謝嘉瑯的那天，大家都折柳送他，那時滿心，想著怎麼去平州城，也隨手折了柳枝塞給他。

謝嘉瑯接住，對笑了一下，眉眼兇兇的，又很溫和。

他隨帶的這柳枝，是誰送的?

作者有話要說∶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離》。

上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詞。

.....

過年前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