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宋》第三十三章 敕約

趙玖是在五月下旬知道的希尹死訊,同時他還知道了完斡本的死亡、完合剌的死亡、秦檜夫婦的死亡。

平心而論,他有些措手不及……怎麼就都死了呢?都死了,他還在這里計較個啥?

那一瞬間,他是有折南返之意的,因為南邊已經準備妥當。

當然了,這位家很快就恢復了清明,那就是這些人的死亡,甭管是遭遇‘契丹賊’而死的誰誰誰,又或者是在黃龍府當眾自刎的希尹,本質上還是他和大宋殺的。

沒必要計較形式。

而且事到如今,總要給塞外一個收尾,給整場戰事一個結果才行。

一念至此,趙玖立即發布剛剛作為東京特使抵達花島的兵部左侍郎領都水監劉洪道暫署遼東安大使,并發旨召集東蒙古、高麗、契丹、奚、渤海諸要員、首領一并往來花島,參與見證金國最后的降服。

當然,免不了要順應人心,讓岳飛去將那三位選王給帶來——原本這活應該讓此時已經在遼理一些公私兼有事務的劉晏來做更合適一點,岳飛一方元帥未免顯得有些大材小用,但趙玖真這麼一折騰,塞外已無真正戰事可言,岳飛來花島給自己撐腰似乎才是真正用武之

閑話提,就這樣,時間流逝,趙家任由燕京、東京各行其是,自己卻始終徘徊等待在榆關以北醫巫閭山以南的山海狹道之中。

時而登島,時而在陸,時而攀山,時而涉水,大多數時候都在寫他的《西游降魔雜記》,數時候也需要應對一些政治上的紛擾。

所謂紛擾,自然是各方面源源不斷的使者帶來的。

其中,不僅有塞外諸族聞得征召訊息,各有反應之下的遣使試探,還有因為獲知戰事結果比較晚,路途也比較長的其余諸邦國使者。

西遼當然是免不了的,雖然得到了趙家與東京與燕京的屢次承諾,可他們的使者還是一茬一茬的來,就等著趙家最終決定給西域送個幾萬真壯漢、十幾萬各族家眷好夯實國家基礎呢。

西遼是趙玖心目中國家的西面屏障,莫說還能薅羊,便是不能薅羊,都值得無條件扶持和資助。而西遼那以數萬之眾臨萬里之地的特殊國,也導致他們對同類文化的人口輸幾乎是來者不拒……莫說契丹人、真人,趙玖甚至準備將部分知書達理的燕云大族也發過去,將來以后的罪犯、貶啥的,也可以適當輸出一下,而西遼也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這邊的輸人口再怎麼,總比高昌人,以及信教的突厥人、哈喇汗人更可信吧?

所以,大宋與西遼之間的這種全方位盟約幾乎是一種天然的盟約,只要后人不弄出什麼幺蛾子來,它將會在相當一段長的時間延續下去。

當然,這也是趙玖迫切要召集塞外各方勢力一會的本緣故,因為不是每一個鄰居都是西遼,他需要一個正式的框架。

除此之外,大理高氏、越南李氏也都派來了批次的祝賀使者,太原-元城一波、獲鹿一波、真人逃離燕京一波,基本上都是從東京那里獲取消息后,意識到要變天,倉促反饋回國后的反應,就連日本國也在獲鹿后因為源為義、平清盛給國中寫信,使得平忠盛再度來朝。

林林總總,放在往日,也算是個小小的萬邦來朝了。

而且,也的確囊括了大宋的主要鄰國。

不過,使者可不止是來自于外邦,這些天里,或者說從之前趙家出榆關的消息傳過去以后,東京方面也開始不停地派遣特使,并屢屢提出正式的回鑾請求。

別的不提,只說東京方面,坦誠一點,趙玖當然理解他們的不安,但決心已下的他卻也沒有半點心,基本上派來的特使,全被發在了北方任用,歸燕京調遣使用了……劉洪道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但又不只是劉洪道,其人之前、之后頗有不東京來的大小員都是這般置的。

而很快,東京閣那邊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或者說也開始變得圓起來,比如說劉洪道之后,他們派出了比較務虛卻又很有政治影響力的大宗正趙士??前來問安。

但這位家聽到相關訊息后立即下旨,讓尚在路上的大宗正直接轉向去獲鹿祭祀死難將士,然后再去燕京仿照岳臺建立一個祭祀之地。大宗正原本帶著政治任務過來的,但接到趙家的新任務后念及長子安魂之事,卻也干脆撂了東京的挑子,一心一意按照家意思去做此事了,當然也順勢歸了燕京安排。

從頭到尾,本都沒有出榆關。

大宗正之后,來的干脆是呂本中……誰都知道這是個只會作詩的名門老公子,包子打家,沒了也不心疼……可即便如此,趙家依然從容,反正他現在前缺筆桿子,倒也是照收不誤,將對方招至花島隨駕。

期間,呂本中因為戰前叮囑之事一開始還有些忐忑,引得趙玖親自安,就屬于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而終于,到了六月間,當很多塞外使者連著抵達花島時,東京方面的‘大招’也到了……潘賢妃帶著七歲的宜佑公主出現在了榆關之外。

早就知道母二人將至,甚至就是他自己批示許可的趙家對此堪稱泰然自若。

老婆和兒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呢?

于是,趙玖一面讓潘妃與兒隨行,一面卻讓邵章往歸燕京,乃是問候呂頤浩呂相公,同時收拾燕京遼金舊宮,作為潘妃母折返時落腳之地……很顯然,連潘妃都被燕京方面給‘歸化’了。

完全可以想見,此事之后,東京必然會更加慌,但一時也沒必要多想了,因為就在潘妃與宜佑公主抵達花島后不久,該來的全都來了,便是不該來的也都來了。

東蒙古合不勒汗所領七八部蒙古首領、契丹耶律余睹所領七八部契丹大姓首領、高麗元帥金富軾、渤海諸大族、奚人五蕭,外加即將抵達的金國三王選,這是趙玖有明確或者大約征召意思的對象,是這次花島召見的主要當事人。

來了理所當然。

而西遼使者、大理高氏使者、越南李氏使者,還有日本國來的平忠盛,這些人雖然不是趙玖下詔過來的,但恰逢其會,至不濟也能當個氣氛組……而且本也的確屬于一些事將來的延展對象,來了比沒來強。

但是,西蒙古王里在聽到了相關訊息后,居然不顧一切,只率百余騎穿越大定府輕馳而來,甚至比奚族五蕭來的更快,就著實讓趙玖不得不慨這廝的忠心了。

相對而言,高麗國主王楷忽然派了老臣金仁存直接從開京過來,就顯得有些誠意不足了……最起碼親自過來一趟嘛,看不起誰呢?

實際上,相對于其他各路使臣、乃至于部落頭人紛紛得到召見,甚至參與了某些事的事先討論,金仁存登島七八日,卻一直未曾得到召見,便是金富軾登島后去質問金富軾,也只落得一個不歡而散。

不過,最終金仁存還是得到通知,六月十七這一日,他將有機會面圣,因為此次花島大會的主角終于抵達了——完迪古乃、完烏祿、紇石烈良弼三人齊至錦州,將登島大龍宮寺面謁趙家。

之所以拖了一個多月才抵達此,是因為金國同時還要從會寧府將前偽齊國主劉豫,李綱所立河北雙鎮之一、卻賣了長安城的傅亮,以及海軍副都統李齊等等明顯的趙宋叛臣、叛將取來。同時還要盡量搜羅會寧府、黃龍府庫存的金銀珠玉等貴重財貨,一并送達,以表誠意。

種種事端安排妥當,再隨岳飛一起過來,其實已經算是快的了。

當然,甭管快慢,這同樣不耽誤遼郡王劉晏聞訊,匆匆折回。

“陛下神兵一揮,率土大定,東西南北,拓地增疆,華夏蠻夷,風束手,功業輝于竹素,威靈聳于乾坤……當此之機,蒙陛下圣恩,得召面見,高麗誓以君臣之義,世修藩屏之職,忠信之心,有如皦日,茍或渝變,神其殛之”

建炎十年,六月十七,上午時分,,臨海古寺之中,一場關系到整個北疆將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秩序的天大會便開始了,但甫一開端,高麗老臣金仁存便借著行禮問候的機會了瓷……隨著趙玖一聲令下,別人都起來歸位,只有他趴在地上恭恭敬敬說些這位家這些天耳朵都要出繭子的言語。

委實有些不講武德。

“金學士……”

趙玖也懶得與對方糊弄,直接當眾打斷對方。“你這些話,十年前是不是也與一些金國貴人說過?”

“陛下明鑒萬里,過目不忘。”

白發蒼蒼的金仁存直接抬頭,言辭懇切。“這話正是當年本國執政金富軾與金人稱臣表文,向金使韓昉恭賀金人攻陷東京,靖康之變的言語……臣文采不足,所以拿來用了一下。”

趙玖怔了一下,繼而目瞪口呆——還真是啊?

實際上,莫說是趙玖,便是列座各國使臣、各部頭人,以及宋國文武,乃至于隨侍的班直、負責上冷飲、做海鮮的大龍宮寺和尚們,也全都被這位高麗使臣給秀的頭皮發麻。

只能說,高麗出人才啊!金富軾金元帥已經很了不起了,結果來個替國主面圣的老頭,也這麼過分。

“是這樣嗎?”

趙玖回過神來,強心吐槽著頭皮去看一側的金富軾。“金相公,是這回事嗎?”

“好讓家知道,此文確系韓昉與臣十年前的文章言語……前半段是韓昉在高麗自夸靖康變之武功的言語,后半段是臣代表高麗所上稱臣文書的一部分。”金富軾心中不知如何做想,但面上卻極為坦然,乃是從容出列,平靜回復。“讓家看笑話了。”

當然看笑話了,其實何止是趙家看了笑話,這事當著這麼多使節、要員的面鬧出來,怕是全天下都要一起看笑話。

而且笑話也是雙重的,一面是金富軾與高麗反復無常這件事讓人看笑話,另一面更是指高麗部為了防止已經握有兵權的金富軾再從趙玖這里獲得名分,而近乎于自殘一般的斗,讓人看了笑話。

只能說,金富軾心理素質過了點。

當然,趙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猶豫了一下,干脆當眾直言:

“既如此,金相公,要不要朕發一明旨,昭告天下,封你做個高麗王?今日便可與你當眾加冕,也省的高麗再讓人看笑話?”

命而來的金仁存面慘白,他如何能想到自己不惜自傷八百的挑撥之策反而遇到了這麼一位不合常理的趙宋家呢?

不過,讓金仁存意外的是,金富軾立在一旁,幾乎是毫不猶豫便拱手做答:“家……高麗國兩百余載,久懷德教,雖于大國興亡之間稍有無奈之舉,但并不至于國統更續。況且,我國國主年登基,前十余載國事多為權臣所握,后十載又逢兩京相爭,能勉力維持已經很不錯了,談不上失德無能,不該有此厄難。至于外臣,雖激于家屢屢提攜之意,可既為人臣,高麗國恩數十載,又焉能悖逆臣德,一朝喪盡五十載名節?還請陛下諒。”

“朕自然諒。”

趙玖瞥了眼如釋重負的金仁存,并不在意,只是與金富軾認真討論。“但是金相公,你若要維持高麗,維持王氏統續,那之前高麗國某些外事端,朕也就不得不與你議論一二了……”

饒是金富軾早有準備,此時也不微微嘆氣。

“鄭知常鄭學士出使大宋多次,文名傳于天下,更是金河之盟持約之人,如今為你所殺,請問,高麗國也好,你金富軾也罷,要怎麼與朕、與西遼大石林牙,與兩位蒙古王,與高昌國主做代?”趙玖平靜來問。

此言一出,里與合不勒更是直接睥睨來看,似乎真還記得鄭知常長什麼樣一般。

“除此之外。”而金富軾尚未做答,趙玖又將懵懂的兒從一側抱到上,繼續迎著海風來問。“當日朕北伐之際,曾有明旨至高麗,要你們遵從金河之盟、邦屬之德,出兵攻遼東,而且約定晚一日便要出一萬貫軍費,以饗士卒……你們晚了足足一百余日,又該怎麼說?”

金富軾沉默一時,地上的金仁存也低頭不語,便是周圍諸多邦國使臣、部族首領也多捻須冷笑,因為所有都知道,這是高麗必須要面對的一個死結……不是你們維持了部團結就能輕易熬過去的,不然,仗就白打了。

“朕有句話要說一說。”

抱著兒的趙玖見狀,不等對方開口,卻又忽然嚴肅起來。“邦國之重,莫過于兵,今日的事還有往后的事,怕是都還得回到戰爭本上面去……”

上下也旋即肅然起來。

“此戰以宋金為主,長江以北諸邦國部族,皆參與戰中。”趙玖繼續緩緩認真來說。“靖康之前便不說了,只從靖康算起,也快十二年了,十二年間,戰爭的代價可不僅僅是一場獲鹿大戰或者之前堯山這類戰役的死傷那麼簡單……

“土地的淪喪與收復是上萬里的規模,城池易手,怕是要反復累加過千……

“軍士死傷累積數十萬之眾,戰爭中的士民傷亡恐怕要以千萬來計數……

“漢、真、黨項、契丹、奚、高麗、渤海、蒙古,乃至于高昌、日本,皆有軍士披甲列陣參戰……

“遼國為此亡、西夏為此亡,西遼、東蒙古、西蒙古復又由此而立……

“漢人死傷最多,辱最眾,契丹一分為二,渤海諸族則在戰中幾乎損失人口過半,真人不清楚,但大約也要損失近半人口,邦國興衰,部族存亡,皆要歸于此戰……”

趙玖緩緩道來,下面的各國使臣、部族首領,臉也越來越嚴肅,到最后,滿滿騰騰的大龍宮寺大雄寶殿前方正院,幾乎雀無聲,便是宜佑公主也察覺到了某種氣氛,不顧天氣微熱,往父親懷中依靠過去。

“所以,朕今日才你們都過來,因為這一戰,不是大宋與大金的事,你們國家的興衰、部族的存亡也在這里。”說到此,趙玖終于再度看向了金富軾。“金相公、金元帥……朕不追究靖康之變時你們的反復,畢竟那個時候,朕都被兀追的躲到八公山上,何況你們?但是,西夏亡后,金河之盟,諸國就此定下此戰順逆正反,朕來問你,高麗認不認?”

“當然認!”

金富軾不敢有片刻遲疑。“高麗屬宋,不屬金,此戰順天意承華夏而敵蠻夷……大是大非,不敢有毫之誤。”

“那現在你再來告訴朕,既然以金河之盟為準,自認從宋抗金,那鄭知常的事,出兵延誤三月有余的事,到底怎麼講?”趙玖繼續認真追問。“你難道以為,這些事只是落在口頭上的機鋒嗎?便只是言語、紙張,可落到如此堂皇大戰中,那也是要決國家興亡的吧?!”

金富軾毫不猶豫,先下跪于地。

說白了,金富軾本就是個明白人,這件事當然可以指著金河之盟來個什麼說法,但即便沒有這種說法,回到本利害上去,高麗也要為自己在戰爭中的首鼠兩端付出代價……尤其是大宋現在全面勝利,岳飛部眾更是聯合契丹人在遼周邊將高麗軍歸國道路阻斷,尤其趙宋家又不是個好像與的。

君不見,西夏為何而亡?

“鄭知常乃是高麗國中私斗而亡,非關大義,陛下若計較此事,外臣愿以命抵命。”沉默片刻后,金富軾只能叩首,任由宰割。“至于出兵延誤一事,實乃我高麗國中空虛疲乏,耗費日久方才行……不過誠如陛下所言,彼時便有明旨,外臣也無話可說,所以高麗國中愿意傾國罰,但委實國庫空虛,還請陛下諒……真將高麗弄,弄得民不聊生,于陛下與大宋也無益的。”

“打了這麼多年仗,廢池喬木,尤厭言兵,朕自然愿意慈悲為懷。”

趙玖終于點頭,卻又看向了側的呂本中,后者會意,即刻從袖中取出早就備好的一張紙來,然后向前半步候命。“但有些事,算是最后的說法,你可以提出建議,但朕若不許,你就不必再堅持了……否則,即便是再不想如何,朕也再要勞岳元帥一番了。”

岳飛趕拱手,卻又隨趙玖一揮手再度坐下……他此番歸來,果然是要做嚇唬人的活的。

“是。”

另一邊,跪在堂前的金富軾未及應聲,金仁存卻又搶著叩首答應了下來。

趙玖瞥了這兩個高麗人一眼,懶得理會,只是去看呂本中。

呂本中立即向前,宣讀了對高麗的最后置:

“其一,金富軾加公爵,實封高麗西京(平壤),為高麗元帥、樞相,輔政高麗,非中國天子旨意,不得擅自更迭……”

金富軾與金仁存各自抬頭愕然。

“其二,還此次出兵所據土地、城池,歸還擄掠錢帛、人口,分毫不得納回國中。”

“其三,高麗須參與《中國政治、文化一敕約》、《大宋-高麗友好通商航海敕約》、《北疆聯防敕約》。”

念完這話,上下還在茫然之中,呂本中便已經閉,直接退了回去。

平心而論,第一條大家都還是懂得,無外乎是通過扶持金富軾,大力懲罰高麗的意思,就高麗那小國寡民的,再加上西京開京素來全方位對立,一下子直接分開,怕是要國中之國的,與直接分裂幾乎無異的。

當然,金富軾本人也已經打定主意,咬牙接下來,等自己死了再還給王楷便是……總比讓岳飛從遼那邊隨便選個武人來干這事強吧?

人為刀俎我為魚,就那回事。

而第二條更是題中應有之義。

但是,第三條是個什麼鬼?聽起來就讓人膽戰心驚好不好?

“陛下……”

果然,金富軾滿頭大汗,勉力來問。“敢問何為三敕約?”

“你不必憂慮。”趙玖從容相對。“前兩條條是對高麗與你的置,而三敕約本是今日花島的本事宜,都要參與的,不是針對高麗的……現在真人還沒置好,等他們來了,一并宣布。”

金富軾微微釋然,卻又忍不住繼續講了一個要害之事:“陛下,其余出兵所得土地倒也罷了,保州本是高麗舊土,……”

“此事屬于《北疆聯防敕約》,此敕約中一大條,正是要劃定疆界,不使再生戰端之意。”趙玖口而對。“至于所謂保州,等此敕約公布,到時候你想說再說……還有嗎?”

“陛下。”金富軾閉口不語,金仁存則盡最后努力。“公爵之事,高麗國中素無例……”

“以后就有了。”趙玖依然平靜。“此事屬《中國政治、文化一敕約》,不是高麗,各邦國部眾都要統一爵位、聯通職品級的……而且,三敕約之事,不許任何邦國反對,朕所指而膽敢不約者,是敵非友,朕寧可再種十年桑、養十年魚,也要清除害群之馬,還天下以太平。”

金仁存呼吸數次,卻又不敢多言。

“喚真人上來吧!”

趙玖見狀,目掃過左右上下,終于揮手將高麗人暫且屏退,進今日正餐。

眾人不敢怠慢,各自歸坐肅然,然后一起看向寺廟院門方向,而果然,須臾之后,便有甲士蜂擁,帶著一群人涌了進來,而其中,最人矚目的,當然是三個宛如漢家兒的年輕人。

至于劉豫、傅亮等人,早早在陸地上就被轉而押送往燕京去了。

回到眼前,院中原本肅然,但隨著這三名‘漢家兒’一般的真貴族子弟院,立即便引得所有人頭接耳、竊竊私語,乃至于嗤笑睥睨者無數。

其中兩個年,早已經面發紅。

但是,另外一人,非但面不變,反而在來到前之后,直接闊步向前,就在之前金富軾下跪之地從容跪地,再三叩首,抬起頭后,更是語出驚人:

“兒臣完亮,拜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饒是座中坐滿了北地英豪,自詡見多識廣,此時也都目瞪口呆,繼而全場失聲,而他后兩名半大年,也全都失措。

半晌之后,居然是趙家懷中宜佑公主睜大眼睛打破了沉默:“父皇……我何時多了一個哥哥?”

眾人強忍笑意,而自稱完亮的年,聞言雖然眼皮一抖,卻依然昂首不

到此為止,趙家到底是見多識廣,終于當場大笑,笑完之后,才以手點向對方后二人:

“你們二人,真是無禮……事到如今,甚至不愿喊朕一聲父皇嗎?!”

后面二人終于支撐不住,一起上前下拜,口稱‘父皇萬歲’。

趙玖再度大笑,這才點頭示意:“且報姓名。”

“兒臣完雍!”最小的那個俯首相對,依然面發紅。

“兒臣紇石烈良弼。”另外一個也做匯報。

三人不約而同,皆用了漢家姓名,而趙玖稍一思索,便與之前得到資料中的三人相互映照了起來——大太子完斡本的孤,三太子完訛里朵的孤,紇石烈部的主、完希尹的學生。

對上以后,趙玖攬著自家兒,繼續慨:“認真來說,朕聽說希尹死了以后,一度是想讓岳元帥直接打到會寧府的,因為希尹既死,朕實不知道真還有沒有漢化可能,自然有斬草除之念……但見到你們三人,朕倒是松了口氣。”

“好讓父皇知道,兒臣自讀書習文,頗通詩文,不敢與父皇千古名家手段相提并論,卻足以承教化之德。”完亮又迫不及待起來,很顯然,失去了父親和大部分家人的他迫切需要這個真國主之位來自保,兼為日后報復。“父皇掃天下,威聲赫赫,兒臣正有一詩奉與父皇,稍顯父皇之志。”

“哦?”

趙玖是真來興趣了。

“兒臣請父皇開恩,許兒臣起誦。”

“好。”

一番對答,完亮第一個站了起來,然后環顧左右,果然踱步越過側二人,面東而誦出一首詩來:

“萬里車書一混同,燕云豈有別疆封?

提兵百萬黃河上,立馬太行第一峰!”

趙玖心中愣了一下,終于醒悟這廝是哪位了,但面上卻沒有半點遲疑,只是連連頷首:

“好詩、好詩!”

“不足以道父皇武功萬一。”完亮回過頭來,懇切以對。

“與我兒賜座。”趙玖直接手,指著對方而言。

眾人當即岳飛與諸王之后添加幾案座位,而完亮更是大喜過,謝恩之后,堂而皇之坐了過去。

然后,趙玖復又看向了剩下兩個跪著的‘兒臣’:“你二人文學又如何?”

剩下二人面面相覷,半晌,還是完雍小心低頭開口:“好讓父皇知道,兒臣是三人中文學最差的……良弼兄是國中神,希尹相公生前最信重的嫡傳子弟,甚至早早在燕京開儒學教導他人……兒臣卻只是隨著通讀過儒家經典而已。”

趙玖點頭,立即看向另一人。

紇石烈良弼會意,趕在地上做答,勉力維持從容模樣:“好讓父皇知道……兒臣不擅詩詞,但能稍作文章。”

“無妨,各有千秋嘛。”趙玖不以為意道。“那咱們就不說詩詞文學了……良弼,若讓你做真國主,為政國家,可有什麼必做之事?”

良弼微微一愣,繼而想起希尹生前在潢水畔的那番談話,卻是認真作答:“回稟父皇,若兒臣秉國政,首在興宋制、立儒學、習漢話。”

趙玖若有所思,卻又看向了完雍。

雍也會意,立即張作答:“兒臣首在休養生息,不使上下再生事端,至于興宋制、立儒學,本是理所當然之事。”

“父皇。”已經坐到座中的完亮也趕出言。“誠如我弟所言,行宋制、立儒學,乃是理所當然之事。”

趙玖點頭,繼而沉默思索起來。

滿座人士,自岳飛以下,都知道這位家的輕佻脾氣,怕是要當場決斷出來,所以各自屏氣凝神,準備見證真戰敗后第一任國主的誕生。

而這一任國主一旦產生,那就意味著真的徹底降服,也意味著這場綿延十余載的全面戰爭哪怕從程序上也要落下帷幕了。

但趙玖也著實有些猶豫了起來。

亮做的一手好,但明顯是個惹事的子,再加上他父母家人在潢水畔的死亡,可以想見,此人刻意諷刺與著力表現背后,乃是忍與,怕是一等執政就外生事。

趙玖當然不怕這廝生事,甚至,依照眼下大局,無論這廝是對對外生事,最終都是要真來買單的。

所以如果想要進一步挑起,那首選此人也是無妨的。

相對來說,完雍的份和這個格,似乎是真就此安穩和復興的一個重要保證。

而紇石烈良弼則不上不下,他的出使得他注定難以徹底穩定部,但他的言語和表現似乎又能保證他不生事,跟完兄弟相比,的確落了一點下風。

不過,這個姓氏本就是一個最大的

當然了,今日的關鍵是這三個人跑過來讓他趙家來選本這件事選誰,反而有些無所謂……唯獨也正是因為無所謂,趙玖才一時猶豫起來。

這就是中國天子,這就是那位落雕獲鹿的趙宋家!須臾一語可定一國之君!

一片沉默之中,完亮表面從容自得,心卻已經氣連連了,雖然他一再強行制自己那個可笑的想法,卻還是難以抑制——彼可取而代之!

報仇之外,我完亮也想為這種人,立下一番不朽之功業!

家。”

就在所有人心思各異之時,忽然間,一個輕輕的聲音,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打破了這片沉默,也打斷了趙家的思索。

眾人抬頭去看,許多人來不及認得,但也有許多人知道那是誰——遼郡王、前班直統制、趙家親信中的親信,前赤心騎首領劉晏。

不過,最了解劉晏的反而有些不可思議,因為這人平素絕不會恃寵而驕,認不清自己位置的,此時出言,簡直匪夷所思。

但是,劉晏真就開了口,而且是當著所有人面開了口:“家……還記得‘東風夜放花千樹’時的誓言嗎?”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合不勒這種塞外部族大老當然是一片茫然,所謂糊涂加糊里,但其余人卻瞬間明白過來劉晏所說的這句詞背后的指代——宗澤宗忠武。

家與宗忠武有什麼誓言!劉晏很可能就是為這事專門回來做提醒的!

有的人稍有醒悟和聯想,很多人還是不懂。

可都無所謂了,趙玖明顯懂了,劉晏的意思是,更移真國統,那麼大金國才算是徹頭徹尾的,名副其實的,毫無死角的‘殄滅’。

趙玖也才算是徹頭徹尾的完了當年的誓言。

反正選哪個都無所謂,那就選一個讓自己心里再無負擔的便是。

一念至此,這位家微微頷首,然后隨意以手指向了紇石烈良弼:

“此子有王氣,可賜姓為趙,為真國主。其余二人也賜姓為趙,往東京太學,中進士后再歸會寧府。”

良弼愕然抬頭,一時間居然不敢相信,半晌方才倉促謝恩。

雍畢竟年紀稍小,一時也只是胡叩首。倒是完亮,一時面大變。但很快,他還是立即變回臉,并且倉促起

因為此時,滿院北地豪杰,所謂諸王、使臣、首領、文武一起出列,在魏王領元帥岳飛的帶領下當眾稱賀:

“臣等賀喜家,真之禍自此平矣!靖康之恥,自此雪矣!”

“這話對了一半。”

趙玖一手抱著兒,一手抬起制止眾人。“靖康恥,稍可雪,但真之禍,未必盡平,因為此乃一時之兵威,非長久之策……不過,朕這里還有三份敕約,若能盡行,不指能借此換個千秋萬代,但求百年平安還是可以的!爾等且歸座,聽此敕約!”

眾人之前已經在高麗事端時便已經記著此事,此時會意,便再度俯首,然后各自歸列,便是新鮮出爐的趙良弼與趙雍也得了一個位子。

隨即,隨著趙家再一擺手,呂本中、劉晏紛紛將早有準備的文約擺到了一些人座前……除去魏王岳飛前有一份外,其余人等,不過是西遼、大理、越南、日本使者,以及契丹、奚、渤海、蒙古、高麗諸國主、元帥、首領、使者前稍有一份而已。

當然,趙良弼與趙雍趙亮面前都是有一份的。

這些人,有的識字習文,立即迫不及待翻開去看,有些人,來說是那些除去里的蒙古人,則大眼瞪小眼,對前文告畏懼到不知所措。

而趙玖居然主解釋了起來:

“第一個敕約喚做《中國政治、文化一之敕約》,容大概是定名分,通職、爵位、文化的意思……譬如說這第一條里,說朕是中國天子、大宋皇帝,諸邦皆中國之邦屬,所以朕的位格高于諸國國主,而大宋之國格也高于諸邦國之國格,再細細舉例,就是朕是皇帝,封了朕的元帥做親王,與你們諸國國主一般屆是王爵,而宋金是父子之國,宋與高麗、東西蒙古、大理、越南是君臣之分,國王更續,須得中國天子敕封……明白嗎?”

“這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除了西遼使者與日本使者一時沒有吭聲外,其余諸國王、使臣,反而有些意興闌珊之下的茫然之態,金仁存更是主開口附和。“陛下便是不言,我等邦國也當謹守君臣之格。”

倒是金富軾,作為座中有的政治家兼外家兼歷史學家,一時若有所思。

“不言和言是有區別的,何況是落字為約呢?”

趙玖嗤之以鼻。“就是要敕約才行……一則敕,以正法統,二則約,若有違逆者,自是背主棄信,天下共討之!”

眾人不敢怠慢,即刻應聲。

而西遼使者同樣不敢怠慢,主出言:“陛下,我大遼如何?契丹自治路又是何等規制?”

“大遼滅亡,遂有兩分,西遼為其正統,更兼半數國土出中國九州之界,特許與宋為兄弟之國,稱皇帝,國格高于其余邦國……但西遼雖為皇帝,卻只據有中國之西域,與中國天子無份,也無權干涉中國諸邦國。”趙玖當然早有準備。“中國天子,只能是大宋皇帝,也只有中國天子,可調理中國諸邦。”

西遼使者連連頷首,只要趙家沒有趁此大勝更改金河之盟,強迫西遼降低國格的意思就好。

“至于契丹自治路。”趙玖復又以手指向耶律余睹。“乃是大宋屬下一路,只是念在宋遼之誼,將昔日大遼族契丹、奚諸部妥善安置于此,特許耶律將軍郡王之格,許在敕約之封政自理……但無外、軍事之自主。”

西遼使者一時猶疑,但很快,隨著耶律余睹便主率諸契丹部族首領與奚族五蕭首領一起起,向趙家行禮謝恩,這位也姓耶律的使者終究只能沉默。

而趙玖復又看向了早就有些不安的平忠盛,后者在自己兒子平清盛與昔日同僚源為義的翻譯下,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不過,趙家依然冷靜且克制:“平卿放心,朕知道日本獨居海外,有自己的特殊國,也沒有迫日本接的意思……這敕約你們三人也只是看看,做到心里有譜便可,唯獨第二條通商航海敕約,可以大略參詳,待此番事罷,回日本時做個匯報便是。”

平忠盛還在茫然,平清盛與源為義便匆匆叩首謝恩了。

家特別說明了兩個特例后,呂本中立即站出來,開始給合不勒那幾個人做文本的解釋。

原來,這個敕約中,不僅明確了國家位格,還定下了爵位、職品級的通行……譬如王爵中親王與國王相等,郡王與國王世子相等,郡王之下還有周代公侯伯子男之分。

諸締約之國部、相互之間,與大宋之間,如何連通份,待遇一致云云。

而說到爵位相通時,呂本中復又掏出來一個補充文本,這時候眾人終于又自以為意識到了一些更關鍵的東西——敢家這里,除了給諸國國王做出指定外,還直接指定了一些公爵、伯爵。

金富軾的公爵是一個,真六大部首領皆有公爵傳襲,契丹自治路那里,契丹幾大部與奚人五族蕭氏,皆得伯爵傳襲。

比較復雜的是蒙古。

比如說,東蒙古合不勒汗自然是王爵,其弟、掌握了泰赤烏部的俺孩,以及蔑兒乞部首領獲得了公爵傳襲,而更小的幾部,則是伯爵傳襲。

至于渤海人,則得到了一個選擇……他們如果愿意向北在長白山北部到興凱湖之間建立一個自治路的話,幾個大的氏族可以得到伯爵傳襲,并且可以選一個公爵,但若是留在遼東腹地,便只有伯爵以指部族了。

坦誠說,趙玖一度猶豫過要不要立即搞這個敏的定爵補充文本,但有意思的是,他還是低估了眼下北疆地區松散的統治模式,并高估了這些人對政治制度的理解程度。

不是沒有爭議,比如幾個蒙古部族都在努力嘗試證明自己可以做個‘公爵’,而不是伯爵。就連合不勒自己都有些不安起來,因為蒙古一直有兀魯思這個概念,倚靠著傳統部落聯盟的那種原始民主思維,他就認為給仇敵蔑兒乞部公爵是沒有問題的,但札答闌部如今雖然不夠強盛,卻也源遠流長,應該也給公爵。

對這些,趙玖當然是從善如流。

而鬧哄哄的爵位補充文本議題過去,隨著呂本中的講解,進到明確國家首都、按照品級建立國家使館之后,又是合不勒略顯尷尬的提出來,他們東蒙古不像西蒙古有一座遼國修筑的大城池,大家還是游牧,逐水草而居。

對此,趙玖依然隨和,表示要派戰俘替東蒙古在腹心位置援建一座差不多的城池。

簡直大方到了極點。

總而言之,第一個敕約,上下大約十條,基本上就是要明確一個超出了大宋范疇,同時囊括了西遼所領西域在,包括大宋、高麗、越南、大理、蒙古、真在的中國之概念,定下一個通行的基本政治框架……而因為中國自古就有一個天朝上國的朝貢系存在,所以這個框架并沒有引起多反對和不解。

很多人一直到現在都只是以為趙家要借此大勝,重立自古以來的朝貢系呢。

不過有意思的是,僅僅就第一個敕約來看,卻并沒有直接提及朝貢這個系最基本的東西,反而著力強調大家都屬于中國,大宋皇帝同時還是中國天子這些東西。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個定爵位的補充文本,似乎有趁勢削弱部分國家,加以制衡的意思,但偏偏高麗、真都不敢反抗,契丹自治路那里耶律余睹更是無話可說,在蒙古人看來,這玩意反而有加強集權的意思。

至于說定漢話為通用語言、定漢字為通用方文字,推崇儒釋道,以原學進士這些空泛之論,在大部分人看來,就更是子放屁,多此一舉了。

這年頭,難道還能讓大家學英語不?便是原學,也不過是趙家對儒學的自用罷了。

當然了,還是有聰明人的,金富軾就對這個中國天子有權力管轄諸國這個政治概念有些敏……作為這個時代難得的民族歷史學家,他一直在嘗試理清高麗國統傳續,試圖用隋唐時的三國(高句麗、新羅、百濟)給高麗一個國家與民族上的概念指定……此時當然有些惴惴與惶恐。

唯獨還是那句話,趙家如今威勢赫赫,玩弄乾坤,他連三選一選真國主的事都能干出來,岳飛的軍隊就在遼,將高麗的主力部隊給看的死死的,誰還能反對不

要反對,先反對自己的高麗西京公爵啊?!

于是乎,一番擾之后,第一個敕約大差不差的被一致討論通過,而第二個敕約也正式出現——這是大宋與諸邦的《友好通商航海敕約》。

前后三十條,全都是一些讓在座諸人不著頭腦的東西,什麼國家保持友好啊,商業自由啊,旅行者、移居者在對方那里經商要到保護和認可啊。

三十條,每一條甚至還有三四條小條,文本是第一個敕約的十倍之多,里面詳細甚至累贅到細細說明了本國人在對方國家死了,財產繼承怎麼辦這種破事。

莫說合不勒這類人幾乎放棄,連金富軾這種人都覺得頭皮再度發麻起來。

而且看來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讓金富軾這些人到震驚的是,這真的是一個平等的條約……所有條款都是相互承諾的,跟上一個敕約中什麼父子之國,君臣國格,什麼我家秦王、魏王跟你們國王是一個等級的完全不同……金富軾甚至找不到一個以大宋為單獨主語的句子。

平等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當然了,金富軾真不愧是這個時代的一國之英所在,其人扔下敕約,想起之前大宋方往高麗傾銷瓷那檔子事,似乎又有了一醒悟。

“陛下。”金富軾小心翼翼朝抱著兒的趙家詢問。“此敕約只約定相互關稅必然為諸國最低,卻沒有定下兩國之間關稅必然相通平等之論吧?”

“不錯。”趙玖一下子便曉得對方是在想什麼,當即笑對。“金元帥且放心,沒有強買強賣,沒有迫免稅……一切就是公平易,你們覺得瓷太多了,不想買,那就不買。”

上來就被堵住,連金富軾都有些恍惚,只覺得趙家太大方。

“這個敕約的本意在于,朕不要朝貢、賞賜,只要民間公平商貿,諸國流通如一便可。”趙玖繼續開口解釋了下去。“此所謂大同之道也,也是朕之夙愿所在!更是戰后反思所在!想當年,若真人能自由發賣東珠、海東青,不契丹迫,何至于起兵反遼?”

家抱著兒在上面言之鑿鑿,下面眾人卻只如金富軾一般覺得恍惚。

平心而論,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大金國被眼前這位家給搞現在這個樣子,趙亮幾乎要信了對方的鬼。

但是,真的很懂漢字的趙亮低頭再去看,翻來覆去的看,也只能從字中看出來公平這兩個字!

公平!公平!

還是公平!

真就見了鬼了!

“若無異議,除日本外,包括西遼,諸邦國皆要與大宋定此敕約!”趙玖干脆拍案。“和上個敕約一樣,北疆諸國諸部現在就簽,大理、越南拿回去簽。”

滿座北地豪杰,面面相覷,委實想不到拒絕理由,但還是忍不住滿心疑慮與惶恐。

最后,還是金富軾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陛下,若是本國奴仆逃到宋國,是不是就不能以奴仆視之了?”

“是。”

趙玖對答如流。“你們看第二十六條第三小條的補充,已經在說此事了……遇到罪犯境,雙方合律,以對方國中法律為本……譬如高麗蓄奴,本國將來兩年便準備明令廢奴,屆時有逃奴境,一旦境,便視為良民,斷不會抓捕!你們想要抓捕,只能在本國境努力!”

找到一個病,反而讓在座諸位多有些釋然,也不知道是誰慣得。

“若是謀反……”金富軾小心再問。

“若高麗覺得某人是謀反,而朕覺得不是,那便是高麗謀反。”趙玖冷冷相對。

金富軾一時啞然,無言以對。

而趙家見堵住了最聰明人的,卻又忍不住環顧四面,教訓了一下眾人:“前面第一個敕約是什麼意思,不知道嗎?不就是要中國政治、文化、制度一嗎?不說謀反,蓄奴這種事,但凡是讀過書的,都該知道是無恥之行……那個敕約本就有讓你們朝大宋先進制度靠攏的意思!萬里車書混一同,我兒趙亮才多大就懂了,你們不懂?!”

眾人連連稱是,心中卻多不以為然,哪那麼容易?

而就在這是,新任真國主趙良弼心中微,卻又趁勢問了一個問題:“父皇……兒臣冒昧,既說境,便有國境之分,不知道父皇決定如何劃定邊境?”

“這正是第三個敕約的事。”

趙玖放下兒,這才在座中以手指點了點案角。“朕砥礪十年,方有此勝,今真降服,為防將來再有,北疆諸國諸部,當統一結盟,立誓定約,絕不可相互開戰,將來只為朕戍衛,為中國戍衛!而為使此事行,自然要劃諸邦疆界、定諸部游牧之所!甚至要定兵額,定戍區!這件事,誰也不要跟朕談條件!而誰要違逆,更是要驅北疆全眾共討之!”

說著,趙家目下掃過眾人,果然無人敢迎上。

“兒臣不敢。”

首當其沖的趙良弼趕俯首。“唯獨真本犯下滔天大錯,所以冒昧只請父皇先行明旨降下……將來真國號如何?軍隊可存幾何?疆域在何?兒臣莫不敢從!”

“黃龍府要收歸大宋直屬,大約給真保留原上京道范疇,至于疆界,自有岳元帥護送你回去就國后再行分劃,軍隊保留多什麼的,也讓岳元帥事后與朕一個條陳來講。”趙玖平靜應對。“反倒是國號,朕忽然有個念想……改清吧!清國!”

岳飛立即起行禮。

“是。”

趙良弼也再度行禮,卻又忍不住再問。“魏王要送兒臣就國嗎?”

“不錯。”

趙玖坦誠以對。“不是定疆界,申敕約,還要將完可、完撻懶等網之賊一并擒來,以徹底了斷兩國靖康舊怨……還有耶律馬五,既不愿意降,便當死,真以為朕忘了南的事嗎?”

趙良弼心中發涼,卻只能轉到正中空地叩首稱是,耶律余睹也趕應聲,趙亮更是‘大喜過’,倉促出列謝恩。

“之前金元帥說保州什麼的?”趙玖渾不在意趙亮的表演,復又看向了金富軾。

“是。”金富軾趕。“保州本是高麗故土……”

“這件事不要來問朕。”趙玖再度指向了岳飛。“劃界,以岳元帥、劉大使二人為主,若有不定,可進呂頤浩呂相公裁決……一州一城之地不是今日此地該討論的!你們只說三件敕約可有不滿?可有不服?可還有人準備不做簽署便可!金元帥?你開個頭吧!”

海風陣陣,金富軾立在原地,深呼吸數次,終于頷首:“外臣以為,高麗沒有理由不簽署這三件敕約,只是臣為元帥,卻非國主……”

“你答應足夠了,你先簽名畫押,再拿回去讓王楷來補。”趙玖不屑揮手。“王楷若不愿,朕自當仿清國例,做個更替!”

金富軾怔了一下,才意識到清國是指什麼,而金仁存卻又巍巍站起來,小心相對:“陛下放心,我家國主必然愿署。”

趙玖稍一點頭,然后環顧其他人一周,終于微微后仰,然后一面以手指擊案,一面懇切笑言:“不署不行的!但有一國不署,朕便有十年之功不能竟之意……所以哪國不署,哪國便要亡國滅種!朕今日在此匯集你們,不是要與誰做商議的!就這樣把!”

言罷,這位家終于起,卻是抱起一側自家兒,轉向寺廟后院去了。

到了下午,呂本中在大龍宮寺那個著名的八角井前尋到了正在端著碟子吃糕的趙家,然后認真來報,說是北疆諸國、諸族,皆已簽署,西遼、大理、越南,自請回國轉呈,便是日本國,平忠盛也愿意攜帶敕約返回,為法皇稍作說明。

趙玖點了點頭,卻又前井口有些發呆……呂本中和劉晏也不敢吭聲的。

而當此時,海風漸盛,海浪浮空,忽然便有夏日急雨之態。

趙玖回過神來,若有所思。

PS:謝新萌主李云龍是鐘老四、遁行的藥師兩位同學,這是本書第228和229萌。也謝阿嵐先生和slyshen兩位同學的又一萌。

繼續獻祭一本書,《我的書是狐妖》惡漢、霸道總裁降妖除靈,順帶和小書打罵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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