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宋》同人 3:歲已復始——Narkissos
“事親以孝,接下以慈。和正順,恭儉謙儀。不溢不驕,毋诐毋欺。古訓是式,爾其守之。”
“兒雖不敏,敢不祗承。”
這是佛佑及笄的那一日,前提舉與依禮對答的最后一段話。禮畢,二妃稱賀,次掌冠、贊冠者謝恩,次提舉眾臣稱賀,其余班次稱賀,并依常式。趙家長及笄的嘉禮,持續了整整一天。
佛佑知道,爹爹其實并不喜歡這些繁復的禮儀。深居簡出的大媽媽(鄭太后)特地與爹爹提起的時候,和妹妹神佑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逗弄鸚雀。間隙時目悄悄一瞥,見著爹爹下意識皺著眉。
傅姆說,及笄是每一個小娘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
于是便丟下了那些個不通人慧的小畜生,提著子走到爹爹的前,仰著頭問道:“爹爹,我及笄您會來嗎?”
爹爹失笑地抱著說:“怎麼會不來。”
——這是答應了,佛佑想。
后來的佛佑又行了冊封禮、下降禮。想起這一幕的時候才慢慢地覺得,其實不說,爹爹也會給舉行及笄嘉禮。哪怕不行,也是爹爹覺得繁文縟節,而不是不喜歡的緣故。
但十五歲的佛佑卻一直不敢確定,好像一直在惶恐和不安中生活著,從小到大,從北到南。
大的人提起為首的三個公主的時候,都說大公主嫻雅端凝,二公主斂淑靜,小公主純和明怡。佛佑將這十二字判語寫在紙上,擘窠大字眼時,覺得分明就是在說端莊,神佑懦弱,宜佑天真活潑。
佛佑覺得很滿意。
其實早慧。五歲剛被接回的時候,聽邊年長的宮人閑話,說兩位公主苦,不過以后大約便能忘了罷,畢竟還小呢。
佛佑攬著神佑,默默地裝作睡著的樣子想:怎麼會不記得,連神佑都記得。
不記得從前在王府的日子了,這倒是真的。記憶中只有大娘娘枯瘦有力的雙手,姜娘娘沙啞溫的語,姊姊姑姑們絕凄然的神。和神佑用孩特有的清澈又枯寂的目,看著那些髯長的漢子來來去去,聽著一聲又一聲尖利的哭和謾罵。漸漸變得衰弱,順從地悲泣,直到再也發不出聲音。
佛佑其實并不知道他們在干什麼,只覺得害怕和恐懼。當時大姊姊和在一起,一邊跟著流淚,一邊地摟著和神佑,喃喃地說“不要”“不要”。
不知道大姊姊是不要什麼,也不知道大姊姊是和一樣害怕,還是在怕害怕。后來大姊姊只是哭,卻淌不出淚。佛佑猶豫了半日,小聲地對大姊姊說:“沒事,佛佑不怕。”
大姊姊的淚又出來了,將臉著自己的臉,哀哀地教:“這是不對的……佛佑!你當害怕的啊!”
教害怕的大姊姊終于在當晚真正讓害怕了。
那些個漢子闖進了浣院,卻是反常地不尋別人,直接問了人沖著他們來。大姊姊被漢子得哭,大娘娘在旁邊聲嘶力竭地喊:“才八歲!八……”
有什麼用呢?大娘娘被人打得趔趄,隨后另一個漢子也了上去。那些漢子一定很重吧,重到大娘娘也忍不了,拿著地上摔碎的陶碗片扎進漢子的嚨。于是這院了一團,大娘娘、姜娘娘們一個一個都像那漢子一般不了,接著不的便是姊姊和兄弟。
漢子提著浸的刀指著最小的佛佑和神佑時終于被人喝住,模模糊糊間聽見人聲:“就剩兩個小公主?”
佛佑慢慢地挪開目,看向神佑。妹妹兩眼發直,滿臉布著恐懼的怔然。
妹妹仿佛被嚇得丟魂了。
他們住得比以前好了。
和妹妹被挪進了一個單獨的小院,不久又有兩個大姊姊住進來,據說原是什麼宮人,專來伺候的。
佛佑很快接了這些事實,也接了不停有人來這小院里專門看和神佑一眼,罵兩句。有一次有個被作“四太子”的人恰巧撞上罵人的漢子,斥了一頓,從此小院清靜了許多。臨走時,那位四太子搖頭晃腦地看著嘆了句:“你爹……”
他話沒說完,但佛佑并不好奇,只是垂著頭想,他穿的袍子看起來真好,一定很暖和。
但和神佑“殿下”的兩個宮人儼然覺得“你爹”這兩個字萬分重要,于是平日里便會絮絮地告訴,爹爹是南面的家,他打贏了金人,他會接們回家。
佛佑不關心這些,只是聽著,記住了,然后出一個笑來。知道宮人喜歡這樣,一見著這笑,便會憐惜地著的發辮,懷摟著,像從前的姊姊和大娘娘一樣。直到有一次,宮人說能住進這個院子,也是因為爹爹。
那爹爹真厲害,佛佑第一次回應宮人,旁邊的神佑呆呆愣愣地低著頭。
宮人笑起來,然后嘆了口氣。
爹爹確實厲害。
佛佑很快就明白了這一件事實。和神佑被送回東京后,一如既往地很快就適應了下來。剛開始他們住在一個大宅子里,不久和潘娘娘住在了一起。但是迅速地意識到,誰才是真正的主宰。
傅姆開始給教禮儀詩書,宮人給講爹爹英明神武的故事。佛佑逐漸明白,爹爹是家,是救了和妹妹、救了億兆子民的天子。總覺得哪里好像不對,但不知道該不該質疑。看著神佑怯懦斂的神,慢慢地也不再糾結質疑的事兒了。
——有人說爹爹不喜歡他們。
流言蜚語總是不絕的。家不喜歡和神佑,家厭棄從北而返的諸父兄妻妾,家……無論如何,流言蜚語總是直接或間接地和爹爹有關。
佛佑有時也在想,是不是真的呢?
妹妹宜佑出生時,爹爹那麼開心,人都說這個名字就是家垂青的象征。至于佛佑、神佑呢?誰不知道現在這位趙家最不敬這些神佛,金都為充軍費不知刮了多。
妹妹宜佑出生前有“宜佑門托孤”之事,有“堯山之戰”,出生時大赦天下。至于佛佑、神佑呢?們回來時,家連見都不忍見,托付給了吳國舅的府邸上,們的到來,象征的是靖康國恥,摻雜的是幾近一門闔喪的哀慟。
佛佑一直都沉浸在不安中。剛開始怕“爹爹”這個人會和見過的那些漢子一樣兇惡,后來明白過來,又害怕爹爹會真的厭棄們,又后來宜佑出生了,知道的擔憂了真,也證了偽——
爹爹是真的疼宜佑,但是他對自己和神佑也很好。他會很有耐心地溫言哄神佑,讓逐漸忘記腦海中印下的可怖記憶;會記著自己看書,從不忌諱是看《貞觀政要》還是風月傳奇。
佛佑經常在想,爹爹疼宜佑,那爹爹對和神佑呢?覺得不是疼,后來明白是憐惜。佛佑起初并不明白這種,但是并不妨礙利用爹爹的憐惜,一點點地試探。
喜歡拉著神佑纏著爹爹,生怕爹爹會再拋棄們——這個“再”不知是因為極小時模模糊糊的記憶、北國數年的漂泊還是宜佑的對比,也許兼而有之。佛佑幾乎是下意識地讓爹爹注意到們的存在,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和爹爹在一起總是比和潘、吳娘娘在一起快活的。
爹爹帶們按照趙相公獻上的《東京夢華錄》出宮尋吃食,途中佛佑細聲細氣地問東問西。有時爹爹答不上來,便會側頭看向楊統制。都說圣明燭照,可每每此時總覺得楊統制似乎知道的比爹爹還多,眼睛一亮看過去的時候,楊統制會不聲地往爹爹后退一步。
爹爹還帶和神佑、宜佑看火藥,轟隆一聲炸得宜佑大哭不止,神佑驚惶不已。而佛佑睜大了眼睛,注意力飄向了爹爹。覺得爹爹為這個有一種而不宣的得意,于是回去后拽著爹爹的袖子問為什麼會響那麼大聲。爹爹果然大興趣,滔滔不絕地講了好多。佛佑大半聽不懂,后面更是迷迷糊糊,但還是稔地“啊!”“哦!”“這樣呢!”,有時往旁邊不經意地一瞥,總能注意到吳娘娘捧著書,滿面的言又止。
但生活總不是愉悅的。
爹爹將應祥——也就是岳云定為駙馬后,岳公帶著“忠報國”的大纛騎馬穿大出宣德樓,街而歸,當日大上下都知道了這些事。宮人們向善意地謔語恭賀,已經被傅姆教了幾年,讀了些書,知道是什麼意思,于是溫婉端莊地頷首微笑著,心下卻驚惶無措。
爹爹是厭煩了嗎?為什麼這麼早就定下的“去”?這個岳云會不會很兇惡?聽說有志向的人都不愿意當駙馬,那他是沒本事的閑漢還是會怨憎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會不會像那些漢子對大娘娘、對姊姊姑姑們那樣對自己?
佛佑沒有問,七八來歲的甚至沒有出惶恐害怕的端倪,因為這是爹爹的決定,爹爹是救回來的家。是長姊,要當最符合公主閨范的爹爹的大郎。但是很快,佛佑擔憂的事又來一件,立刻就顧不上這頭了。
失節。
這事兒其實一直都有人說。為帝者虜,為臣者降,為妻者辱,這些當死的沒死,又被接了回來,本就人嘀咕。唯獨與神佑去時一兩歲,返時不過五歲,生母大娘娘、姜娘娘又都薨于北,無人敢嘀咕家的兒。
可是這一回,佛佑卻聽見人說,爹爹是不滿的。
二圣致天下如此還能被恭恭敬敬地當做牌坊,世家族不過賓客似的在金國待了半年就是忠貞國士,妃嬪公主們錦玉食,被俘虜也起碼能勉強活下來度日,歸來后好吃好喝大房子,連伺候的人都一應俱全。
而那些百姓呢?男丁被殺,婦被辱,多食無憂的孩失怙后了乞兒,多闔門俱喪的子了子,多白發人眼睜睜地看著子孫死在眼前……憑什麼啊?君父是趙家百來人的君父嗎?是宗室皇族、仕宦名門的君父嗎?紹興中興,是黎民蒼生的君父啊!
那些啼哭不止的南歸妃妾有什麼可哀怨的呢?佛佑、神佑眼睜睜地看著母姊被辱,有什麼資格被憐惜呢?
佛佑不知道,佛佑終于忍不住了。不顧宮人的攔阻,厲聲馮二把帶到爹爹箭的地方。對著滿面愕然的爹爹淚流不止,斷斷續續地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是不是早該死在北方的。
話里的七分真三分假,惶恐是真的惶恐,恨也是真的恨。
佛佑第一次發現是真的會恨的。當著諸班值和沒來得及退的近臣問爹爹,什麼才是對的?三四歲、七八歲的龍子孫們自殺是不是才能稱善?大娘娘、姜娘娘們是不是一開始就自盡才算完?是不是二圣諸王那后院里當金雀豢養的數千子既要婉轉悅于上、還得茶淡飯為國出力才能被同?究竟需慘烈到何種地步,才能被人毫無芥地憐惜?
爹爹大怒,后來藍大整肅了大宮人,楊統制查訪了流言。
佛佑最后問爹爹:“您會不要我和二姐嗎?”
爹爹俯著的發髻,微微嘆了口氣說:“怎麼會不要呢。”
那一瞬間想起哀切凄惻的大姊姊,淚水無聲卻洶涌地掉了下來。
自那以后,佛佑便愈發像閨范閫則里那些好的辭藻一般。和神佑都能敏地到別人的緒,而神佑只是小心翼翼地斂避開,卻試探著利用。更喜歡大媽媽和吳娘娘,但也逐漸能聽韋媽媽和潘娘娘閑話一下午,仿佛很興趣似的。
而后,還見到了傳說中的岳云。
宮的娘娘、傅姆們大抵是不同意的,班值近臣們也是言又止的表,可爹爹說無妨,佛佑便和岳云相了一下午。曾問過爹爹,爹爹猶豫了好長時間,說他可靠有武藝。
但是佛佑見了后,覺得有點憨。
見岳云一面并不容易,其父常年征戰在外。第一次見岳云的時候還是在年關,彼時佛佑已經不止七八歲了。
佛佑其實約有些忐忑的,于是便特地到爹爹常呆著的那個亭子去等他。爹爹并不們去哪里,于是亭子便是佛佑最想來的地方,無數次曾借著玩樂悄悄繞到附近,遠遠地著爹爹與相公們說話、行事。
這岳云的人并不像佛佑想象中的那般高大。佛佑其實是見過那幾位頂有名的帥臣的,雖然分不清哪位才是被爹爹賜了“忠報國”的,也沒法照著潘娘娘說的找最年輕的那位——看去都那般厲害威猛。而岳云也只是量略略矮了些,一般的壯,一般曬得麥。
他比起吳娘娘家的子侄來,確實了令孩心折的俊逸倜儻,但佛佑不在乎。
這是爹爹選的。
佛佑看著他比自己還忐忑,低著頭,仿佛未來渾家的臉長在地上似的。笑了一笑,細聲細氣地請他上座,用茶,不著痕跡地引他說話。佛佑不知道是這位岳小都頭太憨,還是畏懼的爹爹是趙家,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到了爹爹坐在這里的。
……不過好像哪里又不一樣。
其實他們攏共也沒說多長時間,臨走時,佛佑款款還了禮,看著岳云那麥臉上居然泛出薄紅來。真稀奇,目送著岳云的背影,偏頭問邊最耿直呆愣的小宮人自己臉紅未,那宮人直愣愣地答:“沒有。”
忽然心頭一跳,那些風月傳奇、詩詞歌賦里都說俏俏的小娘子凡是見著郎君都要臉紅的。可是,再如何也沒法生生地面生霞啊?還是那個符合期的大公主嗎?
可是,未來的駙馬郎也不是風流瀟灑的琢玉郎呢。
“他似個呆頭鵝一般,”佛佑對興致的爹爹說,“卻恁是黑壯。”
“你喜歡嗎?”
佛佑心想,喜歡是要“為誰風立中宵”的,可還掛念著爹爹的喜,神佑的緒,還記著沒看完的漢書,沒聽完的西游……值得“立中宵”的事兒好多著呢!
于是選擇了一個最穩妥的答案,甜甜地說:“我喜歡爹爹。”
爹爹又出了那個悉的復雜的神,完全迥異于對宜佑的純粹的歡喜,不過大上是好的。
佛佑現在已經很對宜佑生出抗拒來,已經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好的定位:長姊。所以不會像神佑那般脆弱,至今還會因為曾經的噩夢而畏懼陌生侍的靠近,也不會像宜佑讓人心,時不時就聽見傅母、娘娘們無可奈何地哄聲。會溫地陪還懵然不知的弟弟們,會宜佑和神佑,甚至會在忍無可忍的時候婉轉提醒潘娘娘不要犯渾。
但該如何對“駙馬”呢?所有人都說那位賜了“忠報國”的,是爹爹頂頂信任青睞的,是鞭笞金人的帥臣。佛佑想,那麼爹爹大抵也希和這位駙馬好好的罷。
讀詩詞,晏相的詞里寫“寄彩箋兼尺素”,也想寫尺素書,好多人都給爹爹寄“尺素書”。佛佑問潘、吳娘娘,娘娘都是大驚失,于是乍著膽子問爹爹,爹爹同意了。
還是爹爹好,佛佑提筆的時候如是想。其實沒有好多要說的,搦管凝神了半日,只是略略講了爹爹帶姊妹三個去宮外看的熱鬧,然后要岳云給講講戰事,講講他最近的趣事兒。第一封回信是和他父親的札一同寄來的,佛佑讀完拿給爹爹瞧,爹爹饒有興致地點評了一句:“和他爹的札仿佛。”
漸漸地,岳云似乎也放開了,講的事兒也越來越多,越來越瑣碎。有時佛佑不免的有些驚奇,又有些懷疑——真的嗎,別是大話哄我的罷?不過不要,憨愣的呆鵝頂多也不過將他爹的棒換了斥責,這事兒一問爹爹便曉得,回信只作不知。
佛佑知道,岳云最想上戰場,像他爹爹一樣,也能帶著一面大纛穿大街而歸。
沒有“可憐河邊無定骨,猶是春閨夢里人”的心,也不可能“悔教夫婿覓封侯”。佛佑見過太多的白骨,目睹了太多的死相。神佑把噩夢化作了經年累月的斂和善,而將噩夢化作了仇恨,一筆一畫地刻在骨髓里。大娘娘、姜娘娘、大姊姊……每一個人都是骨里的一筆痕。
建炎九年秋,于時為肅殺為心。爹爹又離京親征了,岳云來信說他也會隨父從軍殺金人。
佛佑回信說,大善。
東京很快變得寒冷,遠方的消息糟糟地傳進宮,大媽媽和娘娘都不許再出宮耍去。不去便不去罷,佛佑給神佑讀武帝紀,讀郭子儀列傳,神佑總是擁著手爐,慢慢地隨著的聲音安然睡。然后佛佑便會宮人拿著蠟燭去桌邊,會一直讀到深夜,然后將不懂的挑出來,寫信問爹爹一遍,再問岳云一遍。
戰事太忙,回信并不頻繁。第一封還在深秋霜重時節,第二封已經過了年關。那是佛佑第一次收到那麼長的信,岳云給講了自己如何殺敵,講了他按張統制將兵馬與大馬勺時,攔在面前的金人好不曉事……最后,他又詳詳細細地給形容,那天雷般轟隆傾覆一座城的神威,岳云在紙上寫,他們殺了好多金人,還俘虜了金人大的家眷。
佛佑后來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回復的了,但記得自己寫完時,才恍然驚覺眼睛已經酸得睜不開了。講了枯瘦的大娘娘,溫的姜娘娘,那些絕死去的姑姑姊姊們,沿途跋涉時尸骨累道的景象,還有那些兇惡的金人漢子。不知道敘述了多,但收到的回復很簡短。
應祥說,我幫你報仇,直踏燕京而歸。
沒有像自以為是的人以為無知拐著彎打聽貴在北的狀,也沒有隔靴搔地同安這個了苦的“弱質流”,更不像南歸的貴們相憐相悲。佛佑覺得痛快,對著信又想哭又想笑,最后發現自己流不出淚來,但不是哀戚絕。
惶恐飄零幾多年,佛佑終于覺得安心,覺得暢快。終于有人把那些只視作是該報的海深仇,終于有人能讓痛痛快快地說出記憶里震怖的日日夜夜,終于有人可以讓暢所言的時候,不必擔心會不會被厭憎,會不會被可憐,會不會讓大娘娘和大姊姊被用齷齪下流的想法揣度。那些致大娘娘于死地的人終于能味到昔年的惶恐與絕,終于有人能代替再踏上北國故地,以王師征服的份。
終于敢在夢見大娘娘的時候,高高興興地告訴:爹爹來報仇了,佛佑也有良人了。
凡此種種,皆為過往,歲已復始,我為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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