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節也不懂王笑為什麼派王珰和洪承志跟著自己。

但他也懶得去搞懂，他這次來，就是來打敗張獻忠的，其余事不論。

“這一仗，我必定要勝。”

“不然呢？晉王把大軍給武定侯，盔甲、火、糧草遠勝獻賊。這要是還打不贏，武定侯你就太丟臉了吧。”

說話的是張第，正騎著馬與唐節并排而行。

他是張耀的弟弟，今年剛從講武堂畢業。

以張第的軍職本是不該在中軍參謀的，但唐節很早就認得他……或者說張第還幫唐節補習過功課。

總之唐節就喜歡把這小子帶在邊，雖然張第偶爾總喜歡與他拌。

“閉，老子提拔你不是讓你嘲諷我的。”唐節道，“是讓你來給拾補缺的。”

“武定侯竟還會用‘拾補缺’這樣的語，早非吳下阿蒙矣。但你這是調用我，而非提拔我。我也不是在嘲諷武定侯，只是陳述事實爾。”

“小崽子你好多廢話，說說這一仗要怎麼打。”

“首要關鍵就是晉王千叮嚀萬囑咐的，萬不得讓將士們飲用生水。”張第道：“此事早在軍規里都說了，偏偏如今天氣漸熱，北方兵卒不耐南邊悶熱，又見蜀地溪水清澈，貪涼躲懶，誤食了帶著蟲卵的水，致使蟲滋長，侵臟。

秦帥便是如此，此番若非宋大夫馬不停蹄奔至東，他一世英雄便折這小小蟲卵上了。武定侯知道嗎？據說宋大夫從秦帥取出這麼大……這麼大的瑪蝗，三只。”

唐節目瞥去，見張第手指張得老大，微覺瘆人。

他卻還是冷笑一聲，道：“老子不耐聽你說這些蒜皮的小事。”

“小事嗎？王師本是一路所向披靡，就因這小事，不得不臨陣換帥，才讓武定侯你有此機會建功立業呢。”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其次，擊敗張獻忠不難。”張第又道：“若真是大軍排開對戰，兩火銃、手雷，反賊們必要潰敗，難的是打敗他們后如何避免他們到流竄。”

“那真是很煩。”唐節道，“老子以前就到流竄，從不與兵正面鏖戰。”

“是啊，張獻忠兵馬來去如風，一日夜踔數百里。其來也如風雨之驟至，其去也如鬼蜮之難知。故而能肆掠天下，兵不能奈何。”

唐節當然懂這些，王笑之所以派唐節來，就是因為他是當今楚朝將領中最懂張獻忠的人。

但懂歸懂，要唐節說的話他說不出來，聽了張第的話，不由點頭道：“說得不錯。”

“這不是我說的。”張第道：“這是我們出征前，晉王對我們說的，武定侯當時沒聽到嗎？”

“是嗎？”

“是啊，總之獻賊來去如風，避實就虛。而我們若不能一戰全殲他，把戰線拉長，就會被漫長的補給線制約，被他拖著走，要圍困也圍困不了他。而且我們對地勢不，肯定是追不上他的。”

唐節道：“你小子盡是廢話，說的全是老子知道的，我只問你怎麼辦？”

張第道：“參謀部不是給了武定侯戰略嗎，堂堂正正布局四川，張獻忠的流竄范圍，只是費時費力……”

唐節愈發不耐煩，睥睨了張第一眼。

“沒能耐你就滾一邊去。”

張第會心，也不再賣關子，笑道：“我這里有另一條險計，簡單、直接，武定侯想聽？”

唐節道：“老子不打那種復雜的仗，老子打仗，就要這種簡單、直接的，干他！”

~~

張獻忠也打算直接干翻唐節。

早年間他與唐節打過道，認為唐中元這個兒子很像自己，都是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暴烈子。

張獻忠在七月便駐軍在順慶府廣安州，每日派探馬打探楚軍軍，得知唐節已趕到東，接管秦山河所部楚軍。

除了這一路，楚軍還有另一路兵馬從漢中而來，由史工率領，走金牛道直都。

張獻忠有兩個選擇，一是放棄四川，南下云南，如此便相當于放棄帝王霸業，改回流寇的老本行；二是擊敗唐節、史工兩路大軍……這看起來是很難的事。

原本張獻忠還是更傾向于流竄云南。

他殺掉妻兒，一方面是示決絕之意不假，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方便逃竄。

但漸漸的，張獻忠發現，唐節兵馬并不多。

楚軍一路破巫山、奉節、云，但每個州縣都要留下兵馬留守，等到萬州時，唐節不過只有一萬兵馬。

消息傳來，張獻忠轉道云南的心思便淡了一些。

接著，仿佛如上天眷顧一般，一個好消息傳來。

西北方向，李如靖從都火速支援劍閣，于劍門關與楚軍苦戰，終于重挫史工部。拒楚軍于劍門關外。

張獻忠大喜，意外雖然意外，但毫不認為這消息有假。

一則李如靖向來用兵如神，能有此戰果也是正常，二則金牛道、劍門關本就是天險，楚軍打不下來也是正常。

局面至此，張獻忠逃竄的心思更淡。

義子能重挫楚軍，沒道理他自己反而要被唐節這個晚生后輩退嚇。

但要怎麼打敗唐節，張獻忠還沒想好。

直到七月二十六日他方才得了個機會。

當時張獻忠正在營中發脾氣，因嫌天氣悶勢，他把皇冠、龍袍了摔在地上猛踩，著膀子大呼：“他娘的，老子還是這樣舒服。”

正有探馬營稟報，說是打探到楚軍在渠江上游渡河。

張獻忠一聽，依舊是著膀子，領了老營騎兵便往上游襲卷而去。

這般風風火火的個看起來莽撞。

但這二十年來，楚朝兵卻遠遠比不上張獻忠善戰，楚朝兵每次都在優寡斷、互相推諉中貽誤戰機。

相比那些蠢才，張獻忠這種說干就干的果斷作風就顯得極富大將風采。

至于楚軍也許有詐？

張獻忠怕個屁！

任他三十六計、孫子兵法，在他這里只有一句話。

——馬快，可破！

~~

待西軍騎兵沖到渠江上游的大石埡附近，他娘的果見楚軍正在渡河。

那邊唐節的四千中軍都已經到河西了，河東只有銃兵與炮兵。

“兒郎們！殺他們！”

張獻忠當即大喝，命令兵馬沖上去。

他這邊匆忙出陣，帶了兩萬老營騎，五倍于敵，何懼之有？

只見對面楚軍陣中一員大將策馬出陣，領小兵馬迎了上來。

張獻忠遠遠去，見果然是唐節。

他不由大喜，心說這一戰大家都是火脾氣，正可痛痛快快大戰一場。

唐節卻不是來大戰的，而是親自斷后，掩護渡過河的兵馬往北面退去。

“追！”

“陛下，楚軍是否有詐？”

“詐你娘！老子還不懂那小子嗎？！”張獻忠破口大罵道。

“統統給老子追上去，干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