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府。

納蘭明繡拉著烏云珠躲到屋子里。

“先生，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嗯？”烏云珠笑著了的臉，一副長輩作派，道：“什麼？”

“我兄長探到一樁，想讓你傳給楚朝。”

納蘭明繡就這樣直接講了出來。

聲音很是清脆，半點不帶遮掩地，仿佛說的只是“我今天繡了朵花真好看”這樣的小事，卻把岳樂藏了那麼久的、事關大清生死存亡的消息講了。

“準噶爾部拿了清朝的火，要在遼東之戰時襲京城呢。”

烏云珠聽完，愣了一下，接著笑了笑，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會把這個消息傳給楚朝呀？”

“我兄長是那邊派來的。”

“你就不怕我把你告發了？”

納蘭明繡撅了撅，道：“才不怕。”

“那你們為什麼要幫助楚朝對付清朝啊？”

烏云珠問這句話時，臉上還帶著漂亮的笑容，但眼里其實是藏著些狡黠的。

知道自己小時候收留“李京花”的那段過往，這些年都已經被人抹掉了，當時那位太后娘娘或者能查到一點點，但如今清廷主政的年輕一輩，絕不會想到自己與那位晉王不旦認識，還很。

但依然還要試探一句。

這事關的安全。

納蘭明珠聞言，卻是想都沒想，干干脆脆地回答了一句。

“吾葉赫氏，但存一子，亦必覆滿洲。”

……

烏云珠低下頭，看著納蘭明珠那干凈的眼眸，忽有些走神。

恍然間在這雙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個王朝的興起與覆滅。

當年葉赫部覆滅之時，真就能預言清朝會這般毀滅不，世因果、個人命運……誰說得清呢？

~~

幾日后，當福臨再次向岳樂提出想立董鄂氏為后之時，岳樂只到可笑。

他并未把準噶爾的計劃告訴福臨。

換言之，這位小皇帝或是認識大清將亡，卻還固執地想娶董鄂氏。

“皇上，若沒有你額娘扶你登基、沒有諸王為你打江山、沒有文為你飾太平，你到底算個什麼東西？”

終是忍不住這般嘲諷了一句，岳樂知道這是為人臣、為奴才的莫大僭越，但……又如何呢？

福臨聞言，只是低了低頭，道：“朕不是為了親政，如果皇兄想要，朕可以下個旨，把皇位傳給皇兄。”

“不必了。”岳樂道：“立后就立后吧，等這一戰打完……”

“朕等不到這一仗打完，你明知道……”

“皇上。”岳樂打斷了福臨的話。

“等這一仗打完大清都亡了！”

“我說，等著。”

當福臨怨恨的目看過來，岳樂想了想，終還是松了口，嘆道：“好吧，此事，我讓禮部辦。”

“馬上辦？”

“是。”岳樂瞇了瞇眼，忽然想到了什麼，又道：“皇上，把張天師給我吧。”

“你要做什麼？”

“我懷疑他是楚朝的細作，襄親王之死，或與他有關……”

“他不是細作，朕知道。”

“皇上怎麼知道？”

福臨冷哼一聲，一字一句道：“因為，就是朕讓他去殺博穆博果爾的。”

這君臣、堂兄弟二人似乎都在破罐破摔，說起話來已毫不遮掩。

“安知不是他蠱皇上的……”

“哈哈，朕沒被蠱，就是朕讓他做的，朕讓他殺了朕的弟弟，他不是細作。”

“住口，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讓朕住口？朕告訴你，都是你朕的！現在，張天師已是朕邊唯一的親信了，你連朕唯一的親信都要除掉？”

岳樂失至極，搖了搖頭，冷冷道：“皇上若想娶董鄂氏，把張略先出來吧。我是為國事，不是針對皇上。”

福臨愣了愣，張了張，道了一句。

“好……”

~~

“皇上！我冤枉啊皇上！冤枉……啊！”

凄慘的聲著，又戛然而止。

隔著好幾個牢房，納蘭明珠轉頭看去，約約瞧見有人拿烙鐵烙在了張略先的上……直把張略先痛暈過去。

納蘭明珠不由心想，那老頭子估計是掙不了兩天的。

明目張膽地到薩弼家里供、殺人，之后佯裝被人栽贓，納蘭明珠本就是賭一把，卻沒想到岳樂竟真替自己找了一個替罪羊。

此時他目不停向張略先，不由有些同起對方來。

“不住了就早點死吧，你死了就死無對證了……”

~~

正月初五，岳樂忙完軍務之后，詢問起刑訊張略先的進度。

“他還是不肯招，這老頭子骨不太好，奴才不敢用刑過度……”

岳樂道：“給我嚴刑審訊，我不怕他死了。最重要的是不得讓任何報流出盛京，把張略先接過的人都控制起來。”

“喳，奴才明白……”

這邊才說完，又有奴才上前道：“安親王，宮里來了個嬤嬤……說是，董鄂氏逃婚了……”

“怎麼回事？”

“鄂碩本在城外帶兵打仗，昨日皇上下了恩旨，他就進京領旨謝恩。夜里又出了城，但今日嬤嬤再去董鄂府教禮儀，就是找不到董鄂氏……”

岳樂聞言，冷笑了一下，心想就福臨這個樣子，眼下大清這個境，誰愿意把兒嫁進宮。

本想著，讓鄂碩為國丈，把他綁死在大清這艘船上，如今看來鄂碩是不愿在這種時候與大清共存亡了，這人不能再委以重任。

但眼下卻不宜太過懲罰，以免反了他……

心頭想著這些，岳樂卻忽然覺得那里有點不對。

——該不會是葉赫那拉家與董鄂家串通了一起遞報吧？但……不應該啊，董鄂家是數幾個沒關的家族，最不可能與楚朝搭上線……

他像是捕捉到什麼，但整件事的全貌卻總像是缺了一塊……

忽然，又一個奴才快步進來。

“報安親王，張略先招了，他說他就是楚朝細作，這才故意毒死了襄親王……”

“是嗎？”

岳樂冷笑了一聲，只覺這事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再轉念一想，其實無妨了，時間都到了現在，就算消息傳出去，從遼東傳到燕京，怎麼算，楚朝也來不及應對準噶爾的突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