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余子清抵達地下蘑菇林時，一顆錦嵐菇才晃晃悠悠的開始倒塌，比往日砍伐的時間，更往后了一些。

而那個鬼，也沒有離的很遠，就在那顆砍伐好的錦嵐菇旁邊。

看到余子清之后，立刻別別扭扭的揖手長拜，看起來似乎是不知道在哪學到的，從來沒這麼用過，子骨都著僵。

一拜之后，鬼立刻后退，退到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余子清打眼一瞥，昨日放在那里的木碗已經沒了。

余子清失笑，這鬼，昨日還夸他聰明的，怎麼吃完飯竟然都不知道把碗還回來？

咋滴，吃完這頓，不想吃下頓了麼？

一頓飽和頓頓飽的區別都不知道，還不如一只貓。

村子里的木碗，如今可是珍貴的東西，錦嵐菇木化的主干太糙，用來燒火可以，做別的就拉了，而地面上也難見別的可用樹木。

至于村子外面，萬死寂，別說普通的樹了，干枯的雜草都很難見到。

余子清肯拿出一個木碗給這個鬼，便是看著他有走正道的機會，這才愿意給他一點機緣，這也是余子清數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第一次聽二憨說，這里有死鬼，又兇又不太一樣，他就猜測，八是鬼。

這里的人的確不太容易分辨出來死鬼和鬼的區別。

死鬼是一種鬼，鬼則是一類鬼。

而村子里的死鬼和鬼，估計看起來沒特別大的區別，他們才會弄混。

有一個核心區別，余子清絕對比旁人清楚，這個世界的死鬼，就像里長所說，永遠承，卻永遠不死，也永遠無法進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折磨瘋了，再去主尋死，是正常路線。

殺了瘋狂的死鬼，在不人看來，都算行善了。

而鬼不一樣，鬼最初雖然基本跟死鬼差不多，但有些時候，鬼，其實還是有吃到東西的機會的。

只是這個“有些時候”，不那麼容易而已。

那傻乎乎的鬼沒來還碗，余子清也不以為意，反正機緣已經給出去了，后續的都是旁枝末節。

日子便這般進行了下去，變化，余子清卻甘之如飴，覺得舒服的，不到一個月，每天吃飽飯，營養跟上，他那一副想要破皮沖出來氣的肋骨，已經沒那麼明顯了。

每天砍完錦嵐菇，也不用去厚著臉皮找廚房大媽來扛了。

廚房的這些大媽，越來越賊了，每一次來幫忙扛錦嵐菇，都要從他這學走一個菜譜，后來又開始學榨油。

再這麼下去，余子清就只能試著洗出淀做涼皮了……

把錦嵐菇從地下拖出來，是費勁了點，但慢慢來，一個人勉強還是能拖出來了。

不遠的小山坡上，里長看著余子清的樣子，呵呵直樂，眼看余子清進了廚房，這才對一旁的二憨道。

“你覺得他怎麼樣？”

“做飯好吃。”二憨想也沒想，口而出，眼看自家阿爺臉有了點變化，連忙補充道：“余小哥好的，除了做飯好吃，也懂得多，人也很好，就是子骨差了點，一顆錦嵐菇都扛不。”

“恩，他做飯的確好吃，我以前還從沒想過，錦嵐菇竟然也能這麼做，讓他去挖礦，著實可惜了……”

“阿爺，余小哥這子骨，哪能去挖的了礦啊！”二憨立馬急了。

里長沒說話，看著自家兒子的模樣，樂得不行，笑完之后，指了指廚房。

“說的也是，是浪費了，挖礦也不差他一個，他這子骨是太弱了，你要是得閑，就去教教他拳法，讓他漲漲力氣，不然的話，哪天去菇林到什麼危險，他連喊人的力氣都沒有。”

“好嘞，我現在就得閑。”二憨喜笑開，歡快的奔向廚房。

里長遠遠的看著，良久之后，收斂笑容，一聲長嘆，眉宇間也多了一藏不住的擔憂。

另一邊，二憨沖到了廚房門口，對著里面干活的余子清眉弄眼。

“二憨，你這是到鼻子眼睛都筋了麼？”

“哪有，我這是有事找你。”二憨長了脖子嗅了嗅，油脂的芬芳，讓他放棄了現在就說出來：“余小哥，你先做飯，我等你先干完活。”

“行。”

一頓飯吃完，二憨拉著余子清就往后山走。

“二憨，你先說要干什麼？后山不是不能去麼？”話雖這麼說，余子清腳步卻沒停下來。

他想去后山轉轉好久了，只是一直克制著好奇心，除了生活和干活必須要去的地方，他別的地方都沒主去過，省的多生事端。

他只是一個才來沒多久的外來者。

到了后山，余子清能看到不墳塋，空氣里彌漫著森森的涼意，村子里所有亡的人，都會被埋葬在后山，而之前來后山白的人，就是在這里挖的。

所以，后山在村子里一直都是很敏的地方，平日里沒有人敢單獨來這里，瓜田李下，容易說不清。

二憨帶著余子清穿過大片的墳塋，大部分墳塋，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只有數幾個，能看到墳頭土的略新鮮點。

走到沒有了墳塋坐落的地方，再次繞過一個小山坡，立刻看到前面有一大塊，足有數百丈大的焦黑石頭。

走近一看，上面能清晰的看到一個個腳印深淺不一。

“余小哥，阿爺看你子骨太弱，怕你砍菇的時候，萬一遇到蟲子你喊……呃，你抓不住，讓我帶你練練拳法，壯壯骨，你看好了。”

二憨也不問余子清愿不愿意，在他看來，這是大好的事，索直接開練。

二憨跳上黑石，整個人的氣質都瞬間一變，全的繃，平日里憨憨的眼神，都變得銳利，一聲低喝，雙腳便驟然陷黑石寸許，濃重的迫，撲面而來。

余子清眼神一凝，仿若忽然遇到了兇，來自于脈的本能，讓他在這種迫之下，本能的后退了兩步。

二憨卻恍若未覺，自顧自的演練開來，一拳一腳，充斥著兇悍的氣息，他的皮都開始浮現出一古銅。

余子清還敏銳的注意到，隨著二憨演練拳法，腳下的黑石里，不斷的溢出一微不可查的黑氣，伴隨著二憨演練被其吸收掉。

隨著時間推移，那種黑的氣越來越多，如同滾滾狼煙，噴涌而出，二憨呼哈著將其全部吸收掉。

余子清敢肯定，這肯定不是在煉氣修行，那些黑的氣，也肯定不是什麼他印象里的氣質。

這就是老羊所說的養之法。

按照正常的標準看，二憨的確是普通人，他從未開始過真正的修行，他不是修士，老羊所說的眾多修行之道里，從沒有這種。

他只是在單純養，只不過他這養養的有點離譜，他全力一拳，怕是之前那四個邪道羊倌，都會被錘腦袋。

兩炷香的時間過去，一切恢復了平靜，二憨憨笑著走出來，撓了撓頭。

“余小哥，你別怪我，我練起來就忘了是要來教你的……”

“沒事，我先看一遍，是正常程序，接下來你慢慢教我就行，對了，這套拳法什麼？”

余子清可不矯，能讓老羊都專門叮囑過的養之法，有機會學，還不好好學，豈不是棒槌。

“啥什麼？就拳法啊。”

“……”

行吧，拳法就拳法，名字不重要。

等到走上黑石，開始練拳，余子清就到了，一種跟他正常鍛煉時差不多的覺，全的都在繃發力，心跳在加速，呼吸也在加速，只不過此時的更為明顯。

那種阻礙他變強的阻力，隨著拳法展開，在一點一點的消散，那種擼鐵到極限時舉不的阻礙，也在慢慢減弱，直至消散。

數日之后，一整套拳法學完，等到他不太順暢的演練完一整套拳法之后，他終于找到了最確切的描述。

枷鎖。

變強的枷鎖，在演練時消失了，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打破凡人的極限，可是在各種修士的定義之中，他還是一個凡人。

終于能有一門他可以練的，能學會的，余子清覺得不能要求太高了，能變強就行。

……

錦嵐礦場之外，冰天雪地里，一隊騎兵停留在口。

所有的馬匹都覆蓋著一層鱗甲，上面的騎兵也全副武裝，一群人沉默不語，蒸騰的熱氣，不斷上浮，將天上飄落的雪花吹散。

為首一人，劍眉星目，一襲黑勁裝，披朱大氅，脊梁直著，遙前方，眉頭微蹙。

“你們在外面扎營，我自己進去取貨。”

他跳下戰馬，看了看左側的荒蕪山坡，又看了看右側的槐樹林，向著正中邁出腳步。

可一步尚未落下，他腰間掛著虎頭帶鉤微微一，上面輝一閃，一個虎頭虛影竄出，對著前方一聲低吼。

來人看著中央的小道，眉頭皺，向左看了看，又看了看右邊，從懷中取出一卷書卷，單手捧著向著右邊的槐樹林走去。

隨著他邁樹林，書卷之上，一層微溢出，將他整個人都包裹在。

那詭異的槐樹林，此刻卻好似本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其氣息流轉，半點變化都沒有。

不稍片刻，他便穿過槐樹林，消失在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