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下了大雨，不便離開。

所以寧缺兒與王戊兩人，便在汾江樓里定了兩間客房，準備暫時住下。

由于寧缺兒剛趕到鄱城沒幾天，如果非要細說的話，今天應當正好是第三天。

而王戊，更是本就住在大街上，或者是橋下。

因此對于二人來說，住哪里其實都一樣，反正同樣是居無定所，也沒什麼非要回去的地方。

唯一讓王戊有些尷尬的，是在結賬的時候。

遍了全上下也僅掏出了幾枚銅板，以至于只能看著寧缺兒把房錢和飯錢一起付了。

面對如此境，即使是這般的人，也難免一陣臉紅。

轉就與寧缺兒約好，一個月之后一定拿錢還他。

可卻不知道，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局促，和先前都不曾有過的怯樣。

反而讓寧缺兒本沒記住說了些什麼。

倒是只記得那雙好看的眼睛，和其微微低垂的樣子了。

好死不死，這小子還個“面癱”。

臉上向來沒有太多表，發沒發呆都一個樣。

于是，王戊便以為他聽進去了，甚至頗為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夜里，雨越下越大。

大到遮蔽了月，大到熄滅了燈火，大到連打更的都沒了聲音。

只剩下那集的雨聲，還在城街的屋檐磚瓦間回響著……

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時辰，只知道天還沒亮。

道旁的一條小路上，一個穿黑的鐵面人，便已經出現在了鄱城的外面。

他是從過馬坊趕來的，一夜走了六十里路，冒雨翻過了兩座山，中間為了養足神，還空睡了一小會兒。

許是注意到了這人鐵面的反。

城樓上亮起了一盞燈籠，一個披蓑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個腦袋，對著這下方的人影喊道。

“喂！你是什麼人，為何深夜至此？”

這年頭，江湖人襲擊兵的傳聞并不算，所以當兵的也不得不防著點。

“眼力不錯，可惜，何不再膽小一些。”

似是不屑，又似是憾地搖了搖頭，鐵面人一個縱，便躍上了城樓。

他背著雙手，立于已經被嚇得摔坐在地上的士兵面前。

看著那張近乎失去了的年輕面孔。

鐵面人忽得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半響，又挪開了視線。

接著一邊從士兵的旁走過，一邊淡漠地開口說道。

“你今天什麼都沒有看到，記住，不然無論是天涯海角，我都會回來殺了你。“

說罷，隨著一道冰冷的殺意散去。

鐵面人就已經踏破雨珠，遁了夜之中，向著城飛去。

他本來應該殺了士兵的，按照聽龍衛的規矩。

哪怕對方可能本就沒有看清他的樣子，又或者只是遠遠地瞥了他一眼。

但是聽龍衛的行事風格便是如此，四品以下的員甚至都不能聽到他們的名字，否則就是殺頭的罪。

然而他最終還是沒手，因為他加聽龍衛的時間尚不算長，也始終不想認命。

不過鐵面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后不久，一個突然出現的黑影便已經用一把匕首，割開了那名蓑士兵的嚨。

鮮噴潵著，混雜著雨水，無聲無息地流淌在城頭的石板間。

士兵的雙目圓睜，脖頸力仰起，張著天空中的雨幕。

也不知道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里想著什麼。

一只手地捂著他的，直到他徹底沒了呼吸。

人死了。

風雨里，后來的黑影目淡漠地看著鐵面人離開的方向，沉著收起了匕首，閃退去。

城樓上，士兵的尸孤零零的躺著，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所以也不會再有人來理這片狼藉。

他會在第二天被人發現，然后被當作是場意外而不了了之。

聽龍衛，是先皇組建的一支皇宮衛，他們只聽從皇命，是一把真正獨屬于皇權的利刃。

在最開始的時候，聽龍只是一群孤兒。

皇上讓他們查誰，他們就查誰，他們殺誰，他們就殺誰。

但是慢慢的，上一代的皇帝便開始不滿足于此了。

他讓聽龍們去吸納江湖中的武林好手。

對愿意加的人，就用盡一切辦法控制住。

對不愿意加的人，便直接殺了。

隨著江湖中的高手被逐一擊破，聽龍衛的員換了一批又一批，實力也越來越強。

但與此同時，他們的行事手段卻越來越。

等到最后。

除了皇上、皇儲，和同袍之外。

見過聽龍衛辦事的人。

乃至見過他們那行頭的人，都會被他們殺死。

即使旁人只是一不小心看了他們一眼也一樣。

聽龍衛的人，如果要離開，會死。

被招攬的人，如果不加，也會死。

為了防止背叛，所有的聽龍衛，都會被其他人著吃下一顆穿腸毒藥。

如果沒能按時拿到解藥，結果亦不必多說。

所以到目前為止，他們都是一群從未被“看見“過的人。

只會在夜間行事，且來無影去無蹤。

就像是一批到了白天便會消失的魑魅魍魎一般。

沒人知道他們的數量，更沒人知道他們的份，甚至沒人知道他們的裝束與兵。

只有朝廷中的實權員，才能偶爾聽說他們的名字。

得知朝堂之上，原來還有這樣一柄懸在他們頸間的快刀。

同時，一眾聽龍衛之間，也沒法確定對方的真實份。

他們各自獨立，單憑一枚鐵牌相互辨認。

又彼此監視，乃至除了公務之外幾乎不做任何流。

每個人被招募的時候，見到的人基本都不一樣，來的可能是個士兵，亦可能是個老叟。

而等他們加之后，又會被要求去將那個聯系他們的人殺死，來徹底藏自己這重新的份。

只有邀請被拒時，別的聽龍衛才會出手。

再加上時不時便會調換的名次與分組。

哪怕是剛進來的新人，在經過幾調度之后。

也會徹底消失在那些一模一樣的鐵面，黑，與聽龍衛行統一的武功招式里。

當然了，那塊用來證明他們份的牌子，也和他們的鐵面一樣，外人誰見誰死。

毫無疑問的是，聽龍衛，是一個你尋不見門路，但是等他們找上你的時候，你又絕沒有權利拒絕的地方。

唯一能夠肯定的，是其中的人幾乎個個都是絕頂高手，而且時時刻刻藏著自己。

因為他們不僅要防著被不相干的人看出破綻，也要防著被自己的同袍圖謀計算。

這是人的天，也是必將會存在的猜疑。

所以向來沒人清楚，一位江湖梟雄在背地里，會不會只是皇上手中一枚的棋子。

如今的江湖便是這樣。

是虎你得臥著，是龍你得盤著。

小打小鬧沒有什麼，但是一旦事做過頭了，那朝廷要打你，也不過就是翻手之間的事罷了。

江湖小輩不知聽龍。

老人名宿不提聽龍。

但是等到這兩個字來的時候，卻沒有人能夠躲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