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蔚然沒在說話了。

只能垂著眸子，一口一口咬著邦邦的面饅頭，可生慣養，就連劉善被貶時，也不曾短過的吃食，如今吞咽都困難。

路程在逐漸減，心也變得愈發復雜。

遭此一難，往前種種，恍若隔世。

死亡降臨之際，想到的不是父親，不是祖母卻是云思勉的臉。

——他會不會另娶？

若不是賜婚，那樣臭脾氣的男人，應該會擇一個他喜歡的姑娘，才不辜負房花燭夜吧。

可沒死。

云思勉這種心思就不能有了。也不該有喜歡的姑娘。即便有了，劉蔚然也不答應。

反正，不講理。

大是大非上也我行我素。

驢車慢悠悠的駛城，幾個乞丐都了。天上撒著細細的雨。并不大，以至于路上也不見幾人撐傘。

劉蔚然疲力竭沒有彈，只是一不的躺著。

乞丐頭頭見一意孤行也不愿同為伍，只好道：“妹子，你哪里下？直接送你過去，畢竟你我有緣。”

劉蔚然黑黝黝的眸子過去：“能送我去鎮國公府嗎？”

乞丐們：執迷不悟。

不過，到底不好再說什麼。

可等驢車快抵達鎮國公府時，劉蔚然瞧見府邸外頭掛著凄慘隨風搖曳的白燈籠時，不免產生了畏。

抬手，了臉。

總不好此等模樣，讓云思勉瞧見。

畢竟，實在見不得人。

轉頭改了主意，可憐兮兮：“還是送我去勇毅伯爵府吧。”

乞丐：？？？

怎麼？你又想當死了不知多年的勇毅伯爵夫人了？

人不大，志向還多。

乞丐頭頭嘆了口氣，還是應了。

掉頭，繼而朝另一個方向去。也就在這時，劉蔚然聽到人群中傳來這麼一段對話。

“前面一條街，云世子被那胡家二姑娘給攔住了。那胡二雖是個庶，可那模樣和先夫人有五分相像。這存的什麼心思，我就無需挑明了。”

“這胡二也忒不要臉了吧。”

“別說，沒準人轉眼就進了鎮國公府的門。”

乞丐聽的津津有味。

正要點評一句，邊上有氣無力躺著的人卻是一個翻，一把攥住的胳膊。

目帶著殺意！

“去前面一條街！”

乞丐：“干……干嘛呢？”

劉蔚然磨了磨牙：“抓（干）！”

嘿！你進角還快。

乞丐卻莫名熱沸騰了起來。

沒有拒絕：“坐穩了！”

這邊。

胡瀾做作的抬手扶正發上的簪子。

“云世子。”

以自認為最的姿態，上前幾步，正要聲安，讓他節哀。

“別。”

胡瀾不明所以。

“把臉轉過去。”

云思勉嗓音有些干：“你側臉比較像。”

胡瀾沒想到這麼順利，略一抬起頭，照做。

可就在這時，聽到云思勉自言自語。

“這張皮剝下來，做燈籠是極好的。”

胡瀾整個人都不好了。

“云世子！”

急急出聲，沒有半點兒家的禮義廉恥：“我可以當先夫人的影子。”

云思勉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言辭：“憑你也配？”

誰也不是劉蔚然，這世上，誰也不能取代劉蔚然。

不遠，一輛驢車橫沖直撞而來。卻在二尺之外剎住，車停止滾。

乞丐一：“嗚嗚嗚，云世子真。”

乞丐二：“這兩人真配。”

乞丐頭頭安一眨不眨死死盯著那邊的劉蔚然：“我瞧著那子沒你好看，別氣啊，你比有機會。”

劉蔚然跳下驢車，作大的導致子跟著晃了晃。

暈眩襲來。

卻顧不了這些，正要沖上去可仿若生了似的，重的如何也抬不起來。

看了眼干干凈凈一羅的胡瀾，又低頭看了眼自己。

在眾乞丐的注視下，抬手，很是魯的將頭發的像窩一樣，幽魂似的遮住大半張臉。

乞丐一：“這妹子，怪有意思的。”

乞丐二：“我懂了，故意想要以此姿態引起云世子的注意。”

乞丐頭頭：“妹子若待會兒沖撞了貴人，萍水相逢，你我三人記得給收尸。”

幾個說著話，就見準備好了的劉蔚然沖了過去。

胡瀾泫然泣，舍不得放棄這個機會，偏又有些畏懼。正要說什麼補救，就見一個披頭散發的瘋子沖了上來。

臟死了。

連忙用帕子捂住口鼻。

劉蔚然故意著聲線。

“好好的男人，同來路不明的人大街上拉扯什麼？”

“云思勉，你才當了幾天的鰥夫，我要是先夫人，都得氣的從地上爬出來吧！”

云思勉倏然看向說話之人。撐著傘的手在抖。

胡瀾：？？？來路不明？

當下沉著臉：“放肆！”

劉蔚然不耐煩：“你閉。”

“云世子這般尊貴，豈是你這種……”

“都說了讓你閉！再說一個字，明年的今日，你墳前的草比我還高了。”

乞丐一：“好刺激好刺激好刺激。”

乞丐二：“這也太虎了吧！”

乞丐頭頭：“云世子怎麼了，直勾勾的盯著咱妹子瞧，難不顯貴子弟都喜歡這樣的？”

劉蔚然也覺得云思勉有點不對勁。

因為男人眼圈紅了。

不會被認出來了吧！

這個念頭剛出來，的手心就被云思勉攥住，力道大的仿若擔心跑了。

傘落地。

很快，另一只手過來，就要拂開遮著臉的發。

想也不想，空出來的那只手毫不留的拍開。

“好好說話，手腳做什麼。”

云思勉只是看著，低聲道：“胡姑娘見我喪妻悲慟，過來遂自薦，你也是嗎？”

“不是。”沒好氣。

真給你臉了。

“管你是不是，我答應了。”

胡瀾：？？？你看不上我，你看上這樣的？

乞丐：娘的娘的娘的！長見識了！

“你……”劉蔚然正要說話，卻被一力道帶著走。

重重砸到了云思勉懷里。

許久不曾洗漱，上味道定然不好聞。有些難堪，想要把人推開。

云思勉卻是無視人群那些不可置信的吸氣聲。把臉埋到脖頸。隨著說話聲，溫熱的氣息噴灑過來。

“我想這麼抱你，很久了。”

一滯。

耳邊，接著響起一聲呢喃。

“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