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邊以秋難得在下班時間踏進玖安集團辦公室，所有部門主管以及子公司負責人全員到齊，對於這次接連出現的幾個重大事件連夜召開急會議商討對策，一直待到後半夜才散。看著手下一個個熬得雙眼發紅，邊以秋破天荒地有了點負疚。

華瑞找玖安麻煩，說到底只是他和阮傑的私人恩怨。但作為國房產巨頭，華瑞要想碾玖安，那是分分鐘的事。財力人力力，沒有一個能拼得過。更何況，華瑞既然能做到現在的地位，背後不可能沒有政治力量支撐。

玖安雖然也維護著不和政府部門的關係，但畢竟都是用錢買來的，賄賂這種合作方式，可以是最堅固的，也可以是最脆弱的，尤其是風雨來的時候，誰也不會要錢不要命。這一點在之前柯明軒對付玖安的時候，邊以秋就已經深有會了。

想到柯明軒，邊以秋原本就不爽的心更加煩躁。他是倒了什麼黴，才會一次又一次地招惹上這幫吃飽沒事幹只會找人麻煩的二代富二代。

想讓他認輸麼？不好意思，他邊以秋的字典裡沒有這個字。阮傑既然想跟他玩，他就陪他玩到底。

回到月麓山莊已經是淩晨，邊以秋累得連澡都沒洗，直接和倒床就睡了過去。左誠沒忍心他，輕手輕腳把被子拉過來給他蓋上，轉出了房門。

邊以秋一夜無夢，睡得相當安穩。別人一下子遇到這麼多事，肯定愁得吃不下睡不香，但他恰好相反，越是遇到大事，越是要讓自己吃好睡好。養足了神，才有力氣跟這個世界抗爭，這是他從小就懂的道理。

但他不會想到，當他睜開眼睛，會面對比昨天還要惡劣的況——原本答應下消息暫時不做報導的幾家主流竟然出爾反爾，以最大篇幅的版面將“玖安旗下華悅酒店新項目承重牆因使用不合格建築材料導致牆面坍塌，致多名工人死傷”的新聞發了出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此報導一出，網上紛紛有人跟風料，一會兒說當初玖安能拿下7-15地塊，是使用了大量金錢賄賂相關人員；一會兒又說華悅酒店的建築材料存在安全患；還有人說銳意金融放高利貸，利息高出銀監局規定的無數倍，不還錢就有黑社會上門收債；連兩年前有人在瑞德中心跳樓都被說是玖安的員工到老闆脅迫，反正怎麼黑怎麼來。

然而民眾都是看個樂子，哪管報導的真實？於是市剛剛開盤，玖安的價就直線下跌，民紛紛拋售，卻有人在這個時候瘋狂收購。

邊以秋打電話給葉蓁，讓派人去找那個姓瞿的，無論如何要把人帶到他面前，葉蓁卻告訴他，不是金盛。

“什麼？”

“我說收購玖安票的不是金盛，是另外一家做昊天的投資公司。”

“昊天投資？什麼來頭？”

“暫時還不知道，我查了這家公司所有的工商資料以及上下層級東和董監高人員，沒有發現跟華瑞以及阮傑有任何關聯。”

邊以秋皺了皺眉：“金盛沒有靜？”

“沒有。”葉蓁也很奇怪這一點，“不只是金盛沒有靜，連姓瞿的也人間蒸發了。”

按道理說阮傑基本上可以算是明目張膽地在對付玖安，既然用了金盛也就不怕玖安會查到他跟金盛的關係，有什麼理由在這個時候突然換公司作？

“先不管金盛還是昊天，馬上啟反收購計畫，通知所有持有優先的東做好準備，如果昊天收購的份超過20%，我們必須第一時間增發新，稀釋它的權，把玖安的損失降至最低。”

“我馬上讓人去辦。”葉蓁說完掛斷電話。

邊以秋聽著手機裡的嘟嘟聲，眉頭幾乎皺一個川字。一個完全和華瑞沒有關係的投資公司，為什麼會突然將矛頭指向玖安，而且作還能這麼迅速？是阮傑想換個方式玩遊戲，還是錢家趁火打劫？

不管是哪種可能，玖安這次都有場仗要打了。

而這個憑空出現來歷不明的昊天投資，在下午兩點半，突然停止了對玖安的收購，權比例剛好達到19%，沒有超過 20%，這讓邊以秋更加看不懂昊天的套路了。收盤時間還沒到，他明明可以繼續，為什麼突然停止？而且正好停在19這樣一個詭異的數字上，讓人分不清是敵是友。

但不管怎麼說，對方停止收購對玖安來說是個好消息，當務之急是要挽回那些負面消息帶來的不良影響。

公關部急召開新聞發佈會，公佈了5-17地塊相關競標資料，以及華悅酒店所有建築材料質檢證書，聲明此次承重牆坍塌事故原因有關部門正在調查，在結果出來之前，所有未經核實胡撰寫的新聞報導都是對玖安集團的污蔑和誹謗，玖安將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儘管如此，網路的腥風雨卻絕對不會因為你的聲明而煙消雲散，一旦有人煽風點火，就又是新一的狂轟濫炸。

但事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就在玖安上下所有人想盡一切辦法力挽狂瀾卻收效甚微的時候，Z市最大的主流突然發表文章，就之前針對玖安牆坍塌事故的不實報導致歉，將責任歸咎於某“經驗不足”卻“急功近利”的實習記者，並對該記者做了辭退理，並稱會持續關注事故調查進度和結果。數家轉載了這則致歉聲明，不網站跟著刪除了之前空來風的一些料和帖子。

這幾天一直疲於奔波的公關部負責人杜琛頓時傻眼，他拿著報紙，瞪著電腦，張大的半天都沒有合上。

何敘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杜琛苦笑：“辛苦什麼啊，你覺得我有這麼大影響力嗎？”

何敘老實回答：“沒有。你能做到讓他們不添油加醋落井下石就很不錯了，讓他們致歉刪帖，除非你賣。”

杜琛翻了個白眼：“我他媽倒是想賣，那也得有人肯買啊。”

何敘若有所思地轉頭看著沙發上一言不發的邊以秋，有心想問點什麼，但看著對方皺的眉頭，想了想還是沒能問出口。

這件事來得蹊蹺，誠如何敘所說，杜琛沒有那個影響力，而阮傑要置玖安於死地，更不可能主讓他們致歉刪帖，這種自打臉的事，如果背後不是有比阮傑更深的背景和勢力，本沒有會幹。

從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又突然停止收購的昊天投資開始，到現在讓各方乖乖偃旗息鼓，邊以秋要是再看不出有人在幫他，就真的不用在道上混了。而幫他的人是誰，他覺得也沒有那麼難猜。

在Z市，有這個魄力和能力跟阮家對著幹的，能數出來幾個？

邊以秋拿著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是柯明軒的聯繫方式。他的拇指懸在那串十一位元的數字上，卻一直沒有落下去。

辦公室外傳來敲門聲，孟見嶼站在門口：“老大，跟緝私約好的時間要到了。”

“走吧。”邊以秋最終還是沒有撥出這個電話，他只是隨手關掉螢幕將手機揣進了兜，起朝外走去。

他沒想到會在緝私大樓外，到李澤。他們一個上臺階，一個下臺階，隔著幾步的距離都同時頓了頓腳步。

李澤先跟他打招呼，笑得不熱也不生分，是很適合兩人關係的禮貌客套。

“邊總。”李澤這麼稱呼他，並朝他出手，“好久不見。”

“有什麼見的必要嗎？”邊以秋不冷不熱地回答，雙手揣在風口袋裡，並沒有想要跟他握手的意思。他可沒忘記李澤和阮傑的關係，姓阮的不是好東西，姓李的也好不到哪兒去。這幫有錢有閑的二世祖，在他眼裡，都了一路貨，包括原本印象不錯的李澤。

李澤不以為意地收回手，還是那麼笑著：“邊老大好像對我有敵意？”

“是嗎？”邊以秋也回了他一個異常溫和的笑，“你的覺沒出問題。”

邊老大做人做事包括做都坦坦，老子就是對你有敵意，怎麼了呢？

李澤挑了挑眉：“邊總知不知道，海關是誰說了算？”

“知道，你老子。”邊以秋相當輕蔑地看他一眼，不打算再多跟他廢話，抬腳從他邊經過的時候，又補了一句，“可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說完這句話，邊以秋就和孟見嶼走進了緝私大門，錯過了李澤眼底那抹極為欣賞的亮。

孟見嶼問：“剛剛這位……是李勁松的兒子？”

“對。”邊以秋知道他要說什麼，直接打斷了他的幻想，“但同時也是阮傑的死黨。”

“……。”孟見嶼在心裡哀嚎，老大你這算是把Z市的二代都得罪了吧？以後玖安還能愉快地做生意嗎？

李澤走下臺階，撥了一個電話：“你看上的人果然不同凡響，這個忙幫得值。”

電話那頭傳來柯明軒略顯疲憊的聲音：“你到他了？”

“嗯，他作為弘源的老闆，過來接問詢。”李澤邊說邊往停車場走，“聽你這聲音，是有幾天沒合眼了？”

“四五天吧。”柯明軒癱在辦公桌後寬大的老闆椅上，閉著眼睛了自己的眉心。

“阮傑不會就這麼收手，你真的要為了邊以秋跟他反目？”

“這話你應該去問他，是他先了我的人。”

李澤歎了口氣，什麼也沒說，打火把車開出去。半小時後，他站在了阮傑位於雲湖區的私人別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