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霜寒》第92章

第八十七章、我哄著你

子時, 營帳外的將士們正在接換崗, 說話聲被風吹得斷斷續續, 落季燕然耳中時, 就只剩了“多加小心”“老巢”幾個字。他大概能猜到他們在說什麼, 再有半個月,穿過前方的沙漠後,便等於抵達了荒草沙丘的邊緣,也就是夜狼巫族的老窩。

與他而言,這並不算一場多麼艱難的戰役,大樑聯合十三部族, 想要剿滅一個邪教, 還是綽綽有餘的。相比來說, 他倒是更在意耶爾騰, 此人野心, 又死死握住自己的肋,這回更是連雙方僵持許久的青木錯都願做出讓步,背後藏著什麼, 將來想要什麼,只怕……

季燕然閉起眼睛, 想驅除腦海中的嘈雜聲音。外頭狂風卻嘶吼得越發囂張了,即便帳子裡點著火盆, 也驅不散寒冷,可這還只是秋天,等冬天來了, 那才真正的滴水冰,比縹緲峰的暴雪更加乾冷難忍。白天的時候,阿昆曾提醒過一句,所以最好能在兩個月之結束戰爭,趕在下雪前回到雁城,霽蓮畢竟不是靈芝,雲倚風現在雖看起來無恙,但殘毒就如同看不見的炸藥,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被點燃引子,“轟”一聲炸了。

想及此,季燕然眉頭一跳,睡意消失得越發無蹤,他剛打算掀開被子起床,床邊卻突然刮過一陣風,再一眨眼,懷裡就多了個人。

帶著些許沐浴後的寒意,單薄的

雲倚風趴在他口,懶洋洋地問:“王爺是打算拔劍嗎?”

季燕然的手還在枕下,他鬆開劍柄,冷靜回答:“沒有。”

雲倚風笑:“這一招‘風熄’,是江湖中最上乘的輕功,發現不了不算丟人。”

話雖如此,但為相公,覺察不出自己的心上人,還是很不應當的。

於是季燕然將他抱在懷中,溫纏綿地親了親,又起下:“按理來說,不該這個日子回來的,熬夜趕路了?”

“事很順利,我也想早些見到你。”雲倚風道,“而且還有意外收穫,我們帶回來了一個年輕人,據說他的哥哥為殺鳧徯,數月前假裝信徒混進了荒草沙丘,若還活著,說不定能幫到我們。”

“明日我去找他談談。”季燕然開他的頭髮,“此行事順利,那你的呢?”

“沒事。”雲倚風道,“星兒將我照顧得很好,還有江大哥與平樂王,一大群人天天盯著,想勞累都沒機會。”

“那也要好好休息。”季燕然在他背上拍了拍,“睡吧,我哄著你。”

一句“我哄著你”,嗓音又低又啞,雲倚風就真像是被卸了力氣,連日來趕路的疲憊突然瘋長蔓,在暗夜裡纏住手腳,讓他整個人都了,枕被間是悉的香氣,似乎閉上眼睛就能睡到地老天荒。風依舊咆哮著,火盆也還是那個火盆,但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寒冷便消失了。

因為份特殊,所以暫時與江淩飛住在一起——旁邊還要搭一個進來的、死活覺得下一刻就要有刺客來綁架自己的平樂王。小帳篷裡搭著三張床,睡三個形高大的男人,其中一個還鼾聲震天。李珺被吵得睡不著,便半坐起來,有一句沒一句和江淩飛聊天,慨你我這般尊貴的份,一個大樑王爺,一個未來的武林盟主,現如今居然淪落到要與這位扯鼾狂魔同宿——

“等等。”江淩飛皺眉,“什麼‘未來的武林盟主’,你又聽說了什麼?”

“不是嗎?”李珺納悶地看著他,“茶館裡的說書先生經常提到,說江家是武林第一世家,而三爺又是今世罕見的武學奇才,再花裡胡哨誇上一通,自然就扯到了盟主之爭上。”這個位置向來是天下第一方能坐得,更別提江南斗與黎青海還有仇,種種前塵舊事加在一起,可不就能推出一個江家爺仗劍闖江湖,最終功名就的熱故事。

“秀才胡扯騙銀子罷了,我對武林盟主沒興趣。”江淩飛枕著手臂,淡淡道,“只想儘快回到王城,繼續當個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子弟。”

這不巧了嗎。李珺嘿嘿想道,我也想過這樣的日子。

大家一起紈絝,一起紈絝。

而在這短短幾天的時間裡,關於“新仙國”的傳聞,已經隨著牧民、隨著風,傳遍了一個又一個的部落。那一晚,一百多個人都親眼看到了,神仙一般的俊男們,穿著華裳,喝著最好的酒,在雪白的帳篷與篝火旁載歌載舞,他們還帶來了許多好消息,這風沙是能治住的,乾旱也是有辦法緩解的,和平之後甚至還會開出商道,一直通往最西邊的海洋,路像天上彩虹一樣長。

自然了,同時傳播的還有靈神騙局。那些戴著面抓人的惡鬼,以及荒草沙丘中真實的生活——沒有救世主,只有毫猛的野心、鞭子與夜以繼日的苦工。為了提防鬼面人又來煽或者屠殺,越來越多的人選擇聚集在一起,許許多多的小部落聚集了大的村寨,年輕人們磨了□□與弓箭,齊心守衛著家園。

西北的風還在吹著,一直吹著,將真相吹到更多人的耳朵裡,直到最後一個搖擺不定的人,也選擇留在故土,拿起刀槍對抗強盜為止。

清晨的驅散寒意,撒在上暖融融的。

雲倚風從帳篷裡出來,活了一下的筋骨,他昨晚睡得太舒服了,從腳趾到臉頰都泛著暖意,裹在睡袋裡,就像一顆又白又……不怎麼胖的繭,好不容易才掙扎離開溫鄉,洗漱之後換上翩然白,重新化一隻像模像樣的漂亮大蝴蝶。

季燕然此時正在與耶爾騰一道,問格一些夜狼巫族與他哥哥的事,暫時還沒回來。雲倚風便獨自去伙房撿了個饢餅,一邊吃一邊溜溜達達,到找人聊天,又幫著收拾一把帳篷行李,看起來又閑又熱心腸。將士們都尊敬他,這尊敬一方面自然是因為蕭王殿下,另一方面也因為風雨門的確幫了不忙,比起端莊顯赫的大家閨秀來,這麼一位……武功高強的王妃,似乎也很不錯。

雲門主暫時還不知道,自己剛剛擁有了一個如此驚世駭俗的新頭銜,依舊穿行在眾人的目中,自在快活得很。在吃完最後一口餅後,就打算去主帳裡看看季燕然,結果剛一回,迎面就走過來了一個人。碧,碧綠雙瞳,小輕盈。

“阿碧姑娘。”雲倚風熱打招呼,又隨口問,“是要去找大首領嗎?正好,我們同往。”

阿碧卻停下了腳步,只一直盯著他看,綠的眼睛在下,更像是能蠱人心的妖

江湖中應當是沒有攝魂的,即便有,也要輔以藥或者陣法,斷沒有看一眼魂就丟了的道理。所以雲倚風也未閃避,反而故意與對上了視線,想看看對方究竟想做什麼。雙方這一盯,就頗有些小娃娃玩“我們都是木偶人”的架勢,總之誰都不肯先,過往的士兵見到,都奇怪極了,這……幹嘛呢?

雲倚風的眼睛其實也很,睫,瞳仁如漆黑的夜空,閃的便是細碎星辰,含著一層薄薄水霧,恰到好地淡化了過於淩厲的眉峰,笑起來時,更多了幾分平易近人。尋常小姑娘,若被這麼一雙眼睛盯著看,只怕早已心跳如鼓,面飛紅霞,可阿碧卻不是,皺著眉,呼吸急促,像是要從面前這雙漂亮的眼眸裡,生生掏出一些什麼,或是拼起一些什麼。

“姑娘?”雲倚風在面前揮了揮手,“你沒事吧?”

阿碧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將人扯到自己面前,繼續死死盯著。

兩人的距離已經很近了,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想上前阻攔,卻聽到到有通報,說蕭王殿下與大首領來了。

雲倚風轉過頭,表很無辜,我不是,我沒有,你聽我解釋。

季燕然微微皺眉,問耶爾騰:“怎麼回事?”

“或許是……阿碧想起了一些什麼吧。”耶爾騰猶豫著說,也不知道該不該將兩人分開,“的記憶是斷斷續續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從何來。這,我能冒昧問一句雲門主的世嗎?”

“雲兒的世很苦。”季燕然道,“但理應同外族沒什麼關係。”

阿碧手上的力氣漸漸弱了下來,似乎什麼都沒想起來,又似乎想起了一些什麼,最後只茫然地,輕輕地,歎了口氣。

耶爾騰拉過的手,將人帶走了。

周圍的將士們也散了,只有雲倚風依舊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頭霧水地問季燕然:“這到底算我中邪了,還是阿碧中邪了?”

“同中邪沒關係。”季燕然道,“耶爾騰說阿碧是他在寒冷沙雪中撿到的,當時傷失憶,後來也一直沒好,所以方才或許是看到你,想起了一些故人舊事。”

“看到我,想起故人?”雲倚風吃驚地說,“我從沒見過啊。”

一琢磨,更吃驚了:“星兒前兩天還在說,覺得我同阿碧有時候很像,莫非……”

卻不敢再往下說了,而且也不可能啊,阿碧容貌妖異麗,一看就非大樑人,自己都是先鋒的兒子了——不過這事似乎也沒證據。但長相是做不了假的,雲倚風使勁扯著自己的臉問:“我像外族人嗎?”

“不怎麼像。”季燕然把他的手拿下來,“或許的故人都同你一樣,又又仙,不似凡人,所以才會有所,也說不定。”

又仙,不似凡人。

雲倚風心頗好:“多誇兩句。”

季燕然檢查了一下他被紅的胳膊,又湊在邊親了親:“不誇了,到床上再誇。”

雲倚風一樂,在他口點了點,嘖嘖:“說不練啊,蕭王殿下。”

季燕然手臂攬過他的腰肢,將人帶到自己懷裡,哭笑不得:“不識好歹,我是心疼你的子。”

“就是吃準了王爺會心疼,所以我才有膽子不識好歹。”雲倚風雙臂搭在他肩頭,眉梢一挑,“若什麼時候不心疼了,天天拿著鞭子,那我保管老老實實,一句話都不說,指東不向西。”

季燕然笑,低頭吻他。

於是當天下午,全軍營都知道了,因為阿碧姑娘拉了一下雲門主的手,王爺就醋意大發,連帳篷都不回了,站在外頭就開始親,還說要用鞭子

靈星兒:“……”

靈星兒叉腰道:“這可不行啊!”

“什麼不行,你聽那些風言風語。”雲倚風用馬鞭柄敲敲翠花,示意它小跑幾步,與靈星兒並行,“前些天忙著沒顧上問,現在同我說說看,你與清月到底怎麼了?”

“門主現在才想起來啊。”靈星兒嘟囔。

雲倚風自知失職,清清嗓子道:“這樣,不管是不是清月的錯,我都幫你訓斥他。”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靈星兒道,“就是孜川圖那陣,全江湖都在追殺門主,師兄還要寫一封什麼狗屁的告知書,將門主逐出風雨門。”

雲倚風先正糾正,姑娘家不能說“狗屁”。

又納悶道:“那封告知書是我教他寫的,你理應也看到了書信,怎麼還怪上清月了?”

“可……可又沒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連多等幾天也不行嗎?你看我拖著拖著,不就拖出了解決的辦法?”靈星兒悶悶道,“我就是覺得,師兄好像…………”

雲倚風道:“想當風雨門門主的?”

靈星兒默認。

雲倚風笑笑:“我早就看出來了,可這又不是壞事。”

“怎麼就不是壞事啦?”靈星兒辯駁,想當門主,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欺師滅祖了?否則要怎麼才能當?

雲倚風頭疼,提前會到了養兒的艱難,開始耐心講道理,想當門主,和迫不及待要坐上門主的位置,是兩回事。

自己當初創立風雨門,一來是因為逍遙山莊,二來也是因為想有一個家,能擺鬼刺的影。後來雖然發展得不錯,卻始終也做不到全心全意,讓門派發揚大,只是拖著病軀在混日子,而清月不一樣,他年輕,謹慎,細心,對未來的計畫相當周全,平心而論,除了經驗欠缺外,的確比自己更適合做門主。

雲倚風道:“況且在我每次出事時,清月都是拼死保護,又滿江湖跑著找藥材,若他當真想欺師滅祖,何必如此費力?結果他分明就一片赤誠,只不過做了一件我吩咐他做的事,你就生氣了,還一聲不吭跑來西北,留他一人擔心?”

靈星兒語塞,過了半天才道:“不是說好不管誰的錯,都要幫我訓斥的嗎?”

“是是是,訓斥。”雲倚風道,“這樣,將來你們親時,我只出你的嫁妝,至於清月的聘禮,讓他自己去掙,我一個銅板都不接濟。”

“誰要親!”靈星兒被他說得臉更紅了,一甩馬韁就往前跑。

季燕然在後頭道:“想著旁人的嫁妝,自己的呢?”

“嗯?”雲倚風想了想,“沒有,我已經打定主意,將來什麼都不帶,兩手空空住進王府。”你不答應也沒有辦法,這件事已經定下了。

季燕然笑著拉住他的馬韁:“方才我同耶爾騰聊了幾句,他說阿碧在回去之後,依舊什麼都沒想起來。還說若你同意,想讓星兒多去陪陪阿碧,們似乎很喜歡彼此。”

“姑娘家關係親,哪裡需要我同意。”雲倚風道,“不過看起這架勢,耶爾騰對阿碧當真不錯。”

“他把是沙雪中的靈,上天饋贈的珍寶。”季燕然道,“于大樑而言,他的確是個討厭的對手,但並不影響他同時為一個關心人的好男人。”

“在遇到王爺之前,我從沒想過自己的世。”雲倚風道,“但你說奇不奇怪,在遇到王爺之後,莫名其妙就冒出來許多人、許多事,像是都與我的世有關。”如同久了旅人,面前突然就出現了盛的宴席,倒不知道該吃那一碗了。

“這命中註定。”季燕然問,“那算好還是不好?”

好的。”雲倚風笑笑,“能遇到王爺,萬般皆是好。”

李珺剛策馬小跑過來,就聽到這含脈脈的一句,便又趕馬韁,掉頭跑了。

季燕然道:“他倒是識趣。”

“關於平樂王與廖小爺的往事,”雲倚風試探,“王爺信他所說的嗎?”

“李珺當初說得合合理,那件事或許與他有關,也或許與他無關,在沒有更多證據的況下,我的確不能做什麼。”季燕然道,“不過我看他與你關係倒是不錯。”

“平樂王格不錯,還頗有幾分小聰明。”雲倚風道,“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皇上喜歡畫滿蝴蝶的彩大缸,王爺喜歡花裡胡哨的鵝黃柳綠,知道平樂王喜歡什麼嗎?”

“我怎麼就喜歡鵝黃柳綠了?”蕭王殿下解釋,“我那是給你買的。”

雲倚風:“……”

算了,我突然不是很想說話。

“好好好,你說說看,他都喜歡什麼?”季燕然認輸。

雲倚風攤開掌心,一枚剔寶石,巧可,如風中雨,花間人淚。他剛打算解釋一番此為何,突然就見季燕然沖自己撲了過來。

翠花驚剎住腳步,仰天昂首長嘶一聲。季燕然將人護在懷中,一起滾落在地。數百箭矢自沙地中出,似一場麻麻的奪命的鐵雨。

李珺驚慌失措地說:“啊!”

江淩飛反手一劍打落箭矢,拎著李珺丟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看軍隊,已經一團,有不了傷,正在地上慘著。

發生得太過突然,甚至首尾兩端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這場箭雨已經結束了,並無敵軍殺出,應當是只有暗埋在沙地裡。

軍醫與梅竹松都過來查看,箭矢被淬過毒,況不算妙。傷的將士就地接醫治,雲倚風拉著季燕然檢查了三四遍,確認他沒有傷,方才放了心。

“在這不遠不近的地方,鳧徯為何要埋暗?”靈星兒問,“而且早不晚不,偏偏等到王爺及閘主過來的時候,突然就被發了,前頭耶爾騰的大軍走過去都沒事,怎麼可能是無人控?”

這事的確蹊蹺,可耶爾騰在面對質問時,也是莫名其妙:“我既主提出要與大樑聯手,現在都快到荒草沙丘了,卻突然對蕭王殿下放冷箭,這對戰事有何好?”

那難說啊。靈星兒默默地想,反正你看起來也不像什麼好人。

林影檢查過後,皺眉道:“王爺,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東西。”

季燕然問:“多久?”

林影抬頭看著他,猶豫:“像是盧將軍那個時候的。”

耶爾騰冷哼一聲,譏諷:“搞了半天,原來是你們自己人搞得鬼。”

箭矢上帶有黑狼烙印,的確是盧廣原的標記。整套機關也被小心翼翼地挖了出來,中間有一新的裂痕,據眾人推測,應當是因為遭遇了大軍連續的踩踏,而剛好在季燕然路過時,徹底斷裂,才會發了箭矢。

林影道:“盧將軍也曾征戰西北,或許是在行軍途中,不慎落下了這個機關,又被後來的風沙掩埋了。”

“箭矢上的毒怎麼樣?”季燕然問。

“回王爺,此毒雖能使人瞬間麻痹,但不致命。”軍醫道,“也是能解的,就是需要的時間長一些,約莫十天吧。”

季燕然點頭:“辛苦了。”

戰事還未開始,就先傷了數十名士兵,還是因為這種一言難盡的理由,季燕然也頗為無奈。雖說這種事應當只是偶然,不過他還是派了一隊人馬先行探路,將行軍路線全部檢查一遍後,大軍方能通行。

如此,便又比原計劃多耽擱了幾天,不過倒也無妨,因為現在幾乎每一位牧民都知道了,所謂靈神與仙國都是騙子,信不得,進了那荒草沙丘,神靈的庇護是沒有了,只剩天天坐著磨石頭的命。派出去的鬼面人,也再得不到神使的尊貴待遇,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荒草沙丘,毫猛登上高臺,看著下方黑的人群,道:“看來你我的軍隊,就只有這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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