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林驚蟄真正到了後世商人們常掛邊的「黃金二十年」。

20世紀末尾的二十年， 是這片土地經濟迅速增長的二十年， 為了推商業發展， 國家出臺的幾乎所有政策都是為了拉GDP。

搭上了這趟馬力十足的順風車，一且手續的辦理都事半功倍。放在幾十年後，林驚蟄絕不會妄想能用9號這種面積位置都不怎麼出的地朝銀行貸到三倍於它市場估價的款， 更何況這塊地的所有公司還是始於地產這種才剛剛建立還沒有任何已開發項目的高危對象，可這個時代，如此不合常理的事， 偏偏就能輕易做到。

這年頭的人們不像後世， 各個都被靈通的消息填塞得膽大包天，九十年代的商人里， 就連胡峰這種作風都堪稱出位了，長久的文化底蘊讓生長在這片土地的人普遍務實， 國老太和中國老太這個湯故事也並未人盡皆知。價值觀的差異導致這年頭銀行的放貸任務時常無法完，只要不是詐騙手段太過明目張膽， 正常來說，正規公司的貸款申請都不會被駁回。

這個時候，提前請方文浩幫忙辦出的營業執照就派上了大用場。且因為他的緣故， 林驚蟄得以結識了燕市的小地頭蛇大虎。

大虎本名肖長虎， 跟方文浩家裡有那麼點千萬縷的親戚關係，不過他爹媽顯然沒有方文浩的爹媽那麼牛，因此年後他也沒能翻騰出什麼大波浪，就在燕市幹點五門三道的「中介」生意。這個中介生意，說難聽點就是個掮客， 除了拉皮條什麼都幹，經營項目和田大華差不多。

但大虎比田大華爽快，好奇心不重，只要給夠了錢一切好說，林驚蟄聯繫他幫忙跑貸款的時候，他一句質疑都沒有，安靜領命拿訂金，三天之後妥妥帖帖將果送上門來。

七百萬翻滾兩千萬，兩年期，拿到這筆錢，林驚蟄迅速開始留意燕市其他的地。

上輩子這個時候，他剛到燕市，被他爸接回家裡錦玉食，和跟班夥伴出門也從來車接車送，本沒有時間留意城市的發展。但即便如此，記憶當中大範圍的印象卻仍然保留了下來，且這種印象表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越往後記憶越清晰。

因為那些變化之後的果已經諳於心，變化之前的反倒讓人不習慣了。

好比林潤生他們住的大院那邊，馬路出去之後林驚蟄就看什麼都覺得陌生，明明上輩子也在這待過幾年，可他記憶更深的反倒是搬出來十幾年後才蓋起來的紅路燈口的那幢超級高樓，又或者右轉兩百米遠的燕市新文化公園。

94年前後，他還沒把林潤生氣死，最囂張得意的那段時間，他也不能免俗地過過這年頭大多數公子哥，例如胡峰正在過的日子。

那時候他每天開著嶄新的車在燕市的道路上奔馳，那會兒燕市外來人口已經開始多了，路也漸漸在堵，城區里開得不得意，他便帶著跟班們找市郊剛竣工但未開放的馬路飆。在他的印象中，那條路路過的正是燕市那幾年高速建設的新城區，一路上隨都是被圍起來的被挖的七八糟的路面，地鐵工程、大劇院、市政大樓、後期還有什麼新火車站之類的，反正一直更新換代地蓋，導致車道顛顛簸簸，開在上頭十分難，他每次飛馳而過時都要罵娘。

林驚蟄打了把方向盤，遇紅燈右拐，一點一點去找回自己的記憶。

燕市那麼些年改變了很多東西，但城市的主要通線路仍舊保留著原有的脈絡，這是一座規整的四四方方的城市，橫平竪直，林驚蟄閉著眼都能到他後世上班的公司。

但這會兒那公司還沒在國建設分公司呢，辦公的那座燕市第一高寫字樓也還沒土，現在還是一堆老爺子遛鳥談天的小公園。從燕市大學出發，不堵車的況下二十分鐘就開到了這裡，再往前一個紅綠燈口，就是未來城北最早的高端商場，蒐羅了各大世界超一線奢侈品牌，林驚蟄往後每年換季買服都固定來這裡，非常悉。

左拐，這裡這裡是劇院，林驚蟄時常來這裡聽相聲，後幾年段子太老慢慢就不來了。

往前，燕市蠻有名的公寓，電梯戶頂層還帶花園泳池，業也好，又禮貌又心，還可以跟他們訂鐘點工服務，住起來十分舒服，就是建得比較晚，得13年左右才能完工。林驚蟄在那個現如今還是小學院牆的位置停車，著院牆里簡陋的跑道緬懷了一會兒，上輩子嗝屁之前，他拼命賺錢終於在這買上了房，28層，兩百多方，總價兩千七百多萬，他背了將近一千萬的貸款，和現在負擔也差不多了，只不過那時候的人們早已經不會將這點貸款數目放在眼裡。

停在這唏噓了一會兒當房奴的日子，林驚蟄接著往前開，這一塊幾十年後已經發展得到不能再了，他去北某大都市出差時看到的市中心也不過如此。

前頭是一大片不到盡頭的農田，即將到達路的盡頭，林驚蟄下車站在田埂上，舉目眺遠方。

這裡，未來的燕市市政大樓，有項目談的時候，他每個月來這裡的次數一雙手都數不過來。

現如今雖還一切荒蕪，但站在這裡，林驚蟄卻覺得自己能清晰看到一個坐落在這之上的現代化都市。

這裡是開往城北市郊的必經之路，他記憶猶新。94年到95年前後，他隔三差五就要來的剛竣工的燕郊馬路就在前方，彼時這塊農田早已經消失不見，後頭被阻斷的馬路會一直朝前延，且往後數十年里會多期改，直至連接高速。

林驚蟄打聽過了，就這會兒，燕市裡沒有流傳任何有關於這條馬路建造的消息，許多地產商私底下倒是多有猜測，但誰也不敢確定，畢竟以現如今燕市的城建基礎，城北肯定是要開發的，但近期開發的可能卻比開發另外三個方向城區的可能都要小得多。

但林驚蟄卻知道這是必然的，加建的這條馬路更多是為了帶鄰近一座城市的發展，沒有這條路，就不會有未來圍繞著燕市周邊的這些城市的繁榮。四五年後竣工的馬路工程，施工至要兩年左右，前期還得制定方案、修改政策，都需要時間。

林驚蟄算了算，照這個速度，最遲在明年年初，修路的消息就該放出來了。

屆時這片無人問津的土地將會一躍為燕市的「新貴」，價飛漲，現如今還在觀的商人們也將為奪取開發的先機爭搶得頭破流。

林驚蟄盤坐在尚留余熱的發機蓋上，一手抓著那串被主人拋棄的佛珠甩圈圈，一手托腮發著呆。

其實還有一個十分十分微小的可能，那就是他的到來，也許會改變城北發展的進程。

但那又怎麼樣呢？這個可能林驚蟄甚至懶得去深思，他平靜的心緒下從來不缺乏暗流洶湧的賭。生命於他而言，就是一場賭博，以往是這樣，第二條生命也不會例外。他知道自己不聰明，但上得賭桌，就注定了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因為膽怯會輸就放棄去贏？

哈。

******

林潤生家，沈眷鶯每週六都專程開車到燕市大學接他回家吃飯，有時候林驚蟄會留宿一晚，但通常吃完飯後都會告辭離開，時常日久，這種恰到好的保持著安全距離的關係就漸漸保留了下來。

林潤生雖然還是有些失落，但這樣的關係讓家裡的其他三個人都能良好適應。

沈眷鶯的親生兒，也就是林驚蟄名義上的繼妹沈甜甜是一個在燕市年輕人圈子里相對安靜的姑娘，比林驚蟄小一歲，兩人是燕市大學同一屆的新生，但不同專業，除了有時候沈眷鶯會托帶點東西給林驚蟄外，平常兩人不常面。

顧念跑帶東西辛苦，林驚蟄一般來吃飯的時候都會給帶點禮，這次弄了一條大虎去特區搞票時順便帶回來的子，款式和布料都很稀奇，淺的面料上遍布璀璨的珠，沈甜甜接下來時明顯很喜歡，雙手提著袋子，有些怯地紅著臉道謝：「謝謝哥哥。」

林驚蟄看著垂首時順黑髮下出的一雙泛著紅的耳朵，稀奇地多看了兩眼，上輩子兩個人從一開始時就不對付，林驚蟄從未得到過這樣的待遇，見面不互相問候祖宗都算是平和了。

認真說來，他上輩子有點對不住這個姑娘。那時他恨林潤生，恨屋及烏，連帶著沈眷鶯母也被殃及。可沈眷鶯和沈甜甜確實不欠他任何東西，可惜那時剛滿十八歲的他滿腔怨恨，苦大仇深，毫無理智可言，也是直到林潤生去世後，他才知道父親在這個家庭里一直是於弱勢的那個角。

沈眷鶯和林潤生的關係，說的不好聽點，林潤生那就是那個吃飯的，只不過深厚的基礎讓婚姻當中的雙方都不曾出現這樣的認知。沈眷鶯是個非常強勢的人，聰明又能幹，更征服而不是依靠，家裡的經濟和地位完全靠一力支撐，與相比，林潤生只是個普通的大學教授而已，工資和各種渠道加在一起每個月兩三千元的收在這個時代看似高，卻一點用場都派不上。

沈甜甜明顯是知道這個家庭里的實際況的，但平日里仍舊對林潤生這個沒什麼用的繼父以禮相待，這足以看出是個本不錯的姑娘，前世的尖酸刻薄只能怪……

林驚蟄有些慚自己當初的理直氣壯，他看著還在用手指好奇料看珠的沈甜甜，溫地笑了笑：「你穿上它一定很漂亮。」

餐桌上，沈甜甜被沈眷鶯去換上了那條短，青卻不庸俗的果然襯得十分好看，大家相了一段時間顯然自在了很多，吃飯完小姑娘就穿著新服出門找朋友玩了，其餘人移步客廳。知道林驚蟄喝茶後，沈眷鶯托人買回來一套非常漂亮的雕茶盤，就擺在客廳的茶幾上。

林驚蟄領地泡了一壺大紅袍，林潤生用鋒利的目欣地看著他行雲流水的作，沈眷鶯端起茶盞，好像隨口提起般說了一聲：「老林，我前幾天弄回家的新茶好像放樓上了，你幫忙拿一下，一會兒讓驚蟄帶回去喝。」

一聽是帶給林驚蟄的，林潤生立刻起去拿，目送他上樓，沈眷鶯收回視線，對上同樣放下茶壺抬頭看向自己的林驚蟄，微微一笑。

支開林潤生顯然是有理由的，沈眷鶯消息靈通：「驚蟄，聽說你最近在接地產？」

林驚蟄知道在燕市自己這點事兒肯定瞞不過，點頭：「是的，玩個票而已。」

「恐怕不止是玩票吧？」沈眷鶯見他無意瞞，稍微寬了一些，目中卻又流出些許的憂慮，「前段時間的招標會你已經拿了一塊二中路旁邊的地，抵押掉以後還沒工，就又買下了城北十庫巷一塊掛了兩個多月牌的地，那塊地可已經接近十五萬平方了，位置又那麼……可我看你的意思，還是不打算工？」

林驚蟄點了點頭：「暫時不準備。」

沈眷鶯嘆息一聲：「那麼這塊地的款貸出來你打算做什麼呢？驚蟄，你要是缺錢，隨時可以來和阿姨提。阿姨沒有冒犯你的意思，但還是要勸你一句，有些錯誤，咱們能不犯盡量別犯。」

這樣以貸養貸下去，用不了幾手就能滾出上億，這樣大的數目，就連沈眷鶯都毫不敢小看，實在是很擔心林驚蟄會一不小心走上什麼不歸路。剛開始聽說林驚蟄要搞地產的時候還沒當回事，這幾年燕市的地產確實有門，家裡有些背景的孩子們也都搞這個，再一則平常跟林驚蟄一塊玩的那個姓方的小孩知知底，確實是個靠譜穩妥的小孩，要是林驚蟄的始於地產也能跟方文浩的浩瀚地產那樣一步一個腳印，拿地蓋房慢慢來，一定保持緘默，一個字兒都不說。

可看這架勢，林驚蟄顯然沒有滿足於兩塊地的意思，這玩的就太大了。國雖然現在對商業發展上的一些問題普遍寬容對待，但涉及金額太過巨大也不是鬧著玩的。要是四五千萬的虧空，捅出來沈眷鶯還能幫忙乾淨屁，一旦上億，沈眷鶯也只能有心無力。

君不見那個前段時間在群南搞走私鬧得沸沸揚揚的祁家小子，祁老爺子一世英名，為了那小子就這麼毀於一旦。十來個億的涉案數目啊，祁老爺子一個將近七十的老人，頂著花白的頭髮低聲下氣一家家求過去，到最後也沒能全而退，實在可憐。

沈眷鶯一個小領導，要不靠家裡的能耐，可不敢去和那位老爺子比。

要說對林驚蟄這個繼子有多麼深的，那就真的太誇張了，但倘若任憑林驚蟄出事，林潤生一定會大打擊。很清楚自己的丈夫對這個孩子有多麼的看重。錯過了這孩子年的長幾乎是那個木訥的男人這輩子最為憾的事之一。

思來想去之下，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拉上一把，不過這件事並不打算讓林潤生知道。的林大教授看起來一臉兇惡，其實卻是個單純又膽小的小男人，幾千萬上億的經濟，可能會直接將他嚇驚弓之鳥。

對這份關心林驚蟄還是很用的，因此即便對方的立場不同，他還是給沈眷鶯續了一杯茶，耐心解釋：「沈阿姨，您放心，我心裡有數。」

沈眷鶯有些無奈：「你別誤會，我只是看到了下面提上來的你的貸款申請，十庫巷這塊地銀行評估出的貸款數目預計能達到四千萬左右，驚蟄，這真的不是一筆小數目，萬一……老實和阿姨說，你滾到這麼大一筆資金，是不是已經做好去向打算了？」

的態度有些強，晦地表達出了自己在林驚蟄貸款申請上擁有話語權的意思，林驚蟄聞言抬起頭來，靜靜與對視。

雙方一時都沒有說話，氣氛一點一點變得繃，沈眷鶯的心漸漸提了起來，比林驚蟄大了二十多歲，卻在這場無聲的戰里一點也沒能位於上風。

直至最後，還是林驚蟄先開了口：「沈阿姨，老實說，燕市這幾年新開業的周邊地區銀行有很多，我手上有地，到哪裡都能弄到資金，您批或者不批，我只不過就是多費點功夫罷了。」

「但。」他話鋒一轉，面瞬間舒展開來，甚至帶上了笑容，「我很激您願意關心我，所以商業機可以稍微一些。那四千萬，我打算拿來換挨著十庫巷的那塊三十五萬平方的土地，到時候和現在這塊一打通，足足五十萬平方，這面積已經稱得上是燕市迄今為止最大的地王了吧？我相信您和銀行都不會低估它的價值。」

沈眷鶯張了張口，還真沒想到林驚蟄的胃口如此巨大：「你的始於地產才剛剛立，就要做這樣大的項目……」

「誰說是我做？我當然不做，這不是我的目標，始於地產未來不做民用房。」沸騰的水聲中，林驚蟄語不驚人死不休，「您放心，最遲明年年底，所有的貸款我都會一分不地還上的。」

林潤生翻箱倒櫃才找出茶葉，沈眷鶯居然把罐子放在了書櫃裡面，讓他找了好久。他抓著罐子匆匆下樓，客廳的談話聲就一下停了，林潤生側目過去，只能看到林驚蟄臉上平靜的微笑和妻子低頭喝茶的作。

「和你阿姨聊了什麼？」他走過去，對上林驚蟄仰頭看來的目，有些張，下意識找了個嚴肅的話題。

沈眷鶯放下杯子，臉上的表輕鬆溫和：「沒什麼，一點小事而已。」

林驚蟄與對視，點頭道：「是啊。」

*******

對林驚蟄買地的事，方老爺子倒是有不同的意見。

此前告狀方文浩早把這事兒翻來覆去提起了無數遍，目的就是想讓自家爺爺勸林驚蟄不要那麼鋌而走險。林驚蟄拿地之果決之迅速毫無疑問嚇到了他，浩瀚地產立了那麼些年，欠銀行的錢也不夠林驚蟄一次的多。

但方老爺子別看每天都在悠閒地喝茶遛鳥看古董，膽兒卻大得包天，聽完孫子心驚膽戰的訴狀，他反倒毫不留地嘲笑了孫子一番，還警告方文浩不看好林驚蟄的事業歸不看好，千萬不能仗著關心和輓救的名義去給人使絆子。

這使得方文浩開始想托關係截停林驚蟄貸款的念頭不得不徹底打消。

沈眷鶯顯然被說服了，也有可能是抱著林驚蟄在別的銀行出事不如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念頭，總之月底前，林驚蟄用手的第二塊地申請的四千萬貸款順利批下，隨後購了那塊挨著十庫巷的，燕市鎮雄地產掛牌出讓的面積高達三十五萬平方的超大面積的土地。

雙方都皆大歡喜，林驚蟄的五十萬目標達，已經拿到了現如今城北這邊所有自己能吃下的位置。再一些，他心有不甘，更多一點，太複雜的資金鍊以他現在的能力估計就要支撐不住了。

鎮雄地產那邊，因為這塊土地的出讓也興高采烈地開了一場慶功會，這塊地他們公司在兩年前聽信城北要開發的傳聞，被誆著買了下來，等了一整年卻也不見傳聞中的承諾兌現。土地拿到手中之後最遲多久工國家是有明文規定的，鎮雄地產靠著關係是拖到了現在，可掛牌到現在，由於版塊太大一直也沒能手，要是賣不出去，最後恐怕要本無歸。

肖馳踏出包間的大門，便聽前頭傳來一聲有些印象的問候：「喲，這不肖總嘛。」

他抬起頭來，目果不其然，跟在後的胡峰看他反應，知道他煩這人，率先一步手：「祁哥，怎麼是你啊！」

祁凱同他握手，好像一點也沒看出肖馳的冷淡，哈哈大笑：「是啊，我看到你們的時候嚇了一跳，我跟我公司的人在這開慶功會呢！」

肖馳把佛珠換了道手著，與他輕輕握：「真巧。」

「您還在念經吶？」祁凱上帶著比胡峰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浪，但更糟糕的是，他還張狂，一狂氣。

肖馳左手不著痕跡地微微一擺，躲開了他手想自己珠子的作，見祁凱僵了一下，他穩如泰山：「念來玩玩。」

「真是，還是老樣子，自己的東西都不給人。」祁凱眼睛瞇了瞇，收回手，臉上仍笑著，笑意卻淺了很多，「早知道肖總也在這，我就早早邀您一起來喝一杯了，我們前兩年從城北那拿的那塊地可算轉手出去了，這可真是件大喜事。」

頓了頓，他又猛然想起來似的，低聲音湊近來：「我聽說前段時間招標會，迅馳一口氣吞了城北三塊？哎喲那您胃口可真不小，當初就是這樣，要不是當初東泰小區那塊地沒搶過您，我哪兒至於跑到南方去發展啊，但不是我說話晦氣，這可不是當初那會兒了，東泰小區您賺了筆大的，城北的況可不一樣，您別跟我似的，最後磨半天還什麼好都沒撈著，是吧？」

這人說話含酸帶刺，多年了也沒長進，肖馳聽完這番危言之後卻只是平靜地與他對視，微微一笑：「您說的有道理。」

祁凱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猛一咬牙，氣得險些吐出來。

他還是強撐出來了一個笑，點了點頭：「那就好，那咱們回見？」

「回見。」肖馳知道對方心中一定已經氣得半死，告別完，只原地不，直至祁凱朝旁邊退了一步，讓出主路來。

他便點了點頭，理直氣壯地帶著胡峰並迅馳的其他高管走了。

轉了兩個彎，等電梯時，胡峰朝後看了一眼，上前一臉八卦：「肖哥，他怎麼又出來蹦噠了？不是說祁老爺子讓他足呢麼？」

就祁老爺子溺的那樣，能得住才是怪事。肖馳踏進電梯：「我怎麼知道。」

「城北的地……是十庫巷那邊那塊吧，臥草，這地居然也他媽給轉出去了？怪不得祁凱那麼嘚瑟呢，這地三十多萬平方，在他們手上屯兩年了，這誰啊那麼傻，居然還給買進來。」胡峰發表了一番慨，又難免回憶從前，「您說這是不是傻，兩年前他跟咱們搶那塊地搶得跟鬥似的，不敢搞咱們，天天去弄方文浩，結果最後咱們退出了，他給搶回來一塊肋。他這人心就不正，怪不得要在群南栽跟頭呢，嘁。還琢磨咱們東泰小區，那塊地沒搶過您，估計要他這輩子的心病。」

「對了。」胡峰忽然想起什麼來，「肖哥，您當初跟他是鬧什麼矛盾了啊？我一直好奇但沒敢問，畢竟您之前從沒說要做地產，打搶下東泰小區之後才開始的吧？」

肖馳十分自然地回答：「沒什麼矛盾，在商言商而已。」

「也對。」胡峰從來對他深信不疑，想了想還是點頭，「您這樣的格，有矛盾也不可能公報私仇。」

又猛然來了神：「我得去查查，誰那麼傻居然敢接他們十庫巷旁邊的地，嘎嘎！」

肖馳坐在後座，手輕輕支著額頭，他撥念珠，聽到這難聽的笑聲忍不住抬眼朝後視鏡掃了一眼。

他又一次思考那個每每困擾自己卻從沒聽別人提過的問題：胡峰是不是傻？字面意義。

飯店頂樓，目送肖馳離開的祁凱咬牙回首，目兇，他邊的幾個哥們還沒反應過來，還在那輕聲討論——

「肖馳真是看起來越來越不好惹了……」

「東泰小區完工之後你去看過沒，真他媽漂亮嘿，高端花園別墅，我爸媽都眼饞，要不是顧及影響，肯定要搞一套來。」

「哪兒還有啊，早賣了，迅馳就是靠著這個項目一下發家的吧？」

「他們公司的設計團隊好像是他從國外請來的？確實好看，我覺得咱們可以借鑒一下。」

「咱們怎麼沒想到呢？嗨！人家建立得比咱們還晚呢，不過肖馳確實厲害，做什麼發什麼，聽說沒，申市和特區的票他也下水了，還大撈了一把！」

「當初要不是被城北這塊地拖著，咱們也肯定今時不同往日了，唉——當初他們中途突然退出競爭咱們就該想到的……」

祁凱朝說話那人掃了一眼，默默邁開腳步。

跟他合伙建立公司的鐵瓷哥們湊他耳邊，對他剛才對肖馳時夾槍帶棒的態度有點不滿意，輕聲勸他：「你可悠著點吧，老爺子那邊氣還沒消呢，你這時候乾嘛跟肖馳過不去啊？人肖馳又沒招惹你。」

祁凱怒道：「你說的人話？要不是他，東泰小區那塊地早他媽是我的了，要不是他，我至於跟方文浩那孫子搶城北的地？要不是十庫巷那塊地蓋不起來，我他媽至於去群南賣古董？」

要不是去了群南幹走私，他至於跌現在這麼大的跟頭？不過這句話他到底憋著沒說出來。

他哥們聽得瞠目結舌：「哪有你這樣算賬的？人家搶東泰小區是正常商業活而已，又不是存心跟你過不去，你這樣太不講道理了吧？」

「他就是！」祁凱斬釘截鐵地說，「他就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哥們無奈道：「我可沒聽說他跟你有什麼私怨，咱別小題大做了嗎？」

祁凱氣得吐，他的招數對誰都好使，唯獨遇上肖馳連連栽跟頭。誰都不信肖馳當初跟他搶地是在公報私仇，就連一向寵他的老爺子也說他小肚腸太多想，祁凱每每被人這樣評價，就如同傷淤積在懷，一口老噴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他能跟誰說？他能怎麼說？所有人都認定肖馳當初建立訊馳地產競拍東泰小區和他撞上只是巧合。

所有人也認定肖馳當初跟他們搶城北的地搶得如火如荼卻中途突然退出是為了避他鋒芒。

可只有祁凱自己知道，那都是對方對自己當初非禮他妹妹肖妙的報復。

不就他媽強行親個而已嗎？肖妙也是小題大做，居然為這事兒出了國。

肖馳為此搶走了他的地還不算，暗地裡還找人狠狠揍了他一頓，打得他頭破流臥床不起，過後更是做出和他搶城北土地的假象，騙他手了那塊兩年多沒法工的垃圾。

祁凱沒臉說出去，只能打落牙齒和吞。關鍵他說了也沒人會信啊！畢竟肖馳固有的形象太過深人心。

肖馳那人表面上看起來無無求，其實可蔫兒壞了！可蔫兒壞了！

好在今天還有一件事讓他的心得以平復。

祁凱深吸了一口氣，轉開話題：「算了！咱不提他，今天高興，十庫巷那塊地終於被個傻買走了，咱們喝一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