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料峭。聞一州手裡的煙被吹散開來，他抬頭看向窗外，濃厚的烏雲正從遠而至。今天又悶又，所幸在這樣的天氣裡演員發揮都還算穩定，場祝良機剛結束拍攝，聞導比了個休息的手勢。

黎恰拿著劇本小跑過來：“還差最後一場了。”

“是酒吧那一場嗎？”

《真探》裡，沈長星在陸恭咄咄人的態度下逐漸心生警覺，他擔心陸恭發現真相。沈長星十天半個月便會因妻子的失蹤報一次案，警局的警察有不都認識他、其中一個跟沈長星相。在對方的休息日，沈長星將人約在酒吧談話，最開始的談話圍繞失蹤的菲菲，漸漸的，沈長星有意將話題轉移到陸恭上。

黎恰點頭。雨已經落了下來，午餐外賣比平時到得晚些，坐在室等待時小助理道：“祝哥，今天你生日吧。”

祝良機應聲。

“揚哥不給你放假嗎？”

“拍完今天我就殺青了。”祝良機說：“六月之前沒有大通告，相當於放個小長假。”

黎恰環顧一圈，做賊一般低嗓音：“我凌晨看見影帝給你的微博點了讚。”

“？”

“可惜他今天不在，”黎恰道：“不能讓他看見你殺青，好憾。”

黎恰說者無心，原本毫無覺的祝良機鬼使神差也有些憾。這是他的第一部 電影，他非常幸運遇見了負責的導演、敬業的同事，無論一姐還是賀棲川戲時都會呈現最專業的一面。他是賀棲川的超級，忽略跟對方滾上床這部分，這幾個月的接真是再完不過。

午餐後雨越下越大，聞一州簡單地跟祝良機講過戲、讓他別有力正常發揮。場記打板。

“《真探》第八十三場第一條，Action！”

“……所以你也別太擔心你老婆，”警探對沈長星道：“菲菲喜歡往外跑也不是第一次了，今晚你就放松下來，喝夠了，回家好好睡上一覺。沒準明天你就能看見回來了。”

沈長星笑了下，他把伏特加倒進對方的被子裡，又點了幾杯五十的調酒：“你說得對。好好喝。”

“朗姆、伏特加、龍舌蘭，你是想把我灌醉了好套話？”警探低聲音：“放心吧老弟，周圍的城市我都替你查過，沒有發現年輕的、最近也沒有人口拐賣或易的案子，菲菲應該就是進山裡寫生了。”

沈長星又和他扯了幾句。待對方要醉不醉，他裝作不經意道：“我聽說陸先生原來是你們局的？”

“哪個陸先生？”聽沈長星說陸恭，警探臉上劃過一嘲諷：“他啊……是我們局的沒錯，大名人，本來再熬幾年就能當上副局，偏偏自己要和瘋子過不去。”

“瘋子？”

“一個啞，的。父母被人殺害，陸恭接了的案子，要說我們陸警探就是有本事，那啞迷他迷得死去活來，是把幾個跟他有關系的人都打了重傷。但一直沒找到直接證據證明那些人是啞傷的，我們抓不了人。終於有一天，啞忍不住了，在小巷子裡襲擊了陸恭，被陸恭用垃圾桶邊的棒球棒砸暈了過去。”警探打了個酒嗝：“這算襲警，直接就判進了號子。陸恭這事兒實在不彩，上面有意打他的位置，他自己脾氣又傲，沒過兩個月便主申請了離職。”

沈長星邊聽邊擺弄手裡的檸檬，警探見他不說話，忽然道：“你是不是覺得這事兒特扯，一點也不真實啊？還有更不真實的，這家酒吧離我們局子近，你信不信我找個這裡最漂亮的人，一定和陸恭認識？”

“聽起來不太現實，”沈長星說著以目示意警探右側：“那邊那個香檳連的很漂亮。”

警探扭頭跟那個人打招呼，去製服他也不過是個普通年輕人。幾句簡單的調笑後，警探問：“你認識陸恭嗎？”

人搖頭。

“就是那個黑頭髮、白皮，特別長的，”他描述陸恭的樣子：“眼睛很深，看人時會讓你覺得被吸進去。”

“他？”人啊哈一聲，顯然想了起來。正當警探朝沈長星出洋洋得意的表時，道：“他就是個混蛋。”

“卡！”聞一州滿意地站直：“恭喜祝良機，功殺青！”

扮演警探的演員朝祝良機道出一聲恭喜，跑龍套的演員也給了他個笑容。黎恰遞給他一瓶水，眼睛亮晶晶地圍著祝良機轉來轉去，祝良機笑：“你怎麼這麼高興？”

“祝哥你放假，我也跟著沾，”黎恰笑瞇瞇的：“先去卸妝吧，揚哥說晚上給你過生日。”

祝良機去了化妝間，化妝師替他卸妝後離開，他留在房間裡換服。換好子時門外傳來敲門聲，他以為是黎恰，沒怎麼在意拉開了門。

一香檳小禮服的人衝他微笑，祝良機一怔。先前那場戲場景燈暗，在自然下看，祝良機才意識到對方的確對得起“一家酒吧裡最漂亮的人”這個稱呼。演員攤開手，手上只有一支口紅：“沒有手機和錄音筆，我能進來嗎？”

“你好，有什麼事？”

祝良機站在門邊，雖然禮貌，卻沒有讓進去的意思。人見狀抬手繞了繞祝良機還沒來得及換下的領帶：“一點私事。聽說祝先生在圈裡是出名的桃花命，今天一見，”頓了頓：“名不虛傳。”

氣氛開始曖昧，祝良機看向門外。黎恰不在，很可能是被這個演員的助理牽製了，他盡量讓自己聲音平靜：“有事嗎？”

“如果我說想做你的生日禮，大家互相滿足一晚……？”

果然，是來約419的。

在圈裡待了三年，祝良機被約過的炮不計其數。一些來自地位比他高的業人，他們開出可觀的籌碼吸引他上床。也有貌的小藝人想通過他上位。最後一種便是面前的演員這樣，無關名利，只是喜歡他的外貌。

祝良機搖頭。

“好吧，恕我冒昧了。”出乎意料，人非常爽快：“這條領帶是劇組的道？”

聽見祝良機嗯聲。用口紅在上面飛快寫下一串手機號碼，嫻的手法證明顯然不是第一次乾這種事：“如果你哪天想了，打這個電話試試。”

不等祝良機說話，後退一步關上門：“生日快樂，祝先生。”

祝良機盯著領帶上那串漿果數字心複雜。外面又響起敲門聲，正當他猶豫要不要開，對方自己拉開了沒鎖好的門。

“賀哥，”看見進來的人，祝良機眼睛一亮：“你今天不是滿通告嗎？”

“導演讓我來補場戲。”

注意到對方的眼神停留在悠悠的領帶上，想起上面明顯獨屬於的口紅痕跡，祝良機有些尷尬：“這個是剛才……”

“你答應了？”

“沒有，所以留了個號碼。”

賀棲川聽罷，修長的手指在他的脖頸輕輕一繞，那條寫滿暗示的領帶被輕而易舉取了下來。男人小臂一揚，領帶被賀棲川準確無誤扔進了角落裡的垃圾桶：“走了。”

祝良機：“會不會太無了？”

賀棲川：“那你要幹什麼，留著過年嗎？”

祝良機：“……”

賀棲川：“要不要裱起來？”

祝良機了沒說話。他跟著賀棲川走出化妝間，才發現大家都聚在了一個地方。看見祝良機過來，黎恰揮手：“祝哥來切蛋糕啊。”

祝良機：“……”

這丫頭剛才就被人家的助理忽悠到這兒來了？

賀棲川將刀遞給祝良機：“切蛋糕吧，大壽星。”

走近了他才發現蛋糕出奇的大，竟然還是雙層。五彩繽紛的水果和淡油將它裝點得仿佛藝品。上面沒有祝福語，只有一隻草莓醬畫的豬。看見這種奇葩的蛋糕祝良機便知道隻可能是一個人帶來的。他人緣不錯，大多數片場的工作人員都樂意花十多分鍾替他慶祝。

“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在片場吃賀棲川帶來的生日蛋糕，”聞導接過祝良機給他的盤子：“不過今天真是個好日子，你又殺青又過生日，值得慶祝。”

黎恰接手了祝良機的工作替他切剩下的蛋糕，祝良機端著自己的那份看向聞一州：“賀哥一會兒還要補戲嗎？”

“要補一小段，”聞一州道：“九十多場有個小地方出了問題，線銜接不對。”

“很急嗎？必須要今天補？”

“我在電話裡隨口一提，沒想到他這種人——”與賀棲川對視片刻，聞一州話鋒一轉，銜接無比自然：“這麼敬業。”

蛋糕太甜，顧忌材，男人大多也不喜歡甜味，鬧了一會兒後不人把幾乎沒的蛋糕放回了桌子。祝良機吃了幾口也到了極限，他看賀棲川，對方的蛋糕是漂亮的三角柱，完好無損，顯然就沒過。

“有點浪費。”祝良機把盤子放回桌。

賀棲川也放了下來：“沒關系，圖個心意。”

看了眼祝良機的表，賀棲川想笑：“為什麼一臉的樣子，不是朋友嗎？”

“是是是，”祝良機說：“只不過我的朋友大多是‘老子陪你過生日就是給你面子，蛋糕？不存在的’這種類型。”

工作人員在詢問後收走了蛋糕，機位和場景準備，聞一州示意賀棲川聊完天后進場。

“二十五歲了，”賀棲川說：“有沒有生日願？”

“有啊。”

“說說看？”

“說出來就不靈了，”祝良機看了眼聞一州：“你去補戲吧，再不去導演要噴人了。”

賀棲川應了聲，他走向開啟的攝影機。祝良機看著對方在鏡頭前收放自如的表演。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七年前那個沸騰的夏天，他第一次在家中的電視機裡聽見賀棲川的聲音。

想永遠和這個人做朋友。

想有一天站在他的高度，看他能看到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