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怎麼走？”

燕兒已換好了服，散的頭發也梳理得齊整，只是一邊臉仍紅腫著。

“今天晚上不能走，我們還得在這多待些日子，你的臉還腫著，出去太引人耳目。院里的人知道你被打了，這幾天也一定會更關注你，這個時候跑，一定會被抓回來。”

燕兒看著說話的小白，心里竟覺得有一陌生，他沒想到的小白心思會如此周詳。

小白還在說：“過幾天，這幾天你一切照常，和媽媽哭訴一陣，討一點醫藥費，讓放松警惕。然后對外說十天后我過生日，你要去定盛和齋的好菜，要去勤福布莊給我量服，還要去城郊爬山，咱們就在去城郊的時候跑。”

燕兒已楞了，被小白說楞了。雖已愣了，但一顆心卻跳得火熱：“你好厲害啊，小白，你想得好清楚，我聽你的。”

小白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就好像是小孩生下來就會喝、鳥生下來就會飛一樣，他一思考，這些算計便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他腦海里。

接下來的這幾天，燕兒聽著小白的話，去和媽媽哭訴了好一陣，說自己的臉毀了再也接不了客人了，而媽媽也和小白意料的一樣，給了燕兒十兩銀子當做醫藥費。而小白要過生日的消息，也隨著這十兩銀子在院上下傳開了。

“給公過生日，這也是老和尚拜天地——頭一遭。”

“就是就是，還和媽媽要了十兩銀子，說是臉上疼得，心里怕是還想再挨這麼一回吧。”

院里其他姑娘這麼說，燕兒心里一點不惱，竟還沖著們笑，笑得很得意，笑得很招人煩。

這也是小白告訴的，小白說這是做給媽媽看的，要媽媽知道這十兩銀子已不醫了的臉，還拴住了的心。

小白的計劃很功，媽媽確實相信燕兒已被自己的十兩銀子收買。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小白的計劃進行，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第十天，小白與燕兒出門去盛和齋的時候，媽媽竟了一個雜役和們一起，說是燕兒傷剛好，需要個下人照看。

那雜役喚作李二，面黢黑，一臉的橫，兩腮呲著黑的胡子，簡直就和畫本里的黑旋風李逵一模一樣。

燕兒右眼皮一，愣在原地，竟不知道說些什麼。

但好在小白早有打算，沖著媽媽恭恭敬敬地說道：“謝謝媽媽。”

院的媽媽、鏢局的鏢頭、賭坊的掌柜，都是這江湖上的狠角，他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一張、一雙眼、一顆心，如刀似箭若鏡，尋常人哪能算計過他們。

媽媽看出燕兒的神有點奇怪，但心里也沒有多想，兩個小娃，李二一只手就拎起來了，怕個錘子。

“燕兒我們走。”

小白拉過燕兒的手，和沒事人似的，朝盛和齋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小白與燕兒在前面走，李二就在他們后跟著。他們在盛和齋吃飯，李二就在旁邊看著，也不上桌，他們去布莊量服，李二就在店門口涼躲太。

說實話，李二絕對是一個好雜役，辦事認真，將小白和燕兒看得的，一刻也沒離眼。

“還去爬山嗎？”燕兒小聲問道。

小白見燕兒的眼睛里已失去神采，知道沒了信心，道：“去，一切有我，信我。”

小白握起燕兒的手，的手心已。過的布，已留了一個又一個印子，惹得布店老板一陣白眼。

“這天實在是太熱了。”小白訕訕道。

沒錯，這天實在是很熱，而這麼熱的天去爬山一定會更熱。

熱，熱氣已人。

灼灼烈日掛在天上，將原本綠的樹，綠的草，都照得閃出刺目的白。山路上沒有一個行人，空曠卻也沒有一涼意。燕兒、小白還有李二，他們都低著頭，上已起了一層粘汗。

小白掏出自己帶的水囊遞給了燕兒，燕兒喝過以后，他將水囊里的水一飲而盡。

“喝點，你都喝了，回去我們要著了。”燕兒的眼眸已黯淡，已想到了回去。

小白一笑，轉頭沖著李二道：“李大叔，我們沒水了，你能給我們點水喝嗎？”

小白說的話很客氣，他的聲音也讓人覺得很舒服。

李二也沒有理由不給他們水，他將水囊遞給了小白。

小白接過水囊，十分客氣地道謝，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隨后他沒有將水囊蓋上，而是直接遞給了李二。

他在暗示李二。

李二也接了暗示，他接過水囊喝了一口。

水很清涼，特別是在這麼炎熱的天氣里，清涼的水從里溢出，順著下頜流到脖子，就仿佛置于清澈冰涼的小溪，李二沒有忍住又喝了一大口。

就在他喝第二口的時候，他發現小白正在盯著自己。他在笑，眼睛、眉、，都在笑，他笑得很好看，簡直比院里很多姑娘笑得都好看。

他為什麼笑得那麼好看？可能是因為他很白吧。

那他為什麼要笑？

李二想不明白，他也不能想了，因為他已栽倒在地。

“啊。”燕兒驚到，“李大叔他怎麼了？”

小白笑著淡淡道：“他可能喝水喝得太急，嗆炸了肺，死了。”

“死了？”燕兒的神很復雜，害怕、畏懼、無措、激。

而小白呢，他只是在笑：“燕兒，你往前走一走，去找棵樹避避暑，我看看李大叔。”

燕兒很聽話，乖乖地向前走，也乖乖地坐在一棵樹下。而小白呢，他走到了李二旁，蹲下。

李二死了嗎？當然沒死，他只是中了迷藥，一種院為了迷暈那些貞潔烈的迷藥。李二對這種迷藥很悉，他對很多人都下過這種藥，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栽在這迷藥上。

“李二叔，走好。”

現在，李二死了，死在了小白的刀下。小白一刀刺穿了李二的心臟，但他并沒有把刀拔下了，他知道他拔下，就會濺到他上。

拔刀，濺。這本是江湖上的俠客、大盜才知道的事，而小白既不是俠客也不是大盜，他怎麼知道這事？

但他就是知道，就像是他了會喝水、了會吃飯一樣，他天生就知道這些事。

“好了，燕兒我們可以走了，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去哪了。”小白笑著，出了手，他的笑很單純，他的手很白。

但燕兒握住他的手，竟覺得他的手冰冷，冰冷就像是握住了一塊冰。

“我們去哪？”燕兒問道。

“順江而下，找一個不愁吃不愁穿的地方。”小白答道。

“嗯，小白，得給你起個名了，以后不能你小白了，你想要個什麼名字。”

“不愁吃不愁穿。”小白想了一會道，“我想白不愁，你呢？”

燕兒一笑，道：“那我就白燕，白不愁的白，白不愁的燕兒。”

白不愁和白燕一路順江而下，到了一個川的小鎮，靠著白燕帶的銀子、首飾，兩人買下了一個小房子，支起了一個饅頭攤。

小房子雖沒有小樓紅磚、灰瓦般闊氣，但也算結實，能避寒暑。

饅頭攤也不是盛和齋那樣的大飯莊，但兩人勤儉，也算足吃足用。

日子一天一天變好，有時候白家兩口子也會覺得天來子或許真的老天照顧吧，但白燕好看，白不愁又生得俊俏，加上又是外地來的生人，流言蜚語總是免不了的。

“老板娘，你們這饅頭白啊，是你白還是饅頭白啊？”一個留著八字胡的男人一臉猥瑣道。

白燕也不多說：“三文一個饅頭。”

“這三文一個的饅頭是鍋里的還是？”那猥瑣男說著眼上下飄著。

每到這時候，白不愁便站了出來，將白燕擋在后，滿臉帶笑地道：“大爺，人不會說話，你要幾個饅頭呀，我們這饅頭是又好吃，我這里面可加了不蛋呢，您要幾個？”

那猥瑣男見白不愁出來，心里吃癟，冷哼一聲沒好臉地扭頭就走。

白不愁將臉上的笑意卸下，轉給白燕了肩膀，這樣的事雖不是每天都能遇到，但七天里說能見三天，兩人也都習慣了。

街頭，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牽著一條虎紋大狗巡街，在他后還跟著七八個跟班、打手。

那中年人一路牽著狗，一路晃，周圍的人看見是他都趕快加了步伐，躲遠了一點。他們怕那大狗，也怕那人。

被狗咬了，最多掉塊，而被那人咬了，得層皮。

但就在那人經過白家饅頭攤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興許是大狗見狗兒，狗見狗親又或許是被他們家的饅頭迷住了，那大狗竟直地竄進了白家的饅頭攤，狼吞虎咽似的將一籠饅頭吃了個干凈。

白燕哪見過這場景，當即嚇得眼圈含淚。

白不愁盯著那條狗，將白燕護在后，只盼著這大狗吃完了，連著主人一同趕快離開。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比這條狗更不好惹。

那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看著自己的大狗吃別人家的饅頭非但不攔，還站在一旁哈哈大笑。忽地，他眼角瞥見白燕，只覺自己的魂都被勾走了似的，笑也停了，只是癡癡地站著。

“去，去把狗拉回來！”那人像后的打手吩咐道。

“啊？”打手一愣。

但還沒等他愣完，那人飛起就是一腳。

“讓你去你就去，你啊什麼啊？”

那打手灰溜溜地去將大狗拉了回來。

那中年人不看狗也不看打手，兩只眼睛只是盯著白燕。

“給那老板娘送上十兩銀子，就說川董天霸多有得罪。”

手下打手，又是一啊一愣，董天霸飛起又是一腳，將那打手踢了出去。

那打手著屁，一瘸一拐地走到白燕面前，一臉不愿地說道：“我們主子說了，川董天霸多有得罪。”

說罷，他把銀子一扔就走了，而董天霸看見小弟將銀子扔給白燕，便牽著狗也走了。他還是一路牽著狗，一路晃著，路上的行人看見他依舊是敬而遠之、退避三舍。

看著董天霸離開的背影，白不愁一雙眸子似是降下了一層霧、披上了一層霜，灰蒙蒙、冷冰冰。

“那人好像還不壞，這十兩銀子賠我們綽綽有余。”白燕掂量著銀子，臉上已有了笑意。

“那銀子不要，一會我去還給董天霸。”

“為什麼？”

白燕發問，白不愁卻也不答。看白不愁不做聲，白燕將那十兩銀子，老老實實放在了白不愁手上。

雖是不理解，但還是很聽白不愁的話，因為小白永遠不會害，這是無比堅信的。

雖是堅信，可的還是撅了老高，在等小白的安，等他溫暖的平這一天的辛勞。

但并沒有等來小白的吻，反而等來了董天霸的那一群打手。

快，太快了，白不愁本就沒想到他們會來得這麼快，他本想著一會就把銀子送回去，但現在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白不愁堆著笑道：“各位大爺來得正好，小的正向把這十兩銀子送還給董大爺呢。”

那幾個打手一聽便樂了：“退，董天霸下的聘禮你也敢退，退了打斷你的！”

冷，如墜冰窟般的冷。

白不愁還想再說，但那幾個打手一人抓頭一人提腳，已將白燕整個人抬了起來。

白不愁上前去攔，那打手揮起就一拳。

但那曾想白不愁形一閃，手腕一抓，一拳已打在他的小腹，竟將那打手放倒在地。

白不愁從未學過武功，他的一閃、一抓、一打都似條件反般自然。天生如此，就和他天生就會算計，天生就狠辣一樣，他天生就會這麼打人！

那打手吃了一虧，忙喊道：“小子有點東西，一起辦他。”

一時間，五六個打手將白不愁團團圍住，他們從四面八方圍攻白不愁，但白不愁形百變，他們竟一拳也不到白不愁。

“把白燕放下，我把錢還給你們董大爺。”

但那幾個打手哪管白不愁說的，他挨了白不愁一拳，還他一陣戲弄，心里惡氣早就不是主子吩咐搶人那麼簡單。

“啰嗦，撲抓胳膊，一起上。”

打頭的這麼說著，那幾個打手立馬躍起向著白不愁撲去。

白不愁雖是天生靈敏，但終究不是五六個打手的對手，幾次撲騰間已被打手們抓住手腳。那打手一腳踢斷白不愁小，將他叉倒在地。

“老老實實把姑娘出去得了，讓老爺們廢這一頓力氣。”

“我不去，我不去！”白燕高聲喊道。

那打手將頭一扭，一把匕首已掏了出來，沖著白燕說道：“你不去，我就把這小白臉宰了。”

見打手拿出了刀，白燕不在說話，只是一個勁地哭。

“你們這樣強搶民就不怕我告嗎？”白不愁喊道。

“呵呵，在這川城，我們董大爺就是。再說我強搶民，我沒有啊，你媳婦自愿的啊。”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白燕再一次喊道。

但隨著這一聲喊，一把刀已塞到了白不愁里，那刀快人狠，火辣的刀口已從角劃到了眼角。

流如柱，淚也如柱。

“你愿不愿意？”那打手問道。

白燕只是一個勁地哭。

“你愿不愿意？”那打手再問道，“不愿意這小子今天就得死在這。”

依舊如柱，但哭聲已漸停。

“我愿意。”

聽到這三個字，白不愁如被雷擊，他角的傷口已不疼了，因為他的心更疼。

“活著，活著，活著！”白不愁不住說著這兩個字，仿佛除了這兩個字他已說不出其他字了，也仿佛他此時的生命也僅剩下這兩個字。

“媽的，狗畜生，活個。”那打手飛起一腳，正踢在白不愁腦門。

白不愁眼前一黑，已是暈了過去。

等他在醒來，他已在一個破廟里，他的小已被接好，臉上也被敷了草藥，在他旁坐著一人。

——一個男人。

——一個帶著刀的男人。

那男人見他睜開了眼，先開口道：“想不想報仇？”

白不愁一愣，道：“想。”

這一個想字，如離弦之箭，口而出。

“那你先告訴，你怎麼閃過那些人拳腳的，你練過武？”

白不愁搖了搖頭，道：“我沒有練過武，天生的，我天生就會。”

那男人點了點頭：“看來我猜得沒錯，你天生就是個練武的材料，我教你武功，你去報仇，報完仇，你要能活著回來你，你以后就得聽我的，我管你吃喝不愁。”

白不愁點了點頭，就這樣他遇見了他人生第二個主子——許霸先。

三天，僅僅三天，僅僅三天后，白不愁就去報了仇，他殺了董天霸全家二十七口人，救回了白燕。

許霸先建議他換一個人，但被白不愁拒絕了，他說。

“以前我在臨安城吃了被很多人踩過的泔水才活下了下去，現在我得有這個很多人過的人我才能接著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