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只聽“砰”的一聲，大門已被撞開，一大群蝙蝠頃刻沖進房，它們在屋橫沖直撞，翅膀拍打之聲，如風低鳴，嚇得沐云風不敢抬頭。

沐云風不敢抬頭，那老人和翠蘭呢？

老人和翠蘭瞪圓了眼睛，上下牙床已在打，臉青了一半、白了一半，顯然是到了強烈的驚嚇。

翠蘭是個子，害怕自然，而那老人已是一個死人，難道死人也會害怕？

死人當然不會害怕，會害怕的必定不是死人。

“叮當”一聲，老人手中的匕首已掉在地上，隨著匕首一同落地的，還有兩個腦袋，老人的腦袋和翠蘭的腦袋。

老人與翠蘭磕頭如搗蒜，腦門上已滲出鮮。

“大仙，您饒命，我們父倆也為了混口飯吃，我們這才第一次下手就遇到大仙了，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

沐云風見匕首落地，又見老人與翠蘭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心下疑，忙抬頭向屋外看去。只見一人一襲黑，姿拔，頭上長了一對六寸多長的犄角，兩只眼睛高高吊起，像是長在額頭之上，閃出瘆人的，猩紅可怖。

“這是鬼頭子嗎？怎麼翠蘭的父親也在磕頭。”沐云風心里疑間，看到那老人額頭滲出的鮮，瞬間明白自己這是遭人騙了。

“你是個騙子！”他大喊道。

他這麼一喊，老人和翠蘭都是一愣，然后不住磕頭，里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們這樣做，難道就不怕遭天譴嘛？”沐云風已站起了，臉頗為不甘。但也由不得他多說，門口那黑人一展袖，寬大的袖如匹練般將沐云風纏住，只一拉便將沐云風扯到懷里，并抓住他的脈門讓他一也不能。

“這次黑蝠仙帝就繞過你們，如果你們還在這為非作歹，本仙帝就將你們碎尸萬段，這沐云風和我有緣，我救走了，你們好自為之！”

說罷，那黑蝠仙帝卷起袖，像一陣晚風般消失在漆黑的夜里，無聲無息。

見黑蝠仙帝離開，老人和翠蘭都是松一口氣，他們一屁坐在地上，互相倚靠著，冷汗從腦門流到腳心。老人那一張被油漆抹得煞白的臉，也被汗水沖開七八道口子，出微紅的雙頰，倒真有那麼一點起死回生的覺。

“嚇死爹了。”

“爹，你說剛才那個真是神仙？”

“那可不，不是神仙，能忽地一下子來，又忽的一下子走，竄那老高。”

老漢翠蘭這一對江湖騙子是松了一口氣，沐云風呢，沐云風此時怎麼樣？

沐云風此刻的臉上是五六，有青有紅有紫有白，已說不清他是害怕、生氣還是激。

“你放我下來。”沐云風大喊道。

那黑蝠仙帝聞言，當真停下腳步將沐云風放了下來。

“你是誰？”

“我是黑蝠仙帝啊。”那黑人笑著道，語氣中帶著一得意。

“別裝神弄鬼，神仙怎麼會出汗。”沐云風冷冷道，手已握住劍柄。

“怎麼現在變得這麼機敏，剛才是被翠蘭迷住了嗎？”

說著，黑蝠仙帝將臉上的面卸下，一張蒼白的臉在月的籠罩下，如寒梅、如殘荷、亦如新月清輝。

這世間除了燕卓誰還能有這麼一張臉，除了燕卓，誰還配得上這麼一張臉。

“燕大哥。”沐云風一雙眼眸已閃出點點，他的眼睛很亮，午日、夜月猶有不及。

“燕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在哪？”

燕卓笑了，他笑得很好看，兩片極淡的輕輕揚起，就連月也要遜三分。

“我本是出來尋找祥兒姑娘的，恰巧在山路上看到翠蘭以賣葬父的理由引你上山，我猜那翠蘭是個江湖騙子，擔心你安全，就一路跟你們到了茅屋。”

沐云風驚訝道：“燕大哥，你一開始就知道翠蘭是個騙子？”

燕卓點點頭道：“嗯，江湖上常有人雇傭些白貌的子，打上賣葬父之類的幌子，騙過往路人奪財害命。”

“奪財害命！”聽到這個四個字，又想到掉落在自己旁的匕首，沐云風心神都是一愣，只覺自己心口重重挨了一拳。

“不行，我要回去，我要抓他們去見！”

聞言，燕卓一愣，道：“沐兄弟，你帶他們去見，他們也不過是挨一頓板子，罰幾兩銀子，等他們出來還是要重舊業的。”

“難道，難道就不管他們，我不理解！”沐云風眼眶中怒火似要噴薄而出，“我給他們銀子，我上就五兩銀子，我給他們一兩，我還給他們刨坑，到頭來他們還要殺我，他們殺的可都是好人，他們今天殺一個，明天殺一個，這世上的好人怕是都要被他們殺了！”

燕卓當然懂沐云風的。當年，燕家上下也是被一幫江湖異士滅門，他對那些江湖騙子自然是恨之骨。在他到江湖歷練之前，周老前輩便將他數十年在江湖上聽到的奇聞事都告訴了燕卓，并告訴他，這些騙子和要飯一樣都是江湖上一個行當，這行當里，有好人也有壞人，好一點的只謀果腹之財，壞一點的就是既謀財也害命。對謀財害命的，你遇到可救但不可殺。

這江湖上干這行的多了去了，你要把他們都殺了，你也就變一個滿手腥的殺人狂魔了，殺心一起，想停下來，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沐兄弟，我剛才說自己是黑蝠仙帝，就是要讓他們心生畏懼，對于他們，神比好用。”

“不行，我要抓他們去見！”說著，沐云風已施展出輕功，向茅屋奔去。

“等等。”燕卓喊道，未果，只能與沐云風一同奔向茅屋。

但當他們奔到茅屋，那老人與翠蘭早就沒了蹤跡，孤零零的一座茅屋堆在山里，冷清至極。

“還是讓他們跑了。”沐云風垂下頭，眼眸中的神采也黯淡下去。他狠狠一拳錘在自己心口，似是在懊悔也像是在自責。他埋怨自己為什麼那麼蠢，沒有一早就發現這是一個騙局，早點揭穿他們，早點抓他們見，不知道他們以后又要殘害多好人，希像燕大哥說的，他們會有所敬畏吧。

“燕大哥，你能和我說說這些江湖騙嗎？還要那個蝙蝠撞門是怎麼做的？我知道以后就能早點拆穿他們，早點抓他們見。”

“那個蝙蝠撞門其實就是江湖騙的一種，那些人提前把鱔魚抹在門上，這鱔魚最招蚊蟲，而蝙蝠就是蚊蟲為食，大群蝙蝠在門邊上捕食蚊蟲難免會撞到，就給人一種鬼撞門的錯覺。”燕卓細心解釋道，“另外，沐兄弟，你俠肝義膽，有一腔熱，但有些事并不是一腔熱可以解決。倉稟足而知禮節，只有讓天下的老百姓都吃飽飯、過得富足，那些騙子過得沒有老百姓好，這世道自己就好了，這天下也就能海清河晏了。”

沐云風點了點頭，對燕卓所說的似懂非懂。

“燕大哥，接下來你打算去哪呀？我和你一起吧，路上你多和我說說那些江湖騙。”

燕卓一笑，心道這沐兄弟以后怕是和那些江湖騙過不去了。

“我打算去趟白云山莊，我想問問太阿，知不知道祥兒的下落。”